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殷红的血，顺着寒玉台繁复的纹路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在寂静的殿中敲出惊心的回响。
上篇
我为救他轮回七世，次次剜心泣血。
第一世他把我送给敌国，说我不过是个婢女；
第二世他让我替嫁病痨太子，我咳血而亡；
第三世他夺我灵根给了小师妹；
……
第七世，我亲手将断刃插进胸膛：
“师尊，这七世孽徒我不当了。”
血溅那刻，他却撕碎轮回盘，双目赤红：
“不准走！你还欠我一世——”
---
第一章 剜心
殷红的血，顺着寒玉台繁复的纹路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在寂静的殿中敲出惊心的回响。
云薇躺在冰冷的台面上，胸口的衣衫被撕开，裸露的肌肤能清晰感受到台下万年寒玉渗入骨髓的冷意。可她觉得，比不上此刻正探入她胸腔那只手的万分之一寒冷。
那只手，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抚过她的发顶，温柔地唤她“薇儿”，也曾执剑引领，教她体悟无上剑道。那是她的师尊，清冷孤绝，被誉为修真界最接近天道的玄陵仙尊，离砚。
而现在，这只手，正精准地、毫无怜惜地，攫取着她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脏。
剧烈的痛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却不肯泄出一丝呻吟。
视线开始模糊，涣散的目光越过离砚冷硬的侧脸轮廓，落在他身后不远处。
那里站着苏灵儿，她的小师妹，一身鹅黄衣裙，娇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此刻，她正捂着心口，秀眉轻蹙，楚楚可怜地望着这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意。
“师尊……灵儿师姐的心疾……真的需要我的……心尖血吗？”云薇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破碎不堪。
离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只淡漠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灵儿体弱，需你心头血为引，炼制九转还心丹。你是师姐，理应为师妹牺牲。”
牺牲？
云薇想笑，可嘴角刚扯动，就溢出一股鲜血。
又是牺牲。
第一世，他是凡间皇子，她是他的暗卫。他为了与敌国求和，亲手将她送给那个残暴的敌国太子，说：“不过一个婢女，能换边境安宁，是她的荣幸。”她在敌营受尽凌辱，最后被乱箭射杀。
第二世，他是病痨太子的弟弟，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却让她代嫁入东宫，说：“太子活不了多久，你只需委屈几日。”她在东宫染上痨病，咳血而亡时，他正陪着新欢赏梅。
第三世，他已是初入仙门的修士，她是与他一同拜师的同伴。他为了给天生灵脉有损的苏灵儿续命，生生抽走了她苦修得来的水属性天灵根，说：“灵儿纯善，未来可期，你不能如此自私。”她修为尽废，被弃于荒野，遭妖兽分食。
……
这已经是第七世了。
她带着所有轮回的记忆，再次拜入他的门下，以为这一世会有所不同。她拼了命地修炼，为他挡下致命偷袭，弄得一身伤痕；他闭关遇险，是她不顾生死闯入秘境，取来救命灵药，自己却差点魂飞魄散。
结果呢？
换来的是他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剜心取血，为了苏灵儿。
原来，无论轮回多少次，无论她付出多少，在他的眼里，她永远是可以被牺牲、被舍弃的那一个。
前世纷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与眼前冰冷的现实交织重叠。那颗被紧紧攥住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远远不及灵魂深处那早已麻木的绝望。
意识一点点抽离，她看到离砚终于取够了心头血，用一个玉碗小心接住，转身走向苏灵儿时，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竟似有了一丝柔和的轮廓。
他小心翼翼地将碗递给苏灵儿，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灵儿，快服下，运功化开。”
苏灵儿接过，怯生生地望了云薇一眼，柔声道：“师尊，师姐她……不会有事吧？”
离砚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寒玉台上气息奄奄的云薇，只淡淡道：“她修为深厚，死不了。休养几日便好。”
死不了？
云薇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话语，空洞的眼底最后一丝微光也寂灭了。
胸口那个血洞还在汩汩流血，身体的温度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她感觉好冷，比任何一世死去时都要冷。
原来，心死了，身体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寒冷。
过往七世的画面在脑中疯狂闪现，每一次死亡时的痛苦、不解、怨恨，最终都化为此刻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累了。
真的累了。
挣扎了七生七世，她以为能改变什么，结果只是徒劳。命运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她如何冲撞，最终都会将她拖回原点，拖到他需要牺牲她的那一刻。
认命吧。
云薇缓缓闭上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混入鬓边的血污中，消失无踪。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她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握住了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
那不是玉佩，是她在这一世初入师门时，离砚赐下的保命法器，据说能抵挡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此刻，里面却蕴含着她七世轮回积攒下来的、一丝微弱的时空法则之力。这是她唯一的后手，原本想着，若这一世依旧不得善终，或许能借此挣脱轮回。
现在，她用不上了。
也不想用了。
指尖灵力微吐，那玉佩应声而碎。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离砚正关切地看着苏灵儿服下心头血，忽然感应到什么，霍然转头，冰冷的视线第一次真正落在了寒玉台上那个气息奄奄的徒弟身上。
他看到她胸口恐怖的血洞，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彻底寂灭的神情，也看到了她指尖碎裂的玉佩残屑。
一股没来由的恐慌，骤然攫住了他那颗万年不动的心。
“云薇！”
他厉声喝道，身形一动，已至台前。
然而，已经晚了。
云薇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点点莹白的光粒从她身上飘散而出，如同燃烧殆尽的星辰。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向他，那双曾经盛满仰慕与星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死寂。
嘴唇翕动，微不可闻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离砚耳中。
“师尊……”
“这七世孽徒……”
“我不当了。”
第二章 残影
“云薇！”
离砚的声音第一次失了惯常的冷静，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怒。他伸手想去抓住那具正在变得虚幻的身体，指尖却径直穿透了过去，只捞到一片冰凉的、正在消散的莹白光点。
那光点触手生凉，带着一种决绝的、生命彻底燃尽后的死寂。
苏灵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手中的玉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残余的几滴心头血溅在光洁的地面上，红得刺眼。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了离砚身后，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袖：“师尊……师姐她……她怎么了？”
离砚没有理会她。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寒玉台上。云薇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她胸前那个血洞，在消散的最后一刻，依旧残留着惊心动魄的猩红印记，深深烙进了他的眼底。
