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在苏念的脑海里炸开，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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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在苏念的脑海里炸开，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是……替身？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说，江辰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像极了他心底那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她才那么卑微，那么顺从，因为她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扮演好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现在，沈戾却如此肯定地告诉她，不是。

那他……

苏念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看着沈戾，他黑沉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茫然无措的样子，那里面没有了刚才那种复杂的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她的幻觉。

沈戾已经站起身，顺手拿起了她放在一旁的外套：“走吧，结束了。”

他表现得太过自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念懵懵地跟着他走出放映厅，冬夜的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不是替身？

那江辰为什么……

沈戾为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乱成一团麻。

沈戾将她送回宿舍楼下，依旧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离开。

苏念回到寝室，空无一人。她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五官清秀，算不上顶漂亮，最出彩的确实是那双眼睛，瞳仁很黑，眼型偏圆，看起来总带着几分无辜和怯意。

她一直以为，是这双眼睛像那个人。

可现在……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

沈戾的手指擦过这里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你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他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如果她不是替身，那江辰这些年，究竟把她当什么？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一个无聊时的消遣？

而沈戾，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复杂……又是因为什么？

苏念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第八章

自从那场电影之后，苏念感觉沈戾对她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话不多，但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明显变多了。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冷漠，而是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沉静的专注。

他偶尔会问起她一些过去的事情，比如小时候在哪里长大，喜欢做什么，父母是做什么的。问题都看似随意，但苏念总觉得，他像是在印证着什么。

而她手腕上那个被江辰抓握留下的淡淡青紫指印，在第二天就被沈戾注意到了。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瞬间冷了下去。隔天，她就听说江辰在篮球场上被人“不小心”撞倒在地，摔得不轻，手腕好像还扭伤了。

苏念没有证据是沈戾做的，但心里隐隐有种直觉。

她没有去问，也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陌生的、被人在意和保护的感觉，悄悄在心底滋生。

这天，沈戾带她去了一家很有格调的私房菜馆。环境清幽，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菜上到一半，沈戾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对苏念说了声“我接个电话”，便起身走到了窗边。

包厢很安静，即使沈戾压低了声音，苏念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找到了吗？”

“……时间太久了……”

“……继续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和……急切？

苏念低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菜，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在查什么？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沈戾打完电话回来，脸色有些沉凝，似乎心事重重。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苏念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问完她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越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相过问私事的程度。

沈戾抬眸看她，眼神深邃，里面的情绪翻涌了几下，又渐渐平息下去。

“没事。”他淡淡地说，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她喜欢的糖醋小排，“吃饭。”

苏念“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吃完饭，沈戾去结账，苏念在包厢门口等他。旁边一个包厢的门打开，走出来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看到独自站在那里的苏念，眼睛亮了亮，互相使了个眼色，摇摇晃晃地围了过来。

“小妹妹，一个人啊？陪哥哥们再喝一杯？”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苏念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别怕嘛，交个朋友……”其中一个男人伸手就要来摸她的脸。

就在那只咸猪手即将碰到苏念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斜刺里伸出，精准地攥住了那人的手腕。

是沈戾。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狠戾得像要杀人。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那几个醉汉被他周身散发出的骇人气势震慑住，又认出他衣着不凡，不像普通人，酒顿时醒了大半，讪讪地说了几句“误会”，灰溜溜地跑了。

沈戾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然后才看向苏念。

“没事？”他问，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戾气。

苏念惊魂未定，摇了摇头，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沈戾看着她苍白的脸，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将她轻轻揽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真正的拥抱，不同于之前为了宣示主权或带她离开时的揽肩。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胸膛宽阔温暖，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圈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危险和寒冷。

苏念僵硬了一瞬，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奇异地，她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在这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或许，和沈戾这样下去，也不错。

她脑海里，第一次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第九章

江辰的悔意，来得比苏念预想的还要汹涌和持久。

他不再只是堵路，而是开始用各种方式试图重新介入她的生活。

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晚安短信；她常去的图书馆座位上，会出现包装精美的点心和热饮；她宿舍楼下，偶尔会看到他倚在车边，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只是远远地看着，不再上前纠缠。

