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宝十载,正月的长安还带着几分寒意,但骊山脚下的华清宫内,却温暖如春,香雾缭绕。
天宝十载,正月的长安还带着几分寒意,但骊山脚下的华清宫内,却温暖如春,香雾缭绕。
这一天,是大唐皇宫里从未有过、也注定会被载入野史的一场闹剧。
0132岁的杨贵妃,正是女人一生中最丰腴、最妩媚的年纪。
她挽着高耸的云鬓,只穿了一件轻薄的杏黄色纱衣,“肤如凝脂”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但此刻,她那双原本只用来抚琴弄笛的玉手,却正拿着一只金瓢,在这个世界上最滑稽的“婴儿”身上浇水。
巨大的檀木澡盆里,塞满了一堆肉。
那是一个48岁的男人,体重超过三百斤,肚皮像一口倒扣的大铁锅,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最让人喷饭的是,这个一脸横肉、胡须拉碴的胡人壮汉,竟然赤条条地只系着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
他就是身兼三镇节度使、手握十几万重兵的安禄山。
“禄儿,乖,抬起手来,娘给你洗洗胳肢窝。”杨贵妃娇笑着,声音脆如银铃,带着一丝戏谑,也带着一丝宠溺。
“哎!听干娘的!”安禄山笨拙地抬起那是比普通人大腿还粗的胳膊,故意挤眉弄眼,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怪叫,活像个还在吃奶的傻小子。
随着他的动作,木桶里的水哗啦啦溢出,溅湿了周围宫女的裙摆。
宫女们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陛下快看啊,禄儿这肚子,一拍还能响呢!”杨贵妃伸手在安禄山滚圆的肚皮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
安禄山立刻配合地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怕痒的样子,在水里扑腾:“娘轻点!娘轻点!禄儿怕痒!”
高台之上,透过珠帘,66岁的唐玄宗李隆基正半倚在龙榻上,手里端着一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看着眼前这一幕“母慈子孝”的奇景,这位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帝王,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更没有觉得这是对他皇权的冒犯。
相反,他笑得胡子都在抖动。
在他眼里,这头来自北方的野兽,已经被他和爱妃彻底驯化了。
你看,这只老虎为了讨好主人,甚至愿意拔掉牙齿,扮成一只摇尾乞怜的胖猪。
这种掌控生杀予夺的快感,比任何歌舞都让他沉醉。
“赏!”李隆基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贵妃为禄儿洗三,是大喜事!赐金银钱一万贯,作为‘洗儿钱’!让禄儿好好买点糖吃!”
“谢干爹!谢干爹!”安禄山在水里像条大胖鱼一样扑腾着磕头,激起的水花溅了杨贵妃一身。
杨贵妃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吩咐左右:“来人,洗好了,把我的乖儿包起来!”
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早已候在一旁。他们拿来了一块巨大的锦绣绸缎,那是原本用来做凤袍的料子,上面绣着精美的牡丹。
众人七手八脚,像裹粽子一样,把三百多斤的安禄山裹在里面,只露出一颗肥硕的大脑袋。
“起轿!”
太监们把这个巨大的“襁褓”抬上了一顶彩漆雕花的露天软轿。
杨贵妃走在前面,手里摇着一只拨浪鼓,回头唤道:“禄儿,跟娘走!”
安禄山躺在轿子上,努力蠕动着身体,扯着公鸭嗓喊道:“娘走哪,禄儿就跟哪!禄儿这辈子都离不开娘!”
队伍在华清宫的回廊里穿行,欢声笑语惊飞了树上的寒鸦。
李隆基站在高处,目送着这支荒唐的游行队伍远去,耳边回荡着那一声声“干爹”、“干娘”。
他觉得,这大唐的江山,就像这华清池的水一样,永远温暖,永远太平。
但他看不见的是,那个躺在锦绣襁褓里的“巨婴”,在转过回廊阴影的一瞬间,脸上那憨傻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安禄山眯起细长的眼睛,目光阴冷地扫过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02入夜,华清宫的喧嚣终于沉寂下来。
安禄山被太监们像抬牲口一样送回了专供节度使居住的偏殿。
太监们前脚刚关上门,那个刚才还躺在锦缎里哼哼唧唧喊“娘”的胖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那一身用来博君一笑的锦绣襁褓,被他粗暴地撕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妈的!”
