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往外掏，客厅里传来钥匙拧动门锁的咔哒声。是公公遛弯回来了。我抱着满怀的湿衣服，探头朝客厅看了一眼。“爸，回来啦？今天挺早……”话没说完，我就卡住了。公公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人。那女人看着五十多岁，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米色针织开衫。

我正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往外掏，

客厅里传来钥匙拧动门锁的咔哒声。

是公公遛弯回来了。

我抱着满怀的湿衣服，

探头朝客厅看了一眼。

“爸，回来啦？今天挺早……”

话没说完，我就卡住了。

公公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看着五十多岁，

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

外面套了件米色针织开衫。

头发烫着小卷，梳得整整齐齐。

脸上带着点拘谨又讨好的笑，

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家客厅。

公公看起来心情很好，

脸上是难得的灿烂笑容。

他侧身把那个女人让进来，

清了清嗓子，对我说道：

“小琳啊，来，认识一下。”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

“这是你妈，快叫妈。”

我愣住了，怀里抱着的湿衣服

差点掉在地上。

我妈？开什么玩笑？

我婆婆，我老公李浩的亲妈，

三年前就因为癌症去世了。

那是我亲眼看着送进火葬场的。

“爸，您……您说什么呢？”

我把衣服扔回洗衣机，

擦着手走出来，

“这位阿姨是？”

公公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但语气还是很坚定：

“没听错，这就是你妈，

李浩的亲妈。快叫妈。”

他说着，还伸手揽了一下

那个女人的肩膀。

那女人被他这么一揽，

脸上的笑容更局促了，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叫什么事？

我老公李浩出差还要两天才回来，

家里就我和公公两个人。

这突然带回来一个陌生女人，

硬要我喊妈？

还是李浩那去世三年的亲妈？

“爸，您是不是糊涂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

“浩子他妈，三年前就没了。

我亲手料理的后事，您忘了？”

“你懂什么！”

公公忽然拔高了声音，

脸上显出些不耐烦，

“当年的事比较复杂，

有些情况你们小辈不知道。

总之，这就是李浩的亲妈，

我的……我的爱人。”

他说“爱人”两个字时，

明显顿了一下。

那女人这时候终于开口了，

声音细细软软的：

“你就是小琳吧？

常听你爸提起你。

说你又能干又孝顺。”

我没接她的话，

只是看着公公：

“爸，这事太突然了。

等李浩回来再说，行吗？”

“等他回来干嘛？

这个家我还做不了主了？”

公公像是被我的话激怒了，

“让你叫你就叫！

哪来那么多废话！”

看着公公激动的样子，

再看看那个站在他身边，

低眉顺眼的女人，

我心里那股火也压不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

转身走进卧室。

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那是我藏了快两个月的东西。

我拿着文件袋走回客厅，

公公和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地。

公公的脸色不太好看，

那女人正轻轻拍着他的背，

像是在给他顺气。

“爸，您非要说她是李浩的亲妈，

是吧？”我平静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公公梗着脖子。

我没再说话，

只是慢慢从文件袋里

抽出了几页纸。

最上面一页，

几个黑色加粗的字非常醒目：

“亲子鉴定报告书”。

我把那几页纸递到公公面前。

“那正好，您看看这个。”

公公疑惑地接过去，

低头看了起来。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我看着公公的脸，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

慢慢变成惊讶，

然后是难以置信，

最后是一片死灰。

他的手开始发抖，

那几页纸在他手里哗哗作响。

他的嘴唇哆嗦着，

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这……这不可能……”

他终于挤出一句话，

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白纸黑字，司法鉴定机构盖的章，

具有法律效力的。”

我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您和李浩，根本就不是亲生父子。

生物学上，排除血缘关系。”

站在公公旁边的那个女人，

也探头去看那份报告。

当她看清楚上面的结论时，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看报告，又看看公公，

眼神里充满了慌乱。

“所以，”我继续说道，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无论这位阿姨是谁，

她都不可能是李浩的‘亲妈’。

您让她来冒充，

到底想干什么？”