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现在的课表，会在她下课时，“恰好”出现在教学楼外。

苏念一律无视。

点心饮料分给室友，短信看完就删，看到他出现就立刻绕道。

她的冷漠，显然更加刺激了江辰。

这天，苏念和沈戾刚从图书馆出来，就看到江辰站在门口的银杏树下。短短一个多月，他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脸色憔悴，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颓废气息。

他看到沈戾揽着苏念的肩膀，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但还是快步走了过来，拦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看沈戾，目光直直地锁在苏念脸上，声音沙哑得厉害：“念念，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就一会儿。”

苏念还没说话，沈戾已经冷声开口：“她没空。”

江辰像是没听见，依旧固执地看着苏念，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祈求：“就五分钟，念念，求你了。”

苏念皱起了眉。她不喜欢江辰现在这个样子，这和她记忆中那个骄傲肆意的少年判若两人。他的纠缠，只让她感到厌烦和疲惫。

“江辰，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语气疏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不！有！有很多！”江辰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念念，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该把你推开……我混蛋！我不是人！”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甚至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引得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可是念念，我爱你啊！”他红着眼睛，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我混蛋！我愚蠢！我被猪油蒙了心！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对你好，只对你好！”

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一把沉重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苏念心底那个被封存了许久的、装着无数委屈和伤痛的盒子。

她曾经多么渴望能从江辰嘴里听到这句话。

在无数个被他忽视的日夜，在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伴的时候，在她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她幻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头看到她，会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可现在，她听到了。

却只觉得讽刺，无比的可笑。

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卑微乞求的男人，只觉得陌生，甚至有些可悲。

“爱我？”苏念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凉意的弧度，“江辰，你的爱，就是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的爱，就是在玩腻了之后，随手把我像垃圾一样丢给别人？”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钝刀，一字一句，凌迟着江辰的心。

江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起。

苏念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点波澜也归于沉寂：“现在你说爱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说完，不再看他惨然的脸色，拉了拉沈戾的衣袖：“我们走吧。”

沈戾自始至终没有插话，只是冷眼旁观着。此刻，他揽紧苏念，以一种绝对保护和的姿态，带着她与失魂落魄的江辰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苏念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有些路，走过了，就无法回头。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第十章

江辰的表白和纠缠，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一阵涟漪，但终究还是沉了下去，没能改变任何东西。

苏念的生活，依旧围绕着课堂、图书馆和沈戾展开。

她和沈戾的关系，在那个拥抱之后，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阶段。他依旧话不多，但会对她笑，虽然只是很浅的弧度；会在过马路时，下意识地将她护在里侧；会在她因为复习压力大而情绪低落时，默默陪她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吹一夜的冷风。

他从不说什么甜言蜜语，所有的关心和在意，都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动作里。

苏念开始习惯他的存在，甚至开始依赖这种沉默却坚实的陪伴。

她偶尔会想起沈戾说的那句“你从来不是谁的替身”，心里的疑团并未消散，但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急于寻求答案。她隐隐觉得，时间会告诉她一切。

直到这天晚上，沈戾送她到宿舍楼下。

夜已经深了，楼下没什么人，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明天早上有课吗？”沈戾问，顺手将她被风吹到脸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微麻的战栗。

苏念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嗯，第一节就是专业课。”

“那早点休息。”沈戾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神柔和了几分。

“好，你也是。”苏念点点头，转身准备上楼。

刚走出两步，手腕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住。

她疑惑地回头。

沈戾手上稍稍用力，将她往回带了一下，另一只手则顺势撑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将她圈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这是一个典型的壁咚姿势。

距离瞬间被拉近，苏念甚至能数清他浓密的长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心跳骤然失控。

“你……”她仰头看着他，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颤。

沈戾低下头，黑沉的眸子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像磁石一样吸着她的目光。他的视线缓缓从她的眉眼，下滑到鼻梁，最后，定格在她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上。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珍视。

苏念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然后，她看见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他的目标，不是她的嘴唇。

而是她眼角的那颗泪痣。

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的吻，落在了那颗淡褐色的小痣上。

温热，干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苏念浑身猛地一颤，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被他亲吻的地方窜开，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靠近的体温和落在眼角的、那个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戾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刚才亲吻的地方，看着女孩瞪大的、写满了震惊和茫然的双眼，低声道：

“很好看。”