他低吼一声,声音粗厉沙哑,完全没了白天那种装出来的憨傻公鸭嗓。
他赤着脚,踩着那堆价值连城的丝绸,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个臃肿、丑陋、只穿着红肚兜的怪物。
安禄山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四十八岁了。
他在边疆是杀人不眨眼的节度使,是统领三镇兵马的封疆大吏。
可到了这长安城,在这对全天下最高贵的夫妇面前,他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不,是连人都不如。
他是一个巨大的、会说话的肉球,一个用来消遣解闷的玩具。
他抬起手,粗糙的指腹摩挲过脸上僵硬的肌肉。
为了维持那副憨态可掬的笑容,他的腮帮子笑得酸痛,甚至在刚才“洗三”的时候,为了配合杨玉环的动作,他还要故意在水里跌跌撞撞,像个滑稽的小丑。
“禄儿?洗儿钱?”
安禄山冷笑一声,一把扯下胸前那个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
丝绸勒进肥肉里的红印子,像是一道道鞭痕,火辣辣地疼。
“李隆基,杨玉环……你们真当我是头没脑子的猪啊。”
他走到水盆边,用冷水疯狂地冲洗着身体,试图洗掉那个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女人留在他身上的脂粉味。
那味道在他看来,不仅是香气,更是权力的羞辱,那是主人留在宠物身上的标记。
这时,门外传来三声极轻的扣门声。
那是约定的暗号。
安禄山眼中的狂躁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深不见底的阴沉。
他随意披上一件宽大的胡袍,沉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他的贴身亲信,也是后来为他出谋划策的谋士,高尚。
高尚一进门,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的丝绸和红肚兜,眼皮跳了跳,但随即恢复了常态,跪地行礼:“主公。”
“范阳那边怎么样了?”安禄山坐在一把红木太师椅上,因为体重过大,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回主公,史思明将军来信。
那八千名‘曳落河’已经挑选完毕,正在日夜操练。
咱们在雄武城囤积的粮草,也够十五万大军吃上两年的。”
听到“曳落河”三个字,安禄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那是狼群首领听到同类嚎叫时才会有的嗜血笑容。
“好。甚好。”
安禄山从桌案下摸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那是李隆基赏他的,此刻却被他拿在手里,轻轻削着指甲里的污垢。
“主公,”高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安禄山的脸色,“今日宫里的事传出去了,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主公堂堂封疆大吏,竟认个妇人做母,实在……”
“实在丢人?”安禄山打断了他,手中的匕首猛地插在桌面上,入木三分。
高尚吓得低下头。
“高尚,你不懂。”安禄山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华清宫正殿那辉煌的灯火,“在长安,我想活下去,想拿到更多的兵权,就得学会跪着。
我跪得越低,叫得越欢,那老皇帝就越放心。”
他转过身,那张胖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
“他们以为用几个钱、几块糖就能把狼喂成狗?做梦!”
“你传信回去,告诉史思明。
多铸兵器,多买战马。
这长安城的繁华,我看不了几年了。”安禄山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嗓子眼里滚动的闷雷,“等我哪天不用再穿这红肚兜的时候,我要让这华清池的水,都变成红色的。”
“是!”高尚领命,背脊发凉。
安禄山重新坐回椅子上,捡起地上那个被踩脏的红肚兜,用手指勾着,在烛火上慢慢燎烧。
丝绸燃烧发出焦臭味,火光映在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胖脸上,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这就是天宝十年的夜晚。
03长安,兴庆宫,花萼相辉楼。
这里是大唐最辉煌的宴乐之地。
丝竹声声,舞姬如云,李隆基斜倚在铺着金丝软垫的御榻上,微闭着双眼,手指随着《霓裳羽衣曲》的节拍轻轻敲击着膝盖。
但这种惬意很快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
宰相杨国忠匆匆走上殿来,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神色焦急,“据范阳探子回报,安禄山在边境大量互市战马,私造兵器,还招募了八千异族壮汉收为义子,号称‘曳落河’。
其心必异,其志不小啊陛下!若不早除,必为大患!”
李隆基睁开眼,眉头不悦地皱了皱。
音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惊慌退下。
坐在李隆基身侧的杨贵妃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送进嘴里,漫不经心地瞥了堂兄一眼:“哥哥这是怎么了?
禄儿远在边关为陛下守国门,你怎么总盯着他不放?莫不是怕他抢了你的风头?”
