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晚上,上海的秋风已经有了凉意,从没关严的窗缝里钻进来,像一只冰凉的手,拂过我的脚踝。
那天晚上,上海的秋风已经有了凉意,从没关严的窗缝里钻进来,像一只冰凉的手,拂过我的脚踝。
张俊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酒气,不浓,但足以让他眼神躲闪。
他没像往常一样,一进门就嚷嚷着“老婆我回来了”,而是悄无声息地换了鞋,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动作轻得像个贼。
我正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评分很高的悬疑剧,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回来了?”我问,视线没离开电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捏着。
这是他的标准动作,每次做了亏心事或者有求于我的时候。
我没动,身体却下意识地僵硬了。
“累了?”我又问。
“有点。”他声音发闷,“今天陪客户,喝了点。”
“哦。”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只有电视里演员的台词在响。
他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老婆,跟你商量个事。”
我按了暂停键,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脸在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眼里的血丝很明显。
“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也最伤人的一种。
“我……我把咱们的房子,过户给我弟了。”
我的大脑,有那么三秒钟是空白的。
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想不到。
电视屏幕上,女主角惊恐的脸被定格,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我看着张俊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就是暂时过户,等他结了婚,拿到贷款就过户回来……”
“……他对象家里要求的,没房子就不结婚……”
“……咱妈都快急死了,我这也是没办法……”
他的声音终于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陌生的重量。
我缓缓地,把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拿了下来。
“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你再说一遍。”
张俊被我的平静镇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小wei,你别这样……我知道我没提前跟你商量是我不对,但情况太急了……”
“我问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了什么。”我一字一顿,像个复读机。
他大概以为我在爆发的边缘,声音更软了,带着哀求。
“我把房子,暂时过户给了张航。等他婚礼办完,他对象怀上孩子,就还给我们。我发誓!”
他举起了三根手指。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暂时?”
“是啊,就是走个形式!”他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
“张航的对象,叫什么?”我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啊?哦,叫……叫李莉。”
“她和你弟,看过我们的房子吗?”
“看……看过一次,就上周。”他眼神飘忽。
“所以,上周你们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我陈述道。
“不是计划!是他们家临时提的!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他急着辩解。
“哦。”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我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里的女主角继续说着她的台词,剧情在往前走,仿佛刚才那段石破天惊的对话,只是我按错键弹出的一个广告。
张俊彻底懵了。
他站在我身后,手足无措。
他预想过我的哭闹、我的质问、我的歇斯底里,但他绝对没有预想过我的平静。
“小wei?你……”
“我想看电视了。”我说。
“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他不敢相信。
我扭头,冲他笑了笑。
“说什么?说你做得对?说你真是个孝顺儿子、完美哥哥?”
我的笑容一定很难看,因为他的脸瞬间又白了几个色号。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反问,“是想让我现在就跟你吵,跟你闹,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我‘不可理喻’‘不大度’‘不体谅你家里的难处’?”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我累了,张俊。”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电视,“你让我安安静静地看完这一集,行吗?”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尴尬的雕塑。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挪动脚步的声音,然后是卧室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我盯着屏幕,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我的手在抖,抖得连遥ll控器都快拿不住。
这套房子。
一百二十平,在上海中环边上。
首付一百五十万,我爸妈出了八十万,他爸妈,也就是我的公婆,出了二十万。剩下的五十万,是我们俩工作这些年,一分一分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我还记得去看房的那天,阳光很好。
我们俩站在毛坯房的阳台上,张俊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他说:“老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安家了。我要给你一个最好的家。”
装修的时候,我这个做设计的,画了几十稿图纸。
每一块瓷砖的颜色,每一个柜子的尺寸,甚至每一个开关的位置,都是我亲手设计的。
我们为了省钱,没请装修公司,自己找工人,自己买材料。
那三个月,我几乎天天泡在建材市场和工地上,整个人瘦了十斤,灰头土脸。
张俊心疼我,说:“老婆,辛苦你了。”
我说:“不辛苦,这是我们的家啊。”
我们的家。
三个字,此刻像三根烧红的钢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关掉电视,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走到玄关,打开鞋柜。
里面并排摆着我和张俊的鞋子,我的小白鞋旁边,是他的篮球鞋。
鞋柜最下面一层,是我当初特意留出来的,给我爸妈准备的拖鞋,旁边也给他爸妈留了位置。
我看着那几双崭新的拖鞋,忽然觉得眼睛很酸。
我没哭。
从他说出那句话到现在,我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回到客厅,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拿出手机。
我没有给他发微信,没有打电话质问他。
我在搜索框里,冷静地输入了几个字:
“婚内财产,一方擅自过户,是否有效?”
