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仪在台上念着悼词,声音平铺直叙,毫无感情,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骨灰盒是冰的。
比我想象中要沉。
我抱着它,就像抱着林晚瘦小的身子。
司仪在台上念着悼词,声音平铺直叙,毫无感情,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林晚女士,生于……一生善良,待人和善……”
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耳朵里是持续的嗡鸣,像有一万只蝉在我脑子里开演唱会。
林晚。
我的妻子。
她就这么变成了一捧灰。
照片上,她笑得灿烂,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是我最喜欢看的样子。
这张照片还是我们去大理时我抓拍的。
她当时嗔怪我,说你别拍啊,风把头发都吹乱了。
我说,不乱,这样最好看,像个小疯子。
她就追着我打。
阳光,洱海,还有她咯咯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我记忆里最明亮的一块琥珀。
现在,琥珀碎了。
“家属致谢。”
有人在旁边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都是些模糊的面孔,他们的悲伤看起来那么标准,那么……不真实。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我只是抱着骨灰盒,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到家,门一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这套我们一起挑选、一起布置的房子,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旷的洞穴。
客厅的沙发上,还扔着她没看完的杂志。
阳台的绿萝,叶尖有点发黄了,她前几天还念叨着要施肥。
浴室的镜子前,她的牙刷和我的并排摆着,粉色的那支,刷毛已经有些外翘。
我走过去,拿起她的牙刷,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我再也忍不住了。
抱着那支小小的牙刷,我蹲在冰冷的地砖上,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
直到门铃声响起,尖锐,执着。
我没理。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我想见的人了。
门铃停了,然后是敲门声,砰,砰,砰。
“陈阳!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苏青的声音。
林晚最好的闺蜜。
也是我的……半个仇人。
如果不是她非要拉着林晚去逛那个该死的夜市,如果不是为了去吃那家她念叨了一百遍的烤猪蹄……
林晚就不会被那辆失控的酒驾卡车撞到。
我扶着墙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冰冷的泪水和鼻涕。
我走过去,猛地拉开门。
苏青站在门口,眼睛又红又肿,脸色比我还难看。
她看到我,嘴唇哆嗦了一下,“陈阳,我……”
“滚。”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我叫你滚!”我咆哮起来,胸腔里积压的悲痛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你还来干什么?来看我有多惨吗?你满意了?”
苏青被我吼得一哆嗦,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但她没有走。
她死死地攥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阳,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你必须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想你从我眼前消失!”
我伸手去推她,想把门关上。
就在这时,她突然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凑到我耳边,用一种几乎是气音的、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的话。
“林晚没死。”
“她是假死。”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我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看着苏青。
她的脸上混着泪水、恐惧和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
“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说,林晚是假死。”苏青一字一顿地重复,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她骗了所有人,包括你。”
荒谬。
这是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
紧接着是滔天的愤怒。
“你疯了?”我甩开她的手,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苏青,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候,你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亲眼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
我亲眼看着医生摇着头走出来,说“我们尽力了”。
我亲手签的死亡通知书。
我亲手……火化的她。
我怀里,还抱着她的骨灰!
“我没疯!”苏青的音量比我还高,她指着我怀里的骨acne盒,“那里面不是她!那不是!”
“那是什么?”我几乎是在嘶吼。
“我不知道!”她也崩溃了,“我只知道她在一个星期前就找过我!她说她要消失一段时间,让我帮她!车祸是真的,但送去医院的不是她!她找了个人替她!一个跟她身形很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病人!”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流浪病人?
找人替她?
这他妈是电影剧本吗?