“娘娘!这关乎社稷安危啊!”杨国忠急得顿足。
李隆基摆了摆手,打断了杨国忠的话。
他坐直身子,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那是帝王特有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国忠啊,你多虑了。”李隆基漫不经心地说道,“安禄山是个胡人。
胡人嘛,性子直,不懂弯弯绕。
朕给他高官厚禄,给他荣华富贵,甚至让他认了贵妃做娘。
他这辈子哪怕做梦都想不到能有今天,他感激朕还来不及,怎么会反?”
在李隆基看来,安禄山就是他豢养的一条藏獒。
虽然凶猛,虽然吃得多,但只要主人手里的肉够多,链子够结实,这就只是一条看家护院的好狗。
“陛下,那是他在装傻!”杨国忠还要再辩。
“好了!”李隆基有些不耐烦,“正好禄儿今日进京述职,就在殿外。
朕这就叫他进来,让你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隆基高声唤道:“宣安禄山觐见!”
片刻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连大殿的地板仿佛都跟着颤抖。
三百多斤的安禄山,穿着一身紧绷的官服,艰难地挪进殿来。
他一见到李隆基和杨贵妃,那张肉脸立刻堆满了笑,像个巨大的肉球一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干爹!干娘!禄儿想死你们了!”
李隆基指着安禄山,对杨国忠笑道:“你看,这就是你说的乱臣贼子?连路都走不稳,他能反到哪去?”
为了进一步羞辱杨国忠的多疑,也为了展示自己的驯兽成果,李隆基心血来潮:“禄儿,朕听说你苦练胡旋舞,今日就给咱们跳上一曲,助助兴!”
“得令!”
安禄山费力地爬起来。
乐师奏响了急促的胡乐。
奇迹发生了。
刚才还笨重如猪的安禄山,随着鼓点,竟然真的旋转起来。
他越转越快,宽大的衣袖像两团乌云般飞舞。
三百斤的肥肉并没有成为他的累赘,反而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让他像一颗巨大的陀螺,在光滑的殿面上飞速旋转,甚至比那些身轻如燕的舞女还要灵活。
疾风甚至吹动了杨国忠的胡须。
杨国忠看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背脊发凉,这样一个能控制如此庞大躯体的人,该有多么可怕的控制力和爆发力?
“咚!”
鼓声骤停。
安禄山稳稳定住,然后故意装作收不住势,“哎呦”一声,狼狈地跌坐在李隆基脚边,气喘如牛,满头大汗。
“哈哈哈哈!”李隆基被这滑稽的收场逗得龙颜大悦。
他伸出脚,戏谑地踢了踢安禄山那个因剧烈运动而起伏不定的巨大肚皮,问道:
“禄儿啊,你这大肚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好东西?怎么这么大?”
这是一个流传千古的送命题。
答得不好,就是骄奢淫逸;答得好了,就是保命符。
安禄山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起那张汗津津的胖脸,努力睁大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道:
“回干爹,这里面没别的,只有一颗对爹爹赤胆忠心的心!”
李隆基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更为响亮的大笑。
他转过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杨国忠,眼神里满是嘲弄:“听到了吗?这就是你说的狼子野心?”
杨贵妃也掩面而笑,把那颗剥好的荔枝塞进了李隆基嘴里:“陛下圣明,哥哥是嫉妒禄儿的恩宠呢。”
杨国忠看着眼前这君臣父子“其乐融融”的荒诞一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隆基看着脚下那团“忠诚”的肥肉,心中的满足感达到了顶峰。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高明的驯兽师,连最野蛮的胡人都能被他驯化成乖顺的家畜。
04在这座庞大的皇宫里,除了皇帝本人,本该没有任何成年男子可以在后宫禁地随意留宿。
但安禄山是个例外。
因为他是“儿子”,是胡人。
李隆基那句“胡人先母后父”的宽容,成了安禄山通往大唐最私密花园的通行证。
长生殿的偏厅里,烛火摇曳。
杨贵妃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枚刚剥开的岭南荔枝。
晶莹剔透的果肉流淌着甜腻的汁水,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禄儿,张嘴。”
安禄山就像一条巨大的看门狗,蹲伏在贵妃脚边的波斯地毯上。
听到召唤,他立刻仰起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夸张地张大嘴巴,一口吞下了贵妃递来的荔枝,甚至连贵妃那葱白的指尖都含在了嘴里,发出啧啧的吮吸声。
“哎哟,你是狗吗?咬疼娘了。”杨贵妃娇笑着缩回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
安禄山嘿嘿傻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他看着眼前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她是李隆基的心头肉,是大唐盛世的象征。
