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家别墅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卧室,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个整齐得过分的储藏间,只是勉强放了张床。沈未晞坐在床沿,身上还穿着那件已经被雨水打湿大半的校服裙摆,湿冷地黏在皮肤上。她左臂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手肘附近一片凹凸不平、颜色深重的疤痕,在白皙纤细的臂膀上,显得
上篇
我是沈家收养的替身,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沈清清遇到危险时为她挡灾。
十岁为她挡开水,左臂留下永久疤痕;十五岁为她挡绑架犯,在冰冷水库浸泡三小时。
十七岁这年,沈清清车祸需要输血,他们按着我的胳膊抽了800cc,几乎抽干。
手术后,他们围着沈清清关切备至,而我因虚弱晕倒在家中的储物室。
醒来时,我听见养父冷静的声音:“等她成年,心脏也可以给清清。”
那天,我安静地整理好房间,穿上最喜欢的白裙子,走向大海。
警方通知他们认尸时,五个哥哥疯狂赶到现场。
大哥抱着我冰凉的尸体,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
可惜,我已经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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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替身
窗外的雨下得正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霓虹闪烁的世界。
沈家别墅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卧室,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个整齐得过分的储藏间,只是勉强放了张床。沈未晞坐在床沿,身上还穿着那件已经被雨水打湿大半的校服裙摆,湿冷地黏在皮肤上。她左臂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手肘附近一片凹凸不平、颜色深重的疤痕,在白皙纤细的臂膀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拿着棉签,蘸了碘伏,正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手臂上的一道新伤。伤口不深,但很长,是今天放学时,为了推开差点被路边失控自行车撞到的沈清清,自己反而被车把手刮破的。
当时沈清清吓得脸都白了,跟她一起放学回来的三哥沈皓宇,立刻紧张地把沈清清护在怀里,连声问“清清没事吧?”,看向她时,眼神里却只有责备,“未晞,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撞到清清!”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但看着沈皓宇护着沈清清的样子,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
就像无数次那样。
药水刺激着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墙壁很白,就像……就像七岁那年,刚被接到沈家时,沈清清房间的颜色。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充满了洋娃娃和好闻的香气。
而她的存在,从那一刻起,就被明确地定义了。
“未晞啊,你以后就是清清的姐姐了,要保护好妹妹,知道吗?”养母苏婉柔当时摸着她的头,语气温柔,眼底却带着她那时还不懂的复杂情绪,“清清身体不好,你是姐姐,要多让着她,替她挡着点危险。”
她懵懂地点头,以为得到了一个家,拥有了父母和哥哥。
直到十岁那年,佣人端着刚烧开的水不小心绊倒,滚烫的水壶朝着沈清清飞去,她下意识地把沈清清推开,自己的左臂被开水浇了个正着。
剧痛让她瞬间尖叫,皮肤红肿起泡,沈清清只是吓哭了一声。
养父沈明辉皱着眉看了一眼,吩咐管家:“带未晞去处理一下,别留疤……毕竟是个女孩子。” 后半句,他说得很轻,但她听见了。她当时还傻傻地以为,父亲是心疼她。
后来,疤痕果然留下了,狰狞地盘踞在她的手臂上。沈清清则因为受了惊吓,得到了全家加倍的呵护和一堆新玩具。苏婉柔抱着沈清清,心肝宝贝地哄着,偶尔抬眼看向她包扎着纱布的手臂,只会叹口气:“未晞受苦了,好在清清没事。”
那一次,她第一次隐约明白,原来她的疼痛,是可以被“好在清清没事”这句话轻轻盖过的。
再后来,是十五岁。沈清清被几个校外的小混混堵在巷子里索要钱财,她正好去找沈清清,想告诉她妈妈让她早点回家。看到那一幕,她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混乱中,她和沈清清都被推进了旁边废弃工地的一个深水坑里。
时值初春,水冰冷刺骨。沈清清不会游泳,呛了几口水就惊慌失措地乱抓,她拼命拖着沈清清,让她能呼吸到空气,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和沈清清的挣扎,一次次被按进水里。
那三个小时,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三个小时。冰冷的水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骨头缝里,黑暗和窒息感如影随形。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直到大哥沈啸带着人找到她们。
沈啸跳下水,第一个捞起的是已经昏迷的沈清清,小心翼翼,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然后是二哥沈墨琛把她拉了上来,动作算不上温柔,嘴里还抱怨着:“未晞你怎么搞的!不是让你看着点清清吗?”