“我不信。”我摇着头,一步步后退,“我不信……你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编出这种谎话来骗我?苏青,你真恶毒。”
“我没有!”苏青冲上来,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硬塞进我手里,“这是她留给你的!她说,等她‘走’了,如果……如果你还愿意相信她,就去打开火车站A区的1207号储物柜。”
那把钥匙冰冷坚硬,硌得我手心生疼。
“她说,你看了里面的东西,就会明白。”
苏青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张揉皱的纸。
然后,她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
我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塑。
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又看看怀里的骨灰盒。
一个是冰冷的现实。
一个是荒诞的可能。
我的心被撕扯成两半。
一半沉在悲痛的深渊里,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幻觉,是那个女人为了推卸责任而编造的恶毒谎言。
另一半,却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升起一丝微弱到可笑的希望。
万一呢?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关上门,把骨灰盒轻轻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我看着照片上林晚的笑脸。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拿起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车开到火车站的。
一路上,我的手都在抖,好几次差点闯了红灯。
火车站人声鼎沸,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这种鲜活的热闹,和我死寂的内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找到了A区的储物柜。
一排排冰冷的铁皮格子,像停尸房的抽屉。
1207。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我转动钥匙。
“咔哒。”
柜门弹开了一条缝。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柜门。
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很厚。
我的手伸进去,在触碰到文件袋的那一刻,竟然有些退缩。
我怕。
我怕打开它,里面是空的,或者只是一封嘲笑我愚蠢的信。
那会彻底击垮我。
但我也怕,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
那会颠覆我过去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认知。
我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很沉。
我没有在火车站打开它。
我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炸弹,回到了车上。
我把车开到一个无人的河边,熄了火。
车厢里一片死寂。
我颤抖着手,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资料,和一个小小的U盘。
我先拿起了那沓纸。
第一页,是一份银行流水单。
林晚的个人账户。
从半年前开始,她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从卡里取走一笔现金。
五千,一万,两万。
金额不大,但频率很高。
半年下来,总额竟然有七十多万。
我们家境尚可,我的收入不错,但七十多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把这些钱花到哪里去了?
我从来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她的卡里最多也就几万块零花钱。
我往下翻。
是一份房屋租赁合同。
地址是邻市一个我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区。
租期一年,付款方式是……现金,一次性付清。
签约日期,是三个月前。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再往下,是一些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
加密聊天软件的截图。
林晚的头像是她养的那只猫。
对方的头像是一片空白。
“东西准备好了吗?”——空白头像。
“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步。”——林晚。
“钱够吗?不够我再想办法。”——空白头像。
“够了,你给的已经够多了。只是……我有点怕。”——林晚。
“别怕,这是唯一的办法。你想想他,不把他彻底甩掉,你们俩谁都别想安生。”——空白头像。
“我知道。只是……对陈阳太残忍了。”——林晚。
“长痛不如短痛。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可以再跟他解释。”——空白头像。
“他不会原谅我的。”——林晚。
“那也比让他卷进来强。那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空白头像。
聊天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的手抖得像筛糠。
“他”是谁?
那个“疯子”是谁?
为什么要甩掉他?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把我卷进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天大的傻子。
我以为的幸福婚姻,琴瑟和鸣,原来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我的妻子,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和另一个人,谋划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逃亡”。
而我,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最大的牺牲品。
愤怒和背叛感像岩浆一样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嘀——”
刺耳的鸣笛声吓飞了窗外的一群麻雀。
我喘着粗气,眼睛发红。
最后,我拿起了那个U盘。
我的车里没有可以读取的设备。
我立刻驱车回家,冲进书房,把U盘插进了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文件名是,“给陈阳”。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我双击了那个文件。
屏幕上,出现了林晚的脸。
她瘦了,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背景似乎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陈阳。”
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刚哭过。
“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对不起。”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着。
“我知道,这么做对你很残忍,很自私。我把你一个人丢下,让你承受所有的痛苦,我不是人。”
“可是,我没有办法。”
她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陈...阳,有些事,我瞒了你一辈子。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它就永远不会找上我们。”
“我太天真了。”
“我有个哥哥,亲哥哥。我从来没跟你提过他,对吗?”
我愣住了。
哥哥?