她最后那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凿击着他的耳膜。
“这七世孽徒……我不当了。”
孽徒？
七世？
离砚的眉头死死拧紧，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慌与烦躁如同野草般疯长。她在胡说什么？什么七世？难道……
一个荒谬而惊人的念头划过脑海，却被他立刻强行压下。
不可能！轮回之事，玄之又玄，即便他已臻大乘期，也不敢妄言窥破，她如何能……
可她那眼神，那彻底心死魂灭的眼神，那放弃一切、连存在本身都要抹去的决绝，根本不似作伪。
就在云薇身影彻底消散的刹那，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光丝，自她消散处逸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就要投向殿外虚空。
离砚瞳孔骤缩。
那是……残魂！她竟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不要，想要自行兵解，魂飞魄散！
“想走？”离砚眸中寒光暴涨，一直古井无波的心境竟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几乎是本能地出手。
袖袍一拂，浩瀚如海的灵力汹涌而出，瞬间笼罩住那道即将遁走的残魂光丝。光丝剧烈挣扎，散发出抗拒一切的悲怆与绝望。
离砚指尖飞速掐诀，一道繁复无比的银色符文凭空显现，带着镇压与束缚的力量，猛地印向那缕残魂。
“封！”
银光没入光丝，挣扎骤然停止。那缕代表着云薇最后存在的残魂，被他强行拘禁、封印，化作一点微弱的星芒，落入他掌心，最终隐没不见。
殿内死寂一片。
寒玉台上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大片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以及一种灵魂破碎后留下的、虚无缥缈的悲伤。
苏灵儿看着离砚紧绷的侧脸和掌心那一闪而逝的银光，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您把师姐的魂……封起来了？为什么？她不是……”不是自己找死吗？
后面的话，在离砚骤然转过来的冰冷目光中，生生咽了回去。
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怕。里面翻涌着怒意、不解，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混乱。
“此事与你无关。”离砚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硬，“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句。”
他袖袍一挥，地上碎裂的玉佩残屑和打翻的玉碗瞬间化为齑粉，消失无踪。只有寒玉台上那片血迹，他却没有抹去，任由它刺目地留在那里。
“你心引已取，回去好生炼化。”他不再看苏灵儿，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殿内，只留下余音袅袅，“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寒玉殿。”
苏灵儿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看着那摊血迹，又看了看离砚消失的方向，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怼。
师姐……到底在搞什么鬼？死了还要惹得师尊如此反常！
……
玄陵仙尊闭关的密室。
这里灵气氤氲，四壁镶嵌着夜明珠，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离砚盘膝坐在蒲团上，摊开手掌，那缕被银色符文包裹的微弱残魂悬浮在他掌心之上，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凝视着这缕残魂，试图从中探寻云薇所说的“七世轮回”的真相。
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
首先涌入的，是冰冷刺骨的绝望，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紧接着，是一些破碎纷乱的画面片段——
第一世：金碧辉煌的宫殿，身着华服的他（那一世的他）冷漠地将一个穿着侍卫服、面容与云薇一般无二的女子推给敌国使者。女子回头看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伤痛。
第二世：红烛摇曳的东宫，盖头被掀开，露出病痨太子猥琐的脸。她（云薇）穿着嫁衣，咳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气息奄奄地望着窗外，那里，他（那一世的他）正与一名娇俏女子并肩而立。
第三世：灵气充沛的山谷，他（修士时的他）亲手剖开她的丹田，抽取出一道湛蓝的水灵根，转身打入旁边昏迷的苏灵儿体内。她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看着他抱着苏灵儿离去，眼神空洞。
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
画面一帧比一帧清晰，痛苦一次比一次深刻。
每一次，他都是为了不同的理由牺牲她。为了权势，为了所爱（并非苏灵儿，而是其他女子），为了大道，为了报恩……而每一次，苏灵儿都会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需要被保护，被拯救，而云薇，永远是那个被推出去牺牲的选项。
直到第七世，就是刚才，寒玉台上，剜心取血。
七世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离砚坚固无比的心神。那些被他遗忘（或者说，从未在意过）的过往，此刻以云薇的视角，带着她所有的爱恋、期盼、痛苦与绝望，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她每一世为他奋不顾身，看到了她每一次被舍弃后的心如死灰，也看到了她一次次带着记忆重生，依旧飞蛾扑火般来到他身边，试图改变结局的执着。
最后，是寒玉台上，她捏碎玉佩时，那彻底寂灭的眼神，和那句——“我认命了。”
“噗——”
离砚猛地捂住胸口，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来。
殷红的血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宛如雪地红梅，触目惊心。
他怔怔地看着掌心的鲜血，又看向那缕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散去的残魂，一向清冷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不是荒谬，不是幻觉。
是真的。
她真的为他轮回了七世。
而他，亲手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整整七次！
一股从未有过的、尖锐的刺痛，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比任何修炼时遇到的心魔反噬都要剧烈。
为什么？
为什么他毫无记忆？
为什么每一世，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还有苏灵儿……为何每一世都会出现？
离砚眼中寒芒闪烁，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心绪，双手再次掐诀。
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探查云薇的残魂，而是以自身大乘期的精血为引，辅以时空秘法，试图追溯那纠缠了七世的因果线！
“以吾之血，溯尔之源！因果轮回，给本尊显！”
嗡——
密室内空间一阵扭曲，无数条细若游丝、闪烁着不同光泽的因果线凭空浮现，缠绕在他与云薇的残魂之间，密密麻麻，纠缠不清。
然而，就在他试图顺着这些因果线，看向更久远的过去，看向那所谓的“第一世”起源之时——
一道极其隐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因果线，猛地从无数丝线中凸显出来！
这条线，并非连接他与云薇，而是……连接着苏灵儿与他！并且，其上附着着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带着强烈魅惑与扭曲意味的力量！
离砚的目光骤然凝固在这条暗红色的因果线上。
第三章 溯源
暗红色的因果线，如同浸透了污血的毒蛇，缠绕在众多丝线之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扭曲波动。