而现在,这块肉,就在他嘴边。
杨贵妃看着安禄山那副馋相,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她入宫多年,虽然荣宠极盛,却始终没有一儿半女。
这是她心头最大的遗憾,也是她在深宫中深深的孤独。
李隆基虽然宠她,毕竟老了。
那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能给她权势,给她荣华,却给不了她这种蓬勃的、野性的生命力。
而安禄山,这个粗鄙、强壮、甚至有些野蛮的胡人,填补了她内心那块关于“母爱”和“被需要”的空缺。
她把他当孩子养,又在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某种更为隐秘的情感寄托。
“娘,这荔枝真甜,比范阳的沙果好吃一万倍。”安禄山往前凑了凑,那双大手借着撒娇的动作,攀上了杨贵妃的小腿,“只有娘对禄儿最好,比亲娘还亲。”
“知道就好。”杨贵妃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离,“你在边关要听话,别总惹你干爹生气。
这宫里看着热闹,其实……冷得紧。”
安禄山敏锐地捕捉到了贵妃眼中的那丝落寞。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突然收起了傻笑,那双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猛地睁大,透出一股侵略性极强的兽性。
他猛地起身,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一样压了下来,将杨贵妃笼罩在阴影里。
“娘若是觉得冷,禄儿给娘暖暖。”
“禄儿,你干什么?别没大没小的……”杨贵妃有些惊慌,但那种惊慌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期待和纵容。
安禄山没有退缩。
他的手掌粗糙如砂纸,带着塞外风沙的粗砺,猛地探入了那层薄薄的纱衣。
“刺啦”
一声裂帛的脆响。
剧痛传来,杨贵妃惊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雪白的胸口上,赫然多了几道鲜红的抓痕,那是安禄山刚才情急失控留下的印记。
“你疯了?!”杨贵妃猛地推开他,捂着胸口,又羞又恼,“这要是让你干爹看见……”
安禄山也被这道血痕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无赖的嘴脸。
他又跪回地上,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哭丧着脸道:
“娘恕罪!禄儿是想娘想疯了!禄儿是野人,不懂规矩,手脚没轻重……娘打死我吧!”
看着这个三百斤的壮汉在地上痛哭流涕,杨贵妃心中的怒火莫名地消散了。
她看着那道伤痕,心中竟升起一种奇异的快感,这是一种被野兽占有、被暴力留痕的刺激,与李隆基那种温吞的宠爱截然不同。
“行了,别嚎了,让人听见。”杨贵妃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妆奁里拿出一块绣着金线的锦缎,遮在了胸口上,“这伤痕若是让陛下看见,咱们都得死。”
她比划了一下,将那块锦缎系在胸前,遮住了那几道血痕,反倒衬得肌肤更加白皙诱人。
这便是后来唐朝宫廷中流行的“诃子”类似抹胸)的由来。
“多谢娘不杀之恩!”安禄山破涕为笑,眼神却依旧盯着那块锦缎,心中冷笑。
他当然知道不会死。
因为他赌对了,杨贵妃舍不得杀他,也更不敢让李隆基知道这个秘密。
从此,这道抓痕,成了他们之间不能说的秘密,成了安禄山套在杨贵妃脖子上的另一条缰绳。
这一夜,安禄山直到天快亮才离开长生殿。
当他走出宫门,回头望向那座在晨曦中沉睡的宫殿时,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荔枝的甜味,和那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李隆基,”安禄山对着初升的太阳,低声喃喃自语,“你的江山我要了,你的女人……我也碰了。你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滋味?”
而此时的李隆基,或许正在早朝上,听着群臣歌功颂德,还在做着“开元全盛日”的美梦,全然不知自己的后院,早已被这头野猪拱得面目全非。
05时光如华清池的流水,温吞吞地流过了天宝十载。
【长安 · 兴庆宫】
“咚!咚!咚!”
李隆基亲自操起羯鼓,鼓点密集如雨,敲打出盛唐最激昂的节奏。
大殿中央,数百名舞姬身披彩霞般的轻纱,随着鼓点翩翩起舞。
那是李隆基最得意的杰作《霓裳羽衣曲》。
杨贵妃站在最中央,宛如众星捧月中的嫦娥,旋转、跳跃,每一个眼神都足以让君王从此不早朝。
美酒如河流般在宴席间流淌,来自西域的葡萄,来自岭南的荔枝,来自南海的珍珠,堆积如山。
李隆基醉眼朦胧地看着这一切,对身边的杨国忠笑道:“朕的天下,万国来朝,四海升平。
哪怕是那天上的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他随手拿起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那是“丹书铁券”,民间俗称的免死金牌。
“来人!”李隆基醉醺醺地吩咐,“把这个给朕的禄儿送去!告诉他,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坏话,朕都信他!朕许他富贵万代,永不加罪!”
