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地聒噪。

上篇

我和周野从小一起长大，他曾为我打架骨折，在雨夜背我去医院。

直到转校生林雪出现，她漂亮优雅，像他梦寐以求的白月光。

他开始逃课陪她逛街，熬夜陪她聊天，甚至在我生日那天为她打架。

我默默收起为他折的千纸鹤，决定彻底离开。

多年后同学聚会，他红着眼问我当年为什么不等他。

我晃了晃无名指的钻戒：“等你？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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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梅不见竹马

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地聒噪。

苏念抱着一摞刚从小卖部买来的冰镇饮料，脚步轻快地朝着篮球场走去。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黏住了几缕刘海，她也顾不上擦。

这个时间，周野一定又在球场挥汗如雨。他那点爱好，她摸得门清。

果然，还没走近，就听到了篮球撞击地面发出的有力“砰砰”声，以及少年们奔跑呼喊的喧闹。她一眼就锁定了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周野穿着红色的篮球背心，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瘦劲韧。他刚刚完成一次漂亮的突破上篮，落地时，汗珠在阳光下划出晶亮的弧线，他随意地用护腕抹了把下巴，嘴角扬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得意。

“野哥，休息会儿！”有队友看到了苏念，扬声喊道。

周野回过头，视线越过半个球场，落在苏念身上，很自然地朝她走来。他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味道，并不难闻。

苏念把怀里冰镇的矿泉水递过去，又给其他相熟的队友分了饮料。

“谢了，念念。”周野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大口，喉结剧烈滚动着。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流过脖颈，没入背心的领口。

苏念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很自然地递过去，“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周野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很顺手地把用过的纸巾塞回苏念手里，目光已经重新投向了球场，带着跃跃欲试。

旁边有队友起哄：“哟，野哥，待遇不错啊！咱们苏念妹子真是你的专属后勤部长！”

周野笑骂了一句：“滚蛋！”眼神却带着笑，显然对这种调侃早已习惯，甚至有些受用。

苏念脸微热，低下头，假装整理怀里剩下的饮料，嘴角却悄悄弯起。她和周野，从小就是这样。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下河摸鱼，他替她打架出头，她在雨夜发烧时被他一路狂奔背去医院，他为此左手骨折，吊着绷带还嘲笑她哭起来真丑。

那些浸透了时光的点点滴滴，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笃定地认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从校服到婚纱，顺理成章。

她甚至悄悄在日记本里，用娟秀的字迹写下：“一屋，两人，三餐，四季。旁边，是周野。”

风吹过树梢，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苏念心里的那点甜，像化不开的蜜。

就在这时，球场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出现在了场边。是林雪，这学期新来的转校生。

她站在那儿，安安静静的，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功能饮料，阳光照在她身上，裙摆微微飘动，像一朵清新脱俗的栀子花。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周野身上。

周野正准备重新上场的身影顿住了。他看了看林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苏念给的、已经喝掉大半的普通矿泉水，几乎没有犹豫，抬手就将剩下的半瓶水精准地抛进了几步外的垃圾桶。

“砰”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在苏念心里轻轻碎裂。

她看见周野小跑着奔向林雪，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惊喜和局促的表情。他接过那瓶功能饮料，拧开，喝了一口，然后笑着对林雪说了句什么。

距离有点远，苏念听不清。但她看见林雪抿唇笑了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那半瓶被她随手扔掉的矿泉水，此刻在垃圾桶里，瓶身扭曲，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苏念刚才那些关于“顺理成章”的幻想。

怀里的饮料瓶壁沁出的冰冷水珠，浸湿了她的袖口，凉意一点点渗进皮肤，蔓延到心底。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第二章 痕迹

放学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禁制，教学楼瞬间沸腾起来。

苏念习惯性地收拾好书包，站在自己座位旁，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周野正慢条斯理地把书本塞进背包，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带着点散漫。

几乎成了肌肉记忆。从小学到高中，他们几乎都是一起上下学。最开始是两家大人叮嘱，后来就成了无需言说的默契。那条走了无数遍的路，两旁的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路边的梧桐树年复一年地黄了又绿，唯一不变的是身边那个人。

周野拉上背包拉链，单肩挎上，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苏念心头一动，正要上前，却见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她，落在了教室门口。

