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身体里的另一个闹钟，那个叫“责任感”的玩意儿，开始嗡嗡作响。

闹钟在早上六点半准时响起。

金属的震颤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

我闭着眼，熟练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然后狠狠拍下去。

世界安静了。

但只安静了三秒。

我身体里的另一个闹钟，那个叫“责任感”的玩意儿，开始嗡嗡作响。

起床，给一家老小做早饭，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这个程序，我已经运行了三年。

今天，我决定让它死机。

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假装自己死了。

身边，我老公张磊动了动，嘟囔了一句：“老婆，关闹钟啊……”

他没等到我起身的动静，又沉沉睡去。

真好。

我也想这样。

在嫁给张磊之前，我也是个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姑娘。

现在？我是张家的免费保姆，全自动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挂钟的滴答声，像是在为我的怠工倒计时。

七点了。

七点半了。

卧室的门把手，终于被拧动了。

是婆婆。

她没进来，只是在门口用不大但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喊：“张磊，小伟，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上班？”

张磊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懵。

“几点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 привычный的催促。

我没理他，继续装死。

张磊看了看手机，惊呼一声：“我靠，七点半了！老婆你怎么没叫我？”

我终于从枕头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没醒。”

这三个字我说得理直气壮。

张磊愣住了，好像没听懂我的话。

“你没醒？闹钟没响吗？”

“响了，我关了，然后又睡着了。”我言简意赅。

张磊的眉头皱了起来，掀开被子就下床穿衣服。

“那你今天早上吃什么？妈他们吃什么？”

“不知道。”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他只能匆匆忙忙地冲进卫生间。

很快，我听到婆婆和他在外面的对话。

“怎么才起？小伟呢？她怎么没做饭？”婆婆的语气充满了质问。

“她说她睡过头了。”张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睡过头了？她定的闹钟还能睡过头？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懒驴上磨屎尿多！”

刻薄的咒骂穿透门板，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冷笑。

对，我就是故意的。

凭什么？

凭什么你女儿张莉，我那尊贵的大姑子，可以每天睡到中午十二点，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而我，一个外姓人，就得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伺候你们全家？

就因为她是你亲生的，我就不是？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张磊在飞速洗漱。

婆婆的脚步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娶个媳妇回来是当祖宗供着的。”

“想当年我伺候你们爷爷奶奶，天不亮就起来烧火做饭，哪敢睡懒觉。”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把耳朵堵上。

这些陈词滥调，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

没过多久，卧室门被“砰砰砰”地敲响。

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在抖。

是张磊。

“林伟！你开门！”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没动。

“林伟！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管我们一家人了是不是？”

来了。

这句经典的质问终于来了。

我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一家人？”

我走到门边，但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板冷冷地问他。

“张磊，你跟我说清楚，谁跟谁是一家人？”

门外的张磊似乎被我问住了，停顿了一下。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你，我妈，我妹，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吗？”

“哦？”我拖长了语调，“既然是一家人，那你妹妹张莉怎么不用六点半起来做饭？”

“她……”张磊卡壳了，“她不是还没结婚吗？再说她晚上睡得晚。”

“她晚上睡得晚是在干什么？刷剧？打游戏？还是为这个家的生计奔波？”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

“她一个二十六岁的人，没工作，没对象，天天在家啃老，你管这叫‘还没结婚’？这是巨婴！”

“林伟！你怎么说话呢？”张磊的音量陡然拔高，“她是我亲妹妹！”

“对，她是你亲妹妹，你妈是你的亲妈，所以她们都是需要被照顾的宝贝。”

我嗤笑一声。

“那我呢？张磊，我是谁？我是你们家买来的丫鬟吗？”

门外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张磊此刻脸上那副既愤怒又无措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婆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冲着张磊。

“你跟她废什么话！一个不会下蛋的鸡，还把自己当凤凰了！不等她，我们出去吃！你上班要迟到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的心脏。

