摘要:上海的冬天,魔法攻击是出了名的。那种湿冷,能透过最厚的羽绒服,钻进骨头缝里,让你从里到外都泛着一层寒气。
一通打给哥哥的电话
楔子
上海的冬天,魔法攻击是出了名的。那种湿冷,能透过最厚的羽绒服,钻进骨头缝里,让你从里到外都泛着一层寒气。
大年初二,我提着两大袋早就备好的年货,站在小姨林秀娟家门口。这套位于中环边上的电梯房,是姨夫走之前留给小姨唯一的念想。表哥王浩结婚后,便带着新嫂子李莉住了进来,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妈。
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饭菜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舜华来啦!快进来,外面冷。”嫂子李莉脸上堆着热情的笑,那笑意却像冬日窗上的哈气,浮在表面,怎么也暖不进眼底。
一只冰冷的碗
客厅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茶几上摆着精致的果盘。一切都显得那么体面,那么符合一个“孝顺儿子”家庭该有的模样。
小姨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半新的红色毛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像两口枯井。看见我,她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像被风吹过的烛火。
“舜华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小姨,新年好!”我把年货放在玄关,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我哥今年项目忙,回不来,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替他来看看您。”
我哥施哲,大我五岁,在北京一家顶尖的建筑设计院工作,是我们这个普通家庭唯一的骄傲。从小到大,他就是我的天,我的主心骨。
李莉端来一杯热茶,笑着说:“承宇就是有出息,不像我们家王浩,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守着妈,尽点孝心。”
这话听着是自谦,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透着一股子炫耀。王浩在一旁附和:“就是,大城市的设计师,忙是应该的。妈这里有我呢,你们放心。”
我笑了笑,没接话,目光落在小姨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是那么灵巧,能绣出最美的花,包出最好看的馄饨。可现在,却布满了深色的老年斑,指节因为常年的风湿而微微变形,更让我心惊的是,她的指甲边缘,似乎有些没清洗干净的泥垢。
一个被儿子儿媳“精心照顾”的老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午饭很快就准备好了。四菜一汤,看上去很丰盛。李莉热情地给我夹菜,嘴里不停地说:“舜华,多吃点,这都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妈年纪大了,吃得清淡,我们平时都陪着她吃素,今天特地为你加了两个荤菜。”
我看着小姨面前的那个碗,里面是半碗白米饭,上面铺着几根烫得发白的青菜,旁边是一小碟豆腐乳。而我们面前的桌子中央,摆着红烧肉,油焖虾。
“小姨,您怎么不吃菜?”我夹了一块烧得软烂的红烧肉,想放进她碗里。
“别!”李莉眼疾手快地用筷子挡住了我,“舜华你不知道,妈现在三高,医生嘱咐了,一点油腥都不能沾。”
王浩也跟着说:“是啊,我们这也是为她好。她自己有时候嘴馋,我们都得看着。”
小姨低着头,默默地扒了一口饭,什么话也没说。那顺从的样子,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借口去洗手间,路过厨房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垃圾桶。里面,躺着几个速冻饺子的包装袋,还有一份外卖的包装盒,上面印着一家著名川菜馆的标志。
原来,所谓的“陪着吃素”,是这么个陪法。他们自己吃香喝辣,却只给老人一碗冷冰冰的白饭青菜。
回到客厅,我看到小姨正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小心翼翼地递给我。“舜华,给你的。不多,小姨的一点心意。”
红包很薄,捏在手里,能感觉到里面只有一张纸币。
我还没来得及推辞,李莉已经笑着走了过来,一把将红包从我手里抽走,塞回小姨手里。“妈,您又乱花钱了。舜华是自家人,搞这些做什么。”她转头对我笑道,“舜华你别见怪,我妈现在记性不好,花钱没数,家里的钱都是我帮她管着。”
小姨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是难以言说的尴尬和失落。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者,撞破了一场精心编排的、名为“孝顺”的戏剧。而我的小姨,就是那个被迫配合演出的、沉默的道具。
药盒上的秘密
我找了个借口,说想看看小姨的房间。
房间在朝北的一间小屋,陈设简单,但还算干净。我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塑料的药盒,上面用标签纸分着周一到周日。
“小姨,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药都按时吃吗?”我随口问道。
“吃的,都吃的。”小姨的回答有些含糊。
李莉跟了进来,热情地介绍:“这药盒我买的,方便。我每天都帮妈把药分好,监督她吃下去,不然她自己老忘。”
我拿起药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药片,确实是分好的。我假装好奇地问:“这是降压药吧?我外婆也吃这个牌子的。”说着,我把其中一格的药倒在手心,仔细看了看。