快马冲出长安的春风,载着皇帝天大的恩宠,一路向北。
范阳 · 雄武城
这里没有春风,只有塞外如刀的凛冽寒风。
范阳城北,一座巨大的堡垒拔地而起,名为“雄武城”。
这里听不到丝竹管弦,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
“当!当!当!”
那是成千上万把铁锤敲击在烧红铁块上的声音。
数千座熔炉日夜不熄,将从各地搜刮来的铁器化作滚烫的铁水,再浇筑成锋利的陌刀、坚硬的铠甲和数不清的箭头。
黑烟遮蔽了天空,让这里的太阳看起来总是一片惨淡的血红。
安禄山不再穿那身滑稽的红肚兜,也不再是那个在地上打滚的胖子。
他身披重达六十斤的乌金战甲,骑在一匹黑色的纯血战马上,像一座不可撼动的铁塔,冷冷地注视着校场。
在他面前,站着八千名精壮的汉子。
这些人是他从同罗、奚、契丹等勇悍民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能生裂虎豹。安禄山收他们为义子,赐名“曳落河”。
“那是谁给了你们饭吃?”安禄山挥舞着马鞭,咆哮声盖过了打铁声。
“是父帅!”八千人齐声怒吼,声震旷野。
“是谁给了你们刀枪?”
“是父帅!”
“那如果有人要杀父帅,你们该当如何?”
“杀!杀!杀!”
杀气凝结成实质,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这八千“曳落河”,就是安禄山手中最锋利的匕首,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插向那个温柔富贵的大唐心脏。
这时,长安的信使到了。
信使哆哆嗦嗦地跪在雪地里,捧起那块象征着皇恩浩荡的“丹书铁券”:“王爷……这是陛下赐您的免死金牌,陛下说,许您永不加罪……”
安禄山用马鞭挑起那块沉甸甸的铁券,拿到眼前看了看。
若是四年前,他可能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谢恩。
但现在,他只是轻蔑地撇了撇嘴。
“免死金牌?”安禄山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这玩意儿要是真有用,杨国忠那老狗早就不敢咬我了。”
他随手将那块全天下人梦寐以求的铁券扔给了身边的高尚,就像扔一块破铜烂铁。
“收着吧。好歹是那老头子的一片‘孝心’。”
安禄山调转马头,指着校场上那些刚刚出炉、闪着寒光的兵器,对信使说道:
“你回去告诉干爹,禄儿很喜欢这礼物。
不过,禄儿觉得,这世上真正能保命的,不是这块铁牌子,
而是我这范阳城里千千万万把刚磨好的钢刀!”
信使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安禄山看着信使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杀意不再掩饰。
他转头看向南方,看向长安的方向。
在那里,有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有全世界最多的黄金,还有一个自以为是驯兽师的老糊涂。
“四年了。”安禄山吐出一口白色的寒气,“我的刀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干爹,干娘,你们的脖子,洗干净了吗?”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每一片雪花落下,都像是为大唐盛世敲响的一下丧钟。
而在长安,李隆基依然沉醉在《霓裳羽衣曲》的旋律里,对北方传来的磨刀霍霍之声,充耳不闻。
06天宝十四载的春天,长安城的柳絮漫天飞舞,像是一场怎么下也下不完的白雪。
此时的朝堂之上,关于“安禄山必反”的奏折,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甚至连街边的童谣都在唱:“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即使自信如李隆基,心里也终于犯了一丝嘀咕。
倒不是因为他信了那些大臣的话,而是因为安禄山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进京朝见了。
对于一只看门狗来说,太久不闻主人的味道,确实容易野。
“陛下,”杨国忠再次跪在殿前,声泪俱下,“安禄山在范阳拥兵自重,如今连您赐婚他长子安庆宗的大喜事,他都推脱不来。
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不敢进京啊!请陛下速速下旨,调兵讨伐!”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串沉香念珠。
他看着台下那个诚惶诚恐的安庆宗,这是安禄山留在长安做人质的大儿子,此刻正吓得瑟瑟发抖。
“讨伐?”李隆基冷哼一声,“就因为他不来参加婚礼?国忠啊,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虽然嘴上硬,但李隆基决定做一个“最后的试探”。
他没有下旨问罪,而是派出了最信任的宦官辅璆琳,带着御医和无数珍奇异宝,前往范阳“探病”。
他的逻辑很奇怪却很符合他的性格:如果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好意思反吗?
