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本翻了半个月都没看完的《建筑简史》,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切割出斑马线。
手机“叮”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午后客厅里那份粘稠的安静。
我正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本翻了半个月都没看完的《建筑简史》,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切割出斑马线。
是银行的短信。
我以为是信用卡还款提醒,眼皮都懒得抬。
但那串数字,像带着冰刺,瞬间扎透了我昏昏欲ushui的神经。
您的储蓄账户于14:02分转出人民币1,000,000.00元。
一百万。
我盯着那串零,一个一个地数,生怕自己老眼昏花。
没错,六个零。
我跟周明结婚八年,这张卡是我们俩的联名账户,存着我们几乎所有的家庭积蓄。
说是“我们”,其实每一分钱,都烙着周明加班加点的汗水,和我放弃事业、操持家庭的心血。
我的心,先是空了一下,然后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砸中,闷闷地疼。
我没有立刻打电话质问他。
我太了解周明明了。
我只是平静地放下书,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重新磨了一杯豆子。
咖啡豆在机器里粉身碎骨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悦耳。
我端着咖啡,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看遍我们这个一百八十平的家。
玄关处意大利设计师的穿衣镜,是我当年一眼相中的,周明说太贵,我坚持。现在镜子里映出的女人,面色平静,眼神里却像结了冰。
客厅里那套价值不菲的音响,是他三十五岁的生日礼物,我说我们应该把钱存着,他说生活需要仪式感。
讽刺。
多么巨大的讽刺。
他跟我谈仪式感,跟我谈家庭规划,跟我谈我们儿子小宝未来的留学基金。
然后,他一句话不说,就划走了七位数的存款。
给谁?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除了他那位需要“富养晚年”的妈,还能有谁。
咖啡的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时,租住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夏天没有空调,他搂着我,给我扇着扇子,汗水滴在我的胳膊上。
他说:“微微,你等着,我一定让你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们确实住上了大房子。
我也确实过上了很多人羡慕的“好日子”。
我放弃了前途一片光明的建筑设计师工作,回家做了全职太太。
我以为,这是我们为了共同目标达成的默契分工。
我以为,我的牺牲,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真是笑了。
原来,我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后勤部长,以及,他用来孝顺他妈的提款机密码管理员。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杯子重重地磕在吧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拿起手机,给周明发了条微信。
“忙吗?”
几乎是秒回。
“不忙,怎么了老婆?想我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油腻腻的飞吻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家里存款少了一百万,是你转的吗?”
我发完这句,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
像极了他此刻纠结又心虚的脸。
足足过了五分钟,他的信息才进来。
“啊,是我是我。我忘了跟你说了。”
忘了。
说得多么轻巧。
“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总说一个人住着孤单,养老院又不想去。我就寻思着,给她一笔钱,让她想买什么买什么,心情也能好点。”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所以,你就把我们所有的存款,都给她了?”
“什么叫所有啊,不就一百万吗?”
不就一百万吗?
他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在我心窝最软的地方。
“周明,那笔钱,我们说好是给小宝存的教育基金。”
“哎呀,小宝还小嘛,钱我们再赚就有了。那是我妈,我就这么一个妈,她辛苦了一辈子,我能不孝顺吗?”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带着一丝被我质问的不耐烦。
孝顺。
多伟大的一个词。
我忽然想起,我怀孕时,孕吐得天昏地暗,他妈炖了锅油腻腻的鸡汤端过来,逼着我喝。
说是不喝就对不起她儿子在外面辛苦赚钱。
我刚生完小宝,剖腹产的刀口还疼着,他妈就抱着孩子,一遍一遍地说:“哎哟,我的大孙子哟,可算是给我们老周家续上香火了。”
仿佛我只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容器。
这些年,她明里暗里说我乱花钱,说我一个女人家不懂得持家,说她儿子娶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周明呢?