她跟我说过,她父母早亡,她是个孤儿。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心疼她无依无靠,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
“他叫林辉。”林晚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
“从小,他就赌博,酗酒,打我。爸妈还在的时候,他有所收敛。爸妈走后,他就彻底没了顾忌。”
“他把爸妈留下的房子卖了,拿去还赌债。没钱了,就来找我要。我不给,他就打我,把我关在屋子里,不给饭吃。”
“我逃了出来,拼命地读书,考上了大学,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直到我遇见了你。”
“陈阳,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你那么好,那么温暖,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爱着是这种感觉。”
“我太贪恋这份温暖了。所以我撒了谎,我说我是个孤儿。我怕,我怕你知道我身后有那么一个烂人,一个无底洞,你会嫌弃我,会离开我。”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视频里的她泣不成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从没见过她这么脆弱,这么绝望的样子。
“我们结婚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消息,又找上了我。”
“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给他钱,他就去你公司闹,去我们家闹,把你我的事都捅出去,让我们身败名裂。”
“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失去你,怕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被他毁掉。”
“所以我只能偷偷给他钱。一次又一次。他就像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我给你的那七十多万,全都被他拿走了。”
“半年前,他又输了一大笔钱,高利贷。他说,如果我不帮他还清两百万,那些人就要砍掉他的手脚。”
“我哪里有两百万?”
“我求他,我说我真的没钱了。他那天喝了酒,他……他打我,用烟头烫我……”
林晚拉起自己的袖子。
手臂上,赫然是几个深色的、圆形的疤痕。
触目惊心。
我脑子“轰”的一声,血气直冲头顶。
操!
我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叫林辉的杂碎找出来,活剥了他!
“我跑了出去,浑身是伤。我不敢回家,我怕你看到,怕你问。我躲在苏青家里。”
“是苏青提醒了我。她说,林辉就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只要我还活着,他就永远会像水蛭一样趴在我身上吸血,甚至会把你当成新的目标。”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彻底‘消失’。”
“所以,我们计划了这一切。”
“找一个身形相似、身患绝症、无家可可归的人。给她家人一笔钱,让她代替我,走完最后的路。”
“伪造一场意外。”
“然后,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
“陈阳,我知道这听起来有多么疯狂,多么自私。我剥夺了你哀悼的权利,甚至让你抱着别人的骨灰痛苦。我不敢想象你会有多难过,多恨我。”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把你拉进这个泥潭里。”
“那个魔鬼,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怕他会伤害你。”
“离开我,忘了我。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好女孩,好好生活下去。”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对不起。还有……”
“我爱你。”
视频结束了。
屏幕变黑,倒映出我泪流满面的脸。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不是背叛。
她是保护。
用一种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
她宁愿让我恨她,宁愿让我以为她死了,也不愿让我被卷入她那个黑暗的过去。
这个傻瓜。
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我为什么要被保护?
我是她丈夫!
那些痛苦,那些危险,我们本该一起面对!
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忘了她?
去他妈的忘了她!
她以为她死了我就能好好生活下去?
没有她,我他妈的活个屁!
我要找到她。
我必须找到她。
我把那份租赁合同拿起来,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地址。
邻市,安和里小区,3栋401。
我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身份证,银行卡,几件换洗的衣服。
然后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了无限期的长假。
理由?
妻子去世,精神崩溃,需要疗养。
我的老板大概是被我电话里那种死气沉沉的语气吓到了,没多问就批了。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要去哪里,包括苏青。
这是我和林晚之间的事。
我必须亲自去解决。
临走前,我再次来到玄关。
我把那个冰冷的骨灰盒,连同那份死亡证明,一起锁进了柜子的最深处。
然后,我拿起那张我们去大理的合影,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包。
“林晚,你等着我。”
“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然后,狠狠地揍你一顿屁股。”
我开着车,连夜上了高速。
邻市离我所在的城市不算远,三个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我的脑子很乱。
视频里林晚的脸,她手臂上的伤疤,她哭着说“我爱你”的样子,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眼前循环播放。
心疼,愤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我气她不信任我。
气她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难道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吗?
