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国外失联十年,家人以为我死了,回来时发现家里多了个弟弟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4 09:50 1

摘要:我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走出机场大厅,一股混杂着汽车尾气和亚热带湿气的风,糊了我一脸。

飞机落地时,我的心脏比引擎的轰鸣声还要响。

十年。

整整十年。

我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走出机场大厅,一股混杂着汽车尾气和亚热带湿气的风,糊了我一脸。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我叫陈舒,三十三岁。在所有人的世界里,我应该已经死了十年。

打车回到我记忆中的那个老小区,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司机师傅看我脸色发白,还好心问了句:“姑娘,不舒服啊?”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晕的不是车,是近乡情怯,是铺天盖地的未知和恐惧。

车停在小区门口,那扇掉了漆的铁门,还是老样子,只是锈得更厉害了。

我付了钱,拉着箱子,一步一步往里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

单元楼的楼道还是那么黑,声控灯时好时坏。我跺了跺脚,灯没亮。

行吧。

我摸着黑,凭着肌肉记忆,一级一级往上爬。

五楼。

我家在五楼。

楼道里飘着一股熟悉的,属于老房子的味道。潮湿、灰尘,还有邻居家飘出来的饭菜香。

今天好像是张阿姨家在炖排骨。

我站在502的门口,那扇暗红色的防盗门,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门上贴着的倒福字,已经褪色泛黄,边角都翘起来了。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我在国外刷盘子的时候揣着,在没有身份、流落街头的时候攥着,在无数个想死的夜里,一遍遍摩挲着。

它是我的护身符,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锁孔。

转不动。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我再试了一次,用尽了力气。

还是转不动。

锁,换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把我浇得透心凉。

也是,十年了。

怎么可能不换锁。

我站在门口,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傻子。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压出一小块干净的印子。

我该怎么办?

敲门?

敲门之后说什么?

“嗨,爸,妈,我没死,我回来了。”

这听起来像个蹩脚的恐怖片开头。

就在我犹豫不决,手指蜷缩又张开的时候,门里传来了动静。

“谁啊?”

是我妈的声音。

还是一样,带着点不耐烦的沙哑。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门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问你话呢,谁啊?再不说话我报警了!”

我猛地一抹脸,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妈。”

声音嘶哑,破碎,像被砂纸磨过。

门里的声音,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

大概过了十几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那么长,门上的猫眼,暗了一下。

然后,是锁芯转动的声音,咔哒,咔哒,咔哒。

门,开了一条缝。

我妈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她老了。

比我记忆里老了太多。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妈,是我。”

我往前走了一步。

“我回来了。”

“陈舒?”

她终于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轻得像羽毛。

“真的是你?”

我用力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猛地把门拉开,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她的手在我脸上、胳膊上胡乱地摸着,像是在确认一个幻影的真实性。

“鬼……你是鬼……”

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妈,我不是鬼,你摸,我是热的。”

我抓住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

温热的触感终于让她回过神来。

“我的女儿……我的舒舒……”

她猛地抱住我,嚎啕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积攒了十年的思念、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也抱着她,放声大哭。

行李箱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谁都没管。

我们就这样在门口,抱着对方,好像要把这十年缺失的拥抱,一次性补回来。

“你死哪儿去了啊!你这个死丫头!你知不知道我们以为你死了!我们给你办了葬礼!你的户口都销了啊!”

我妈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我的背。

不疼。

一点都不疼。

我知道,她是在发泄,是在确认,我真的回来了。

“对不起,妈,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客厅里传来一个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哭什么?大白天的,谁来了?”

是我爸。

他走到玄关,看到抱在一起的我们,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手里的报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陈舒?”

我爸比我妈冷静,但他通红的眼圈和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

我从我妈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

“爸。”

我爸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走过来,抬起手,似乎想打我,但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最后,重重地落在了我肩膀上。

“回来就好。”

他拍了拍我。

“回来就好。”

三个字,千斤重。

我爸的眼泪,也下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家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我妈拉着我,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摸摸我的脸,一会儿看看我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瘦了,瘦了”。

我爸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

整个客厅,烟雾缭绕,像着了火。

谁都没有问那最关键的问题。

这十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他们不敢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吃饭了吗?”我妈突然问。

我摇摇头。

“饿了吧?妈给你做饭去,你想吃什么?红烧肉?可乐鸡翅?还是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她一口气报出了一串菜名,都是我以前最爱吃的。

“都行。”我说,喉咙发紧。

“行,都给你做!”