他永远只有一句话:“她是我妈,她年纪大了,你让着她点。”
我让了。
我让了整整八年。
我让出了我的事业,我的骄傲,我的朋友圈,我的一切。
最后,我让成了一个笑话。
我没有再回复他。
我怕我一开口,就是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咒骂。
那太难看了。
我,林微,毕业于名牌大学建筑系,曾经也是拿过设计奖项的天之骄女。
我不应该是那个只会哭闹的怨妇。
我走进衣帽间。
打开最里面的保险柜。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黑色的卡。
是周明为我办的附属卡,额度二百万。
他当时把卡交给我的时候,意气风发,带着一丝炫耀。
“老婆,随便刷。有什么紧急情况,或者看上什么喜欢的,别委屈自己。”
紧急情况。
我觉得,现在就是最紧急的情况。
我的婚姻,我的信任,我的前半生,全都坍塌了。
我需要重建。
而重建,是需要启动资金的。
我拿起那张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镜子里的女人,眼圈是红的,但眼神,是亮的。
我换上那条我最喜欢的,但因为“太隆重”而一直没穿过的丝质长裙。
化了一个精致的全妆。
口红的颜色,是Dior999,正红色。
像战士出征前的旗帜。
我给我的闺蜜,肖嫚,打了个电话。
“嫚嫚,有空吗?陪我逛街。”
电话那头,肖嫚的声音永远充满活力:“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林大设计师终于舍得放下你的锅碗瓢盆,临幸我了?”
“别贫了,我失恋了。”我说。
“啊?你跟周明那孙子……吵架了?”
“不,”我看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准备,把他踹了。”
肖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好声。
“干得漂亮!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妈宝男!你在哪儿?我马上到!”
半小时后,肖嫚的红色保时捷停在我家楼下。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她看着我,吹了声口哨。
“林微,你这身是要去砸场子啊?”
“不,”我系好安全 an 全带,“我是去给自己买回下半辈子。”
我们去了全城最顶级的商场,SKP。
以前我跟周明来,总是逛逛就走,我觉得这里的价格标签,都带着一种对普通人的嘲讽。
但今天,我觉得它们可爱极了。
我走进第一家店,爱马仕。
我甚至没看那些需要配货的Birkin和Kelly。
我直接走向柜台,指着一只陈列在玻璃柜里的Lindy包。
“这个,还有这个,不同颜色的,帮我包起来。”
导购小姐的眼睛亮了亮,笑容职业又得体。
“好的,女士。”
我拿出那张黑卡。
“刷卡。”
第一笔,三十七万。
当POS机吐出签购单时,我听到了我心底那座压抑已久的大山,发出第一声崩裂的巨响。
爽。
前所未有的爽。
肖嫚在我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
“微微……你这是……来真的啊?”
我冲她眨眨眼:“不然呢?演习?”
我们从爱马仕出来,又进了卡地亚。
我给自己挑了一条LOVE系列的手镯。
“这个需要特殊的螺丝刀才能打开,象征着锁住爱情。”导购温柔地介绍。
我笑了。
锁住爱情?
狗屁。
我要的是它戴在我手腕上的分量感,那种冰冷又坚实的触感,提醒我,只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不用介绍了,就这个。再给我父亲挑一块表。”
我给爸爸选了一块江诗丹тона的传承系列。
他一辈子节俭,戴的还是我上大学时送他的天梭。
他值得最好的。
这一单,又是六十多万。
周明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老公”两个字,觉得无比刺眼。
我挂断。
他再打。
我再挂。
然后,他的微信开始轰炸。
“老婆,你在干嘛?”
“我收到消费短信了,你买什么了?”
“微微?你回我一下啊!”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乱花钱啊!”
乱花钱?
我看着他这条信息,差点笑出声。
他转给他妈一百万,叫“孝顺”。
我花几十万给自己和家人买点东西,就叫“乱花钱”?
好一个双重标准。
我懒得理他,拉着肖嫚继续。
香奈儿的经典套装,Celine的最新款墨镜,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项链……
我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把那些我曾经渴望过、但又因为“要持家”而放弃的东西,一件一件,收入囊中。
肖嫚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已经麻木了,全程跟在我后面,像个小助理一样帮我拎袋子。
“微微,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不是报复,你这是给自己办嫁妆呢。”
“什么嫁妆?”