但更多的是心疼。
我无法想象,这些年,她一个人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我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笑嘻嘻的,有点迷糊的,喜欢赖床的小女人。
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那么深的恐惧和痛苦。
我这个丈夫,当得太失败了。
凌晨三点,我下了高速,导航到了那个叫“安和里”的小区。
一个很老旧的小区,路灯昏暗,墙皮斑驳。
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没有立刻上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是冲上去质问她,还是抱着她痛哭?
或者,她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惊恐?抗拒?还是……有一丝丝的欣喜?
我在车里坐了一整夜。
抽了整整一包烟。
直到天色泛白,小区里开始有晨练的老人出没,我才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腿因为坐得太久,已经麻了。
3-401。
我站在那扇熟悉的,又陌生的防盗门前。
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下了门铃。
“叮咚——”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我又按了一次。
还是没有。
难道……地址是错的?或者她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开始用力地敲门。
“砰!砰!砰!”
“林晚!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晚!是我!陈阳!”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显得空洞而绝望。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撞门的时候。
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
然后,猫眼亮了一下。
门后的人,在看我。
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一秒,两秒,一个世纪。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道缝。
一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是她。
真的是她。
林晚。
她活着。
她就站在我面前。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们都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和绝望。
她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门,挤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门“砰”地一声关上,落锁。
“你……”
她被我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看着她。
贪婪地,一寸一寸地看着她。
她瘦了好多,眼窝都陷下去了。穿着一身宽大的旧睡衣,头发随意地挽着,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像一朵被霜打过的花。
我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为什么?”
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避开我的眼神,把头埋得很低,“视频里……我都说了。”
“那不是理由!”我猛地提高了音量,一步步向她逼近,“那不是你把我当傻子一样耍,让我抱着别人的骨灰哭得像个白痴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
“我给你办了葬礼!我看着你的照片,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我甚至想过跟着你一起去死!”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积压了几天几夜的痛苦、愤怒、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我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觉得我承受不起?凭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推开?”
“林晚,你看着我!你他妈看着我!”
我吼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被我摇晃得像个破布娃娃,始终不肯抬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对不起……对不起……陈阳,对不起……”
她只会说这三个字。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咆哮着,“我要一个解释!一个真正的解释!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跟我一起面对?”
“我怎么跟你说?”她终于抬起头,满脸泪水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我怎么开口?告诉你我有个禽兽不如的哥哥?告诉你我这些年一直在骗你?告诉你我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陈阳,你那么好,你的世界那么干净。我不想……我不想把我的那些肮脏和不堪,都带给你。”
“我怕你嫌弃我,怕你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更怕……更怕林辉那个疯子会伤害你!”
“他上次找我要钱,我没给够,他就说,他说他知道你开什么车,在哪家公司上班。他说如果我不让他满意,他就让你……让你跟我一样,活在地狱里!”
“我怕啊!陈阳!我真的怕!”
她哭喊着,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我看着她蜷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所有的愤怒,都瞬间化成了无尽的心疼。
我蹲下身,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拥进怀里。
她的身体冰冷而颤抖。
我能感觉到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的头发上。
“傻瓜。”
我的声音哽咽了。
“你这个天底下第一号的傻瓜。”
“你以为你消失了,我就能好好活着吗?”
“没有你,我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狱。”
她在我怀里,哭得更凶了。
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一次性哭出来。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我们就在这冰冷的地板上,相拥而泣,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我才松开她,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看着我。”我说。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林晚,你听好了。”
“从现在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大的事,我们一起扛。”
“那个叫林辉的杂碎,他要是敢再出现,我让他下半辈子在轮椅上过。”
“你不用再怕了,有我呢。”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无比坚定。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
只有失而复得的珍重,和深入骨髓的心疼。
她的嘴唇冰冷,带着泪水的咸涩。
一开始,她有些抗拒,身体是僵硬的。
但慢慢地,她放松了下来,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襟。
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这个漫长的吻结束时,我们俩都有些喘。
我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
“现在,我们来谈谈第二个问题。”
她有些茫然,“什么?”