屏幕上跳出来的法律条文,一条一条,清晰、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看到了“夫妻共同财产”“共同共有”“另一方有权追回”这些字眼。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
我不是在跟他闹情绪。
我是在解决问题。
我划过一个个律师的头像和简介,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叫“赵律师”的女性律师页面上。
简介写着:擅长婚姻家庭纠纷,财产分割。
头像上的女人,四十岁上下,短发,眼神犀利,嘴角却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我点了“立即咨询”。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天快亮的时候,我听见卧室门响了。
张俊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看到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睡?”
“睡不着。”我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声音有些沙哑。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想牵我的手。
我把手抽了回来。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小wei,”他声音里满是疲惫和讨好,“我知道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不说话,我害怕。”
我转头看着他。
“张俊,你害怕什么?”
“我怕你……怕你不要我了。”
我笑了。
“在你把我们俩共同的房子,我们唯一的家,不跟我说一声就给了你弟的时候,你怕过吗?”
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当时……我妈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张航对象要跟他分手,她要去跳楼……我脑子一热就……”
又是这套说辞。
“所以,你妈的命是命,你弟的婚姻是婚姻,我的感受,我们这个家,就一文不值,是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心里你和这个家最重要!”他急切地抬起头。
“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告诉我,房产证上,现在是谁的名字?”
他再次沉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像一把刀,把他的所有辩解都割得支离破碎。
“小wei,你相信我,真的就是暂时的!最多一年,一年就过户回来!”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一年?”我重复着这个词,“如果一年后,他们不还呢?如果李莉怀孕了,说这是孩子的学区房,不能动呢?如果他们拿房子去抵押贷款还不上了呢?张俊,你想过这些吗?”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根本没想过。
或者说,他不敢想。
他只是沉浸在“我解决了弟弟的婚姻大事”“我真是个好儿子好哥哥”的自我感动里,把所有的风险和伤害,都默认由我来承担。
“我去做早饭。”我站起身,不想再跟他废话。
他看着我走进厨房,眼神复杂。
我像往常一样,煮了两个鸡蛋,热了两杯牛奶,烤了两片吐司。
一份给他,一份给我。
他看着我把早餐放在他面前,眼圈红了。
“老婆……”
“吃吧,”我淡淡地说,“吃完了你还要上班。”
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又放下。
“你……你真的不怪我了?”他试探着问。
我没回答。
我只是平静地吃着我的早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平静,让他从最初的恐慌,慢慢变成了一种侥g幸。
他可能觉得,我“想通了”,我“顾全大局”了,我还是那个他印象里,可以无限为他家庭妥协的林wei。
吃完早饭,他去上班了。
出门前,他还抱了我一下。
“老婆,谢谢你。我爱你。”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他。
我只是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把我碰过他的那部分家居服,脱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上午九点,我接到了赵律师的电话。
她的声音和我想象中一样,冷静、专业、有条理。
“林女士,您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根据《民法典》的规定,您丈夫未经您同意,擅自处分夫妻共同共有的房屋,该行为属于无权处分。如果第三人,也就是他弟弟,不构成‘善意取得’,您可以请求法院确认该过户行为无效。”
“什么叫‘善意取得’?”我问。
“简单说,就是您小叔子不知道或者不应当知道这个房子是您丈夫无权处分,并且支付了合理的对价,同时已经办理了过户登记。这三条,缺一不可。”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们这是亲兄弟,过户价格写的是‘赠与’,没有支付一分钱。他肯定知道这是我们的婚内财产。”
“那就好办了。”赵律师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篤定,“林女士,现在您有两个选择。第一,和您丈夫以及他弟弟协商,让他们主动把房子过户回来。第二,如果协商不成,直接提起诉讼。”
“我选第二个。”我毫不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林女士,您确定不再尝试协商一下吗?毕竟是家人,走到诉讼这一步,关系可能就……”