“嫁给你自己的嫁妆啊!”她指着我手上的购物袋,“告别过去,迎娶新生,这些都是贺礼。”
我喜欢这个说法。
最后一站,我们去了一家高端旅行社。
我订了下个月去瑞士的头等舱机票和顶级酒店套餐,三人行。
我,我爸,我妈。
我爸妈这辈子没出过国,总说浪费钱。
我以前也觉得,等以后,等以后我们更有钱了,再带他们去。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以后”?
当最后一笔尾款刷掉,卡里的额度,只剩下几千块的零头。
二百万,就这么在三个小时内,变成了我手里沉甸甸的战利品,和我手机里确凿无疑的旅行订单。
周明的电话已经快被打爆了。
我终于接了。
我按了免提,让肖嫚也能听见。
电话那头,是周明压抑着怒火的咆哮。
“林微!你疯了吗?!二百万!你刷掉了二百万!你知道这二百万我要赚多久吗?!”
“我知道啊,”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但你转给你妈那一百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要攒多久?”
他噎住了。
“那……那能一样吗?那是我妈!”
“哦,”我拖长了音调,“所以你妈是人,我爸妈就不是人?你妈的晚年需要一百万来保障,我林微的八年青春就一文不值?”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开始语无伦次,“微微,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回来。”
“回不去了,周明。”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霓虹像流动的星河。
“在你没有跟我商量,就擅自把我们共同的财产送给你妈的那一刻,我们就回不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不想怎么样,”我拿起一只购物袋,看了看里面的logo,“就是觉得,你妈有一百万养老,我也得有点东西,傍身。”
“你……你这是报复!你这是無理取闹!”他气急败ai败坏。
“随你怎么说。”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在我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话。
“周明,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你说什么?”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离婚。”我重复了一遍,这次更加清晰,更加坚定。
“房子是婚前财产,我不要。车子你开走。小宝的抚养权,我要。至于存款,你给你妈一百万,我刷了两百万,剩下的,我们平分。”
“不,我不同意!林微,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终于崩溃了,“就为了一百万?就为了这点破事?你要跟我离婚?”
“这点破事?”我冷笑。
“周明,这不是一百万的事。这是信任,是尊重,是你在我,和你的原生家庭之间,做出的选择。”
“我选择了你,周明。我为你放弃了我的事业,我的理想,我的一切。我以为我们是一个整体。”
“但你用行动告诉我,不是。”
“在你心里,你的家,永远是你,你妈,你爸。我,林微,最多算个需要付费入住的房客。”
“现在,房客不想住了。”
我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关机。
世界清净了。
肖嫚把车停在路边,给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不是伤心的眼泪。
是释放。
是解脱。
是跟那个卑微、隐忍、自我怀疑了八年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肖嫚拍着我的背,“以后,为自己活。”
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周明已经等在客厅,满屋子都是他抽烟留下的呛人味道。
客厅的茶几上,地上,沙发上,扔满了今天下午的战利品,那些闪着logo的购物袋,像一座座宣告胜利的堡垒。
他看到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眼睛通红地冲过来。
“林微!”