公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腿一软，踉跄着向后倒去。

幸好那个女人就在他身后，

赶紧扶住了他。

两人一起跌坐在

客厅那张布艺沙发上。

公公瘫坐在那里，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手里还紧紧攥着

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那个女人抱着他的胳膊，

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仿佛我是个怪物。

我看着他们俩，

心里五味杂陈。

两个月前，

我无意中发现了

公公藏起来的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

那女人，不是我婆婆。

从那天起，

疑虑就像藤蔓一样

在我心里疯狂生长。

我找了个机会，

拿到了公公和李浩的样本，

去做了加急的亲子鉴定。

当我拿到这份报告，

看到那个“排除生物学父子关系”

的结论时，

我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李浩，

这个和他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父亲，

竟然不是他的生父。

我更不知道，

公公为什么要隐瞒这个事实，

甚至在婆婆去世后，

还一直和李浩生活在一起。

我本来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李浩出差回来，

好好和他商量一下再说。

可我万万没想到，

今天公公居然会带回来

一个陌生女人，

还硬要我喊她“妈”。

这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也逼得我不得不提前

亮出了这张底牌。

客厅里的气氛凝固了。

公公瘫在沙发上，

像是老了十岁。

那个陌生女人紧紧挨着他，

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站在他们面前，

心里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反而沉甸甸的。

我知道，

这个家的平静，

从今天起，

算是彻底被打破了。

“这……这东西你哪来的？”

公公终于缓过一口气，

扬了扬手里的报告，

声音依旧颤抖。

“这您就别管了。”

我走过去，想把报告拿回来，

“重要的是，这是事实。”

公公却猛地缩回手，

把报告紧紧抱在怀里。

他抬起头看着我，

眼神复杂，有愤怒，有羞愧，

还有一丝……恐惧？

“你早就知道了？

你偷偷去做的？”他质问。

“比起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您是不是更应该解释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迎上他的目光，

“您为什么不是李浩的亲生父亲？

李浩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还有，”

我转向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这位，又是谁？”

女人被我问得一哆嗦，

下意识地往公公身后缩了缩。

公公张了张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

显得格外刺耳。

我拿出来一看，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李浩”。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他不是应该在出差吗？

我犹豫了一下，

按下了接听键。

“喂，老婆，”

李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背景音有些嘈杂，

“我提前忙完了，

已经到高铁站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就到家。

爸在家吧？晚上一起吃火锅？”

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显然对家里发生的这场风暴

一无所知。

我握着手机，

看着面前瘫坐在沙发上、

面如死灰的公公，

还有那个惊慌失措的陌生女人，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婆？听得见吗？”

李浩在电话那头追问。

“嗯，听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爸……在家。我们……等你回来。”

挂断电话，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公公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

身边那个同样不知所措的女人，

嘴唇翕动了几下，

终于嘶哑地开口：

“小琳……我们……

我们得谈谈。”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心里乱成一团。

李浩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到时候，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

说公公带回来个陌生女人，

还硬要我喊妈？

说我和他爸大吵一架，

还甩出了亲子鉴定报告？

我看着瘫在沙发上的公公，

他像是被抽走了魂，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板。

那份报告还被他攥在手里，

纸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那个陌生女人倒是缓过神来了，

她轻轻拍着公公的背，

小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见我看向她，她立刻低下头，

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爸，”我走到沙发前，

“李浩马上就回来了。

您看这事……”

公公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布满血丝。

“不能让他知道！”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嘶哑得吓人。

“您觉得还能瞒得住吗？”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报告，

“就算我不说，

这位阿姨又怎么解释？”

那女人听到我提到她，

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她怯生生地看向公公，

似乎在等他的指示。

公公重重地叹了口气，

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揉了揉太阳穴，

声音低了下来：

“小琳，咱们……

咱们能单独谈谈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想让这个女人回避。

说实话，我也正有此意。

家里的事，关起门来解决。

我看向那个女人：

“阿姨，麻烦您先到

楼下小区花园坐会儿？

我们有点家事要谈。”

那女人立刻站起来，

连连点头：“好，好，

我这就下去。”

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小包，

快步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

担忧地看了公公一眼。

公公朝她挥挥手，

示意她快走。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公公。

空调还在嗡嗡作响，

但空气却像凝固了一样。

公公把那份鉴定报告

轻轻放在茶几上。

他用双手抹了把脸，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小琳，坐吧。”

他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我依言坐下，

心里盘算着他会怎么说。

是继续编故事，

还是终于肯说实话？

“这件事……”

公公开口，声音干涩，

“说来话长。”