林雪正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对着周野的方向浅浅一笑。

周野立刻大步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明亮得有些刺眼。他和林雪并肩汇入放学的人流，连背影都显得那么合拍。

苏念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然后缓缓垂下，握住了自己书包的肩带。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帆布面料。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只剩下她一个还站在原地。夕阳的光线从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第一次觉得如此漫长，如此空旷。身边少了那个吵吵闹闹、时不时会用手肘碰她一下，或者抢过她书包扔到自己肩上的少年，世界仿佛瞬间安静得可怕。

她下意识地看向路边那家他们常去的奶茶店。周野嗜甜，尤其喜欢这家的红豆双皮奶，每次都要加双份红豆。她则总是点一杯最简单的原味奶茶。他会一边嘲笑她不懂享受，一边把自己双皮奶上的红豆舀一大勺，不由分说地扣进她的奶茶杯里。

“尝尝，这才是精华！”

那时，她总会一边抱怨“太甜了”，一边在他带着笑意的注视下，低头喝掉那过分甜腻的混合物。

此刻，奶茶店的玻璃窗映出她有些茫然的脸。店里似乎坐着一对熟悉的身影？她定睛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靠窗的位置，周野和林雪相对而坐。周野面前放着的，正是那份标志性的红豆双皮奶，而林雪面前，是一杯抹茶拿铁。周野正用勺子把自己碗里的红豆，小心翼翼地拨到林雪那个印着小雏菊的精致甜品碗里。

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苏念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快步走着，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那些被时光精心收藏的、以为坚不可摧的印记，原来如此轻易就能被覆盖、被取代。

他喜欢红豆双皮奶，后来她也“喜欢”了。

他习惯放学等她，后来这个习惯变成了别人。

他曾说最讨厌绿色，可林雪那天穿了一条嫩绿色的裙子，他夸得像看到了人间绝色。

他曾为她打架留下的那道浅浅疤痕，如今在他眼里，是否还比不过林雪指尖一道微不足道的划痕？

所谓的独一无二，所谓的青梅竹马，在真正想要靠近的人面前，原来不过是一吹就散的沙堡。

第三章 千纸鹤的沉默

苏念的书桌抽屉深处，藏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

罐子里是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已经快满了。这是她从初三那年开始的习惯，每当有什么开心的事，或者只是想他的时候，就会偷偷折一只。用的是各种漂亮的糖纸、包装纸，甚至是从作业本上小心撕下来的、印着暗纹的纸角。

每一只千纸鹤的翅膀内侧，都用极细的笔，写上了一句话。

“周野今天打球又赢了，笑得像个傻子。”

“下雨了，他把我护在外侧，自己淋湿了半边肩膀。”

“希望明年，我们还能在一个班。”

“……”

最近折的那几只，颜色有些黯淡，笔迹也带着迟疑。

“他今天，没有等我。”

“林雪送他的笔袋，他好像很喜欢。”

“生日快到了，他还会记得吗？”

以前，折千纸鹤是她秘密的快乐，带着少女隐秘的期盼。现在，却像是一种笨拙的自我安慰，或者说，是一种不肯面对现实的徒劳记录。

她原本计划着，等这个罐子装满一千只，就在他下一次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然后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这里面每一只纸鹤，都代表我想你一次？告诉他，我们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可现在，这个计划显得如此可笑。

她拿出那个罐子，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拧开盖子，指尖捏起最近折的那只灰色的千纸鹤，翅膀内侧的字迹有些模糊了。

窗外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在她家楼下停顿了片刻，又呼啸着远去。

是周野。他最近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加上暑假打工的收入，买了一辆二手的摩托车。拉风，又带着点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虚荣和冒险精神。

他曾经兴奋地拍着后座，对苏念说：“念念，以后哥带你兜风！保证比公交车快十倍！”

苏念当时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说：“谁要坐你那破车，吵死了。”

可心里，却偷偷想象过无数次，在夏夜的晚风中，紧紧抓着他衣角的感觉。

然而，他摩托车的后座，她一次还没有坐过。第一个坐上去的人，是林雪。

她不止一次看到林雪侧坐在周野的摩托车后座上，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长发被风吹起，脸上带着明媚而依赖的笑容。周野则会微微侧头跟她说话，车速放得很慢，是那种与她认知里那个毛躁少年截然不同的温柔和小心。