“赵律师,”我打断她,“在我丈夫把我和我的父母,把我们共同的血汗钱,当成垃圾一样扔出去,去填他们家那个无底洞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家人’的情分了。”
“我明白了。”赵律师说,“那么,您需要准备好结婚证、房产证复印件、您的身份证……以及,您父母当时转账给您的银行流水,作为他们出资的证据。”
“我都有。”
这些东西,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全部找出来,放在了文件袋里。
“很好。”赵律师说,“我现在就起草律师函,今天下午会以EMS的形式,分别寄到您丈夫的工作单位,以及您小叔子的住址。同时,我们会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冻结该房产的交易,防止他们再次转移或抵押。”
“好。”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我的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下午,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那套惯用的、热情洋溢的开场白。
“哎哟,小wei啊,在忙吗?”
“没有,妈。”
“我今天炖了鸡汤,给你和张俊送点过去?张航和他对象今天也在家,你们小两口也过来,咱们一家人,正好给你弟庆祝庆祝!”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炫耀,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庆祝?庆祝他们如何算计我,如何侵占我的财产吗?
“妈,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哎呀,怎么不舒服了?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紧啊?让张俊去给你买药!”她一连串地问,显得关切无比。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感动。
但现在,我只觉得虚伪,恶心。
“没事,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那行吧,那你好好休息。哦对了,小wei啊,”她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张俊跟你说了吧?房子的事。”
“说了。”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妈就知道,你最懂事,最大度了!你放心,妈跟你保证,这房子就是暂时的!等张航结了婚,稳定下来,立马就还给你们!你为我们老张家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妈记你一辈子好!”
她在那边滔滔不רוב地自我感动,我在这边,一句话都不想说。
“妈,”我平静地开口,“这房子,首付我爸妈出了八十万。”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过了几秒,她才干巴巴地说:“哎呀,亲家那边……亲家那边我们 natürlich会感谢的!等张航婚礼办完,我让张俊亲自带着他去给亲家磕头!”
磕头?
我爸妈的血汗钱,就值一个头?
“不用了,妈。”我说,“我爸妈身体不好,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我的话里带着刺,她不可能听不出来。
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小wei,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们吗?我们这也是为了张航好啊!他可是张俊的亲弟弟!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婚事黄了吗?”
“妈,您想过没有,那也是我的房子。”
“什么你的我的!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再说了,房产证上写的不是张俊一个人的名字吗?他处置自己的财产,有什么问题?”
图穷匕见。
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当初为了规避二套房政策,房产证上只写了张俊一个人的名字。
这件事,成了他们此刻有恃无恐的最大依仗。
他们以为,法律和我的感情一样,是可以随意糊弄和践踏的。
“妈,我累了,先挂了。”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没有意义。
我直接挂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张俊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林wei!你跟我妈说什么了?她怎么那么生气?”他质问道。
“我只是告诉她,房子的首付,我爸妈出了八十万。”
“你提这个干什么!这不是让她老人家难堪吗!”他声音里满是责备。
我气得笑了。
“她难堪?张俊!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我,是我爸妈难堪!你妈拿着我爸妈的钱给你弟买婚房,她有什么脸难堪?”
“什么叫给她弟买婚房!都说了是暂时的!”
“暂时的?张俊,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这句话吗?”
可惜,我们隔着电话。
他只能在那头,无力地重复着那几个苍白的字眼。
“林wei,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好?别再提了。就当是为了我。”
为了你?
我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背叛我、伤害我的男人,委屈我自己?