我安静地等着，

没有打断他。

“李浩确实不是我亲生的。”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但在我心里，

他就是我亲儿子。”

“那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追问。

公公摇摇头，眼神黯淡：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我愣住了。

“您不知道？

那您是怎么……”

“是三十二年前的事了。”

公公陷入回忆，

眼神飘向远方，

“那时候我和淑芬刚结婚两年，

一直怀不上孩子。”

淑芬是我婆婆的名字。

听到公公提起她，

我心里一阵难过。

“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家，

在小区门口听见婴儿哭声。

走过去一看，是个男婴，

被裹在小被子里，

放在长椅上。”

公公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就是李浩。

当时他才两三个月大，

小脸冻得发紫。”

我屏住呼吸，

没想到李浩的身世是这样的。

“旁边放着一张字条，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求好心人收养，孩子叫浩浩’。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公公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和淑芬商量了一晚上，

决定收养这个孩子。

我们去办了手续，

对外就说是我远房表妹的孩子，

父母出车祸死了。”

“所以，婆婆一直都知道？”

我问。

“她知道。”公公点头，

“淑芬把李浩当亲生儿子疼。

我们约定好，

这辈子都不告诉孩子真相。”

我想起婆婆生前对李浩的疼爱，

那确实不是装出来的。

每次李浩生病，

她都是整夜整夜地守着。

“那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我把话题拉回现在。

公公的表情变得复杂：

“她……她叫王秀英。

是……是我在公园认识的。”

“然后呢？您为什么要

说她是我婆婆？”

公公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再抬头时，眼里有泪光：

“我老了，小琳。

一个人太孤单了。”

我心里一软，但还是追问：

“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

就说是浩子的亲妈啊！”

“不是随便找的！”

公公突然激动起来，

“秀英她……她长得像

李浩的亲生母亲！”

我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您不是没见过他亲生母亲吗？”

公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像是说漏了嘴。

这个细微的表情没逃过我的眼睛。

“爸，您是不是

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

公公避开我的目光，

伸手想去拿水杯，

却把杯子碰倒了。

水洒了一茶几。

他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拭，

明显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

“爸，”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事到如今，您还要瞒着吗？

等李浩回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到时候您再解释，就晚了。”

这句话击中了公公的要害。

他颓然靠回沙发背，

闭上眼睛，长长叹息。

“好，我说。”

他终于妥协了，

“但你要答应我，

先别告诉李浩。”

“我不能保证。”

我如实说，“这要看您说的是什么。”

公公苦笑了一下：

“你呀，还是这么倔。”

他重新坐直身体，

表情严肃起来：

“我见过李浩的亲生母亲。”

“什么时候？”

我的心提了起来。

“就在捡到李浩的那天晚上。”

公公的声音很轻，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其实，我不是在小区门口

发现李浩的。”

“那是在哪儿？”

“是在离小区两条街的

一个小公园里。”

公公的眼神变得遥远，

“那天我加班晚归，

想抄近路回家。

经过那个小公园时，

听见有女人在哭。”

我屏住呼吸，生怕打断他。

“我循着声音找过去，

看见一个年轻女人

抱着婴儿坐在长椅上哭。

她看上去很年轻，

可能还不到二十岁。”

公公顿了顿，继续说：

“我本来想上前问问，

但就在这时，

她把孩子轻轻放在长椅上，

转身就跑。”

“您追了吗？”我问。

“追了。”公公点头，

“但她跑得很快，

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我只来得及看清她的侧脸。”

“所以您记得她长什么样？”

“记得。”公公的声音更低了，

“很清秀的一张脸，

右边眉毛上有颗小痣。

最特别的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孩子，

那眼神……我至今难忘。”

“那和王秀英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不明白。

“秀英的右边眉毛上，

也有颗一模一样的痣。”

公公的声音有些发抖，

“而且她的侧脸，

和那个年轻女人很像。”

我恍然大悟：

“所以您觉得

王秀英可能是李浩的亲生母亲？”

“我不知道。”公公摇头，

“但我第一次在公园见到秀英时，

就注意到了那颗痣。

后来熟悉了，

知道她也是一个人过，

就……”

“就动了心思？”我接话。

公公尴尬地点头：

“我想着，如果她真是李浩的亲妈，

那我们在一起就名正言顺了。

李浩也能接受她。”