离砚的神识甫一接触，便感到一股阴邪的魅惑之力试图钻入他的识海，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细碎的呢喃，诱惑着他，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顺从，想要将一切奉献给线的那一头——苏灵儿。
“惑心蛊！”
离砚眸中厉色一闪，周身磅礴的灵力轰然震荡，瞬间将那诡异的蛊惑之力绞得粉碎。
他死死盯着那条暗红因果线，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透不过气来。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对此前七世毫无记忆！
怪不得每一世，他都会鬼使神差地对苏灵儿另眼相看，甚至不惜一次次牺牲云薇！
怪不得云薇每一次的挣扎与付出，都如同石沉大海，换不来他半分回眸！
一切异常的源头，竟然在这里！
这条被种下的“惑心蛊”因果线，扭曲了他的感知，放大了他对苏灵儿的保护欲和亲近感，同时潜移默化地淡化、甚至抹去了他对云薇的在意。让他变得盲目，变得冷酷，一次次亲手将那个真正深爱他、为他轮回七世的女子，推向绝路！
“好！好得很！”离砚怒极反笑，声音冰寒刺骨，整个密室的温度都骤然下降，四壁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霜。
他纵横修真界数千载，被誉为最接近天道的玄陵仙尊，何曾想过，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操控了七世情感！成了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
而那个幕后黑手……
离砚的目光顺着那条暗红色的因果线，穿透密室的重重阻隔，望向苏灵儿所在的山峰方向。
苏灵儿！
这个他一直以来认为纯善、柔弱、需要他庇护的小徒弟！
是她做的？还是她背后……另有其人？
强烈的愤怒与一种被愚弄的耻辱感席卷而来。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悔恨与恐慌。
如果……如果没有这惑心蛊，如果他能保持清醒，那七世的结局，是否会截然不同？
云薇那一次次绝望的眼神，那一声声破碎的质问，那最后兵解时死寂的眸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之上。
他想起这一世，云薇为他挡下魔尊偷袭，脊背几乎被劈开，鲜血淋漓，却还对他笑着说“师尊无事便好”；
想起她为他闯入九死一生的幽冥秘境，取回九幽还魂草，自己却身中剧毒，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怕他担心而强忍不吭声；
想起她每次看他时，那眼底深藏的、小心翼翼的爱慕与希冀……
过往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与那七世轮回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化作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千疮百孔。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离砚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强行追溯因果，尤其是对抗那诡异的惑心蛊力量，对他消耗极大，心神更是遭受重创。
但他此刻顾不得调息。
他的目光落回掌心那缕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的残魂上。
云薇的魂力正在缓慢消散，即便有他的封印，也撑不了多久了。她心存死志，自行兵解，这是从根本上否定了自身的存在，若非他强行封印，此刻早已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必须救她！
无论如何，必须让她活过来！
离砚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偏执的疯狂。
他欠她七世。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一切，还没来得及……对她说一句……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绝不！
离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混乱的心绪。他小心翼翼地分出自己一缕精纯的本源魂力，如同呵护稀世珍宝般，缓缓渡入云薇那缕残魂之中。
莹白的本源魂力融入，那黯淡的残魂微微亮了一下，似乎稳定了一丝，但依旧微弱得可怜。
这点魂力，只能暂时吊住她最后一点灵识不灭，距离修复魂体、重塑肉身，还差得太远太远。
需要蕴养神魂的天地至宝，需要重塑肉身的无上神物，更需要……解开这该死的惑心蛊，斩断那扭曲的因果！
离砚收起残魂，豁然起身。
闭关？他现在如何还能静心闭关？
他一步踏出密室，身影出现在寒玉殿外。
“清风。”他沉声唤道。
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单膝跪地，正是离砚座下最神秘莫测的暗卫首领。
“主人。”
“即日起，封锁灵犀峰（苏灵儿所在山峰），没有本尊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看好苏灵儿，她的一举一动，每日向本尊汇报。”离砚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另外，动用一切力量，暗中搜寻关于‘惑心蛊’、‘轮回’、以及滋养神魂、重塑肉身的顶级天材地宝的消息。”
清风身影微微一震，显然对这些命令感到极度意外，但他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只是恭敬垂首：“是，主人。”
身影再次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离砚独自立于殿外，山风吹拂起他雪白的衣袍和墨黑的长发，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苍穹，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那无形却纠缠了七世的命运轨迹。
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绝。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定要逆转这结局！
……
灵犀峰，精致的闺房内。
苏灵儿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控制。她烦躁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主峰方向。
“师尊为何突然封山？还派了人监视我这里……”她咬着指甲，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郁，“是因为云薇那个贱人吗？她都魂飞魄散了，还能让师尊如此反常！”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颜色深沉的玉镯，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狠厉取代。
“不行，绝对不能被发现……得想办法联系……”
她低声自语着，声音渐不可闻。
第四章 窥痕
玄陵仙尊要闭关的消息并未对外公布，但主峰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清风带来的暗卫如同无形的影子，悄然布控，尤其是灵犀峰，更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离砚并未回到密室，而是来到了宗门禁地——藏经阁顶层。这里存放着玄天宗立派以来最古老、最晦涩的典籍，其中不乏涉及轮回秘辛、上古禁术的孤本。
他需要答案。关于惑心蛊，关于轮回，关于如何挽救一个心存死志、几乎彻底兵解的残魂。
高大的书架直抵穹顶，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墨与淡淡灵木混合的气息。离砚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数以万计的古籍玉简。无数文字、图案、符文信息洪流般涌入他的识海，被他飞速筛选、解析。
寻常的养魂之法，对云薇此刻的状态无异于杯水车薪。她不仅仅是魂体受损，更严重的是那股“自我否定”的兵解意志，在不断侵蚀着她最后的存在根基。
时间一点点流逝，即便是离砚，在经历因果反噬、又强行消耗心神探查海量典籍后，眉宇间也染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
突然，他的神识在一枚颜色暗沉、材质非金非玉的古老骨片上停滞。
这骨片上的文字并非人族通用文字，而是某种更为古老的神魔文，散发着苍凉蛮荒的气息。上面记载的，正是一种名为“同心惑神引”的太古秘术。