不知道是在说这颗泪痣，还是在说她。

苏念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僵硬地站在那里，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江辰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那是他跑了大半个城市才买到的、苏念以前最喜欢吃的那家甜品店的限量款。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祈求一个挽回的机会。

可现在，盒子从他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精致的蛋糕摔得面目全非，就像他此刻的心。

他眼睁睁看着沈戾亲吻苏念的眼角，看着苏念那虽然震惊却并无抗拒、甚至渐渐染上绯红的脸颊……

一股毁灭般的嫉妒和痛苦瞬间攫住了他，让他目眦欲裂，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踉跄着逃离了这个让他心脏碎裂的地方。

第十一章

生日过后，苏念和沈戾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更加明显了。

虽然沈戾依旧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那个落在泪痣上的吻，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

苏念不再去纠结“替身”的问题，开始尝试着真正以“沈戾女朋友”的身份去和他相处。她会主动给他发信息，分享一些日常的琐事；会在看到他因为处理事情而疲惫时，悄悄给他点一杯热咖啡；会在周末拉着他去看展或者逛书店，尽管他对这些似乎兴趣不大，但每次都还是会陪她去。

沈戾对她的纵容，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连苏念的室友都开始感叹：“念念，沈戾对你真是没话说啊！以前觉得他可怕，现在看，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苏念只是笑笑，心里却像是被暖流包裹着。

她不得不承认，她正在一点点沉溺于沈戾这种沉默而强大的温柔里。

与此同时，江辰却像是彻底从她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不再有短信，不再有偶遇，甚至连那些关于他和新欢旧爱的八卦消息，都渐渐少了。

苏乐得清静。

直到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细碎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覆盖了校园的屋顶和枝桠，世界变得一片洁白静谧。

下午没课，苏念窝在沈戾的公寓里复习。这公寓就在学校附近，沈戾不常回来住，但最近因为她要期末考，这里安静，他便把钥匙给了她。

客厅里开着暖气，暖烘烘的。苏念正对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绞尽脑汁，旁边的沈戾则在处理邮件，键盘敲击声规律而清脆。

气氛安宁而温馨。

突然，一阵急促又粗暴的门铃声，像尖锐的锥子，猛地刺破了这片宁静。

叮咚！叮咚！叮咚！

一声接着一声，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疯狂。

苏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沈戾。

沈戾蹙起眉，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的人，是江辰。

他浑身落满了雪，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酡红，眼神涣散，浑身酒气隔着门板似乎都能闻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

沈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打开门，冰冷的空气混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江辰，你发什么疯？”沈戾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辰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清是沈戾，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沈戾……呵呵……苏念呢？让她出来！我要见她！”

他说着，就要往屋里闯。

沈戾伸手拦住他，语气带着警告：“这里不欢迎你，滚。”

“滚？”江辰像是被这个字刺激到了，猛地挥开沈戾的手，激动地吼道，“该滚的是你！沈戾！你他妈抢了我的东西！苏念是我的！她从小就是我的！”

他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

坐在客厅的苏念，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她的心，猛地一沉。

第十二章

“你的？”沈戾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冰冷的嘲讽，“江辰，需要我提醒你，是谁亲手把她推开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江辰最痛的伤口。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酒似乎也醒了大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

“我……我后悔了……”他喃喃着，声音带着哭腔，“沈戾，我后悔了！我把她让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沈戾：“可是沈戾，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接手她？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知道我们之间有多少回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不过是因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用一种混合着嫉妒、痛苦和某种诡异了然的眼神瞪着沈戾。

沈戾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周身的气息也瞬间降至冰点：“因为什么？”

江辰看着他，忽然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没什么……呵呵……没什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混着脸上的雪水，狼狈不堪。

沈戾没了耐心，不想再跟一个醉鬼纠缠，直接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拖出去。

“放开我！沈戾你他妈放开我！”江辰挣扎起来，力气大得惊人，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裂开来，玻璃渣和残酒溅了一地。

动静闹得太大，苏念再也坐不住，从客厅里跑了出来。

看到门口一片狼藉，以及被沈戾制住、状若疯癫的江辰，她的脸色白了白。

“江辰，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力。

听到苏念的声音，江辰猛地停止了挣扎，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曾经盛满阳光和肆意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痛楚。