然后,我看到了。
在其中一片药的背面,生产日期那一行小字,清晰地印着:EXP 2023.12。
现在是2025年的2月。这药,已经过期了一年多。
我的指尖瞬间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不是疏忽,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疏忽!过期的药,不仅没有疗效,甚至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他们就是这样“监督”小姨吃药的?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不动声色地把药放回药盒,脸上还维持着笑容:“嫂子你真细心。”
李莉得意地笑了:“那是,照顾老人,可不就得细心嘛。”
离开小姨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上海的夜,被无数霓虹灯点缀得流光溢彩,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我坐在回家的地铁上,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今天看到的一幕幕:小姨枯井般的眼神,指甲缝里的泥垢,那碗冰冷的白饭青菜,被儿媳抢走的红包,还有那个药盒里过期的药片。
这些细节,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
这不是照顾,这是虐待。一种不动声色、不见血光的,精神与生活上的双重虐待。他们霸占着小姨的房子,或许还掌控着她的退休金,却把她当成一个多余的、麻烦的累赘,用最廉价的方式“圈养”起来,再在人前表演着“二十四孝”的戏码。
我甚至不敢想象,在我没看到的那些日子里,小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地铁到站,我几乎是跑着回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靠着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舜华?”电话那头,传来哥哥施哲沉稳而略带疲惫的声音。背景里,还有键盘敲击和同事讨论方案的嘈杂声。
“哥……”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施哲的声音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然后,用最快、最清晰的语速,将今天在小姨家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我没有添油加醋,没有情绪化的控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因为我知道,对于我哥这样的人来说,事实,远比情绪更有力量。
我说完了,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施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的死寂。
“我知道了。”他说。
“你别做什么,也别再跟他们联系,就当今天没去过。”
“后天,我回来。”
雷霆万钧
两天后,大年初四。
我按照哥哥的指示,给他发了小姨家的具体地址。下午两点,我的手机响了。
“我在小区门口,你下来。”施哲的声音简短有力。
我冲下楼,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施哲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羊绒大衣,里面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他比去年视频里看到的时候瘦了一些,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他不再是那个过年时会穿着休闲装和我抢电视遥控器的哥哥,而是一个从看不见的战场上归来的将军。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厚重的公文包。
“哥。”我迎上去。
施哲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怕,有我。”
他转向那个男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姓周,周律师。”
周律师对我礼貌地笑了笑。
我愣住了。律师?我哥不是建筑设计师吗?
施"舜华,有件事一直没跟家里说。我三年前就从设计院辞职了,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律师事务所,主攻的方向,是民商事和家庭纠纷。”施哲淡淡地解释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那个只会画图纸的哥哥,什么时候成了律师?
“走吧,上去看看。”施哲没有给我更多震惊的时间,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小姨住的那栋楼走去。
我们敲响了小姨家的门。
开门的依旧是李莉。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气场全开的施哲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承……承宇?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施哲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越过李莉,直接走进了客厅。
王浩正翘着二脚郎腿在看电视,看到我们,也愣住了。“表哥?你……你不是在北京吗?”