几日后,辅璆琳回到了长安。
此时的安禄山,在范阳上演了一出影帝级别的“苦肉计”。
辅璆琳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陛下,冤枉啊!老奴亲眼所见,安大帅病得那叫一个惨!
浑身长满了毒疮,烂得流脓,三百多斤的身子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他拉着老奴的手哭啊,说想念干爹干娘,恨不得爬回长安来,可是身子不争气啊!”
“果真如此?”李隆基听了,眼里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愧疚。
“朕就说嘛!”李隆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指着杨国忠骂道,“你看看你们!天天说人家造反!人家禄儿是生了恶疮,连床都下不了!你们还要逼死他不成?”
杨国忠张了张嘴,看着被蒙蔽心智的皇帝,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消息传到后宫,杨贵妃更是心疼坏了。
“哎呀,我就说禄儿那是胖的,容易生疮。”杨贵妃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支金凤钗,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快,去库房挑几匹最好的‘软烟罗’,还有那个刚进贡的清凉散,都给禄儿送去。”
宫女犹豫了一下:“娘娘,外头都传安大帅要反……”
“反什么反!”杨贵妃柳眉倒竖,将凤钗重重拍在桌上,“那是他们嫉妒!禄儿是我看着洗澡长大的,他那胆子,见了我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敢造反?”
在这个女人的认知里,安禄山永远是那个在澡盆里只会傻笑、会因为被她抓伤了胸口而痛哭流涕的“巨婴”。
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跪在她脚边舔荔枝汁水的男人,已经长出了足以吞噬大唐的獠牙。
“再去御膳房,把陛下刚赏我的那坛西域葡萄酒也带上。”杨贵妃想了想,又补充道,“那是禄儿最爱喝的。
告诉他,养好了身子,娘还等着看他跳胡旋舞呢。”
就这样,一车车的赏赐,伴随着皇帝的御医和贵妃的温情,浩浩荡荡地运往了范阳。
安禄山坐在虎皮大椅上,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赏赐。
他拿起那匹杨贵妃送来的“软烟罗”,那是长安最流行的料子,薄如蝉翼,透气吸汗,确实是夏天胖人穿的好东西。
“呵呵……”
安禄山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随后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李隆基!杨玉环!”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身上的肥肉乱颤。
“我要杀你们的头,要夺你们的江山,你们却给我送药?送酒?送衣裳?”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扯烂了那匹昂贵的丝绸,狠狠踩在脚下。
“高尚!”安禄山大吼一声。
“在!”
“传令下去!战马喂饱,刀枪擦亮!”安禄山指着南方,眼中凶光毕露,“干爹干娘既然这么心疼我,那我这当儿子的,必须得亲自去长安,好好‘谢恩’了!”
“告诉将士们,长安城里,遍地都是黄金,满街都是女人!谁抢到就是谁的!”
“万岁!万岁!”
节度使府外,欢呼声如雷鸣般炸响。
而在千里之外的华清宫,李隆基和杨贵妃还沉浸在“仁君慈母”的自我感动中。
那坛西域葡萄酒,安禄山没有喝。
他把它摔碎在誓师大会的祭坛上。
酒液殷红如血,顺着台阶流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07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
七十一岁的李隆基半靠在汉白玉砌成的池壁上,微微闭着双眼。
水波荡漾,轻轻拍打着他松弛却依然保养得宜的肌肤。
耳边是梨园弟子在隔壁殿阁排演新曲的丝竹声,隐隐约约,像是从云端飘下来的仙乐。
这是他的天下,他的盛世。
四海升平,万国来朝,府库充盈得连串钱的绳子都烂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这池中的水,从容,满溢,掌控着一切。
“三郎……”身旁传来一声娇软的呼唤。
杨玉环像一条白鱼般划过水面,将剥好的一颗荔枝递到他嘴边。
那荔枝是岭南飞马送来的,冰镇过,即便在热汤中也透着一股清冽的甜意。
李隆基张口含住,甜汁在舌尖炸开。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让他神魂颠倒的面容,那是大唐最美的风景。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爱妃湿润的发鬓,笑道:“朕昨夜梦见那《霓裳羽衣曲》尚有一处音律不协,待会儿再去改改。”
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一个音符的升降。
然而,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大地,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正在撕裂大地。
不是丝竹,是铁蹄。
幽州,范阳。
十五万大军如同一股黑色的浊流,决堤而下。
战马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结成霜,铁甲撞击的声音汇聚成一种低沉而恐怖的轰鸣。
旌旗遮天蔽日,所有的旗帜上都只有一个字,那个曾经代表着忠诚,如今却化为獠牙的字——安。
安禄山骑在战马上,身躯肥硕得像一座肉山,但他的眼神不再是李隆基面前那种憨傻可笑的“胡儿”模样,而是透着狼一般的残忍与狡诈。
“杀向长安!”他挥动马鞭,声音嘶哑而狂热,“夺了那鸟位,抢了那美人!”