“……施术者以自身精血神魂为引，辅以九幽惑心莲之花粉，于月晦之夜，种于目标因果之线……中术者，心志渐被侵蚀，于不知不觉中，对施术者所言所行，深信不疑，甘愿付出……然，此术有违天道，施术者亦将承受因果反噬，神魂渐损，终难善终……”
“惑心莲……因果反噬……”离砚眸色深沉。这与他在那暗红色因果线上感知到的邪恶魅惑之力，以及苏灵儿看似纯善实则隐隐透出的神魂不稳迹象，完全吻合！
苏灵儿，果然是她！
并非她背后另有其人，而是她自身，不知从何处习得这恶毒秘术，对他种下了这“同心惑神引”！
难怪她每一世都能出现在他身边，因为她本就是带着记忆和目的而来！而自己，竟被这样一个女子，蒙蔽了七世！
滔天的杀意在离砚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他数千年来修持的冷静。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灵犀峰，将苏灵儿搜魂炼魄，问个清楚明白！
但他不能。
云薇的残魂等不起。苏灵儿身上显然还有秘密，贸然动手，若她狗急跳墙，引发不可测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离砚继续探查骨片。在关于“同心惑神引”的记载之后，还有一小段模糊的、似乎是被后来者强行烙印上去的补充。
“……中术沉沦，七世不改其志者，其情可撼天，其魂蕴轮回本源……若得此类残魂，辅以‘九天息壤’重塑肉身，以‘混沌青莲’之莲子稳固神魂，再以施术者心头精血与受术者至痛之泪为引，绘‘逆命转轮阵’，或可……逆转生死，篡改因果……”
“九天息壤……混沌青莲……”离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两样皆是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之物，早已绝迹于修真界不知多少万年。寻找它们的难度，无异于登天。
但，这是希望！
是挽救云薇，弥补他七世之过的唯一途径！
“逆转生死，篡改因果……”他喃喃念着这八个字，眼底燃起一簇幽深的火焰。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绝不会放弃。
就在这时，他留在灵犀峰的一缕隐秘神识，传来了微弱的波动。
离砚眼神一凛，瞬间收敛所有气息，身影融入虚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藏经阁。
……
灵犀峰，后山一处偏僻的竹林。
月色被浓密的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苏灵儿确认四周无人后，迅速取下了手腕上那个颜色深沉的玉镯。她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蕴含着特殊气息的鲜血，滴在玉镯之上。
玉镯表面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光，微微震颤起来。
苏灵儿对着玉镯，语气急促而带着一丝惶恐：“尊上，事情有变！云薇那个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在第七世选择了自行兵解，魂飞魄散！离砚他似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封山，还派人监视我！”
玉镯的红光闪烁了几下，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废物！连一个心存死志的女人都看不住！本座早告诫过你，玩弄人心需适可而止！七世折磨，便是铁打的神魂也承受不住！”
苏灵儿脸色一白，急忙辩解：“尊上息怒！我也没想到她如此决绝……而且，离砚他好像追溯了因果，我感觉到‘同心引’有被触动过的痕迹……”
“什么？！”那沙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怒，“他竟能触及因果？看来本座还是小瞧了这位玄陵仙尊……”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随后变得更加阴冷：“听着，计划必须提前！离砚既然起了疑心，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必须在他找到确凿证据之前，彻底掌控他，或者……毁了他！”
“可……可是‘同心引’尚未完全侵蚀他的心智，强行催动，恐怕……”苏灵儿面露难色。
“没有可是！”沙哑声音不容置疑，“本座会再传你一道秘法，可短时间内大幅激发‘同心引’之力，引动他心底最深的执念与欲念，让他为你所用！至于所需代价……嘿嘿，不过是你再多损耗几十年寿元罢了。”
苏灵儿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最终还是被狠厉取代：“是，尊上！灵儿明白该怎么做。”
“很好。记住，若事不可为……便启动‘那个’，将他连同这玄天宗，一并化为修罗场！本座需要更多的血食与怨魂……”
话音落下，玉镯上的红光骤然熄灭，恢复了那不起眼的深沉颜色。
苏灵儿紧紧攥着玉镯，脸上血色尽失，眼神却变得异常疯狂。
“离砚……这是你逼我的……”
她低声呢喃，身影迅速消失在竹林深处。
在她离去后不久，离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一株粗壮的紫竹后缓缓浮现。
他面无表情，周身的气息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虽然未能听全那“尊上”的具体指示，但苏灵儿的话和那玉镯散发出的、与惑心蛊同源却更加精纯邪恶的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果然有幕后黑手！
而苏灵儿，不过是一枚被推到前台的棋子，一个甘愿献祭自身也要拉他沉沦的疯子！
“修罗场……血食怨魂……”离砚眼底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抬头，望向主峰后方，那被层层阵法守护的、宗门最重要的底蕴之一——轮回井的方向。
一个更加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第五章 轮回井
轮回井，并非一口真正的井，而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时空裂隙，被玄天宗祖师以无上法力拘束、封印于此，成为宗门窥探轮回奥秘、弟子历练心境的圣地。井水幽深，倒映不出人影，只偶尔泛起七彩的涟漪，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平日里，这里由两位化神期的长老轮流值守，戒备森严。
但今日，值守的长老发现，玄陵仙尊亲临。
离砚一身白衣，神情依旧是惯常的淡漠，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本尊需借轮回井一用，参悟一门秘法，期间不得有任何人打扰。”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两位长老不敢多问，恭敬行礼后，悄然退至外围，将核心区域完全让出。
离砚独自立于井边，低头看向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井水。井水无声，却似有无数生灵的呓语、轮回的叹息，隐隐传入心神。
他摊开手掌，那缕被银色符文包裹的残魂再次浮现，光芒比之前似乎又黯淡了一丝。它微微颤动着，对下方的轮回井流露出本能的恐惧与排斥。
兵解之魂，最惧轮回。因为她已自我否定，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已放弃。
“薇儿……”离砚低声唤出这个被他遗忘、或者说刻意忽略了七世的称呼，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沙哑，“别怕。”
他指尖轻抚过那微弱的魂光，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我知道你累了，不想再要这轮回。但……我不准。”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偏执。
“七世的债，你尚未讨回，我亦未曾偿还。你想就此解脱，一了百了？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残魂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颤抖得更加厉害，散发出强烈的抗拒之意。
离砚却不再多言。他双手抬起，十指翻飞如莲，一道道繁复古老的银色符文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融入四周虚空。
随着符文的融入，平静的轮回井水开始剧烈沸腾起来，七彩的涟漪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深处，不再是幽深的井水，而是显露出一片光怪陆离、时空扭曲的景象——那是轮回的通道，是通往过去未来的禁忌之路！
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自漩涡中心传来，试图将一切靠近之物拉扯进去，碾碎成最本源的粒子，投入无尽的轮回。
离砚的白发无风自动，衣袍猎猎作响。他以自身无上修为，强行稳定着这片区域，抵抗着轮回通道的撕扯之力。