“所以您就带她回家，

还硬要我喊妈？”

我觉得这个逻辑简直荒谬。

“我……我是一时糊涂。”

公公捂住脸，“秀英一开始

也不愿意配合我演戏。

是我求她，说这样

李浩就能认她了。”

“那她怎么就答应了呢？”

我追问。

“她说她年轻时

也丢过一个孩子。”

公公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年龄和李浩差不多。

所以她……她可能也存着

一丝希望吧。”

我靠在沙发背上，

感觉脑子很乱。

公公的这个故事太离奇了，

离奇到像是编的。

但看他的表情，

又不完全像在说谎。

“王秀英知道

您捡到李浩的具体经过吗？”

我问。

“不知道。”公公摇头，

“我没跟她说过细节。

只说李浩可能不是亲生的。”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

李浩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到家。

时间不多了。

“爸，您听我说。”

我坐直身体，表情严肃，

“等李浩回来，

您必须跟他说实话。

全部实话。”

公公猛地抬头：“不行！

绝对不能告诉他！

他要是知道自己是捡来的，

会受不了的！”

“那您觉得，

瞒着他一辈子就是为他好？”

我反问，“而且现在瞒得住吗？

鉴定报告就在这里！”

公公痛苦地抱住头：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这件事，不能再瞒下去了。

“这样吧，”我缓和了语气，

“等李浩回来，

我们先不说鉴定报告的事。

您就解释一下王秀英是谁，

为什么要带她回家。

其他的，慢慢再说。”

公公抬起头，眼里有一丝希望：

“你真的先不说？”

“暂时不说。”我点头，

“但您必须保证，

以后找机会跟李浩说清楚。

否则，我会亲自告诉他。”

“好，好。”公公连连点头，

“我保证，我保证。”

我站起身：“我现在下楼，

去找王秀英谈谈。

您趁这个时间想想，

等下怎么跟李浩解释。”

公公感激地看着我：

“小琳，谢谢你。”

我摇摇头，没说话。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公公还坐在沙发上，

背影佝偻，显得格外苍老。

下楼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气公公瞒了这么多年，

还闹出今天这出戏。

另一方面，又有点可怜他。

老年丧偶，想找个伴很正常，

却用了最糟糕的方式。

小区花园里，王秀英

正坐在长椅上发呆。

看到我走过来，她立刻站起来，

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

“阿，阿姨。”她怯生生地叫我。

“王阿姨，坐吧。”

我在她旁边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

身体绷得笔直。

“刚才我爸都跟我说了。”

我开门见山，“您年轻时

也丢过一个孩子？”

王秀英的眼圈立刻红了：

“是，是的。

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能跟我说说吗？”

我问。

她点点头，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那时候我十九岁，

在老家被人骗了，

怀了孩子。

家里觉得丢人，

把我赶了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

“我在城里生下个男孩，

养了三个月。

实在养不起了，

就……就把他放在公园长椅上。”

我的心沉了下去：

“哪个公园？”

“不记得名字了。”

她摇头，“只记得

离一个叫‘幸福里’的小区不远。”

幸福里，正是我们小区以前的旧称。

“孩子有什么特征吗？”

我追问，手心开始冒汗。

“右边耳朵后面，

有块红色的小胎记。”

王秀英的声音在发抖，

“形状像片小叶子。

我给他取名叫小宝。”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李浩的右耳后面，

确实有块红色胎记。

形状就像一片小叶子。

这件事除了我和婆婆、公公，

应该没人知道。

我盯着王秀英的脸，

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她哭得很伤心，不像是装的。

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她就是李浩的亲生母亲。

而公公在捡到李浩时，

很可能就认出了她。

那他为什么刚才不说？

为什么要隐瞒这个最重要的信息？

“王阿姨，”我尽量保持冷静，

“您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在公园跳舞认识的。”

她擦着眼泪，“一开始就是普通朋友。

后来熟悉了，他说他老伴走了，

一个人带大儿子不容易。

我说我命苦，孩子丢了，

丈夫也早逝。”

她顿了顿，继续说：

“再后来，他说他儿子

可能不是亲生的。

问我愿不愿意假装是他亲妈，

这样我们在一起，

他儿子就能接受了。”

“您就答应了？”我问。

“我……我也有私心。”