施哲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沙发上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小姨,我回来了。”
小姨抬起头,看到施哲的那一刻,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妈,承宇回来了,您倒是说话啊。”李莉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脸上又堆起了那种虚伪的笑,“承宇,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啊。”
施哲拉了一张椅子,在小姨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冷的手。“小姨,您受委屈了。”
仅仅这一句话,小姨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泪水,瞬间决堤。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王浩和李莉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让我妈受委屈了?”王浩站了起来,语气不善。
施哲没有看他,而是对身后的周律师说:“周律师,把东西拿出来吧。”
周律师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沓厚厚的文件和一个录音笔,放在了茶几上。
“王浩先生,李莉女士。”周律师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受我当事人施哲先生的委托,我们团队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对林秀娟女士近两年的生活状况,进行了一些初步的调查。”
他拿起第一份文件。
“这是林女士的银行流水。她的退休金,每月七千三百元,在到账后的第二天,都会被全额转入李莉女士的账户。而林女士名下另一张储蓄卡里,过去两年,没有任何消费记录。”
他又拿起第二份文件。
“这是我们走访小区周围五家超市、三家菜市场的记录。没有任何一家商户,对经常独自购物的林女士有印象。相反,多家商户证实,王浩先生和李莉女士是常客,购买的食材,包括但不限于澳洲牛排、波士顿龙虾等高档食品。”
“这是我们从物业调取的监控录像摘要。在过去三个月里,林女士独自下楼的次数为零。而两位,平均每天都会外出。”
“这是我们从第三方外卖平台获取的数据。两位名下的账户,在过去一年,点过三百二十七次外卖,其中大部分是重油重辣的菜系。”
周律师每说一句,王浩和李莉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周律师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里面传来了我的声音,正是我两天前在电话里对施哲的哭诉,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她碗里只有白饭和青菜……红包被李莉抢走了……药,哥,那些药都过期了……”
录音放完,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浩的嘴唇在发抖,李莉则已经瘫软在了沙发上。
“王浩。”施哲终于开口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表弟,“我叫你一声表弟,是因为我母亲和你母亲是亲姐妹。但你做的事情,已经越过了人伦的底线。”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十四条,赡养人应当履行对老年人经济上供养、生活上照料和精神上慰藉的义务,照顾老年人的特殊需要。第二十一条,禁止歧视、侮辱、虐待或者遗弃老年人。你和你妻子,涉嫌经济控制、生活虐待、精神忽视,甚至可能构成遗弃罪。”
“我……我没有!”王浩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妈住在我家,我管她吃喝,怎么就虐待了?”
“是吗?”施哲冷笑一声,“周律师,把那份协议给他们看看。”
一份无法拒绝的协议
周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份文件,一式三份,放在了王浩和李莉面前。
文件最上方,用黑体字写着:**《家庭赡养及财产监管协议》**。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施哲坐回小姨身边,语气缓和下来,但内容却不容置疑。
“小姨,这套房子,是姨夫留给您的,房产证上是您一个人的名字。您有权决定谁能住在这里。”
“从今天起,我有两个方案。”
“方案一,”施哲伸出一根手指,“王浩和李莉,立刻搬出去。我会为您请一个专业的、二十四小时住家保姆,所有费用由我承担。您的退休金,我会帮您转到一张新卡上,由您自己保管。以后,王浩夫妇每周可以来探望您一次,但必须提前预约。”
王浩和李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搬出去?这套房子市价至少八百万,让他们搬出去,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方案二,”施哲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但是,必须签署这份协议。”
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协议内容很简单。第一,林秀娟女士的退休金及所有个人财产,即日起,由我施哲和施舜华共同监管,成立一个信托账户,用于支付林女士的日常生活、医疗及护理费用。你们无权动用一分一毫。”
“第二,我方将聘请一位专业的日间护工,每天八小时,负责林女士的饮食起居和健康监测。所有费用,由王浩先生和李莉女士的家庭共同收入中支付。如果拒绝支付,将视为违约。”
“第三,这套房产,林女士将与我方律师事务所签订一份遗嘱,在她百年之后,房产的百分之五十将由施舜华继承,另外百分之五十,将视王浩先生和李莉女士在本协议期间的表现,由林女士最终决定是否由其继承。”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本协议签订后,王浩先生和李莉女士,必须当着我们的面,向林女士,鞠躬道歉。”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王浩和李莉的尊严里。
这已经不是一份协议了,这是一份审判书。它剥夺了他们的经济控制权,引入了第三方监督,甚至动摇了他们最看重的房产继承权。
“你……你这是敲诈!”王浩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凭什么管!”