他想抓住我的胳膊,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你终于肯回来了?”他咬着牙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指着满地的购物袋,手指都在发抖。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餐桌旁,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吧。”
是离婚协议书。
我下午找肖嫚帮我联系的律师,加急拟好的。
他看到“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整个人都懵了,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你……你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我拉开椅子坐下,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谈判桌上。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然后又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不可思议。
“为什么?林微,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八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不堪一击的不是感情,”我看着他,“是你的行为,击碎了我们的感情。”
“我不就是给了我妈一百万吗?她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给她养老送终有什么错?!”他又开始激动起来。
“你没错。”我点点头,非常平静,“孝顺母亲,天经地义。你最大的错,是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你把我当成一个合伙人,一个保姆,一个生育工具,但唯独没有当成一个需要被尊重、被商量、被爱护的伴侣。”
“周明,婚姻是什么?是同舟共济。是我们俩,加上小宝,组成的小家庭,去对抗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而不是你拉着我,去填你原生家庭那个无底洞。”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们之间那层看似光鲜的表皮,露出底下腐爛不堪的膿瘡。
他沉默了。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习惯了装不懂。
习惯了用“她是我妈”这句万能挡箭牌,来逃避所有问题。
良久,他颓然地坐在我对面,声音沙哑。
“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是你逼我的。”
“那二百万……你真的都花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对。”我点点头,“一部分,给我爸妈买了礼物。一部分,给我自己添置了行头。还有最大的一部分,我给小宝成立了一个教育信托基金,受益人只有他自己。”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周明,我花掉的不是你的钱,是我这八年青春的折旧费。我觉得,二百万,我要少了。”
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以为我只是在发脾气,只是在报复性消费。
他没想到,我每一步,都想得清清楚楚。
我不是在泄愤。
我是在清算。
清算我们这段不对等的婚姻,清算我那段被辜负的青春。
“协议你看一下,”我把笔推到他面前,“没问题就签字吧。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我站起身,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我没有收拾行李。
这个家里的一切,除了我自己的几件衣服,我什么都不想要。
那些昂贵的家具,那些他标榜“生活品质”的摆设,现在看来,都像是一个个冰冷的枷锁。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我在想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
我想起大学时,我在图纸前熬过的无数个夜晚,想起我的导师拍着我的肩膀说:“林微,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我想起我设计的第一个作品获奖时,站在领奖台上的意气风发。
那时候的我,眼睛里是有光的。
是什么时候,那束光,渐渐熄灭了呢?
大概是从我为了照顾怀孕的自己,辞掉工作那一刻起。
大概是从我每天围着灶台和孩子打转,渐渐和社会脱节那一刻起。
大概是从我每一次提出我想回去工作,周明都用“家里有我呢,你那么辛苦干嘛”来搪塞我的那一刻起。
他不是不爱我。
他只是更爱那个被他圈养起来,完全依附于他,满足他大男子主义的“贤内助”。
而我,要做回林微。
那个眼睛里有光的林微。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周明也来了。
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
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
“协议带了吗?身份证户口本都齐了吗?”我公事公办地问。
他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文件。
我看到,他在协议的末尾,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解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毕竟,八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们沉默地排队,填表,拍照。
当工作人员把那两本红色的离婚证递给我们时,我感觉手里一轻。
那本压在我心上八年的结婚证,终于换掉了。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
“微微。”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一百万……我妈说,她不要了,让我还回来。”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憊。
我轉過身,看著他。
“哦?你那位‘身体不好’的妈,这么快就康复了?”我忍不住讽刺。
他苦笑了一下:“她给我打电话,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没本事,连个老婆都看不住。”
我心里毫无波澜。
“那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了。”
“我知道。”他低下头,“那笔钱,我转回我们……转回卡里了。你刷掉的那二百万,我……我认了。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不需要。”我摇摇头,“那二百万,是我应得的。至于你妈那一百万,你还是留着给她老人家买点保健品吧。毕竟,你只有这么一个妈。”
我把“一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小宝……我什么时候可以看他?”
“随时。但你要记住,你只是探视。他的生活和教育,由我全权负责。我不想他以后,也变成一个拎不清的男人。”
这句话,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眼圈红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微微,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明,”我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你没有错。你只是不适合我。或者说,现在的我,已经不适合你了。”
“去找一个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愿意把你妈当亲妈伺候,愿意在你每一次和稀泥的时候都选择隐忍的女人吧。”
“但我,不干了。”
我转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在我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他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头。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车流中。
我拿出手机,开机。
无数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
有周明的,有我婆婆的。
我婆婆的微信尤其精彩。
“林微你这个!你敢花我儿子的钱!你!”