不会下蛋的鸡。

结婚三年，我们一直没孩子。

去医院检查过，我的身体没问题，是张磊自己……有点小毛病。

但他和他妈，默契地把这个锅，全都扣在了我的头上。

对外宣称是我生不了。

我为了他的面子，默认了。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天大的傻瓜。

我听到他们摔门而去的声音。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可笑。

我，林伟，一个985毕业的平面设计师，年薪二十万，不比张磊少。

我当初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图他长得帅？图他会说甜言蜜蜜？

还是图他家这烂摊子，这一地鸡毛？

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他对我真的很好。

每天接我下班，风雨无阻。

我说胃不舒服，他能半夜起来给我熬粥。

我加班晚了，他会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他说：“小伟，嫁给我吧，以后我来照顾你，我妈人也特别好，她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

我信了。

我带着我的积蓄，没要一分钱彩礼，欢天喜地地嫁了。

婚后，为了方便照顾他父母，我们和他妈、他妹妹住在一起。

噩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婆婆对我确实还算客气。

但当我把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的活儿全包了之后，她的客气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而我的“懂事”，在她眼里，成了廉价的代名词。

她开始对我挑三拣四。

菜咸了，汤淡了，地没拖干净，衣服没熨平整。

而她自己的女儿张莉，那个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永远是对的。

张莉的房间，乱得像个垃圾场，婆婆会笑着说：“我们家莉莉就是不拘小節。”

张莉伸手要钱买几千块的包，婆婆会说：“女孩子嘛，就是要富养。”

张莉在家什么都不干，婆婆会说：“她以后嫁人了有的是她干活的时候，在娘家就该享福。”

而我呢？

我买一件超过五百块的衣服，婆婆会念叨好几天，说我败家。

我周末想睡个懒觉，她会指桑骂槐，说谁家的媳妇这么懒。

我生理期不舒服，想让张磊洗一次碗，她会立刻冲过来说：“男人是干大事的，怎么能进厨房？”

然后转头就让张磊去给张莉削苹果。

这个家，就像一个巨大的双标现场。

张莉是人，我是工具。

而我那个曾经承诺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丈夫张磊，成了他妈和他妹的忠实拥护者。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妈不容易，你多让着她点。”

“我妹还小，你别跟她计较。”

“家和万事兴，你忍忍就过去了。”

我忍了三年。

我以为我的忍让，能换来家庭的和睦，能换来张磊的体谅。

但我错了。

我的忍让，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没有脾气，没有底线，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直到今天早上。

“不会下蛋的鸡。”

这句话，彻底撕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和伪装。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

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我的脸上。

我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个怨妇。

不。

我不能是这个样子。

我打开衣柜，找出了我最贵的那条连衣裙，又配上了我最喜欢的高跟鞋。

我化了一个精致的妆，遮住了所有的憔悴和疲惫。

然后，我拿出手机，给我的领导发了条信息。

“王总，我申请调去上海分公司。”

我们公司在上海有新业务，一直在招人。

我之前因为家庭原因，一直没考虑过。

现在，我没有顾虑了。

发完信息，我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好像松动了一些。

我没有做早饭，也没有收拾这个乱糟糟的家。

我给自己冲了一杯手磨咖啡，就是我那个被婆婆说过无数次“败家玩意儿”的咖啡机磨出来的。

然后，我坐在阳台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这感觉，爽。

上午十点多，我的手机响了。

是张磊。

我按了静音，没接。

他锲而不舍地打了七八个。

我烦了，直接拉黑。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了。

“林伟！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还拉黑我？”

是张磊。他换了个手机打。

他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 bại。

“没什么意思，不想接。”我的语气很平静。

“你……”他似乎被我的平静给噎住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早上没做饭吗？至于闹这么大脾气？”

“不至于吗？”我反问。

“你妈骂我‘不会下蛋的鸡’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她小题大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给你生孩子，就活该被你妈这么作践？”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我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又来了。

又是这套说辞。

“张磊，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

“第一，从今天开始，这个家的饭，我不管了。谁想吃谁做，或者出去吃，点外卖，都行。”

“第二，这个家的卫生，我也只负责我们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谁用谁打扫。”

“第三，你妹妹张莉，她是个成年人了，让她自己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别再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