楼下的引擎声彻底消失了，带着他和另一个女孩，驶向她也未知的远方。

苏念低头，看着手里那只灰扑扑的千纸鹤，慢慢收拢手指，将它攥在掌心。纸张棱角膈得手心生疼。

玻璃罐里那些色彩缤纷的千纸鹤，此刻在她眼里，都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堆无用的、承载着她一厢情愿的废纸。

她默默地把罐子盖好，重新推回抽屉最深的角落。

那里，曾经藏着她最甜的秘密。

如今，只剩下无声的嘲讽。

第四章 失约的生日

苏念的生日在周六。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她的手机就安静得出奇。没有那个熟悉的、语气总是带着点不耐烦的语音消息：“喂，明天老地方，请你吃大餐，别睡过头啊！”

往年，周野总是第一个给她发生日祝福的人。有时是卡在零点，有时是清早五六点，内容千奇百怪，有时甚至只有一个系统自带的蛋糕表情，但从未缺席。

今年，手机屏幕一直暗着。

母亲早上给她煮了长寿面，卧了两个荷包蛋。看着她吃面时，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小野今天没约你出去？”

苏念低着头，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热气氤氲了视线。“他……可能有事吧。”

母亲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一整天，苏念都有些心神不宁。她不时地拿起手机查看，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没有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班级群里倒是很热闹，在讨论别的事情，偶尔蹦出几条消息，也与他无关。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手机信号出了问题，或者欠费了。反复检查了几遍，一切正常。

他只是……忘了。或者说，记得，但并不在意了。

下午，她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换上了那件她存了很久钱才买下的、一直没舍得穿的新裙子。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很白。周野曾经说过，她穿蓝色好看。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们往年常去的那家小餐馆门口。那是他们从小吃到大的地方，老板都认识他们了。每年她生日，周野都会在这里请她吃饭，然后变魔术一样掏出一个小礼物，可能是她念叨过的绝版漫画，也可能是一个丑萌丑萌的玩偶。

餐馆的玻璃门映出她穿着新裙子的身影，有些孤单。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食客，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闪烁，映照着行人匆匆的脸。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划开屏幕。

是班级群里有人发了一张照片。拍照的人似乎是在某个电玩城里，背景嘈杂，光线迷离。照片的焦点是一台跳舞机，上面有两个身影正跳得投入。

是周野和林雪。

周野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额发被汗水打湿，眼神亮得惊人，正侧头看着身边的林雪，嘴角咧开，是毫无保留的、灿烂至极的笑容。林雪穿着一条短裙，动作轻盈，仰头看着他，笑靥如花。

他们周围还围着几个同班的同学，都在起哄叫好。

照片下面，紧跟着几条羡慕的评论。

“哇！野哥帅爆了！”

“雪姐跳舞也太厉害了吧！”

“真是郎才女貌啊！”

“……”

原来他有事。他的事，就是陪林雪去电玩城。

在她生日这天，在她穿着新裙子，傻傻地站在他们有过无数回忆的老地方等待的时候，他在为另一个女孩喝彩，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明亮和……专注。

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吹在她裸露的小腿上，激起一阵寒栗。那条浅蓝色的新裙子，在餐馆俗气的灯光和街道斑斓的霓虹映照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可笑。

她紧紧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的照片那么清晰，周野的笑容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刺穿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没有忘。

他只是，把原本属于她的时间和心意，毫无保留地给了别人。

第五章 为他而打的架

周一回到学校，气氛有些微妙。

课间时分，苏念去办公室送作业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班主任严厉的声音。

“周野！你说说你！这已经是第几次了？逃课、打架！还把不把校规放在眼里了？！”

苏念的脚步顿住了，抱着作业本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老师，这次不怪周野！”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女声响起，是林雪，“是隔壁职高那几个男生先……先对我说难听的话，还动手动脚……周野是为了保护我！”

苏念的心沉了下去。她站在虚掩的门外，能看到办公室里的一点情形。周野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嘴角有一块明显的青紫，颧骨也擦伤了，渗着血丝。但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甚至带着点无所谓。