她低下头，“万一，

万一是我的小宝呢？”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

“姑娘，你告诉我，

李浩他……他耳朵后面，

有没有胎记？”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布满细纹的眼睛里

充满了期待和恐惧。

这一刻，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告诉她有，

那等于确认了她就是李浩的生母。

但这件事，应该由李浩自己决定

要不要相认。

如果告诉她没有，

又是在撒谎。

正当我犹豫时，

手机又响了。

还是李浩。

“老婆，我快到了，

大概十分钟。

你们想吃什么锅底？

我去超市买。”

他的声音依旧轻快。

“都，都行。”

我努力让声音正常，

“你看着买吧。”

“好嘞。对了，

爸是不是不舒服？

刚才电话里感觉他声音不对。”

我看了眼王秀英，

她正紧张地盯着我。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感冒。”

我说，“你快点回来吧。”

挂断电话，我对王秀英说：

“李浩马上到家了。

您先回去吧，今天不太方便。”

王秀英的眼神黯淡下来：

“好，我明白。”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姑娘，能不能……

给我一张李浩的照片？

我保证不打扰他，

就是想看看。”

看着她恳求的眼神，

我心软了。

从手机里找了一张

李浩最近的生活照，

发到了她的微信上。

她看着照片，眼泪又涌了出来：

“谢谢，谢谢你。”

看着她蹒跚离去的背影，

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回到楼上，公公还坐在沙发上。

看到我进来，他急切地问：

“你们谈得怎么样？”

我没回答，而是反问：

“爸，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王秀英是李浩的亲生母亲？”

公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公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那双布满皱纹的手

紧紧抓住沙发扶手，

指节都泛白了。

“您早就认出了她，对吗？”

我向前一步，声音发颤，

“三十二年前那个晚上，

您不仅看见了她的侧脸，

还看清了她的正脸。

所以才能在公园一眼认出。”

公公的嘴唇哆嗦着，

终于挤出一句：

“我……我不确定……”

“那您为什么不说？”

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还要编造

在小区门口捡到孩子的谎言？”

“我怕啊！”公公突然哭出声来，

老泪纵横，“我怕说了实话，

李浩就会去找他亲妈！

那我怎么办？

淑芬走了，我就只剩他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

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

总是板着脸的严肃公公，

只是个害怕失去儿子的老人。

我心里五味杂陈。

既气他的自私，

又理解他的恐惧。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压低声音，“李浩马上到家了。”

公公用袖子擦着眼泪：

“能不能……先别告诉他？

求你了，小琳。”

我看着他的眼睛：

“王秀英已经告诉我了。

李浩耳朵后面的胎记，

她描述得一点不差。

她就是李浩的亲生母亲。”

公公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长长叹息：

“造孽啊……真是造孽……”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和公公同时一惊。

“我回来了！”

李浩推门而入，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买了麻辣和菌菇的锅底，

还有好多肉……”

他的话戛然而止。

显然察觉到了屋里不寻常的气氛。

“爸，你怎么了？”

李浩放下手里的东西，

快步走到沙发前，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

公公慌忙擦干眼泪，

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李浩又看向我：“老婆，

你眼睛怎么也是红的？”

“刚才切洋葱了。”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李浩狐疑地看看我们，

但没再追问。

他转身去厨房放东西：

“那我先去准备火锅。

爸你休息会儿。”

趁李浩在厨房忙碌，

我低声对公公说：

“今晚先不说。

但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公公感激地点点头。

他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大概是去平复心情。

我在沙发上坐下，

感觉浑身无力。

这个秘密像块大石头，

压得我喘不过气。

李浩在厨房里哼着歌，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刚刚被揭开了一角。

晚饭时，气氛依然尴尬。

公公几乎没动筷子，

一直低着头。

李浩终于忍不住了：

“爸，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们今天都很奇怪。”

公公握着筷子的手在抖。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最后只是摇摇头：

“真没事，就是感冒了。”

李浩看向我，眼神里满是疑问。

我避开他的目光，

往他碗里夹了片肉：

“快吃吧，都要煮老了。”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我能感觉到李浩的疑虑，

但他很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

晚饭后，李浩去洗碗。

公公早早回了房间，

说是头晕要休息。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夜景。

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

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李浩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老婆，到底怎么了？

你和爸肯定有事瞒着我。”