“念念……”他哑声叫她，眼神里带着最后的、卑微的祈求，“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我会对你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

苏念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一片平静，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江辰，”她轻声开口，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转圜的决绝，“我们早就结束了。在你把我像一件物品一样丢给别人的那一刻，就彻底结束了。”

她的话，像最后一道判决，彻底击垮了江辰。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下去，要不是沈戾还抓着他，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结束了……哈哈……结束了……”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神智似乎已经不太清醒。

沈戾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上来两个人，把门口清理一下，顺便送江少爷回去。”

没多久，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像是保镖模样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左一右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江辰，迅速清理了门口的狼藉，然后带着他离开了。

公寓门口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地板上未干的水渍，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沈戾关上门，转过身，看到苏念还站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

他走过去，抬手，想碰碰她的脸。

苏念却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沈戾的手顿在半空中。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第十三章

苏念躲开之后，自己也愣了一下。她并不是害怕沈戾，只是刚才江辰那番话，还有他最后那个诡异的停顿和眼神，让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对不起，我……”她张了张嘴，想解释。

沈戾却收回了手，神色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凝滞并不存在。

“没事。”他打断她，转身走向厨房，“吓到了？给你倒杯水。”

看着他挺拔却似乎带着一丝孤寂的背影，苏念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跟了过去，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用热水壶接水。

“沈戾，”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刚才江辰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沈戾接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静无波：“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你也信？”

他的反应太过自然，自然得反而让苏念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辰当时的表情，不像是纯粹的胡言乱语。他那句“你只不过是因为……”，后面分明藏着什么。

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像某个人吗？可沈戾明明说过，她不是替身。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苏念发现，她对沈戾的了解，其实少得可怜。除了知道他是A大无人敢惹的校霸，家境似乎很好之外，她对他过去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他为什么会注意到她？为什么在江辰把她“推”过来的时候，会那么自然地接手？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又为什么……会亲吻她眼角的泪痣？

一个个疑问，像泡泡一样从心底冒出来。

水烧开了，沈戾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别想太多。”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做事，从来只凭自己乐意。”

他伸手，这次，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去复习吧。”

他的动作和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轻易地抚平了苏念心头刚刚泛起的涟漪。

她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第十四章

江辰大闹公寓的事情，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被保镖送回去之后，似乎彻底消停了。有人说他请了长假，离开了学校，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念的生活回归平静，期末考的压力越来越大，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复习中。

沈戾依旧陪着她，只是偶尔，苏念会发现他接电话时会刻意避开她，语气虽然依旧简洁，但眉宇间会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隐约感觉，他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乎……和寻找什么有关。

但她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欲人知的秘密。

这天，她整理旧书，准备卖掉一些不用的，为下学期腾地方。在一本高一的语文课本夹层里，她无意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同样的小裙子，手拉着手，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

苏念拿着照片，怔怔地看了很久。

这是她和她的双生妹妹，苏晚。

她们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但很温馨的家庭，父母对她们姐妹俩疼爱有加。然而在她们八岁那年，一家人外出游玩时，遭遇了严重的车祸。父母当场身亡，坐在后座的她和妹妹也受了伤。

混乱中，她和妹妹被送往了不同的医院，后来又因为种种阴差阳错和亲戚间的推诿，她们被迫分开了，她被送到了孤儿院，而妹妹……从此下落不明。

这是她心底最深、最痛的伤。这些年来，她从未停止过寻找妹妹的下落，但人海茫茫，希望渺茫。

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妹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笑脸，眼角那颗和自己位置分毫不差的泪痣，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晚晚，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晚晚还在，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江辰收养（远房亲戚，因江家无女，看她容貌精致，便带回家给江辰作伴），不会经历后面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湿意逼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好。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寻找。

期末考终于结束了。

苏念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整个人都虚脱了。走出考场，天空又飘起了细雪，校园里充满了考完试后的喧嚣和放松气息。

沈戾等在教学楼外，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

“考得怎么样？”他接过她手里装考试用具的笔袋，把奶茶递给她。

“应该……还行吧。”苏念捧着温热的奶茶，喝了一口，甜暖的感觉一直蔓延到胃里，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晚上想吃什么？带你去庆祝。”沈戾揽着她的肩，往校外走。