“张俊,”我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把他和婆婆的号码,全部拉黑。
世界清净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我之前接的一个私活。
我是个平面设计师,除了本职工作,偶尔也会接一些logo设计的私活。
客户的要求很清晰,预算也很充足。
我沉浸在色彩、线条和构图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地鸡毛。
当我把设计稿的初稿发给客户,得到对方“Amazing!”的回复时,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是我自己创造的,谁也夺不走。
不像那个所谓的“家”,别人一句话,就能轻易地将它击碎。
第二天,是周五。
我在公司上了一天班。
下午四点半左右,我收到了EMS的短信提醒,显示两个快件均已签收。
一个签收人是“单位前台”。
另一个,签收地址是我婆婆家,签收人是“张航”。
我的心, strangely, 没有任何波动。
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终于听到了法官敲下法槌的声音。
尘埃落定。
五点半,我准时下班。
走出办公楼的时候,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张俊。
他被我拉黑了,就换了个陌生号码打过来。
我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一阵 hysterics 的咆哮。
“林wei!!!你这个毒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让我们家家破人亡吗!”
是婆婆的声音。
她大概是抢了张俊的手机。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的分贝稍微降下来一些。
“你发的什么东西!什么律师函!你要告我们?告你老公?告你弟弟?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老张家是刨了你家祖坟了吗?你要这么对我们!”
“妈,”我平静地说,“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东西!房子写的是我儿子的名字!就是我儿子的!他想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她开始胡搅蛮缠。
“法律管得着。”
“你还敢跟我提法律?我告诉你林wei,你要是敢告我们,我就……我就死在你家门口!”
又是这一套。
一哭二闹三上吊。
“妈,你想死,别死在我家门口,我家门口没有监控,说不清楚。”我冷冷地说,“你去法院门口,那里监控多,还能上个社会新闻。”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她大概是没想到,一向“温顺懂事”的儿媳妇,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几秒钟后,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
是张俊。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和愤怒。
“林wei,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张俊,你想怎么样?是想让我净身出户,你好跟你媽你弟一家亲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怒吼,“我跟你解释了多少遍,是暂时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你发律师函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在公司怎么做人?所有同事都看到了!他们会怎么看我?”
哦,他在乎的,是他的面子。
“他们会怎么看你?”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讽刺,“他们会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为了所谓的‘孝顺’,可以随意践踏妻子尊严和财产的男人。一个没有担当、没有底线的懦夫。”
“你!”
“张俊,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打断他的怒火,把赵律师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第一,明天上午九点,你,你弟张航,带着身份证户口本,去房产交易中心,把房子过户回来。第二,我们法庭上见。”
“你做梦!”他吼道,“林wei,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答应!你这是在逼我!”
“我是在给你机会。”我说,“在你妈和你弟冲过来之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威胁我?”
“不,我是在陈述事实。”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林wei,你够狠!咱们走着瞧!”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我站在晚高峰川流不息的街头,看着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一场硬仗,要开始了。
我没有回家。
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我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一个房间。
洗了个热水澡,我瘫在床上,给我最好的朋友肖然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的眼泪就绷不住了。
我把所有的事情,从张俊说出那句话开始,到刚才那通电话结束,全都告诉了她。
我哭得泣不成声,把这几天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全都倾泻了出来。
肖然在电话那头,一直静静地听着。
等我哭完了,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这他妈还是人吗?这一家子吸血鬼!weiwei,你做得对!就该这么干!一分钱都不能便宜了他们!”
“然然,我是不是很失败?”我抽噎着问,“我选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不,你不是失败。你是及时止损。”肖然说,“你现在看清了他,总比跟他生了孩子,被绑死一辈子要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嗯。”
“听我的,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心软。记住,你不是在破坏一个家,你是在重建你自己的人生。”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被搬开了一半。
是啊,我不是在破坏。
是他们,早就把这个家拆得一干二淨了。
我只是来废墟上,撿回属于我的砖瓦。
第二天是周六。
我睡到自然醒。
醒来后,我叫了酒店的早餐,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来自张俊,来自婆婆,还有几个陌生号码,估计是公公和小叔子张航的。
微信里,更是爆炸了。
张俊发了几十条信息。
一开始是愤怒的质问。
“林wei你疯了吗?”