我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挂了电话。

然后，把这个陌生号码也拉黑了。

世界再次清净。

我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中午，我没做饭，点了一份我最爱吃的日料外卖。

一百八十八一份。

搁以前，我肯定舍不得。

我会用这钱买菜，做够一家四口吃两顿的。

但现在，我只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

我吃得正香，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婆婆和张莉回来了。

她们看到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吃着精致的外卖，臉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喲，自己一个人吃大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什么喜事呢。”婆婆阴阳怪气地开口。

我没理她，夹起一块三文鱼，蘸了酱油和芥末，优雅地放进嘴里。

真好吃。

张莉直接走到我面前，指着外卖盒子。

“嫂子，你吃的什么啊？给我尝尝。”

说着，她就要伸手拿我的筷子。

我眼神一冷，把筷子移开。

“想吃？自己点。”

张莉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我敢拒绝她。

“你什么态度啊？不就吃你一口东西吗？至于这么小气？”她嚷嚷起来。

“对，我就是这么小气。”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花我自己的钱，买我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吃？”

“你……”张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婆婆立刻上来护犊子。

“林伟！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她是你妹妹！你当嫂子的，让着她点怎么了？”

“妈，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我妹妹，她是你女儿，是张磊的妹妹。”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我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没有任何法律上的抚养义务。”

“我让着她，是情分。不让，是本分。”

“以前我讲情分，你们把我当傻子。现在，我只想讲本分。”

婆婆被我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张磊！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她开始掏手机，准备给张磊打电话告状。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告吧，最好让他现在就回来。

有些事，是该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说清楚了。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寿司，然后把餐盒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

自始至终，没再看她们母女一眼。

我回到卧室，锁上门。

没过多久，我听到张磊火急火燎回来的声音。

“妈！怎么了？林伟又怎么了？”

接着是婆婆添油加醋的哭诉，和张莉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帮腔。

“……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早上不做饭，中午自己吃独食，还说莉莉不是她妹妹，说我们都欺负她……”

“哥，你都不知道嫂子刚才那樣子有多吓人，好像要吃人一样！”

“张磊啊，这媳妇不能要了，太厉害了，妈以后可怎么活啊……”

一场精彩绝伦的三堂会审。

我坐在卧室里，甚至能想象出客厅里的画面。

张磊的脸，一定黑得像锅底。

果然，卧室门又被敲响了。

“林伟！你出来！”

这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我打开门，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又怎么了？”

张磊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跟我妈和我妹道歉。”他开口说道。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哪句话说错了？”

“就算她们有不对的地方，但她们是长辈，是你的家人，你就不能……”

“不能什么？”我打断他，“不能忍吗？张磊，我已经忍了三年了！”

“这三年来，我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看不见吗？”

“你妈把我当保姆使唤，你妹把我当提款机，你呢셔？你只会让我忍！”

“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忍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积攒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客厅里的婆婆和张莉也听到了动静，凑了过来。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她心里有怨气吧！”婆婆指着我，对张磊说。

“哥，嫂子太过分了！我们哪有把她当保姆和提款机？”张莉一脸无辜。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地对着我。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领地的外人。

不，我本来就是个外人。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一群无法沟通的人争论，就像对牛弹琴。

“张磊。”我看着他，心平气和地说，“我们谈谈吧。”

他愣了一下。

我转身走进卧室，他也跟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你想谈什么？”他坐在床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张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离婚？林伟，你疯了？”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我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财产方面，我们婚后共同买的这套房子，当初首付我出了三十万，你家出了二十万，我的那部分折现给我。我们俩名下的存款，一人一半。车子归你。我没什么意见。”

张磊没有接那份协议，他死死地盯着我。

“就因为早上那点事？就因为我妈说了你几句？你就要离婚？”

“不是因为早上那点事。”我摇摇头。

“是这三年来所有事的总和。”

“张磊，你扪心自问，这三年来，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了吗？”

“你有没有在我被你妈刁难的时候，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你有没有在你妹无理取셔闹的时候，教育过她一次？”