“想吃火锅！”苏念眼睛亮了一下，冬天和火锅最配了。

“好。”

两人正准备去停车场，苏念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请问是苏念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很公式化。

“我是，您是哪位？”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您认识一位叫江辰的先生吗？他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他的紧急联系人设置的是您的号码……”

后面的话，苏念已经听不清了。

车祸……抢救……

这两个词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头上，让她瞬间脸色煞白，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沈戾察觉到她的异样，扶住她，沉声问：“怎么了？”

苏念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茫然和震惊，声音发颤：“医院打来的……说，说江辰出了车祸……在抢救……”

沈戾的眉头骤然拧紧。

第十五章

市中心医院，抢救室外。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浓烈，走廊里灯光惨白，照得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苏念和沈戾赶到时，抢救室的门还紧闭着，上面的红灯亮得刺眼。几个似乎是江辰朋友的人等在外面，个个面色沉重。

看到苏念和沈戾一起出现，那几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但没人说话。

苏念找了个长椅坐下，手指冰凉，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恨江辰吗？是的，她恨他曾经的轻视和侮辱，恨他亲手将她推入那样难堪的境地。

可听到他生命垂危的消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毕竟，那是她曾经放在心里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是和她一起长大、拥有无数回忆的人。

她只是觉得……很悲哀。

为江辰，也为她自己。

沈戾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他的脸色很冷，眼神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谁是家属？”

苏念和那几个朋友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苏念急切地问。

“伤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是脑部受到撞击，有淤血，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确定。而且……”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苏念：“就算醒来，也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记忆方面的问题。”

记忆问题……

苏念的心又沉了下去。

江辰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暂时不能探视。

那几个朋友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苏念和沈戾还留在医院走廊。

“你先回去休息吧，”沈戾对苏念说，“我在这里守着。”

苏念摇了摇头，在长椅上重新坐下：“我再坐一会儿。”

她现在心里很乱，需要一点时间平复。

沈戾没有勉强，在她身边坐下。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从监护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

“你知道吗？”苏念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时候，我身体不好，经常发烧。有一次烧得很厉害，是江辰背着我，跑了好几条街去的医院。他那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累得满头大汗，却一直安慰我，说‘念念别怕，有我在’。”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惨白的墙壁，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可是后来，让我最害怕的人，也是他。”

沈戾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分开，我和晚晚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她继续说着，像是要把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都倾吐出来，“如果晚晚在，她一定不会像我这么懦弱，她一定会活得很精彩，很耀眼……”

沈戾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晚晚？”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异样。

“嗯，我的双胞胎妹妹。”苏念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八岁那年车祸后，我们就失散了，我再也没找到她。”

她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思念。

沈戾沉默了很久，久到苏念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承诺的意味：

“会找到的。”

苏念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勉强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她在医院又坐了一个小时，直到沈戾强硬地把她送回了学校。

回到寝室，躺在冰冷的床上，苏念却毫无睡意。江辰苍白的脸，医生的话，还有那些纷乱的往事，在她脑海里不断交织。

而沈戾最后那句“会找到的”，不知为何，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第十六章

江辰的车祸，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A大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各种猜测和流言甚嚣尘上。有人说他是酒后驾驶，有人说他是为情所困故意为之，甚至还有人恶意揣测，是不是沈戾动了什么手脚。

对于这些，苏念一律不予理会。

她去医院看过江辰几次。他依旧昏迷不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靠着仪器维持生命。往日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此刻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看着他这个样子，苏念心里那些怨恨，似乎也渐渐淡了，只剩下物是人非的唏嘘。

期末结束，寒假正式开始。

大部分学生都拖着行李回家了，校园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苏念没有地方可去。孤儿院早已不是她的家，而江家……她更不可能回去。

沈戾似乎也没有回家的打算，他替苏念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干净舒适的小公寓，让她安心住下。

“寒假有什么打算？”搬家那天，沈戾一边帮她整理东西，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苏念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可能找份兼职吧。”她需要钱，无论是为了生活，还是为了继续寻找妹妹。

“不用找了。”沈戾直起身，看着她，“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南城。”

南城？那是一个千里之外的南方沿海城市。

“去那里做什么？”苏念疑惑。

“找人。”沈戾言简意赅，眼神里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光芒。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模糊的、不敢置信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