这股黑色的浪潮滚滚向南,大地在颤抖,仿佛连山川都在畏惧这股积蓄已久的戾气。
但这一切,还没传到骊山。
华清宫依旧在沉睡,在做着那个名为“天宝”的美梦。
直到一阵急促得近乎凄厉的马蹄声,撞碎了骊山的宁静。
“报——!!!”
那声音不像是在报信,倒像是临死之人的哀嚎。驿卒滚落下马,因为连续换马狂奔,他的大腿内侧早已血肉模糊,整个人像是一摊烂泥摔在华清宫的玉阶前。
“哪里来的疯子?惊扰了圣驾你担待得起吗!”把守宫门的金吾卫统领怒喝,正要上前阻拦。
驿卒抬起头,满脸尘土,嘴唇干裂渗血,手里高高举起一封红翎急报,声音嘶哑却穿透了层层宫阙:
“范阳兵变!安禄山反了!!”
这一声吼,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华清宫上空的暖雾。
消息层层传递,穿过九重宫阙,穿过珠帘玉幔,最终送到了那温软的华清池畔。
当高力士捧着那封军报跪在池边时,他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皇上……范阳……范阳急报。”
李隆基正要去拿第二颗荔枝,手悬在半空,眉头微皱,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什么事这么慌张?安禄山又想要什么赏赐了?朕给就是了。”
“不……不是赏赐。”高力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头重重磕在地上,“安禄山……起兵谋反了!号称二十万大军,已破潼关天险之外数城!”
“崩”
李隆基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
他僵在那里,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颤抖,那颗晶莹剔透的荔枝“啪”的一声掉进水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那一瞬间,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不知情的梨园,还在奏着欢快的《凉州词》。
那乐声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刺耳,如此的讽刺,像是在给这个即将崩塌的王朝奏响的挽歌。
“胡说!”
李隆基猛地站起身,带起哗啦啦的水声。他赤裸着上身,胸膛剧烈起伏,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涨红。
“禄山是朕的义子!朕待他不薄!朕把心都掏给他了!他怎么可能反?他怎么敢反?!”
他怒吼着,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试图用咆哮来掩盖内心的恐惧。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敢信。
一旦相信了安禄山造反,就等于承认了他引以为傲的识人之明是个笑话,承认了他一手打造的“开元盛世”是个虚幻的泡沫,承认了他这晚年的纵情声色是对帝国的犯罪!
“这是谣言!一定是有人嫉妒他,构陷忠良!”李隆基抓起池边的金杯,狠狠砸在地上。金杯滚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紧接着,第二封急报送到了。
“报!河北二十四郡望风而降!”
第三封。
“报!叛军先锋已渡过黄河!”
一封接一封的军报,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这个老人的脸上。
李隆基终于颓然坐回水中。
池水依旧温暖,但他却觉得彻骨的寒冷。那股冷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一直冷到心里。
他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此刻却觉得它们像是一滩滩鲜血。
他引以为傲的节度使制度,他宠信的胡人将领,他苦心维持的朝堂平衡……在这一刻,统统崩塌了。
“渔阳鼙鼓动地来……”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他仿佛听到了,听到了那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那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那鼓点极其沉重,每一下都踩在他的心口上。
咚咚咚。
这不是战鼓。
这是大唐盛世崩塌的声音。
这一刻,李隆基不再是那个令万国敬仰的“圣人”,他只是一个被自己编织的美梦欺骗了的可怜老人。
“陛下……”杨玉环惊恐地抱住他的手臂,她的身体在颤抖。
李隆基转过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透过氤氲的水汽,他仿佛看到那原本金碧辉煌的长安城,正在一点点剥落金漆,露出底下腐朽发黑的木头。
08长安城破了。
仓皇西逃的队伍在泥泞和酷暑中挣扎前行,早已没有了皇家仪仗的威严,更像是一群被猎犬追赶的丧家之兔。
行至马嵬坡,天色已近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马粪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忽然,队伍停滞了。
不是皇帝累了,而是簇拥着圣驾的六军将士们,停住了脚步。
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的甲胄上沾满泥浆,眼神中不再是敬畏,而是被饥饿、疲惫和恐惧点燃的怒火。
“不走了!!”