林雪站在他身边，眼睛红红的，像受惊的小鹿，楚楚可怜。

“保护同学也不是你这样蛮干的！把人打得鼻梁骨都裂了！这是恶性事件！”班主任气得拍桌子，“叫你家长来一趟！”

“我爸妈没空。”周野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惯有的倔强，“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

“你……”班主任被他这副态度噎得说不出话。

林雪轻轻拉了拉周野的衣袖，小声啜泣起来。

最终，在林雪带着哭腔的再三保证和周野漫不经心的态度下，班主任疲惫地挥挥手，让他们先回去写检查，后续处理等通知。

苏念在他们出来前，闪身躲到了走廊的拐角。

她看着周野和林雪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周野脸上的伤在阳光下更加清晰。林雪跟在他身边，还在小声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担忧和愧疚。

周野停下脚步，侧过头，对着林雪扯出一个安抚的笑，甚至抬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事儿，几个杂碎而已。以后他们不敢再骚扰你了。”

他的语气，是苏念久违的、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的温柔和耐心。

苏念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记得很清楚。

初二那年，也有几个高年级的混混在放学路上堵她，抢她的零花钱，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是周野，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一样冲了上来，一个人对三四个人，打得浑身是伤，额头被碎砖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左手更是严重骨折，吊了几个月的绷带。

那时，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对着吓哭了的她满不在乎地笑：“哭什么？丑死了。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告诉我，野哥揍得他满地找牙！”

那个曾经为了她不顾一切的少年，此刻正为了另一个女孩，带着一身同样的伤痕，用同样甚至更加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别人。

原来，他不是不会打架，也不是不会为了谁拼命。

只是那个能让他拼命的人，不再是她了。

那为了她留下的疤痕还在他额角，浅浅的，像一枚小小的月亮。如今，这枚“月亮”冷冷地照着的，却是他和另一个女孩的故事。

她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快要滑落的作业本，默默地用力抱紧。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塑料封皮，寒意直透心底。

第六章 决定离开

最后一根稻草，是在一个毫无预兆的下午落下的。

体育课自由活动，苏念因为生理期不舒服，请了假在教室里休息。大部分同学都在操场上，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她趴在桌子上，小腹传来一阵阵坠痛，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周野和林雪的声音在教室后门口响起，他们似乎也没去操场。

“周野，这道物理题我怎么也搞不懂，你给我讲讲嘛。”林雪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哪道？我看看。”周野的声音靠近了些，带着他特有的、有点慵懒的调子。

他们就在苏念斜后方的位置坐下了。苏念能清晰地听到周野压低声音讲解题目的声音，偶尔夹杂着林雪恍然大悟的轻呼。

讲题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苏念听到林雪用更小的、带着点好奇和试探的声音问：“周野……你和苏念……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小腹的疼痛都在这一刻被忽略了。

她听到周野几乎是立刻、用一种斩钉截铁、甚至带着点急于撇清的语气回答道：

“怎么可能？你别瞎猜。”

“我和她？就是一起长大的邻居而已，跟我妹差不多。”

“我妈让我多照顾她点，习惯了而已。”

……

“就是一起长大的邻居而已。”

“跟我妹差不多。”

“习惯了而已。”

……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凿子，狠狠地凿在苏念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将她那些深藏在心底、小心翼翼维护多年的情感，连同那些自以为是的独特回忆，砸得粉碎。

原来，在她这里刻骨铭心的十几年，在他那里，只是“邻居”，只是“习惯”，只是迫于家长叮嘱的“照顾”。

原来，那些她视若珍宝的点点滴滴，在他眼里，平常得如同每日呼吸的空气，廉价得可以随意丢弃和否认。

那她这些年的陪伴，这些年的心动，这些年的默默等待和期盼，又算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小腹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剧烈，像是有一只手在肚子里狠狠搅动。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发。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维持着趴睡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手指，泄露了她此刻正在承受的、远比生理期疼痛剧烈千百倍的折磨。

身后的讲题声和低语还在继续，偶尔传来林雪轻松的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喧闹声充斥了空间。

周野和林雪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自始至终，周野都没有注意到前排趴着的、脸色苍白如纸的苏念。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并没有在意。毕竟，只是一个“邻居”而已。