“你打算怎么补偿我?”我故意板起脸,“我这几天流的眼泪,加起来能淹没一个太平洋了。我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还有……”
我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这里,被你捅了个大窟窿,得补。”
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还带着泪痕,但那笑容,终于有了一丝我熟悉的味道。
“那……你想怎么补?”她小声问。
“肉偿。”我言简意赅。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不正经!”她捶了我一下,没什么力气。
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样子,我心里的最后一点阴霾也散去了。
我的林晚,好像要回来了。
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打横抱起。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你干嘛!”
“抱你去床上。地上凉。”
我抱着她走进卧室。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
我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你先睡一会儿,看你这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那你呢?”她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我哪儿也不去。”我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安心。
折腾了这么久,她确实是累坏了。
没过多久,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还是微微蹙着,手也紧紧地抓着我。
我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林辉那个魔鬼,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还有,她的“死亡”身份。
一个在法律上已经不存在的人,要如何重新回到阳光下?
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难题。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面对了。
我在床边守了她整整一个下午。
她睡得很沉,很不安稳,时不时会说几句梦话,或者身体猛地一颤。
我只能一遍遍地抚摸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这儿。”
傍晚的时候,她醒了。
睁开眼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圈又红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哑着嗓子问。
“不是。”我摸了摸她的头,“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我这才发现,这个小小的公寓里,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只有一个电磁炉和一口小锅。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矿泉水。
“你就吃这个?”我皱起了眉。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没什么胃口。”
“胡闹!”我有点生气,“人是铁饭是钢,你把自己折腾垮了给谁看?”
我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想吃什么?酸菜鱼?小龙虾?还是……你最爱的烤猪蹄?”
提到“烤猪蹄”三个字,我们俩都沉默了。
那是她“出事”的导火索。
“对不起。”我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东西。
“没关系。”她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都过去了。”
“我们……点个粥吧,清淡点。”
我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青菜,还有一些她平时爱吃的小点心。
等外卖的时候,我们坐在小小的客厅里,相对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我们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青……她怎么样了?”林晚先开了口。
“不太好。”我实话实说,“她很自责。那天她来找我,被我骂走了。”
林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不怪你。这件事,她也是被我拖下水的。她帮了我太多。”
“确实。”我点点头,“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那你……还恨我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看着她,叹了口气。
“恨。”
她的身体明显一僵。
“我恨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恨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这个枕边人。我恨你……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我伸出手,捏了捏她瘦得硌手的脸颊。
“但是,比起恨,我更心疼。”
“林晚,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再推开我了,好吗?”
她的眼泪又下来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外卖到了。
我把粥盛出来,吹了吹,递到她面前。
“快吃吧,都凉了。”
她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看着她吃饭的样子,我心里那块空了几天的地方,终于被慢慢填满了。
吃完饭,我收拾了餐盒。
她就那么一直看着我,目光一刻也不离开。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陈阳。”她轻声叫我。
“嗯?”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正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选择。”
“第一,你继续在这里‘躲着’。我把工作辞了,搬过来陪你。我们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她沉默了。
我知道这个选择的代价。
这意味着我要放弃我辛苦打拼多年的事业,放弃我熟悉的生活圈,放弃一切。
“那……第二个呢?”她问。
“第二个。”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回去。”
“回去?”她愣住了。
“对,回去。”
“可是,我的身份……”
“身份可以解决。那个替你的人,她的家人拿了钱,不会声张。我们可以找个理由,就说当初医院弄错了信息,你只是重伤昏迷,现在醒过来了。虽然会很麻烦,要打通很多关系,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那……林辉呢?”她颤声问,这才是她最恐惧的。
“他,交给我。”
我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以为我这几天光顾着伤心了?”