我靠在他怀里，

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

这个我深爱的男人，

他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

“浩子，”我轻声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发现自己的人生

和想象中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李浩笑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什么电视剧了？”

“就是随便问问。”我说。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

“不管发生什么，

我有你，有爸，就够了。

别的都不重要。”

我的心揪紧了。

他越是这么说，

我越是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那一晚，我辗转难眠。

李浩在我身边睡得很沉，

呼吸均匀。

凌晨两点，我悄悄起床，

想到客厅喝点水。

经过公公房间时，

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最终没有敲门。

第二天是周六，

李浩不用上班。

他一大早就起床做早餐，

想缓和家里的气氛。

公公直到九点多才出房间。

眼睛肿着，显然也没睡好。

“爸，你好点了吗？”

李浩关切地问。

公公点点头，在餐桌前坐下。

他看看我，又看看李浩，

欲言又止。

“爸，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李浩突然说，

“昨天我回家时，

在小区门口看见一个阿姨。

她一直盯着我看，

眼神特别奇怪。

您认识她吗？”

我和公公同时愣住了。

“什……什么样的阿姨？”

公公的声音发紧。

“五十多岁，卷发，

穿碎花裙子。”

李浩描述着，“我走过去时，

她好像还想叫住我，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公公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

掉在桌上。

“您果然认识她。”

李浩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是谁？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公公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求助般地看向我。

我知道，瞒不住了。

“浩子，”我深吸一口气，

“有件事，我们得告诉你。”

李浩看看我，又看看公公：

“什么事这么严肃？”

公公突然站起来：

“不，现在不能说！”

他的声音在发抖。

“爸，到底什么事？”

李浩也站了起来，

“你们这样我很担心。”

我看着公公，轻轻摇头：

“瞒不住的。王秀英

已经找到小区来了。”

“王秀英是谁？”李浩问。

公公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双手捂住脸。

“浩子，”我握住他的手，

“你先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

都要冷静。”

李浩点头，表情凝重起来。

我看了眼公公，他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

开始讲述昨天发生的一切。

从公公带王秀英回家，

到我要他叫妈，

到我拿出亲子鉴定报告，

再到公公承认李浩是收养的，

最后到王秀英可能就是他的生母。

我讲得很慢，很仔细。

李浩一直安静地听着，

表情从疑惑到震惊，

再到难以置信。

当我讲到王秀英描述

孩子耳朵后面的胎记时，

李浩下意识地摸了摸

自己的右耳后。

那里确实有块红色胎记，

形状像片小叶子。

我说完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李浩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看见他紧握的拳头。

“浩子？”我轻声叫他。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先看向我，然后转向公公：

“爸，这些都是真的吗？”

公公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浩子，对不起……

爸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李浩猛地站起来，

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所以，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我妈也不是我的亲妈？

而昨天那个陌生女人，

才是我真正的母亲？”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那种平静更让人害怕。

“浩子，你听爸解释……”

公公也站起来，想去拉他的手。

李浩后退一步，避开了。

他看着我：“那份鉴定报告，

能给我看看吗？”

我走进卧室，拿出文件袋。

李浩接过报告，一页页翻看。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当看到最后那行

“排除生物学父子关系”时，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三十多年……”

他喃喃自语，“你们瞒了我

三十多年……”

“浩子，爸是真的把你

当亲儿子啊！”

公公哭着说，“你妈也是，

她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浩突然吼道，

“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是我和他结婚以来，

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公公被吼得愣住了，

讷讷地说不出话。

“那个王秀英……”

李浩转向我，“她现在在哪？

我要见她。”

“我不知道她的住址。”

我说，“但我有她的微信。”

“现在就联系她。”

李浩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要当面问清楚。”

我看向公公，他颓然地点点头。

我给王秀英发了消息：

“阿姨，李浩想见您。

您现在方便吗？”

她几乎是秒回：“方便！

在哪里见？我随时都可以！”

我们约在了小区附近的茶馆。

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

李浩开车，我和公公坐在后排。

公公一直低着头，不停抹眼泪。

王秀英已经等在包厢里。

看到我们进来，她立刻站起来，

紧张地绞着手指。

她的眼睛红肿，

显然也哭过。

李浩在她对面坐下，

直视着她的眼睛：

“您就是王秀英女士？”

他的语气很生疏，

用了“您”和“女士”这样的称呼。

王秀英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孩子，我……我是……”