他要做的，并非送云薇入轮回，而是……逆流而上，强行闯入她的轮回记忆之中！
他要亲身体验她所经历的七世之苦，找到那可能存在的、扭转一切的契机！同时，他也要借此机会，窥探苏灵儿和那幕后黑手，究竟是如何布下这跨越七世的局！
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轮回之力，乃天地法则中最神秘莫测的力量之一，即便他是大乘期修士，稍有不慎，也可能迷失在无尽的轮回碎片中，神魂俱灭。
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等我。”
离砚最后看了一眼掌心的残魂，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那疯狂旋转的轮回漩涡！
“轰——！”
在他踏入的瞬间，整个轮回井仿佛炸开了一般，七彩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禁地映照得如同幻境。恐怖的能量波动席卷开来，让外围的两位长老大惊失色，却又不敢靠近分毫。
……
意识在光怪陆离的通道中飞速穿梭。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离砚的心神。
他看到了——
第一世，他是皇子，她是他的暗卫。他冷漠地将她推给敌国使者，她回头那一眼，伤痛绝望。他在敌营外“偶遇”到父母双亡、楚楚可怜的孤女苏灵儿，心生怜悯，带回府中。
第二世，他是王爷，她是他的未婚妻。他让她替嫁病痨太子，她咳血而亡。他在太子丧礼上，“巧遇”前来吊唁、体弱多病的远房表妹苏灵儿，心生怜惜，接入王府照料。
第三世，他是修士，她是同门。他抽她灵根给苏灵儿。苏灵儿是宗门新收的弟子，天生灵脉有损，却“恰好”与他功法互补……
第四世，他是将军，她是副将。他让她断后，她万箭穿心。他在尸山血海中“救下”被掳掠的民女苏灵儿……
第五世……
第六世……
每一世，苏灵儿都会以一个合理又脆弱的身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边，激发他的保护欲。而每一次，当他需要在云薇和苏灵儿之间做选择时，那“同心惑神引”便会悄然发动，扭曲他的判断，让他毫不犹豫地牺牲云薇。
他亲身体验着云薇每一次被舍弃时的锥心之痛，感受着她从最初的不解、质问，到后来的麻木、绝望，再到最后兵解时的死寂。
那些被他忽略的、属于云薇的付出与深情，也如同潮水般涌来。
为他挡箭，为他试毒，为他闯入龙潭虎穴，为他承受千夫所指……
“师尊，弟子无悔。”
“若能换你安然，薇儿死亦甘心。”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她……”
“我累了……真的累了……”
无数个云薇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最终汇成寒玉台上那句——“师尊，这七世孽徒，我不当了。”
“啊——！”
轮回通道中，离砚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痛！
太痛了！
灵魂仿佛被寸寸撕裂，比任何肉身之苦都要剧烈千百倍！
他以为追溯因果看到的画面已经足够残忍，直到此刻亲身体验，他才明白，云薇承受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七世！整整七世！
他就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一次次亲手凌迟着那个深爱他的灵魂！
愧疚、悔恨、愤怒、心疼……种种情绪如同毒火，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他的心神即将被这无尽的痛苦淹没、迷失在轮回记忆中时——
突然，在第七世轮回的记忆碎片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与众不同的金色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金光……纯净、温暖，带着一种超越轮回的、永恒不灭的气息。
与云薇那死寂的残魂，以及苏灵儿那邪恶的惑心蛊力量，都截然不同！
第六章 金芒
那点金芒隐藏在第七世轮回记忆的深处，极其微弱，若非离砚此刻是以自身神魂直接沉浸其中，几乎难以察觉。
它像是一颗被遗忘在无边黑暗中的星辰，虽光芒黯淡，却顽强地闪烁着，散发出一种温暖、纯净、甚至带着些许神圣意味的气息。
这气息……离砚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凝聚心神，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汹涌而来的痛苦记忆浪潮，朝着那点金芒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温暖纯净的感觉就越是明显。它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稍稍抚平轮回记忆中那蚀骨的绝望与悲伤。
终于，他的神识触碰到了那点金芒。
刹那间，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幻。
不再是血腥的战场，不再是冰冷的寒玉台，而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山谷。谷中灵气氤氲，奇花异草遍地，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古树。
树下，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容颜与云薇有八九分相似，却更加成熟雍容，眉宇间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温柔。她的气息浩瀚如海，深不可测，竟让离砚都感到一阵心悸。
另一个，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是幼年的云薇。她依偎在白衣女子身边，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母神，世间最厉害的力量是什么呀？”
母神？
离砚心神剧震！这白衣女子，竟是云薇的……母亲？而且观其气息，绝非寻常修士，甚至可能……是超越此界的存在！
被称为“母神”的白衣女子温柔地抚摸着幼年云薇的头发，微笑道：“世间力量，皆有因果。毁天灭地易，守护创造难。最厉害的力量，并非杀戮与征服，而是‘不愿’。”
“不愿？”小云薇眨着大眼睛，满是疑惑。
“嗯。”白衣女子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不愿所见之人受苦，不愿所爱之物消散，不愿这世间沉沦黑暗……这份‘不愿’之心，若能坚守，可化劫难，可逆因果，可成……永恒。”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小云薇的眉心。
一点温暖的金芒，自她指尖渡入小云薇的魂魄深处。
“薇儿，记住，无论未来经历什么，守住你本心的‘不愿’。它或许无法让你免受伤害，但终有一日，会带你找到回家的路，会让你……拥有改变一切的可能。”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
那点金芒迅速收敛，重新隐没于第七世的记忆碎片深处。
离砚的神识被弹了出来，重新回到那光怪陆离、充满痛苦的轮回通道中。
但他此刻的心境，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云薇的身份……竟然如此不凡！她的母亲，那位被称为“母神”的存在，其实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而那点金芒，竟然是母神留给她女儿的、守护本心的力量！
“不愿……”离砚喃喃自语。
他明白了。
为何云薇能带着记忆轮回七世而不彻底崩溃？为何她在经历如此多的折磨后，灵魂深处依旧保留着一丝纯净？为何她在最后兵解时，那残魂之中，除了死寂，还有一丝他之前未能察觉的、微弱却坚韧的“不甘”？
都是因为这“不愿”之力！
是这份力量，护住了她最后的灵识不灭，让她没有在无尽的痛苦中彻底疯狂或堕落。
也是这份力量，让她在第七世，最终选择了以最决绝的方式“认命”——不是向命运低头，而是以自我毁灭的方式，表达对这不公轮回的最终“不愿”！
这根本不是什么认命，这是……反抗！是以自身存在为代价，发出的最后呐喊！
离砚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希望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胸膛。
他有救了！
云薇有救了！
只要这“不愿”的金芒还在，她的灵魂就未曾真正熄灭！这就意味着，那“九天息壤”和“混沌青莲”的计划，是可行的！
不仅如此，这“不愿”之力本身，或许就是对抗那“同心惑神引”的关键！
就在离砚因这重大发现而心神激荡之际——
“嗡！”
他留在外界，用于监视苏灵儿的那缕神识，传来了极其剧烈、带着警告意味的波动！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本体所在的轮回井周围，空间开始不正常的扭曲，一股阴冷、污秽、充满怨憎的气息，正试图突破他布下的防护结界！