“你非要走到这一步?”
“你对得起我吗?”
后来,变成了哀求。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我妈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
最后,是威胁。
“你要是敢上法庭,我们就离婚!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我一条一条地看过去,内心毫无波澜。
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用“离婚”来威胁我。
他以为我还在乎吗?
我把他的微信聊天记录,连同婆婆的那些,全部截了图,打包发给了赵律师。
这些,都是证据。
上午九点,我没有等来他们去交易中心的消息。
我等来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林女士您好,楼下有几位自称是您家人的人,情绪很激动,想要上来找您,您看……”
“不要让他们上来。”我说,“如果他们硬闯,就报警。”
“好的,林女士。”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
楼下,我看到了张俊一家人。
张俊,婆婆,公公,还有小叔子张航,和他那个我只见过照片的未婚妻李莉。
婆婆正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公公在一旁抽着烟,满脸愁容。
张航和李莉站在一边,李莉的脸色很难看,显然,她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而张俊un,他正焦急地跟酒店的保安说着什么,指手画脚,滿臉通紅。
好一齣家庭倫理大戲。
我冷冷地看着,拿出手机,按下了录像键。
这场闹剧,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
最后,在保安的强硬驱离和报警威胁下,他们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我把视频,也发给了赵律师。
赵律师很快回复:“保存好,这可以作为对方寻衅滋事的证据。”
中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小叔子张航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
“嫂子。”
“有事?”
“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嗫嚅着,“我妈跟我说,你同意了的……”
“你觉得,这种事,我会同意吗?”我反问。
他沉默了。
“嫂子,李莉……李莉要跟我分手。”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说我们家是骗子,说我哥是个,说我是个没断奶的妈宝男……她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我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嫂子!我求求你了!你撤诉吧!你跟我哥好好过日子!房子我还给你们!我立马就去办!只要李莉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他几乎是在哀求。
“晚了。”我说。
“为什么晚了?房子我還给你们还不行吗?”他不解地问。
“张航,你搞錯了一件事。”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房子。我要的,是公道。”
“我要让你,让你哥,让你妈,让你们一家人都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抢。抢了,就要付出代价。”
“这套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市场价三百五十万。现在,市场价已经涨到了六百万。根据法律,我要的,不是你们把房子还回来那么简单。”
“我要离婚。并且,在财产分割上,鉴于你哥张俊存在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重大过错,我有权要求他,少分,或者净身出户。”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张航脸上震惊和恐惧的表情。
他 probably 以为,只要把房子还回来,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他太天真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走错了路,就回不了头了。
“嫂子……你……你不能这么狠……”他声音都在发抖。
“我狠?”我笑了,“当你们一家人,围在一起,算计我爸妈的血汗钱的时候,你们想过‘狠’这个字吗?”
“当张俊瞒着我,把我们唯一的家过户给你的时候,他想过‘狠’这个字吗?”
“当你们以为房产证上没我的名字,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你们想过‘狠’这个字吗?”
“张航,我这不叫狠。我这叫,正当防卫。”
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的这些话,会像一顆炸彈,在他们那个自私、愚昧的家庭里,炸开。
果然,没过多久,张俊的电话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咆哮,也没有哀求。
他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
“林wei,我们见一面吧。”
“没必要,法庭上见。”
“我求你。”他说,“就最后一次。”
我沉默了片刻。
“好。”我说,“明天下午三点,我们第一次看房的那家咖啡馆。”
我想,是时候,给这段婚姻,画上一个句号了。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到了咖啡馆。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我记得那天,我们也是坐在这里,喝着咖啡,对着对面的楼盘,畅想着未来。
他说:“老婆,等我们有了钱,就在这里买套房子。”
我说:“好啊。”
那时的我们,眼里都有光。
才短短几年,物是人非。
张俊来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苍老了十岁。
他在我对面坐下,点了杯美式,一口没喝。
我们相对无言。
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
“我妈……住院了。”
“哦。”我没什么表情。
“高血压犯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是责备,还是乞求?