我妈像得了圣旨,猛地站起来,冲进厨房,叮叮当ang地开始忙活。

那架势,不像做饭,像打仗。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我爸。

还有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这些年,在外面……还好吗?”

他问得很小心,很克制。

我点点头。

“还行。”

“还行”两个字,包含了多少辛酸和血泪,只有我自己知道。

但我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

我爸叹了口气,摁灭了烟头。

“算了,人回来就行。别的事,以后再说。”

他站起来,“我去帮你妈打下手。”

他逃了。

像个逃兵一样,逃离了这个尴尬的战场。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装修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只是家具旧了,墙皮有些泛黄。

电视柜上,摆着一个黑白相框。

是我的照片。

一张十六七岁的证件照,梳着马尾,眼神清亮,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

照片下面,压着一小束干枯的雏菊。

我的遗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站起来,走到电视柜前,伸出手,想把那个相框拿起来。

就在这时,一间卧室的门,开了。

一个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

他的脸,是我爸的模子刻出来的,但那双眼睛,又像极了我妈。

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一脸茫然。

“你……是谁啊?”

他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奶气。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们俩,像是在照一面扭曲的镜子。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像我爸妈?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炸开。

厨房里,我妈探出头来。

“阳阳,醒啦?快,过来,叫姐姐。”

姐姐?

我猛地转头看我妈,眼神里全是问号。

我妈的表情,尴尬又局促。

“那个……舒舒,这是……这是你弟弟,陈阳。”

弟弟。

陈。阳。

我的……弟弟。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引爆。

我失联十年。

我爸妈,在我“死”后,又生了一个孩子。

一个……我的替代品。

那个叫陈阳的男孩,走到我面前,仰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就是我那个……死了的姐姐?”

他的声音清脆,童言无忌。

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心。

死了的姐姐。

原来,我在这个家里,已经是一个传说,一个鬼故事。

我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妈赶紧走过来,拍了一下陈阳的后脑勺。

“胡说什么呢!快叫姐姐!”

陈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姐姐。”

我没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

这个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呼吸着的,属于我父母的孩子。

他占据了我曾经的位置,睡在我曾经的房间。

而我,像一个闯入者,一个不速之客。

“舒舒,你别怪我们。”我妈拉着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你那年出了事,我和你爸……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医生说,让我们再生一个,有个念想……”

“所以,他就成了我的念想?”我冷冷地打断她。

我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是的,舒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妈慌乱地解释着。

“那是什么样?”我看着她,“因为我死了,所以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生活,再生一个孩子,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没有忘!”我爸从厨房冲了出来,眼睛通红,“你以为我们好过吗?你妈为你流了多少眼泪?我为你愁白了多少头发?给你销户口那天,你妈差点跟着你去了!”

“那他呢?”我指着陈阳,歇斯底里地吼道,“他算什么?我的影子吗?还是你们用来填补空虚的工具?”

陈阳被我吓到了,往我妈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陈舒!你怎么说话呢!”我爸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你弟弟!是你的亲弟弟!”

“我没有弟弟!”

我吼出这句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看着我爸妈脸上震惊和受伤的表情,看着陈阳那张酷似我的脸,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我算什么?

我拼死拼活地回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为了证明我这个“死人”,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将我彻底淹没。

“我去给你收拾房间。”我妈打破了沉默,拉着陈阳,“阳阳,走,去把你的东西搬到书房,让姐姐住你的房间。”

“为什么?”陈阳不乐意了,“那是我的房间!”

“听话!”我妈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着他们走进那间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卧室,看着我妈手脚麻利地把属于另一个男孩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

书桌上的奥特曼,床头的高达模型,墙上贴的NBA球星海报。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里,已经不是我的房间了。

我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晚饭,异常丰盛。

一桌子,都是我爱吃的菜。

红烧肉,油光锃亮。

糖醋排骨,酸甜可口。

但我一口都吃不下。

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爸给我夹了一块排骨。

“吃吧,你妈做了一下午。”

我妈也给我夹了一块鸡翅。

“多吃点,看你瘦的。”

他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陈阳坐在我对面,埋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声不吭。

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偷偷地看我。

那眼神里,有好奇,有畏惧,还有一丝……敌意。

我突然觉得很累。

比在后厨连续洗十二个小时的盘子还要累。

“我吃饱了。”

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舒舒,你才吃了几口……”