“我找人查了他。林辉,三十五岁,无业游民,常年混迹于各大赌场。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名下没有任何资产,手机号换了十几个,居无定所。”
“就是个。”
“这种人,你越是怕他,他越是得寸进尺。对付他,不能用软的。”
“你想怎么做?”
“报警。”我说。
“报警?”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行!不能报警!”
“为什么不行?”我不解,“他敲诈勒索,故意伤人,这些都是罪证!我们有人证(苏青),有物证(你手臂的伤),还有转账记录!足以让他进去蹲几年了!”
“没用的!”林晚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陈阳,你不知道他有多疯!如果报警,他肯定会狗急跳墙!他会报复我们!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坐了牢,怎么报复我们?”
“那出来之后呢?几年后他从牢里出来,只会更恨我们!到时候他会变本加厉!我们一辈子都别想安宁!”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躲着?躲一辈子?”我也有些急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抱着头,又陷入了那种恐慌和无助的状态。
我意识到,林辉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已经不是简单的法律能解决的心理创伤。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逼她。
“好,好。”我放缓了语气,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我们不报警,不报警。”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沉默了很久。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找人打他一顿?让他缺胳膊断腿?
不行。那是犯法。我不能为了一个,把自己也搭进去。
给他一笔钱,让他彻底消失?
更不行。那只会助长他的贪婪,让他觉得我们好欺负。
必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合法的,能让他永不翻身的办法。
突然,我想到了他欠的高利贷。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慢慢成形。
“林晚。”我看着她,“你相信我吗?”
她愣愣地点头。
“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什么都不要问。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彻底解决他。”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你只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己养胖一点。剩下的,都交给你男人。”
我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她呆呆地看着我,看了很久,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提林辉的事。
我就住在了这个小小的公寓里。
我们像回到了刚谈恋爱的时候,每天腻在一起。
我给她做饭,虽然只是用电磁炉煮点面条和速冻水饺。
我陪她看电视,那些她以前最爱看的无脑偶像剧。
我抱着她睡觉,听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她身体的温度。
她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笑容也多了起来。
只是,我知道,那颗炸弹,始终悬在我们头顶。
我背着她,做了几件事。
第一,我联系了我一个做律师的朋友,咨询了关于敲诈勒索和高利贷的相关法律。
第二,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拿到了林辉欠下的那些高利贷公司的联系方式。
第三,我把我名下的一套小公寓卖了,凑了一笔钱。
一切准备就绪。
这天晚上,我对林晚说,我有点事,要回我们市一趟。
她立刻紧张起来,“什么事?是不是……因为他?”
“不是。”我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公司里的一些交接手续。很快就回来。”
她将信将疑,但还是没多问。
“那你……早点回来。”
“等我。”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离开了公寓。
但我没有回我们市。
我去了另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
然后,我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
“喂?谁啊?”
“你好,我找一下辉哥。”我用一种非常客气,甚至有些谄媚的语气说。
“你他妈谁啊?找他干嘛?”对方很不耐烦。
“我是他妹妹的朋友。他最近是不是在你们这儿借了笔钱?”
“哦?怎么?想替他还钱?”对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兴趣。
“不是不是。”我连忙否认,“我是想说,他这个人,不靠谱。你们可千万别再借钱给他了。他就是个无底洞,根本还不上。”
“这他妈用你说?我们不知道?”男人骂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我赶紧说,“大哥,我是想跟您做一笔生意。”
“生意?”