苏灵儿动手了！
而且，她动用的，绝非普通的法术！这股气息……与那玉镯背后的“尊上”同源，充满了毁灭与疯狂！
离砚眼神一凛，毫不犹豫，神魂立刻顺着轮回通道急速返回。
必须立刻回去！
苏灵儿狗急跳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云薇的残魂还在外界，绝不能有失！
……
轮回井外。
原本被离砚灵力稳固的空间，此刻剧烈震荡起来。井口喷涌出的不再是七彩霞光，而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黑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疯狂撞击着离砚布下的银色结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两位值守的长老早已被惊动，试图上前加固封印，却被那黑气中蕴含的恐怖怨念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怎么回事？轮回井为何会爆发如此邪气？”
“仙尊还在里面！”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轮回井旁。
正是苏灵儿！
此刻的她，与平日那副娇弱模样判若两人。脸上毫无血色，眼瞳深处却跳动着两簇幽绿色的鬼火，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阴邪之气，手腕上的玉镯正散发着不详的血红光芒。
她双手结着一个古怪邪异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更多的黑气从她体内涌出，注入那玉镯之中，化作汹涌的污秽之力，冲击着结界。
“以吾之魂，献祭九幽！引黄泉秽气，污尔轮回！离砚！你不是要护着她吗？那我就毁了这轮回井，让你们一起永堕无间！”
她尖声厉笑着，表情扭曲而疯狂。
“苏灵儿！你疯了！快住手！”一位长老大惊失色，厉声喝道。
“疯了？哈哈哈！”苏灵儿状若癫狂，“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凭什么？凭什么他眼里只有那个贱人！我陪了他七世！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为什么就是看不到！”
她猛地看向轮回井，眼中满是怨毒：“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话音未落，她猛地喷出一口心头精血，洒在玉镯之上。
玉镯血光大盛，一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滔天邪恶气息的虚影，自血光中隐隐浮现！
第七章 秽渊
那虚影庞大而扭曲，仿佛由无数怨魂哀嚎的面孔拼凑而成，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一双充斥着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幽绿眼眸，清晰地投射出来。
虚影出现的刹那，整个轮回井区域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与腐朽气息。两位化神期的长老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竟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九……九幽秽魔？！”一位长老目露骇然，声音颤抖。
这是只存在于上古魔典中的恐怖魔物，以吞噬生灵血肉与魂魄为生，所过之处，万物凋零，化为死地。苏灵儿竟以自身精血和魂力为引，强行召唤出了这等邪魔的投影！
“吼——！”
秽魔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实质般的音波混合着污秽之力，狠狠撞在离砚布下的银色结界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足以抵挡大乘期修士全力一击的结界，竟如同琉璃般布满了裂痕，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一旦结界破碎，轮回井被这秽魔之气污染，不仅离砚的神魂可能受创，被困于井中的云薇残魂更将瞬间被污秽吞噬，万劫不复！
千钧一发之际！
“孽障！尔敢！”
一声冰冷的怒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
轮回井那沸腾的漩涡中心，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冲天而起！那剑光纯粹无比，蕴含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无上剑意，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邪黑气！
离砚的身影自剑光中一步踏出！
他白衣胜雪，面容冷峻，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冻结虚空。他手中并无实体长剑，但那冲霄的剑意，却比他任何一柄神剑都要锋锐逼人！
他甫一出现，目光便锁定了那正在冲击结界的秽魔虚影，以及下方状若疯狂的苏灵儿。
没有半分迟疑，离砚并指如剑，朝着那秽魔虚影凌空一斩！
“玄天斩孽剑——断因果！”
嗡！
一道横贯天地的银色剑罡凭空出现，剑罡之上，无数细密的因果符文流转闪烁，仿佛承载着天地至理。这一剑，并非单纯的能量攻击，而是直接斩向那秽魔虚影与苏灵儿之间、与那玉镯之间的因果联系！
“不——！”
苏灵儿发出凄厉的尖叫，她能感觉到，自己与秽魔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剥离！那玉镯上的血光剧烈闪烁，变得明灭不定。
秽魔虚影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试图抵抗那斩断因果的剑意。但它毕竟只是一道投影，力量来源被撼动，庞大的身躯顿时变得虚幻起来。
“红尘劫剑——葬轮回！”
离砚毫不停歇，第二剑紧随而至！
这一剑，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与斩断，反而带上了一种仿佛历经万世轮回、看透红尘百态的沧桑与寂灭之意。剑光化作一片朦胧的、如同梦幻泡影般的剑域，将那只剩一半的秽魔虚影笼罩其中。
剑域之内，时光仿佛加速流逝，轮回之力被引动。秽魔虚影发出不甘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如同沙堡遇水，迅速消融、崩塌，最终化作缕缕黑烟，被轮回井的力量彻底吞噬、净化。
两剑！
仅仅两剑！
离砚便以雷霆之势，斩灭了那足以让整个玄天宗如临大敌的秽魔投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离砚出现到秽魔消散，不过眨眼之间。
两位长老看得目瞪口呆，心神震撼无以复加。他们知道玄陵仙尊很强，却从未想过，竟强横至此等地步！
苏灵儿更是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她最大的底牌，在那个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强烈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之前的疯狂。
离砚斩灭秽魔，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苏灵儿身上。
那目光，不再带有丝毫因为“同心惑神引”而产生的偏袒与柔和，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审视与杀意。
苏灵儿浑身一颤，如同被洪荒凶兽盯上，连灵魂都在战栗。
“师……师尊……”她试图挤出往日那般楚楚可怜的表情，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离砚根本没有理会她的称呼，他一步踏出，已至苏灵儿面前，修长的手指如同铁钳，毫不怜惜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说。”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寒风，“你是谁？那个‘尊上’又是谁？这七世轮回，究竟是何阴谋？”
窒息感传来，苏灵儿双腿乱蹬，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离砚的手指，脸上因为缺氧而泛起青紫色。
“我……我不知道……尊上他……啊！”
她话未说完，离砚指尖灵力微吐，一股钻心的痛楚瞬间传遍她全身的经脉，让她发出凄厉的惨叫。
“本尊的耐心有限。”离砚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搜魂炼魄，同样能得到本尊想要的答案，只是过程，会比较痛苦。”
搜魂炼魄！
苏灵儿瞳孔骤缩，眼中终于被无边的恐惧占据。她毫不怀疑，离砚真的会这么做！