“我们不走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怒吼。
大将军陈玄礼骑马奔到御前,翻身下马,甲胄碰撞,声音在死寂的黄昏中异常刺耳。
“陛下!”他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国贼杨国忠通敌误国,致使长安失守,将士们……要求诛杀国贼!”
李隆基坐在马背上,老态龙钟。他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愤怒和恐惧。
他环顾四周,那些曾经是他最忠诚的卫士,此刻都用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身后的轿子。
“国忠已死!”李隆基用尽力气喊道,“你们还要怎样!?”
陈玄礼重重叩首,抬起头,目光却越过皇帝,直指那顶华丽但已破损的轿子。
“国贼虽诛,但祸根尚在!”
“杨氏一门皆为国贼,杨贵妃……乃国贼之妹,圣上为其所惑,天下皆知!若不诛贵妃,六军之心难安,天下之心难平!”
这声音如同惊雷,劈开了李隆基最后的尊严。
“放肆!”
“贵妃深居宫中,与外事何干!你们这是要逼宫吗?!”
“臣等不敢!”陈玄礼再次叩首,但身后的将士们却“唰”的一声,拔出了半截兵刃。
“请陛下降旨,诛杀杨氏!”
“诛杀杨氏!清君侧!”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震得马嵬坡的尘土簌簌而下。
李隆基彻底明白了。他不是皇帝了,他只是一个被军队挟持的老人。他那“驯兽师的傲慢”在这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他回头,看向那顶轿子。
帘子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杨玉环走了下来。
她没有了华清池中的雍容,脂粉在汗水和泪水中糊成了泥,华贵的宫装满是泥点。她看着眼前那些曾经对她卑躬屈膝的士兵,如今却个个面目狰狞,她怕得浑身发抖。
她扑到李隆基的马前,抓住他的马镫:“三郎……救我……三郎……”
李隆基看着她,眼中满是血丝,他想伸手去拉她,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用乞求的眼神看向高力士,他唯一的“老伙计”。
高力士流着泪,走到皇帝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大家,事已至此,六军已生哗变。若不依他们,只怕……连大家您的性命也难保。
江山与美人……请大家……为江山计!”
“江山……”李隆基惨笑一声,“朕的江山……已经没了……”
“三郎……”杨玉环听懂了,她绝望地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
高力士叹了口气,从一个内侍手中拿过一样东西,走到杨玉环面前。
那是一条三尺长的红绫。
上好的丝绸,在昏暗的暮色中,依然泛着妖异的光泽。
杨玉环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盯着那条红绫,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她猛然想起了五年前,天宝十年那个同样热闹的午后。
华清池畔,雾气蒸腾。
她也是这样挽着袖子,笑着,闹着,用一条一模一样质地的锦绣襁褓,去包裹那个比自己大16岁、装成婴儿的安禄山。
她记得那襁褓也是红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麒麟和莲花。
她记得李隆基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大赏“洗儿钱”。
她记得安禄山在她怀里“哇哇”啼哭,那肥硕的身体让她差点抱不稳。
原来,都是一样的。
那个她亲手“洗”大的“干儿子”,那个她曾以为最憨傻、最可笑、最忠诚的“禄儿”,用他那15万渔阳铁骑,在千里之外,亲手为她送来了这条索命的红绫。
世间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
杨玉环忽然不抖了,也不哭了。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伏在马背上痛哭失声的老人。她没有恨,眼神里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从高力士手中接过那条红绫,平静地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一棵梨树下。
……
许久之后,高力士走了回来,对着李隆基无声地点了点头。
李隆基猛地用拳头砸在马鞍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六军将士见祸根已除,重新整队,高呼万岁。
队伍,重新开拔了。
只是那个曾经傲视天下的李三郎,此刻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空壳。
他勒转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棵梨树,只看到一角红绫在晚风中轻轻飘荡,像极了当年《霓裳羽衣曲》上,她飞扬的裙角。
数月后,洛阳。
安禄山在称帝的狂欢中,听闻了马嵬坡的死讯。
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抓起手边的羊腿,狠狠撕咬了一口,油脂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滴下。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这蠢婆娘……死得倒轻巧。”
来源:柒史墨渊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