苏念慢慢地直起身。小腹依旧很痛，但心里某个地方，却奇异地麻木了，不再感到疼痛。

她沉默地收拾好书包，把抽屉里那个装着千纸鹤的玻璃罐拿出来，塞进了书包最底层。

然后，她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那里扔着几个周野刚才喝空的饮料瓶，还有林雪擦过手的、印着可爱图案的纸巾。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转身，走出了教室。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她的脚步没有迟疑，也没有再回头。

是时候，彻底离开了。

离开这个充斥着他痕迹的地方，离开这段只有她一个人珍视的关系。

第七章 无声的告别

接下来的日子，苏念像换了一个人。

她不再刻意关注周野的动向，不再在他打球时默默送去饮料，不再在放学时停留等待。她把自己的活动半径严格控制在教室、图书馆和家，三点一线。

她开始把几乎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到学习中，刷题、背单词、整理笔记。以前那些用来猜测周野心思、为他欢喜为他忧的时间，如今都被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文字填满。忙碌，是麻痹痛苦最有效的药剂。

周野似乎并没有立刻察觉到这种变化。他依然沉浸在和林雪日渐亲密的关系里，摩托车的后座成了林雪的专属，课间讨论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地围绕着那个转校生。

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或者小组活动不得不交流时，周野会用一种带着点探究、甚至是不适应的眼神看她。有几次，他好像想开口跟她说什么，但苏念总是提前移开视线，或者干脆转身走开，不给他任何机会。

她不再需要他那些出于“习惯”的照顾，也不想再听他那些把她定义为“邻居”和“妹妹”的言辞。

她的沉默和疏离，像一堵无形的墙，缓缓筑起，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直到某天，周野因为头天晚上陪林雪打电话到深夜，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没吃早饭。第三节课课间，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习惯性地走到苏念座位旁，用以前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念念，有没有吃的？快饿死了。”

以前，苏念的书包里总会备着一些独立包装的小饼干、巧克力或者面包，就是为了应付他这种不时之需。

苏念正在演算一道数学题，闻言，笔尖都没有停顿一下。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她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侧袋，那里明明露出了一个燕麦能量棒的包装角。

“你旁边那不是……”他伸手想去指。

苏念却已经低下头，重新沉浸到题海里，仿佛他刚才的问话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周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难堪。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坐在前排的林雪回过头，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装着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手工饼干。

“周野，我这里有，你吃这个吧。”林雪的声音温柔体贴。

周野看了看苏念毫无反应的侧影，又看了看林雪带着笑意的脸，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纸袋，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拿着饼干回到自己座位，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心里却莫名地有点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苏念一眼。

少女低着头，脖颈纤细脆弱，却挺得笔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倔强。

她不再看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他因为和林雪的“热恋”而有些飘飘然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第八章 高考的岔路口

时间在笔尖沙沙的摩擦声和翻动书页的哗啦声中，悄然滑入高三。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变小，像不断收紧的绞索，催促着每一个人奋力向前。

苏念的成绩原本在中上游徘徊，但这大半年来近乎自虐的努力收到了显著成效。几次模拟考，她的名字稳定地出现在了班级前十五，甚至有一次挤进了前十。老师念排名时，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赞许和惊讶。

她目标明确——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远离这座城市，远离所有熟悉的人和事。那里有温暖的冬天，有宽阔的海，可以容纳她所有的过去和崭新的未来。

周野的成绩本来就不算太好，属于吊车尾的那一拨。以前，苏念还会督促他，把自己整理的笔记借给他看，甚至硬拉着他一起复习。周野虽然不耐烦，但多少会给她点面子，勉强学进去一些。

现在，没有了苏念在旁边的唠叨和帮助，加上他把大部分课余时间都花在了陪林雪逛街、看电影、打游戏上，成绩更是下滑得厉害。几次模拟考，排名都在班级末尾徘徊。

班主任找他谈了几次话，他都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林雪成绩很好，是冲击顶尖名校的苗子，偶尔也会劝他几句，让他用功一点。周野嘴上答应着，但行动上依旧我行我素。他似乎觉得，未来有林雪就够了，或者，他压根还没认真思考过“未来”这个词的具体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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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