“据我所知，三十二年前，

您在一个公园里

抛弃了一个三个月大的男婴。”

李浩的声音很冷，“是吗？”

王秀英泣不成声，只能点头。

“那个男婴，有什么特征？”

李浩继续问。

“右耳后面……有块红色胎记，

像……像片小叶子。”

王秀英哽咽着说，“我给他取名……

叫小宝。”

李浩沉默了一会儿：

“您为什么抛弃他？”

“我当时……太年轻，

养不活他……”

王秀英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和昨天告诉我的一样。

李浩安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王秀英讲完后，

他问：“这么多年，

您找过他吗？”

“找过，一直在找。”

王秀英哭着说，“但我只知道

当年那个公园在幸福里附近。

我搬过很多次家，

后来连公园都找不到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旧钱包，

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这是……这是他一百天时，

我偷偷去照相馆拍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边。”

照片上是一个胖乎乎的婴儿，

笑得眼睛弯弯。

虽然很模糊，

但能看出和李浩小时候很像。

李浩看着那张照片，

久久没有说话。

“孩子，对不起……”

王秀英哽咽着，“妈妈对不起你……

我不求你原谅，

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李浩突然站起来，走向门口。

“我需要静一静。”

他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我赶紧追出去。

他站在茶馆门口，背对着我。

肩膀在微微抖动。

我走到他身边，发现他在哭。

无声地流泪。

“浩子……”我轻轻抱住他。

他靠在我肩上，声音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妈临死前，

我都没能叫她一声真正的妈妈……”

我心里一痛，抱紧了他。

是啊，婆婆去世时，

李浩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那时他知道真相，

该有多遗憾。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擦干眼泪，“先回去吧。

让爸和……和她再坐会儿。”

我们回到包厢时，

公公和王秀英都沉默着。

王秀英还在抹眼泪，

公公则一脸愧疚。

“今天先到这里吧。”

李浩说，“我需要时间消化。”

王秀英连忙点头：“好，好。

你慢慢想，我不急。”

离开茶馆时，

王秀英小心翼翼地问：

“以后……我还能见你吗？”

李浩没有回头：“等我想通了，

会联系你的。”

回家的路上，依然无人说话。

但气氛和来时不同，

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

到家后，李浩直接进了卧室。

公公想跟进去，又不敢。

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小琳，你说浩子

会不会恨我？”他焦虑地问。

我摇摇头：“他不会恨您。

但他需要时间。”

傍晚，李浩终于走出卧室。

他的眼睛还是红的，

但表情平静了许多。

“爸，”他对公公说，

“我们谈谈。”

公公紧张地跟着他走进书房。

我留在客厅，心悬在半空。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来了。

公公的眼睛又红又肿，

但表情轻松了些。

李浩搂着他的肩膀，

轻声说着什么。

晚上睡觉前，李浩告诉我：

“我跟爸说了，我不怪他。

他和我妈把我养大，

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松了口气：“那王秀英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没想好。

虽然她是我生母，

但三十多年的空白，

不是那么容易填补的。”

我握住他的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

我都支持你。”

几天后，李浩约王秀英

又见了一次面。

这次他们单独谈了两个小时。

回来后，李浩告诉我：

“我答应以后偶尔见她，

但不会叫她妈妈。

我只有一个妈妈，虽然她不在了。”

我理解他的决定。

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

公公和王秀英的关系也明确了。

他们决定做普通朋友，

偶尔一起散步聊天。

但不再提冒充亲妈的事。

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李浩变得更加珍惜家庭。

他经常陪公公散步，聊天。

对我更是体贴入微。

有一天晚上，他抱着我说：

“老婆，谢谢你当时

拿出了那份鉴定报告。

虽然过程很痛苦，

但知道真相，我心里踏实了。”

我靠在他怀里，轻声问：

“后悔知道真相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

“不后悔。每个人都有权

知道自己的来处。

只是……”他顿了顿，

“希望下辈子，

我能做爸妈的亲生儿子。

早点遇见他们。”

我抱紧他，没有说话。

窗外，月色如水。

这个家经历了风雨，

但最终还是迎来了晴天。

而那个藏在牛皮纸袋里的秘密，

终于不再是沉重的负担。

它成了这个家庭

新篇章的开始。

来源：比奥利奥还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