“对。我知道你们也想把钱要回来。但林辉就是个滚刀肉,烂命一条,你们拿他也没办法,对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把欠你们的钱,连本带利地吐出来。甚至……更多。”
“哦?”对方的兴趣更浓了,“说来听听。”
“林辉有个妹妹,叫林晚。也就是我朋友。”我开始了我编造的故事,“这个林晚,前段时间嫁了个有钱人,就是她现在的老公,叫陈阳。这个陈阳,开了家公司,身家不菲。”
“但是呢,这个陈阳,不知道林辉的存在。林晚也一直瞒着。”
“你们想想,如果让这个陈阳知道,他老婆有这么一个烂人哥哥,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他会怎么想?他们夫妻感情肯定要破裂。”
“所以,林辉就是林晚的命门。只要拿捏住林辉,就等于拿捏住了林晚,也就等于……拿捏住了她那个有钱老公的钱包。”
“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个出谋划策的魔鬼,“你们去找林辉,告诉他,你们知道他妹妹嫁了个有钱人。然后,你们跟他‘合作’。”
“让他去他妹夫公司闹,去他们家闹。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那个陈阳为了面子,为了息事宁人,肯定会花钱摆平。”
“到时候,你们拿回你们的钱。林辉也能捞一笔。双赢,不是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在思考。
他在权衡。
我知道,我赌对了。
对于这些放高利贷的人来说,他们要的只是钱。
只要能拿到钱,他们不介意用什么手段。
而我给他们提供的,是一个看起来最“有效”,也最能榨干价值的方案。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男人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我笑了,“我说了,我是林晚的朋友。我看不惯林辉那个杂碎一直吸我朋友的血。我也看不惯那个叫陈阳的,凭什么他能娶到林晚这么好的女孩。”
“我就是要搅黄他们。我不好过,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这个理由,充满了嫉妒和报复心,非常符合一个“恶毒闺蜜”的人设。
也最容易让人相信。
“好。”男人终于下了决心,“就按你说的办。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不要好处。”我说,“我只要看戏。”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我又给另外几家高利贷公司,打了同样的电话,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他们的反应,大同小异。
贪婪,是人性的弱点。
而我,就是那个利用他们贪婪的人。
做完这一切,我把那张临时的电话卡掰断,冲进了马桶。
第二天,我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林晚身边。
她看到我,立刻扑了上来,紧紧抱着我。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我知道,暗地里,一张巨大的网,已经撒向了林辉。
我等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苏青打来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慌乱。
“陈阳!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慢慢说。”我的心提了起来,但语气依然保持镇定。
“是林辉!那个王八蛋!他……他今天带着一群人,冲到你公司去了!”
“哦?”我挑了挑眉,“然后呢?”
“然后?他见人就说,你是他妹夫,说你老婆林晚骗了他家的钱!现在公司里都传疯了!你公司的股价都开始跌了!”
“还有!他还带人去我们家门口堵着,用红油漆在墙上写‘欠债还钱’!邻居都报警了!”
“陈阳,你快想想办法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发疯?”
“别急。”我安抚她,“跳梁小丑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
“我早就料到了。”
“你料到了?”苏青愣住了。
“对。你什么都别管,也别出面。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
“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他,自己走进我给他挖的坑里。”
挂了电话,我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林晚。
她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是……是他来了,对吗?”
我点点头。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别怕。”我握住她的手,“鱼儿,上钩了。”
事情的发酵,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林辉带着那群“讨债人”,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公司、我家、甚至我父母家,都成了他们骚扰的对象。
网络上开始出现各种帖子和视频。
“知名企业家陈阳,竟是凤凰男?其妻被爆出身农村,更有流氓大哥上门讨债!”
“豪门恩怨?还是农夫与蛇?为你揭秘背后的故事!”