“你只会让我忍，让我让。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累，我也会委屈？”

“还有孩子的事。”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最傷人的秘密。

“检查报告我们都看了，问题在你。可是你和你妈，却心照不宣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妈骂我‘不会下蛋的鸡’，你听到了，你默认了。”

“张磊，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割开了他最后的遮羞布。

张磊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怕我妈她……”

“你怕你妈伤心，怕你妈失望，所以你就牺牲我，对吗？”

我替他说出了他不敢说出口的话。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小伟，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我一定改。”

他过来拉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哀求。

“我跟我妈和我妹说清楚，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搬出去住？

这句话，我等了三年。

如果他能在我们结婚第一年，在我第一次和婆婆发生矛盾时说出来，我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但现在，太晚了。

我的心，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冷掉了。

“张磊，破镜难重圆。”我抽回我的手。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你妈和你妹。还有你。”

“你的懦弱，你的愚孝，你的和稀泥。这些，是刻在你骨子里的，改不掉的。”

“我不想我的下半辈子，还活在 endless 的争吵和忍让里。”

“我们放过彼此吧。”

我说完，不再看他。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化妆品，我的电脑……

其实我的东西并不多。

这个我生活了三年的家，属于我的痕迹，少得可怜。

张磊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直到我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他才像 suddenly 惊醒一样，冲过来堵在门口。

“我不许你走！”

他眼眶通红，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林伟，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感情？”我自嘲地笑了。

“你所谓的感情，就是让我给你当牛做马，还要忍受你家人的欺辱吗？”

“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感情，那我宁可不要。”

我试图推开他，但他抓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我不放！你今天哪儿也别想去！”

我们的争执声，引来了外面的婆婆和张莉。

她们看到我拉着行李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婆婆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撒泼，而是突然换上了一副笑脸。

“哎哟，小伟啊，这是干什么呀？夫妻俩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怎么还动真格的了？”

她上来拉我的另一只胳it，热情得让我起鸡皮疙瘩。

“都是妈不好，妈早上说话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妈给你道歉。”

张莉也赶紧附和：“是啊嫂子，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跟你抢东西吃。你别生气了。”

这母女俩，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我看着她们虚伪的嘴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们是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吗？

不。

她们只是怕我走了，这个家就没人伺候她们了。

她们只是怕张磊真的离婚了，就找不到像我这么“物美价廉”的媳妇了。

“妈，你放手。”我冷冷地说。

“我不放！小伟，你听妈说，以后家里的活儿，我们一起干。莉莉也长大了，我让她出去找工作，不再让你操心了。”

婆婆说得情真意切，就好像她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我看向张磊。

他眼里闪烁着一丝希冀的光芒。

他大概以为，他妈都让步到这个份上了，我一定会心软。

我笑了。

“妈，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信吗？”

我甩开她的手，也用力挣脱了张磊的钳制。

“张磊，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我的眼神，一定冷得像冰。

张磊看着我，终于一点点地松开了手。

他知道，我是铁了心了。

我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当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婆婆在里面气急败坏的咒骂。

“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二婚的女人，还能找到什么好的！”

我还听到了张莉的抱怨。

“哥，她走了谁给我们做饭啊？”

以及张磊那一声疲憊不堪的叹息。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下了楼，站在阳光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那个家里的油烟味和霉味。

是自由的味道。

我打车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Xiaowen 家。

开门的是 Xiaowen 的老公，他看到我拉着行李箱，一脸惊讶。

Xiaowen 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我的样子，什么都没问，直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事了，都过去了。”她拍着我的背，轻声说。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我哭我逝去的青春，哭我错付的真心，哭我那可笑的三年婚姻。

哭过之后，心里舒服多了。

Xiaowen 给我煮了一碗热騰騰的面。

我一边吃，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Xiaowen 气得直拍桌子。

“离！必须离！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吗？”

“还有他那个妈和他那个妹，简直是奇葩中的战斗机！”

“你早就该这么干了！你就是太能忍了！”

看着她为我义愤填膺的样子，我笑了。

“是啊，我就是太能忍了。”