“知道了。”
我的冷漠,让他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林wei,”他苦笑了一下,“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在乎什么?在乎你妈的血压,还是在乎你弟的婚事?”我看着他,“张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说实话。”
“你问。”
“从头到尾,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秒钟,觉得你做错了?”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懂了。
他没有。
在他心里,他没错。他只是“孝顺”,只是“顾家”,只是“方法不对”。
错的是我,是我“不大度”,是我“太计较”,是我“不近人情”。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问。
“离婚协议。”
他身体猛地一震,像被电击了一样。
他拿起那份协议,手在抖。
“房子,按照市场价六百万计算。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部分,是五百五十万。其中,我父母出资的八十万,属于我的婚前个人财产,要先扣除。剩下的四百七十万,我们一人一半,是二百三十五万。”
我冷静地,像在做一道数学题。
“但是,鉴于你存在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重大过错,对婚姻造成了根本性的伤害。所以我要求,你放弃你那部分的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一百一十七万五千,作为对我的精神损害赔偿。”
“所以,房子归我。我会一次性补偿你现金一百一十七万五千元。另外,我们各自名下的存款、股票、公积金,归各自所有。没有其他争议。”
“你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签字。我们周一就去民政局。”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见。到时候,你可能连这一百多万都拿不到。”
张俊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林wei……你……你一定要这样吗?”他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俊,我们回不去了。”我说,“在你签字过户的那一刻,我们就回不去了。”
“房子,我可以马上过户回来!我求你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他伸手过来,想抓住我的手。
我躲开了。
“晚了。”我重复着对张航说过的话,“你以为我想要的只是房子吗?我要的是尊重,是信任,是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能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的合伙人,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附属品。”
“你给不了我。你们家,也给不了我。”
“所以,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我的话说完了。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但我和他之间的空气,却凝重得快要爆炸。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眼神从愤怒,到不甘,到绝望,最后,变成了一片死寂。
他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他的名字。
那三个字,他写得很慢,很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签完字,他把协议推给我,站起身,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的门口。
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不是为他,也不是为这段失败的婚姻。
是为那个曾经为了一个“家”的梦想,奋不顾身的我自己。
周一,我们去民in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从进去到出来,不到半个小时。
工作人员把两本红色的离婚证递给我们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走出民政局,阳光刺眼。
“我送你?”他问。
“不用了。”我说。
我们站在路边,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以后……多保重。”他说。
“你也是。”
他转身,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车流,忽然觉得一身轻松。
后来,我听肖然说。
张俊把那一百多万,给了他弟张航。
张航拿着那笔钱,去付了另一套小房子的首付,但李莉最终还是没跟他复合。
婆婆出院后,大病了一场,精神头大不如前。
他们一家人,好像还是住在一起,挤在那个老旧的小区里。
至于我,我把房子挂出去卖了。
我不想再住在那个充滿了不好回忆的地方。
卖房的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我在另一个区,买了一套小一点的公寓。
装修是我自己设计的,是我最喜欢的简约风格。
我还养了一只猫,叫“Lucky”。
我换了工作,去了一家更有前景的创业公司,虽然忙,但很充实。
我开始健身,学插花,周末会和肖然一起去看画展,或者去郊区徒步。
我偶尔会想起张俊。
想起我们曾经的好,也想起他最后的背叛。
但心里,已经没有恨了。
只是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途,总有人会中途下车。
重要的是,剩下的人,要继续往前走。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
回到家,Lucky迈着优雅的猫步过来蹭我的腿。
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走到阳台上。
楼下,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手机响了一下,是肖然发来的微信。
“美女,明天有个联谊,都是优质男,去不去?”
我笑了笑,回复她:
“去啊,为什么不去?”
我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
晚风吹过,带着桂花的香气。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来源:雨落思起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