“我累了,想休息。”

我没再看他们,径直走进了那间“我的”卧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见我妈压抑的哭声。

房间里,还残留着那个男孩的气息。

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

我的东西,早就没了。

衣柜里,空空如也。

书桌上,摆着我妈刚换上的干净床单和被子。

我走过去,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我以为回家了,就可以结束所有的颠沛流离。

可我没想到,回家,才是另一场流浪的开始。

夜里,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回到了厄瓜多尔的那个小镇。

我和那个男人,在海边散步。

他说,他会爱我一辈子。

他说,他会带我环游世界。

然后,他拿着我所有的钱和护照,消失了。

我成了黑户。

我不会说西班牙语,身无分文。

我只能去中餐厅打黑工,每天刷洗堆积如山的盘子,换取一顿饱饭和一个能睡觉的角落。

我不敢报警,不敢去大使馆。

我怕。

我怕被遣返,怕我爸妈知道我有多蠢,有多失败。

我选择了逃避。

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时间久了,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有一天,我在后厨的电视上,看到了国内的新闻。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今日,我国经济持续向好……”

那一瞬间,乡愁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

我想回家。

我疯了一样地想回家。

我开始攒钱,一分一分地攒。

我去做各种各样的工作,服务员,保洁,甚至是去工地上搬砖。

我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攒够了偷渡回国的钱。

那是一段不见天日的日子。

我蜷缩在货船的底舱,闻着机油和海水的腥味,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以为我会死在海上。

可我活下来了。

我终于,回到了这片土地。

却发现,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

我坐起来,听见客厅里有动静。

我穿上拖鞋,轻轻地打开门。

我爸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

两个人影,像两座雕塑。

“……都怪我。”是我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当初要不是我逼着她去相亲,她也不会一气之下跑到国外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爸的声音,疲惫不堪,“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可你看她那样儿……她心里有怨,她恨我们。”

“换你,你不恨?咱们把她‘坟’都立了,还给她生了个弟弟。她回来一看,家都快没了,能不恨吗?”

“那怎么办啊……我看着她,心就跟刀割一样。这十年,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我妈又哭了。

我爸叹了气,拍了拍她的背。

“慢慢来吧。总会好的。她是咱们的女儿,这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

我悄悄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他们知道我心里有怨,也知道我过得不好。

可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我们之间,隔着十年的空白,隔着一个叫陈阳的男孩,隔着一座我亲手筑起的心墙。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房间。

我爸妈已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放着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我妈的字迹。

“舒舒,饭在锅里,记得吃。我们晚上回来。有事打电话。”

陈阳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正在拼一个复杂的乐高。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我走到餐桌前,坐下,默默地吃着三明治。

我们俩,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共享着一个空间,却像隔着一个银河系。

“喂。”

他突然开口了。

我抬起头。

“你……真的是我姐姐?”他问。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十年都不回家?”

他问出了我爸妈都不敢问的问题。

我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责备,只有纯粹的好奇。

我该怎么回答他?

告诉他,你姐姐是个傻子,被男人骗了,在国外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没脸回来?

我扯了扯嘴角,说:“因为……姐姐在国外迷路了。”

“迷路了十年?”他显然不信,“你骗人。我老师说,现在有手机,有导航,不可能迷路那么久。”

“我那个时候,没有手机。”

“那你为什么不买一个?”

“因为……没有钱。”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一阵刺痛。

陈阳愣住了。

他可能无法理解,“没有钱”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从小衣食无忧,有父母的疼爱,有自己的房间,有数不清的玩具。

他的人生,和我的人生,是两个极端。

“哦。”

他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拼他的乐高。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

我吃完早饭,把盘子洗了。

无事可做。

这个家,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想出去走走。

我想看看,这十年,我错过了什么。

我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

陈阳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我。

“出去走走。”

“你不回来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c的紧张。

我愣了一下。

“回来。”

“真的?”

“真的。”

他好像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这没来由的紧张,是为了什么。

是怕我这个“鬼姐姐”再次消失,让他爸妈伤心?

还是怕我……抢走他的东西?