晚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肯定是张磊或者婆婆给她打了电话。

“小伟啊，我听说你跟张磊闹离婚了？怎么回事啊？”我妈的语气很焦急。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妈在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以为她会像很多 tradizionale 的母亲一样，劝我为了家庭忍一忍。

但她没有。

她只是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受委屈了。”

“既然过得不开心，那就回来吧。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我妈的话，让我再次红了眼眶。

是啊，我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我还有爱我的父母。

我为什么要在一个不爱我的人家里，受那种窩囊气？

接下来的几天，我住在 Xiaowen 家，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办理离职和调动的手续。

上海分公司那边很欢迎我过去，王总还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给我升职加薪。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张磊没有再来找我。

但他每天都会给我发很长很长的微信。

从一开始的质问和愤怒，到后来的忏悔和挽留。

他说他已经把他妈和妹妹骂了一顿。

他说他已经把张莉赶出去找工作了。

他说他已经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淨。

他还拍了照片发给我。

照片里，那个曾经乱糟糟的家，确实变得整洁了许多。

厨房里，是他自己做的饭菜，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吃。

他还说：“老婆，你回来吧。没有你的家，根本不像家。”

“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把那套房子卖了，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看着这些信息，我有一瞬间的动搖。

毕竟，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真的会改？

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在我看到 Xiaowen 转发给我的一条朋友圈时，彻底烟消云散。

那是张莉发的朋友圈。

九宫格照片，全是各种美食和逛街的自拍。

配文是：“我哥说了，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我嫂子就是想不开，非要把自己活成黄脸婆，难怪我哥不喜欢她。”

下面，婆婆点了个赞，还评论了一句：“我儿子说得对！”

我把这张截图，直接转发给了张磊。

没有配任何文字。

过了很久，他回复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笑了。

然后，我回复他：“张磊，周一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带齐证件。”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复。

周一，我起得很早。

我穿上了我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衬衫，画了个淡妆。

我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张磊已经在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眼窝深陷。

看到我，他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来了。”

“嗯。”

我们一路无话，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里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一段糟糕的人生，终于画上了句号。

走出民政局，外面阳光灿烂。

“小伟。”张磊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以后……多保重。”他说。

“你也是。”

我们就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礼貌地道别。

然后，转身，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没有回父母家，而是直接去了机场。

飞往上海的飞机，在云层中穿行。

我看着窗外棉花糖一样的云朵，心里一片澄澈。

我知道，前面还有很多未知。

但我不怕。

离开了一个消耗我的人，我只会变得更好。

……

（一年后）

“林总，这是您要的设计方案，您看一下。”

助理把一份文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我点点头，接了过来。

“好的，你先出去吧。”

我现在是上海分公司的设计总监。

一年的时间，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个城市站穩了脚跟。

我租了一个可以看到江景的小公寓，不大，但很温馨。

我养了一只叫“煤球”的黑猫。

周末的时候，我会去逛逛画展，看看话剧，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徒步。

我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我几乎快忘了张磊，忘了那个曾经让我痛苦不堪的家。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 Xiaowen 打来的。

“喂，林大总监，干嘛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还能干嘛，加班呗。”我笑着说。

“我跟你说个八卦，你绝对想不到！”

“什么八卦？”

“张磊！他要再婚了！”

我愣了一下。

“哦？是吗？挺快的。”

“快什么呀！精彩的在后面呢！” Xiaowen 神秘兮兮地说。

“你知道他跟谁结婚吗？”

“谁啊？”

“一个他妈托人介绍的，据说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是特别‘贤惠’，特别‘能生养’！”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是真的不好奇。

他跟谁结婚，过得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了。

“哎呀你这人真没劲！” Xiaowen 抱怨道，“我跟你说，他那个新媳妇，可比你‘厉害’多了！”

“据说刚进门，就把他妈和张莉治得服服帖帖的！”

“他妈让她早上六点起来做饭，她说她没这个习惯，想吃自己做。”

“张莉让她帮忙洗衣服，她直接把张莉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扔了出来，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前两天，她还因为张磊给了张莉两千块钱生活费，跟他大吵一架，闹着要回娘家。”