第十七章

几天后，苏念和沈戾踏上了前往南城的飞机。

这是苏念第一次坐飞机，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和如同棉花糖般的云海，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扶手。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怕？”沈戾侧头看她。

苏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老实承认：“有一点。”

沈戾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苏念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那个猜想越来越清晰，心跳也莫名地加快。

他带她去南城，真的是为了找晚晚吗？

他怎么会知道晚晚可能在南城？

他这段时间神神秘秘，就是在查这个？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但她看着沈戾平静的侧脸，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南城机场。这里的空气温暖而湿润，与北方冬日的干冷截然不同。

沈戾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

车子在城市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小区门口。

小区里种满了高大的榕树，气根垂落，带着浓郁的南方风情。

沈戾带着苏念，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栋单元楼下，按响了三楼一户人家的门铃。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面容慈祥的阿姨。她看到沈戾，似乎并不意外，笑着打了声招呼：“小沈来了？快请进。”然后她的目光落到苏念脸上，顿时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位是……”阿姨的声音有些迟疑。

“阿姨您好，我叫苏念。”苏念礼貌地自我介绍，心里却因为对方奇怪的反应而更加紧张。

“苏念……苏念……”阿姨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她眼角的那颗泪痣上，像是确认了什么，眼眶竟然微微泛红了。

“像……真是太像了……”她低声感叹了一句，然后连忙侧身让开，“快，快请进。”

屋里布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不少照片。苏念的目光，立刻被客厅正中央的一张全家福吸引住了。

照片上，除了开门的阿姨和一个慈眉善目的叔叔，中间还站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得眉眼弯弯，清纯又靓丽。

而她的脸，几乎和苏念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气质。照片上的女孩，眼神明亮，笑容自信，带着一种被宠爱着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光彩。

苏念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照片上的人吸进灵魂里。

是晚晚。

真的是她的晚晚！

虽然分别了十几年，但她无比确定，那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双生妹妹！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她在哪里？”苏念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抓住旁边沈戾的胳膊，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沈戾扶住她，看向那位阿姨。

阿姨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孩子，你别急……晚晚她……她出去写生了，就在附近的海边，我这就打电话叫她回来。”

苏念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全靠沈戾支撑着。

找到了……

她真的找到晚晚了！

十几年的寻找，十几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尽头。

她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身旁沉默的男人。

是他。

真的是他，帮她找到了妹妹。

第十八章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又充满焦灼的期待。

苏念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交握着，指甲掐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门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来。

沈戾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杯温水塞进她冰凉的手里。

阿姨坐在对面，看着苏念，眼神里充满了怜惜和一种苏念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关于晚晚的事情。

原来，当年车祸后，晚晚被送往医院，因为脑部受到撞击，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小名。后来被这家姓林的好心人收养，一直当作亲生女儿抚养长大。林家夫妇是中学老师，为人温和，对晚晚极好，给她取名林晚，供她读书学画。晚晚也很争气，性格开朗活泼，成绩优异，现在在南城美院上学。

“晚晚她……过得很好。”阿姨看着苏念，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们一直想帮她找找原来的家人，但时间太久，线索又少……”

苏念哽咽着点头，泪水止不住地流。知道妹妹这些年过得平安顺遂，被善待，被疼爱，她心里那块压了十几年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一些。

“谢谢……谢谢你们……”她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以及一个清脆悦耳、如同黄鹂鸟般的女声：

“妈，我回来啦！今天画了好多漂亮的贝壳……”

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背着画板的女孩，带着一身海风的清新气息，笑着走了进来。

她的笑容，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苏念时，瞬间僵在了脸上。

手中的画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个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女孩，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相望。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唇形，还有眼角那颗位置分毫不差的、淡褐色的泪痣。

如同照镜子一般。

苏晚（林晚）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收缩着。她看着苏念，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幻影，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念也同样看着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她颤抖着，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和她流着相同血液、失散了十几年的至亲走去。

“晚晚……”她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尽的思念和酸楚，“是我……我是姐姐啊……”

苏晚怔怔地看着她走近，看着她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看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喜悦。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如同被惊动的湖底沉渣，猛地翻涌上她的脑海——