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以前的菜市场,变成了窗明几净的超市。

街角的小书店,变成了连锁的咖啡馆。

就连我上学时最爱去的那家米粉店,也拆了,盖起了一栋高耸的商业楼。

十年,沧海桑田。

我像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手机支付,共享单车,外卖小哥……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东西。

我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号,没有银行卡。

我寸步难行。

我像一个透明人,游离在这个城市之外。

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整个下午。

看着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那些都与我无关。

傍晚,我回了家。

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我爸妈已经回来了。

“舒舒,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我妈笑着迎上来。

我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陈阳在自己的……不,在书房里写作业。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那么的温馨。

像一幅完美的家庭生活图景。

而我,是这幅画上,一个多余的,突兀的污点。

饭桌上,我妈不停地给我夹菜。

“舒舒,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走?

我还能去哪儿?

“不走了。”我说。

我妈明显松了口气。

“那你的户口……得想办法恢复。还有身份证,也得重新办。这事儿我托人去问问。”我爸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他们已经开始规划我的未来。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的未来。

“工作的事,也别急。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我妈说。

我点点头,没有反驳。

我现在,没有反驳的资格。

我是一个需要依附他们才能生存下去的废人。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羞耻。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书房,还亮着灯。

陈阳还没睡。

我能听到他翻书的声音,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突然有些好奇。

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我悄悄地爬起来,走到书房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

他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本数学题册,愁眉苦脸。

小小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我每次遇到解不出的数学题,也是这副表情。

我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推开了门。

他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你干嘛?”他警惕地看着我。

“我看你还没睡。”我说,声音有些干涩。

“我作业没写完。”他嘟囔着,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的题册。

是一道几何题。

“这道题,辅助线做错了。”我说。

他猛地抬起头,怀疑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数学还不错。”

我拿起他桌上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另一条辅助线。

“你看,从这里,连接到这个点。然后用这个角,等于这个角……”

我一边画,一边给他讲。

他一开始还半信半疑,但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

“哦!我明白了!”

他抢过笔,在题册上飞快地演算起来。

很快,答案就出来了。

“对啦!”他兴奋地叫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戒备,而是充满了崇拜。

“你好厉害啊!”

“还行吧。”我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心里,却有一丝久违的暖意。

“你以前学习很好吗?”他问。

“嗯,考上了重点大学。”

“那后来呢?”

“后来……”我顿住了。

后来,我遇到了那个男人,放弃了学业,跟他私奔到了国外。

然后,就是长达十年的噩梦。

“后来,姐姐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换了个说法。

“比厄瓜多尔还远吗?”

我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厄瓜多尔?”

“我听爸妈说的。他们说,你最后一次打电话,就是在那里。”

原来,他们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嗯,差不多吧。”我含糊地回答。

“那你还会走吗?”他又问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我看着他。

他低下头,玩着手里的笔。

“我怕你走了,爸妈又会哭。”

他的声音很小,但我听清楚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原来,他不是怕我抢走他的东西。

他是怕我,再次伤害我们的父母。

这个九岁的孩子,比我想象的,要懂事得多。

也……孤独得多。

“我不走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真的?”

“真的。”

我伸出手,想像我爸拍我那样,拍拍他的肩膀。

但他却往后缩了一下。

我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们之间,还是有隔阂。

我收回手,笑了笑。

“早点睡吧。”

我转身,走出了书房。

那一晚,我睡得很好。

没有噩梦。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陈阳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我会在他写作业遇到难题时,给他一些指点。

他会把他觉得好笑的漫画书,放在我的床头。

我们的话不多,但家里的气氛,不再像以前那么冰冷。

我爸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我爸托了关系,开始帮我跑户口和身份证的事。

过程很复杂,很麻烦。

一个“被死亡”的人,要重新在法律上“复活”,需要无数的证明和手续。

我爸每天都为了我的事,东奔西走,原本就不多的黑发,又白了许多。

我妈则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想把那十年亏欠我的,都补回来。

我看着他们为我忙碌,心里五味杂陈。

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丝……不安。

我总觉得,这样的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那个最核心的问题,我们谁都没有触碰。

我那消失的十年,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埋在我们之间。

果然,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我爸的一个老战友,王叔叔,来家里做客。

他是我爸最好的朋友,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他看到我,激动得老泪纵横。

“丫头!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出事那年,你爸差点就垮了!”