“你是不是不想过了?我告诉你,我们老周家不愁没人生孩子!离了你,我儿子马上就能找个更年轻更漂亮的!”
“把我儿子辛辛苦苦赚的钱还回来!那是我们老周家的钱!”
我看着这些恶毒的咒骂,笑了。
然后,我截了个图。
打开我的律师的微信对话框,把图片发了过去。
附上一句话:“陈律师,这些,可以作为对方精神损害的证据吗?”
陈律师秒回:“林女士,绰绰有余。”
我关掉微信,打开了另一个APP。
那是我以前常用的建筑设计交流平台。
我的账号,已经落灰很久了。
我吹掉上面的“灰尘”,更新了我的个人状态。
“林微,前XX设计院一级建筑师。今日起,恢复自由身,承接各类设计项目。欢迎骚扰。”
下面,附上了我大学时的毕业设计作品。
那是一座名为“重生”的建筑模型。
它有着不规则的解构主义外观,和充满生命力的内部庭院。
当年,这个作品为我赢得了全国大学生设计金奖。
我的导师说:“林微,这个作品里,我看到了你的野心和灵魂。”
现在,我要把我的野le心和灵魂,一点一点,亲手找回来。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有一个头像闪动起来。
是我的师兄,李燃。
他现在已经是国内一家顶级设计公司的合伙人。
“师妹?你出山了?”
“是啊师兄,”我回复,“再不出来,骨头都要銹了。”
“哈哈,正好,我手头有个项目,一个度假村的整体规划,缺个有灵气的主创。有没有兴趣?”
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像一台熄火已久的引擎,被重新点燃。
“有!”
我只回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的分量,我自己知道。
它代表着,我人生的下半场,正式开锣。
我没有立刻搬出去。
房子虽然是周明的婚前财产,但在小宝抚养权的问题上,我需要一个稳定的居住环境。
我和律师商量后,决定暂时租住在这里,直到我找到合适的新住处。
周明没有反对。
他搬去了公司宿舍。
这个家,一夜之间,变得空旷又安静。
小宝还小,不太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了。
我抱着他,很认真地告诉他:“爸爸妈妈分开了,但我们都一样爱你。你以后会有两个家,一个跟妈妈住,一个偶尔去爸爸那里玩。”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搂着我的脖子说:“妈妈,你今天好香,也好漂亮。”
我笑了。
是啊,我有多久,没有好好打扮自己,没有听到这样的赞美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忙碌得像个陀螺。
一边照顾小宝,一边和李燃的团队开视频会议,讨论度假村的项目。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重新拾起那些专业的软件和理论。
一开始有些生疏,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热爱和天赋,很快就回来了。
我熬了几个通宵,画出了第一稿概念图。
当我把图纸发给李燃时,他只回了我四个字。
“宝刀未老。”
这四个字,比周明曾经说过的所有甜言蜜语,都让我感到振奋。
这是对我专业能力的认可。
是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林微,而不是“周明太太”,所获得的价值肯定。
我的生活,开始被图纸、数据、模型和咖啡填满。
我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全力以赴,看着一个想法在自己手中慢慢变成现实的成就感。
这比刷掉二百万的卡,更让我感到充实和快乐。
期间,周明来过几次看小宝。
他每次来,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会给我带我爱吃的蛋糕,会主动修理家里坏掉的水龙头。
他看着我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图纸,眼神复杂。
“你……又开始画图了?”