各种捕风捉影,恶意揣测,层出不穷。
我公司的声誉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合作伙伴纷纷打来电话质问。
我父母更是被气得住了院。
所有人都以为我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了。
包括林辉,和那些高利贷公司。
他们觉得,我很快就会妥协。
他们等着我联系他们,等着我乖乖掏钱。
但我没有。
我关了手机,拔了网线。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陪着林晚,待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
“陈阳,我们……真的没事吗?”林晚看着新闻里我的照片被打上马赛克,忧心忡忡。
“没事。”我把她的头揽进怀里,“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最黑暗的。”
“再等等,天就快亮了。”
又过了三天。
林辉和那些人,闹得更凶了。
他们甚至开始向媒体爆料,说我为了摆脱林辉,设计害死了林晚。
说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舆论彻底炸了。
我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一个阴险毒辣的“杀妻犯”。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重新打开手机,拨通了我那个律师朋友的电话。
“可以开始了。”
第二天。
我的律师团队,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面对全城的媒体,我的律师,冷静地,一条一条地,甩出了证据。
第一,林辉多年来对林晚进行敲诈勒索的银行转账记录,总金额高达七十多万。
第二,林晚手臂上被烟头烫伤的照片,以及医院的验伤报告。
第三,林辉亲口承认自己赌博、并以此为由向林晚要钱的电话录音。(这是我之前偷偷录下的)
第四,也是最重磅的。
我的律师,当众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林辉和那几家高利贷公司的头目,坐在一起“商量对策”的画面。
“……就这么办!去他公司闹!去他家闹!把事情闹大!我就不信那个姓陈的不给钱!”
“辉哥,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放心!他要是给我三百万,我分你们一百万!”
画面清晰,声音清楚。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有预谋的,合伙敲诈勒索!
全场哗然。
“这段视频,以及我们掌握的其他证据,已经全部提交给警方。”
我的律师冷静地对着镜头说。
“我的当事人陈阳先生,以及他的妻子林晚女士,一直是本案的受害者。对于林辉及其团伙的恶劣行径,我们将追究其全部法律责任。”
“另外,关于林晚女士‘死亡’一事。纯属医院方面的信息失误。林晚女士只是在车祸中受了重伤,一度生命垂危,但经过抢救,已经脱离危险,目前正在外地静养。”
“稍后,我们会公布相关医院的澄清证明。”
“对于此次事件给陈阳先生及其家人,以及社会公众造成的不良影响,我们深表歉意。同时,对于网络上所有散布谣言,恶意中伤我当事人的媒体和个人,我们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新闻发布会结束了。
但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舆论瞬间反转。
林辉和他那群“同伙”,从“受害者”,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罪犯。
警方迅速出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而我,也终于可以带着林晚,堂堂正正地回家了。
我关掉电视,看着身边已经哭成泪人的林晚。
“都结束了。”我抱着她,轻声说。
“嗯……”她在我怀里,重重地点头。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
真好。
回家的路,很平静。
我没有直接带她回我们那个被油漆涂得乱七八糟的家。
而是带她去了海边。
我们租了一栋靠海的别墅,住了下来。
白天,我们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看潮起潮落。
晚上,我们依偎在一起,听着海浪声,数天上的星星。
谁也没有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
仿佛我们只是出来度了一次假。
只是,我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来抚平。
她的“死而复生”,虽然有了官方的“合理解释”,但依然在亲戚朋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需要时间去一一解释,去修复那些被破坏的关系。
我的公司,也因为这次风波元气大伤,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
还有林辉。
他被判了十年。
十年后,他出来,会不会再次报复?
这是一个隐患。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我的身边,有她。
她的身边,有我。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在海边住了一个月。
林晚的气色彻底好了起来,甚至还胖了一点。
脸上又挂上了我熟悉的那种懒洋洋的,满足的笑容。
这天,我们坐在沙滩上看日落。
晚霞把天空和海面都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
“陈阳。”她靠在我肩膀上,轻声说。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傻瓜。”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是我老婆,我不找你找谁去?”
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你之前说,要我补偿你的事,还算数吗?”她眨了眨眼,带着一丝狡黠。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当然算数!”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别墅走去。
“喂!你干嘛!”她惊呼着,在我怀里挣扎。
“干嘛?当然是……收利息了。”
“肉偿!”
她的脸瞬间红透,把头埋在我胸口,不敢看我。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海浪声,风声,还有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不,不是回到正轨。
是开启了一个新的,更好的篇章。
因为我们都懂得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是信任,是守护,是无论发生什么,都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永不放开。
来源:温柔月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