“我说！我说！”她尖声叫道，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是……是九幽魔尊！是他找上的我！他说……他说只要我帮他得到您的元阳和宗门气运，他就助我得到您，还能让我拥有无尽寿元！”
“同心惑神引……也是他给我的……他说此术能……能让你死心塌地……”
“那些轮回……并非真正的天地轮回，是魔尊以无上魔力，结合轮回井的气息，模拟出的……七世幻境！目的是为了……为了磨灭云薇的神魂，抽取她体内的……神性本源！”
离砚扼住她脖颈的手，骤然收紧！
九幽魔尊！
模拟轮回！
磨灭神魂！抽取神性本源！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原来如此！
怪不得苏灵儿每一世都能精准出现！怪不得那轮回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来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针对云薇的、彻头彻尾的阴谋！
他们看中的，是云薇体内那源自其母神的“神性本源”！
而那“同心惑神引”，不仅是用来控制他，更是用来不断伤害云薇，在她每一次被舍弃的痛苦中，磨灭她的意志，方便他们抽取本源！
滔天的怒火与后怕，让离砚周身的气息变得无比恐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起来。
他差点……差点就成了害死云薇的帮凶！整整七世！
“魔尊……现在何处？”离砚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杀意。
“我……我不知道……他每次都是通过玉镯联系我……”苏灵儿艰难地说道，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掐断了，“他说……只要计划成功，他自然会……降临……”
离砚的目光落在她手腕那已经黯淡无光的玉镯上。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凌空一抓，那玉镯便脱离苏灵儿的手腕，飞入他手中。
神识探入，里面只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九幽魔尊的邪恶印记，此刻也已如同风中残烛，显然是因为投影被灭而遭受了反噬。
想通过这玉镯找到魔尊真身，难如登天。
离砚眼神一寒，五指用力。
“咔嚓！”
那材质特殊的玉镯，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最后一点联系，也被彻底掐断。
他低头，看向手中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苏灵儿，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你可知，你差点毁了救她的唯一希望。”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
第八章 血鉴
“你可知，你差点毁了救她的唯一希望。”
离砚的话语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锥，狠狠刺入苏灵儿的心底，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救云薇？唯一希望？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心心念念的，竟然还是那个已经魂飞魄散的贱人！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脏，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希望？哈哈哈！”苏灵儿扭曲着脸，发出尖锐的讥笑，“她早就兵解了！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你还想救她？离砚，你醒醒吧！她死了！永远消失了！是你！是你亲手把她推下去的！整整七世！”
她的话，字字诛心，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剜在离砚心口最痛的地方。
离砚扼住她脖颈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周身压抑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让周围的温度再次骤降。
两位长老早已退得远远的，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隐约听到了“七世”、“轮回”、“魔尊”等字眼，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却不敢深想，更不敢插手仙尊清理门户。
“是啊……是我。”离砚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所以，我更不能再失去她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苏灵儿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一种更为冷酷的、仿佛在审视一件工具的眼神。
“九天息壤，混沌青莲，逆命转轮阵……”他缓缓说道，“这些救她的必需之物，记载于上古秘典，寻找之难，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你与那九幽魔尊勾结甚深，他既能布下这七世之局，想必其魔窟之中，或许会有些线索……”
苏灵儿猛地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离砚的意图！
他想利用她！利用她和魔尊的联系，找到那些救云薇的东西！
“你休想！”她尖声叫道，眼中满是疯狂与怨毒，“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用我去救那个贱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死？”离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那太便宜你了。”
他空着的左手抬起，指尖逼出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的血液。那血液并非滴向苏灵儿，而是悬浮在他掌心之上，缓缓旋转。
同时，他口中念诵起一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随着咒文的响起，那滴血液开始散发出朦胧的血色光华。光华之中，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蚁篆的符文，散发出一种契约与束缚的法则力量。
“以吾之血，为尔之鉴！”离砚眸中厉色一闪，掌心那滴血鉴猛地拍向苏灵儿的眉心！
“不——！”苏灵儿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离砚的钳制。
血鉴毫无阻碍地没入她的眉心。
刹那间，苏灵儿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烙上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那印记与离砚的生命本源相连，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她毫不怀疑，只要离砚一个念头，就能让她生不如死，甚至魂飞魄散！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血魂鉴”，离砚可以随时感知她的位置，窥探她部分与魔尊相关的记忆碎片，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她的意志！
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千百倍！
她彻底成了离砚寻找救云薇之物的工具！一个连生死都不能自主的囚徒！
血魂鉴完成，离砚松开了扼住她脖颈的手。
苏灵儿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眼神空洞绝望，只剩下刻骨的怨恨。
离砚看都未曾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转身，对那两位依旧处于震惊中的长老淡漠吩咐：
“将她押入水狱最底层，严加看管。没有本尊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仙尊！”两位长老连忙躬身领命，上前架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苏灵儿，迅速离去。
轮回井旁，终于恢复了寂静。
只有井口还在微微荡漾的涟漪，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邪气与血腥味，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离砚独自立于井边，山风吹拂着他染血的衣袍（那是在轮回通道中心神受创所溢），背影显得异常孤寂。