刺眼的车灯，剧烈的撞击，父母的惊呼，还有一个紧紧抓着她的手、哭着喊“晚晚别怕”的小女孩的身影……

头痛欲裂。

苏晚捂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晃了晃。

“晚晚！”苏念和林母同时惊呼，上前扶住她。

苏晚靠在母亲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苏念。那双和苏念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混乱，以及一丝渐渐清晰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碰触苏念的脸颊，碰触那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泪痣。

真实的触感。

不是幻觉。

“姐……姐姐？”她迟疑地、生涩地，喊出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谓。

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姐妹之间那道被时间和命运强行关闭了十几年的大门。

苏念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妹妹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晚晚！我的晚晚！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晚被她抱着，起初身体还有些僵硬，但很快，那种源自血缘的天然亲近感战胜了陌生和迷茫，她也伸出手，回抱住苏念，眼泪同样无声地滑落。

林家父母看着相拥而泣的姐妹俩，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沈戾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苏念哭得浑身颤抖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背影，一直冷峻的眉眼，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下来。

他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阳台，将这片空间，彻底留给了这对历经磨难、终于重逢的姐妹。

窗外，是南城温暖明媚的冬日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李叔。南城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嗯，她找到了。”

“很顺利。”

第十九章

苏念在南城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周，她几乎和晚晚形影不离。她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一起，彻夜长谈，分享着彼此错过的十几年人生。

晚晚听苏念讲述她在孤儿院的经历，讲述她被江家收养后小心翼翼的生活，讲述她对江辰那份无望的痴恋和最终的伤痛，讲述她是如何遇到沈戾……

而苏念也听着晚晚讲述她在林家幸福快乐的成长，讲述她学画过程中的趣事，讲述她对那片海的喜爱，以及她偶尔会做的、关于车祸和姐姐的模糊梦境。

姐妹俩哭哭笑笑，仿佛要将十几年的空白一次性填满。

晚晚虽然对八岁前的记忆依旧模糊，但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苏念这个姐姐，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密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阻隔的。

苏念也见到了晚晚的养父母，一对善良而开明的夫妻。他们对于晚晚找到亲生姐姐感到由衷的高兴，也真诚地邀请苏念以后常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苏念感激不尽。

她知道，她的人生，从找到晚晚的这一刻起，被彻底改变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了新的羁绊和牵挂。

临回北城的前一晚，姐妹俩坐在海边，听着潮起潮落。

“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晚晚靠在苏念的肩膀上，轻声问。

苏念看着远处海平面上闪烁的星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先完成学业。然后……我想离开北城，换个环境生活。”

那里有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关于江辰，关于过去那个卑微的自己。

“来南城吧！”晚晚眼睛亮晶晶地建议，“这里多好啊，气候温暖，还有海！爸妈也一定会欢迎你的！”

苏念笑了笑，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我会考虑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迟疑：“晚晚……关于沈戾……”

“沈戾哥对你很好啊。”晚晚歪着头，语气肯定，“虽然他看起来冷冷的，话也不多，但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在意你。你看，他为了帮你找到我，肯定费了很大的力气。”

苏念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无法否认。

如果不是沈戾，她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晚晚。

可是……

“我总觉得，他好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苏念说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疑虑，“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眼神就很奇怪。后来，他还说过，我从来不是谁的替身。可如果不是替身，他又是因为什么……”

晚晚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姐，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也许沈戾哥以前就认识你呢？或者，他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是因为像谁呢？”

“以前就认识我？”苏念怔住了。这个可能性，她从未想过。

她和沈戾，在A大之前，的人生轨迹毫无交集的可能。

“哎呀，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嘛。”晚晚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反正我觉得沈戾哥比那个什么江辰好一千倍一万倍！姐，你要向前看！”

看着妹妹娇憨的笑容，苏念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是啊，向前看。

她找到了妹妹，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至于沈戾……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靠在车边等她们的沈戾。夜色中，他身影挺拔，指尖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她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或许，她是该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二十章

寒假结束，新的学期开始。

北城的冬天还未完全过去，空气里依旧带着料峭的寒意，但枝头已经悄悄冒出了嫩绿的新芽，透露出春天的讯息。

苏念的生活，仿佛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她搬出了沈戾帮她租的公寓，用假期兼职和之前攒下的一点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更小但完全属于自己的单间。她开始更努力地学习，规划着未来的职业和生活。