酒过三巡,王叔叔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舒舒啊,不是叔说你。你说你当年,怎么就那么傻?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都不要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爸妈的脸色,也变了。

“老王,喝多了吧你!”我爸想打断他。

“我没喝多!”王叔叔一挥手,“你别护着她!这事儿必须说清楚!这十年,她到底上哪儿去了?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能有好日子过吗?!”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客厅都能听见。

陈阳从书房里探出头来,一脸惊恐。

我妈赶紧过去,把他推了回去,关上了门。

客厅里,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我爸妈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发作。

我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我最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了。

“说啊!”王叔叔逼视着我,“你倒是说啊!你这十年,到底在干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又看了看我爸妈。

我看到他们眼里的担忧和乞求。

他们希望我息事宁人,希望我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可我,不想再骗人了。

也不想再骗自己了。

“王叔,你想知道?”我冷笑一声。

“对!我想知道!你爸妈也想知道!他们只是不敢问!”

“好。”

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我告诉你们。”

“我这十年,在厄瓜多尔,被人骗光了钱,丢了护照,成了黑户。”

“我在中餐厅的后厨,刷了八年的盘子。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住在堆满杂物的储藏室里,像条狗一样活着。”

“我被人欺负,被人打骂,被人当成垃圾一样看待。”

“我为了攒钱回国,去工地上搬过砖,去码头上扛过货。我身上,到现在还有那时候留下的伤疤。”

我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我坐着蛇头的货船,在海上漂了两个月。我得了败血症,差点死在船上。”

“这就是我的十年。”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把那些我以为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血淋淋的过去,全部撕开,摊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满意了吗?”

整个客厅,死一样的寂静。

王叔叔张着嘴,一脸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爸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我妈,已经泣不成声。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她扑过来,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妈不该问的……妈不该问的……”

我任由她抱着,眼泪,却一滴都流不出来。

心里的那个脓包,被我亲手挤破了。

很疼。

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天晚上,我爸陪王叔叔喝了很多酒。

王叔叔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着:“丫头,是叔不对,叔给你道歉。”

我爸把我叫到阳台。

他递给我一根烟。

我接了过来,点上。

我们父女俩,就这么沉默地抽着烟,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都过去了。”很久之后,我爸开口了,声音沙哑。

“嗯。”

“以后,有爸妈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嗯。”

“那个男的……你还恨他吗?”

我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我的眼神,平静无波。

“不恨了。”

“为什么?”

“不值得。”

是的,不值得。

我用了十年最宝贵的青春,去恨一个不值得的人。

现在,我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了。

我爸欣慰地笑了笑。

他掐灭烟头,拍了拍我的肩膀。

“长大了。”

那天之后,我们家里的气氛,又变了。

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好像消失了。

我爸妈不再对我小心翼翼。

他们会像以前一样,唠叨我,管教我。

“陈舒,屋子乱得跟猪窝一样,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陈舒,别老是躺着,出去走走,活动活动!”

我嘴上嫌他们烦,心里,却是暖的。

这才是家,不是吗?

我和陈阳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他不再叫我“喂”,而是改口叫“姐”。

他会把他学校里的趣事,讲给我听。

他会把他最喜欢的零食,分我一半。

有一次,他放学回来,脸上挂了彩,嘴角青了一块。

我吓了一跳,拉着他问怎么回事。

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后来,我妈去学校了解了情况,才知道,他和同学打架了。

因为那个同学,说我是“从国外跑回来的野鬼”。

陈阳听到了,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我妈在电话里,把那个同学的家长,骂得狗血淋头。

挂了电话,她又心疼地给陈阳的伤口上药。

我站在旁边,看着陈阳那张倔强的小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晚上,我走进他的房间。

他正趴在床上生闷气。

“还疼吗?”我问。

他摇摇头。

“为什么打架?”

“他骂你。”他闷声说。

“为了我,值得吗?”

“你是我姐。”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清澈又坚定。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一次,他没有躲。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告诉姐。”

“嗯!”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的身份证,终于办下来了。

拿到那张崭新的卡片时,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照片上的我,剪了短发,眼神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和十年前那个倔强叛逆的女孩,判若两人。

我,陈舒,终于重新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了合法的身份。

我开始找工作。

我大学学的是英语,但荒废了十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我没有工作经验,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能。

一次次的面试,一次次的失败。

我爸想托关系,帮我找个清闲的单位。

我拒绝了。

我想靠自己。

我不想再当一个废人。

最后,我在一家少儿英语培训机构,找到了一份助教的工作。

薪水不高,但足够我养活自己。

每天和孩子们待在一起,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英语,我感觉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生活,好像终于走上了正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以为,故事就会这样,平淡而温馨地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她叫林娜。

她说,她认识那个毁了我十年的男人。

她说,她想见我一面。

我的世界,再次,天翻地覆。

来源:情浓月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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