“现在张磊家里天天鸡飞狗跳，比你那会儿可热闹多了！”

Xiaowen 说得眉飞色舞，像是在讲一个笑话。

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很讽刺。

当初我做的那些事，在他们眼里，是大逆不道。

现在换了个人来做，他们却只能忍气吞声。

说到底，还是看人下菜碟。

大概是觉得我娘家条件好，工作能力强，离了他们也能过得很好，所以不怕我。

而这个新媳婦，家里条件不好，大概是怕她跑了，就找不到更便宜的了。

“你知道吗？前两天我碰到张磊了。” Xiaowen 继续说。

“他瘦得脱了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他还问我，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说你过得好着呢！升职加薪，在上海买了房，身边追你的人能从黄浦江排到法租界！”

我被她逗笑了。

“哪有那么夸张。”

“我这是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知道，离开他，你过得有多好！”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 không hận张磊，也不 hận他家人。

我只是庆幸。

庆幸我及时止损，离开了那个泥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是一个我正在接触的客户，也是我的追求者之一。

“林总监，明天晚上有空吗？新开了一家法国餐厅，想请你一起去尝尝。”

我看着信息，笑了笑。

然后回复道：“好啊。”

人生很长，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群不值得的人，浪费我的时间和感情？

我值得更好的。

我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

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我原来的城市。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是小伟吗？”

一个苍老又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婆婆。

我皱了皱眉，想挂掉。

“小伟，你别挂，妈求你了，妈跟你说几句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心里泛起一丝不耐，但还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小伟啊，妈知道错了，妈以前对不起你……”她开始哭诉。

“张磊他……他现在过得不好……那个女人……她就是个搅家精啊！”

“她不做饭，不打扫，天天就知道要钱，还撺掇着张磊跟我分家！”

“莉莉也被她骂得不敢回家了……”

“这个家……快散了啊……”

我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小伟，你回来吧，好不好？妈给你跪下都行！”

“只要你回来，妈保证以后把你当亲闺女疼，什么都听你的！”

“张磊他也想你，他天天念叨你……”

我打断了她。

“您说完了吗？”

电话那头愣住了。

“说完了，我就挂了。”

“别！小伟！你……”

我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

真是可笑。

当初把我赶走的是她，现在求我回去的也是她。

她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回头？

她凭什么觉得，我林伟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她把我想得太贱了。

也把她儿子想得太重要了。

我打开音乐，放了一首激昂的交响乐。

然后，我继续看我的设计方案。

工作，才是最不会背叛我的东西。

至于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

我的世界，早已没有他们的位置。

又过了几个月，我回了一趟老家。

不是因为婆婆的电话，而是我爸妈想我了。

我给他们买了新手机，新衣服，还带他们去做了全面体检。

我爸妈看着我，满脸都是欣慰。

“看我们女儿，现在多有出息。”我爸逢人就夸。

我妈拉着我的手，悄悄问我：“在上海，有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啊？”

我笑着说：“妈，不急。”

在家待的那几天，我听说了张磊家的后续。

据说，他和那个新媳妇，最终还是离婚了。

因为女方怀孕了，检查出来是个女孩。

婆婆不满意，天天在家指桑骂槐，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孩子也没保住。

离婚的时候，又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闹上了法庭。

张磊赔了女方一笔钱，才算了事。

而张莉，那个被我婆婆宠上天的公主，因为在家待不下去，随便找了个人嫁了。

嫁过去才知道，男方家里条件也不好，而且脾气暴躁，还有家暴倾向。

她想离婚，男方家不肯，她现在过得也很惨。

整个张家，被搞得七零八落。

我是在一个傍晚，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碰到张磊的。

他一个人，提着一篮子菜，在蔬菜区挑挑拣拣。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头发白了不少，背也有些驼了。

完全没有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看到了我，愣在原地，手里的西红柿掉在了地上。

我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然后，我推着我的购物车，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是一地鸡毛。

而我的世界，是星辰大海。

来源：一往无前海浪feoM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