“嗯。”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挺好的,”他顿了顿,“你以前……就很喜欢这个。”
我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我喜欢。
他也知道,我是为了他,才放弃了这份喜欢。
有一次,他走的时候,在门口踌躇了很久。
“微微,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我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他。
“周明셔明,你知道吗?我最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辞职,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他愣住了。
“也许,我们会因为谁去接孩子,谁去做晚饭而吵架。也许,我们会因为工作太忙而疏于溝通。”
“但至少,我们会是平等的。我们会是两个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不是一个将军和一个后勤兵。”
“我不会因为你给了你妈一百万就觉得天塌下来了,因为我自己也能赚一百万。我不会因为刷了你的卡而感到一丝丝的愧at疚,因为我花的也是我们共同奋斗的成果。”
“可是,没有如果。”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而坚定。
“我们回不去了。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更爱现在这个,靠自己双手创造价值的自己。”
他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片坦然。
我没有恨他。
我只是,不再需要他了。
一个月后,瑞士之行如期而至。
我挽着爸爸妈妈的手,走在苏黎世的街头。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我给他们拍照,看他们在湖边像孩子一样喂天鹅。
我妈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
“微微,妈觉得对不起你。当初,我们总劝你,说女人家,家庭最重要,让你多忍让。”
“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女人,什么时候都得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底气。”
我爸在一旁,郑重地点点头。
“闺女,以后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里有我们,小寶我们也能帮你带。别怕。”
我抱着他们,眼泪掉了下来。
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淚。
我终于明白,我最大的底气,不是那刷掉的二百万,也不是那份前途无量的设计项目。
而是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都永远站在我身后的家人。
从瑞士回来,我的设计方案,在甲方的竞标会上,全票通过。
李燃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举杯。
“欢迎我们的主创设计师,林微,王者归来!”
掌声雷动。
我站在人群中央,穿着我为自己买的香奈儿套装,手上戴着那只卡地亚手镯。
我化着精致的妆,笑容自信而从容。
我看到很多人眼中的惊艳和欣赏。
这一刻,我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
我就是林微。
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林微。
庆功宴结束,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以前的婆婆。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嚣张跋扈,而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微微……啊不,林微。我……我听周明说,你现在出息了,当大设计师了。”
“有事吗?”我语气淡淡。
“那个……你能不能……跟周明说说,让他回家住吧。他一个大男人,天天住公司宿舍,像什么样子。”
我差点笑出声。
“阿姨,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跟他已经离婚了。他住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不能这么说啊,”她急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他毕竟是小宝的爸爸。你看你现在也忙,要不……我搬过去帮你带小宝?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
周明离开了我的“后勤保障”,生活质量一落千丈。
而我,现在事业有成,收入不菲,她又打起了我的主意。
想用“带孩子”的名义,重新 घुस入我的生活,继续享受她儿子带来的“福利”。
何其可笑。
“不必了。”我冷冷地拒绝。
“我请了专业的育儿嫂,比你科学。而且,我也不想我的儿子,在您这种思想的熏陶下长大。”
“你……你什么意思?!”她又露出了本性。
“我的意思就是,”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离我的生活远一点。你和你儿子,都一样。”
我挂断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世界,再次清净。
半年后,我的新家装修好了。
是我自己设计的。
一个开放式的大平层,有宽敞的客厅,明亮的书房,还有一个专门给小宝玩耍的游乐区。
风格是我最爱的极简主义,线条干净,色彩纯粹。
搬家的那天,肖嫚和李燃都来帮忙。
我们开了香槟庆祝。
肖嫚抱着我,感慨万千:“微微,看着你从那个死气沉沉的豪门怨妇,变成现在这个光芒万丈的女王,我真为你高兴。”
李燃在一旁笑着举杯:“敬女王。”
我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我举起杯,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不敬女王。”
“敬重生。”
是的,重生。
我杀死了那个依附于婚姻和男人的林太太。
然后,让那个独立、自信、拥有自己事业和灵魂的林微,破土而出,迎风而长。
至于周明,我后来听说,他又相亲了几个。
但都无疾而终。
有的嫌他有个妈宝的妈,有的嫌他离过婚还有个孩子。
他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被挑剔、被嫌弃的“商品”,是什么滋味。
他偶尔会给我发微信,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比如今天天气很好,比如小宝又长高了。
我有时会回一句,有时,忙起来就忘了。
我对他,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
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的生活,已经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我不再需要用刷爆谁的卡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因为我自己,就是那张无限额度的黑卡。
我的人生,我做主,我买单。
来源:风过晨为邻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