他摊开手掌，云薇那缕微弱的残魂再次浮现。经历了方才的变故，残魂似乎更加黯淡了，唯有最深处，那一点“不愿”的金芒，依旧在顽强地闪烁。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渡入一丝自己的本源魂力，温养着那缕残魂。
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薇儿……”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再等等我。”
“九天息壤，混沌青莲……无论它们在何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找到。”
“等我……逆转这因果，还你……一个真正的轮回。”
他收起残魂，目光投向远方，那是宗门之外，广袤无垠、危机四伏的修真界。
寻找上古神物的征程，注定布满荆棘。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失望。
绝不会。
第九章 息壤讯
玄天宗发布了一道震动整个修真界的仙尊令。
并非讨伐魔道，也非开辟疆土，而是——倾全宗之力，搜寻两样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之物：九天息壤，混沌青莲。
仙尊令中并未说明用途，但以其无上权威和玄天宗开出的惊人悬赏——包括极品灵石、高阶功法、仙尊亲自讲道甚至出手一次的机会——足以让整个修真界为之疯狂。
一时间，无论是名门正派、修真世家，还是散修游侠、乃至一些隐秘势力，都闻风而动。无数关于息壤与青莲的古老传说、残缺地图、疑似线索，如同雪片般涌向玄天宗。
离砚坐镇主峰，亲自筛选这些海量信息。
大部分都是无稽之谈，或是别有用心之人抛出的诱饵。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任何一点微小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同时，他也没有完全将希望寄托于外界。
水狱最底层。
这里是玄天宗关押最凶恶囚犯之地，终年不见天日，只有冰冷的玄冰墙壁和汩汩流动的蚀骨寒水。强大的禁制无处不在，封锁一切灵力与外界的联系。
苏灵儿被特制的玄铁锁链禁锢在中央的刑柱上，长发散乱，衣衫褴褛，原本娇美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憔悴与灰败。血魂鉴的印记在她眉心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永恒的耻辱烙印。
离砚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心念一动。
“啊——！”
苏灵儿便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穿刺，那种痛苦远超肉身折磨，直接作用于灵魂最深处，让她恨不得立刻形神俱灭。
“想起什么了？”离砚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没……没有！魔尊从未……从未提过那些东西！”苏灵儿在剧痛中艰难地嘶吼，眼神涣散，“他只要你的元阳和气运……还有云薇的……神性……”
离砚眼神微暗，再次催动血魂鉴。
更剧烈的痛苦袭来，苏灵儿浑身痉挛，口吐白沫，几乎昏死过去。
如此反复数次，苏灵儿的精神已濒临崩溃，却依旧没能提供关于息壤与青莲的直接线索。关于九幽魔尊的藏身之处，更是毫无头绪。那魔头狡猾无比，从未对她透露过分毫。
就在离砚以为这条线暂时无用，准备离开之时——
“等等！”苏灵儿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尖声叫道，“我……我想起来一件事！”
离砚动作一顿，冷漠地看着她。
“大概在第三世的时候……有一次，魔尊似乎心情很好，自言自语说过几句……说什么‘若得混沌青莲台，何须谋划这区区神女本源’……还说什么‘可惜那九天息壤，随着那老不死的沉眠，也不知失落哪个角落了’……”
混沌青莲台！九天息壤！
离砚瞳孔微缩。虽然依旧没有具体下落，但至少证实了这两样神物确实存在！而且，听魔尊的口气，似乎对混沌青莲台极为渴望，甚至认为其价值在云薇的神性本源之上！
而九天息壤，则与某位“沉眠”的“老不死”有关？
“哪个老不死？”离砚追问。
“不……不知道……魔尊没说……”苏灵儿虚弱地摇头，眼中满是恐惧，生怕离砚再次催动血魂鉴。
离砚沉吟片刻，没有再折磨她。这条信息，虽然模糊，却至关重要。
他转身离去，留下苏灵儿在无尽的寒冷与绝望中喘息。
……
回到主殿，离砚立刻召来了宗门内最博闻强识、负责掌管典籍的太上长老。
“混沌青莲台，九天息壤……与‘沉眠’、‘老不死’相关的记载，立刻去查！宗门所有秘藏，乃至那些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调阅的孤本、残卷，一一筛查！”
“是，仙尊！”太上长老领命而去。
数日后，太上长老带回了一枚残破不堪的玉简，神色凝重。
“仙尊，老朽在整理祖师手札的夹层中，发现了这枚隐藏的玉简。里面记载残缺不全，但似乎……提及了‘九天息壤’。”
离砚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内的信息确实残缺得厉害，大多是些语焉不详的片段。
“……洪荒崩，神魔陨……土皇媧氏，执掌造化，持息壤以补天缺……后不知所踪……”
“……有巨鳌负神山，沉于北冥之渊……或曰，土皇沉眠于此……”
北冥之渊！
离砚眼中精光一闪！
这是线索！九天息壤，很可能与上古土皇媧氏有关，而媧氏，可能沉眠于北冥之渊！
北冥，乃是修真界极北之地的一片无尽汪洋，传说其深不见底，连接着九幽之地，凶险异常，便是大乘期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
但，总算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立刻搜集所有关于北冥之渊，尤其是关于‘巨鳌负神山’的记载和传闻！”离砚下令。
“是！”
就在玄天宗上下为“北冥之渊”这条线索忙碌时，离砚自己，则将注意力放在了“混沌青莲台”上。
他再次来到了轮回井旁。
混沌青莲，据传说生于混沌之中，是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先天灵根，其莲子有稳固神魂、再造乾坤之能。而青莲台，更是青莲本源所化，玄妙无穷。
九幽魔尊对其如此渴望，定然非同小可。
离砚凝视着轮回井幽深的井水，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轮回井，沟通时空，连接生死。而混沌青莲，同样蕴含混沌与造化之力。两者之间，是否会存在某种联系？
他盘膝坐下，双手再次掐诀，却不是闯入轮回，而是以自身大乘期圆满的神魂之力，结合对时空法则的感悟，小心翼翼地探入轮回井的更深处，去感知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属于混沌青莲的气息。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如同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寻找一颗特定星辰的微弱引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
离砚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唯有周身流转的淡淡光华和额角偶尔渗出的细密汗珠，显示着他正在进行的艰难推演。
直到某一刻——
他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悸动！
在轮回井那无尽时空脉络的某个极其遥远、几乎不可触及的节点，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净浩瀚的混沌气息！
那气息，与古籍中记载的混沌青莲，描述一般无二！
虽然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但至少证明了，混沌青莲台，确实存在于某个依附于主世界的秘境或碎片空间之中！
而轮回井，或许是通往那里的一条潜在路径！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真实地点亮了。
九天息壤可能在北冥之渊。
混沌青莲台存在于某个混沌秘境。
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离砚站起身，望向北方，那是北冥之渊的方向，眼神坚定如铁。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都必须去。
为了偿还那七世的债。
为了那句……“我不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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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