她依旧会和沈戾见面，吃饭，散步，像普通情侣一样相处。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动和忐忑，而是尝试着更主动地去了解他，靠近他。

沈戾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对她越发纵容。他会跟她讲一些他小时候的趣事，比如如何把欺负他母亲的小混混打进医院；也会带她去见他那些看起来同样不好惹、但对他却十分恭敬的朋友。

他们的关系，在一种平和而稳定的节奏中，慢慢升温。

关于江辰的消息，偶尔还是会传到苏念耳朵里。

他醒了。

在昏迷了一个多月后，他终于脱离了危险，醒了过来。

但是，正如医生所预料的那样，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他记得很多人，很多事，却独独忘记了关于苏念的一切。

忘记了她这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忘记了他曾经对她的轻视和伤害，也忘记了他最后那段疯狂而痛苦的悔恨与纠缠。

听说，他醒来后，性格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不羁，变得沉默了许多。

对于这个结果，苏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没有庆幸，也没有遗憾，只是觉得，这或许对江辰，对她，都是最好的结局。

相忘于江湖。

一天下午，苏念和沈戾在图书馆自习。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正埋头整理笔记，忽然，一张折叠着的纸片，被沈戾从桌子对面推了过来。

苏念疑惑地抬起头。

沈戾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温柔，有释然，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看看。”他用眼神示意。

苏念放下笔，拿起那张纸，缓缓打开。

当看清纸上的内容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一张……基因鉴定报告。

委托人：沈戾。

鉴定对象A：苏念（样本：带毛囊毛发）。

鉴定对象B：苏晚（样本：唾液棉签）。

鉴定意见：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鉴定对象A与鉴定对象B存在双卵双胞胎亲缘关系。

报告日期，赫然是一个多月前，就在他们去南城之前！

原来……他早就确定了晚晚的身份！他带她去南城，根本不是去“找”，而是去“确认”和“重逢”！

苏念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沈戾，声音因为极致的意外而发颤：“你……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

沈戾隔着桌子，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温暖而干燥。

“第一次在‘夜色’见到你，”他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温柔，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看到你眼角的那颗泪痣，我就怀疑了。”

苏念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第一次在‘夜色’？那不就是江辰把她推给他的那个晚上？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喜欢她这款”，也不是因为任何替身的原因，而是因为……她可能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的姐妹？

“我母亲，姓苏。”沈戾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她年轻时，也曾因为家境贫寒，被迫和孪生姐姐分开，被不同的人家收养。”

苏念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她的姐姐。临终前，她握着我的手，只嘱咐我一件事——”沈戾的目光落在苏念眼角那颗泪痣上，带着一种穿越了生死的沉重与温柔，“如果以后，遇到眼角有同样位置泪痣的女孩，一定要帮她找到她的家人，不要让她们姐妹，重复她和姨妈的悲剧。”

“我找了很久。”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直到那天晚上，在‘夜色’，看到你。”

所以，他接手她，保护她，对她好，帮她找到晚晚……这一切的一切，最初都源于对母亲的一个承诺。

不是因为她是苏念，而是因为，她是那个“眼角有泪痣”，可能和他母亲有着类似命运的女孩。

真相，竟然是这样。

苏念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如释重负，看着他因为完成母亲遗命而终于放松下来的眉眼，心里百感交集。

有震惊，有恍然，有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释怀。

原来，她真的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他透过她看到的，不是某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而是他母亲未尽的遗憾，和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那……现在呢？”苏念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现在，你对我好，只是因为对你母亲的承诺吗？”

沈戾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冷沉的黑眸里，缓缓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如同春冰初融。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单膝蹲了下来，让自己能够平视着她的眼睛。

他握住她的双手，仰头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一开始，是。”

“但现在，苏念，”他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是因为你。”

“只是因为你是苏念。”

阳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苏念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强大、冷硬，却为她弯下膝盖，为她变得温柔的男人。

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掺假的深情和坦诚。

她忽然笑了。

眼角还带着些许湿润，但那笑容，却如同窗外初绽的新芽，充满了新生和希望。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嗯，我知道了。”

窗外，春风拂过，嫩绿的枝条轻轻摇曳。

冬天终于过去了。

属于他们的春天，刚刚开始。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