“凭什么?”施哲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比王浩高出半个头,气势上完全是碾压,“就凭我是她外甥,就凭我看不下去你们这对畜生不如的东西,欺负一个无力反抗的老人!”
他上前一步,盯着王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是在给你们选择。要么,接受协议,你们还能留在这里,保留一点最后的体面。要么,我们法庭上见。我保证,我有至少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净身出户,并且身败名裂。”
“周律师,”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如果他们选择后者,立刻以虐待罪和侵占财产罪,向公安机关报案,同时向法院提起诉讼,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和财产保全。”
“好的,施总。”周律师平静地回答,拿起了手机。
王浩彻底慌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求助地看向李莉,而李莉,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
他们终于明白,今天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那个远在北京、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的穷亲戚,而是一头闯入羊圈的雄狮。
最终,王浩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我签……我签。”
施哲没再看他一眼,而是转身,温柔地对小姨说:“小姨,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小姨从头到尾,都处在一种巨大的震惊和恍惚中。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从天而降,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外甥,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周律师的见证下,王浩和李莉,在那份堪称“耻辱条约”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红色的手印。
然后,在施哲冰冷的注视下,他们站到了小姨面前,深深地,弯下了腰。
“妈,对不起。”
那一声道歉,迟到了太久,也太廉价。但对于此刻的小姨来说,却像是劈开黑暗的一道光。
春暖花开
事情解决后,施哲没有多留。
他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家政公司,为小姨找到了一位经验丰富、口碑极好的住家保姆。又带着小姨去银行,办妥了所有财产转移和监管的手续。
临走前,他对我说:“舜华,以后有任何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记住,我们是家人。”
送他去机场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转行的事情?”
施哲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沉默了片刻,才说:“刚开始,是觉得没做出成绩,不想让家里担心。后来……是觉得,这个身份,或许在某些时候,能成为保护家人的铠甲。就像今天。”
我看着哥哥坚毅的侧脸,忽然明白,他从来没有变。无论是那个埋头画图的设计师,还是今天这个运筹帷幄的律师,他永远是那个,会默默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的施哲。
半年后,我再去看小姨。
开门的,是穿着干净围裙的张阿姨,也就是哥哥请的保姆。屋子里,飘着鸡汤的香气。
小姨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报纸,穿着一身舒适的棉麻衣服,气色红润,精神矍铄,和半年前那个枯槁瘦弱的老人,判若两人。
看到我,她高兴地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说:“舜华来啦!快,张阿姨今天炖了乌鸡汤,你尝尝,味道好极了!”
她带我去看她的房间,床头柜上,放着一盆盛开的水仙。她说,她现在每天都跟着张阿姨下楼去公园散步,还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她的生活,重新变得有声有色,充满了阳光。
“王浩和李莉呢?”我问。
“他们啊,”小姨的语气很平静,“每周都回来看我。态度……好多了。”
我明白,那份协议,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们的头顶。敬畏,有时候比虚伪的亲情,更能约束人性里的恶。
那天晚上,我和小姨、张阿姨一起,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王浩和李莉也来了,他们带来了小姨爱吃的水果,饭桌上,笨拙地为小姨夹菜。
虽然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但看着小姨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知道,一个新的春天,已经来临。
我给哥哥发了条微信,是一张小姨在阳台上侍弄花草的照片。
照片里,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很快,他回复了两个字:
“真好。”
来源:月下拾旧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