她冻得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裹着别人递过来的薄毯,看着沈啸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住沈清清,抱着她快步冲向救护车,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那次之后,沈清清发烧住了三天院,她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自己吃了半个月的感冒药,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从回忆中抽离,沈未晞放下棉签,用干净的纱布把伤口裹好。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迷蒙的雨幕。玻璃映出她苍白清秀的脸,和一双过分安静的黑眸。
存在即代价。
这就是她,沈未晞,在沈家的意义。
第2章:掌上明珠
与沈未晞房间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别墅另一主卧室的温暖明亮。
沈清清半靠在柔软的公主床上,脸色还有些许未褪尽的受惊后的苍白,更显得楚楚动人。苏婉柔坐在床边,正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喝着刚炖好的燕窝。
“来,清清,再喝一口,压压惊。”苏婉柔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今天可把妈妈吓坏了,幸好没事。”
沈皓宇斜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玩着手机,闻言抬头笑道:“妈,你也太紧张了,不就是辆破自行车嘛,有未晞在旁边呢,她能看着清清出事?”
正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的四哥沈砚,听到这话,也随口接道:“就是,未晞皮实,反应也快,有她在,清清吃不了亏。” 沈砚是医学院的高材生,话里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专业感,仿佛在评价一个性能良好的防护装置。
五哥沈凌风年纪最小,刚上高中,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头也不抬地嚷嚷:“未晞姐反正都习惯了嘛,她厉害着呢!”
正说着,卧室门被推开,沈明辉和沈啸、沈墨琛兄弟俩一起走了进来。沈明辉脸上带着倦色,但看向沈清清时立刻换上了慈爱的笑容。
“清清感觉怎么样?心脏有没有不舒服?”沈明辉走到床边,关切地问。
沈清清乖巧地摇摇头,软软地说:“爸爸,我没事了,就是刚开始有点吓到了。多亏了未晞姐姐……”
“嗯,未晞这次做得不错。”沈明辉点了点头,语气像是上司嘉许一个完成任务的下属,“回头让张妈给她炖点补品。”
沈啸,作为沈氏集团默认的接班人,气质最像沈明辉,沉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淡淡道:“未晞本来就是为了照顾清清存在的,这是她该做的。”
沈墨琛,娱乐圈新晋顶流,即使在家也打扮得光鲜亮丽,他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着惯有的散漫:“行了行了,清清没事就行。未晞那丫头命硬,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倒是清清,下次出门可得多带几个人,你这身子金贵,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一家人其乐融融,话语间充满了对沈清清的宠溺与呵护,而那个因为“保护”她而受伤的沈未晞,在他们的言谈中,只是一个顺带的、功能性的存在,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应当”的意味。
沈清清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关怀,小口喝着燕窝,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她知道,只要她稍微表现出一点不适或者受到惊吓,全家人的注意力都会立刻集中到她身上。至于沈未晞……她垂下眼帘,那个所谓的“姐姐”,不过是爸爸妈妈为了她的安全找来的“保险”而已。受伤?那本就是她的价值所在。
第3章:抽血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再次将沈家卷入恐慌的漩涡。
沈清清在学校组织的户外拓展活动中,乘坐的大巴车与一辆违规变道的货车发生剐蹭,虽然车速不快,但沈清清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碰撞点,她受到惊吓,又因惯性撞到了前排座椅,当场昏迷。
消息传来,沈家炸开了锅。
苏婉柔当场晕厥,被家庭医生救醒后,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沈明辉和沈啸立刻丢下所有公务,赶往医院。沈墨琛甚至推掉了一个重要的品牌代言活动,沈皓宇和沈凌风也第一时间从学校被接走。沈砚则利用自己在医学院的关系,联系了市内最好的外科和心外科专家。
沈未晞是跟着家里的司机一起赶到医院的。她跑到手术室外时,看到的就是沈家父子几人焦灼地守在门口,苏婉柔靠在沈明辉怀里低声啜泣的场景。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偶尔有护士进出,带来“病人还在抢救”、“失血过多”、“需要输血”等零碎的消息,每一次都让沈家人的心揪紧几分。
终于,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医生快步走出来,神色凝重:“沈先生,沈太太,令嫒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撞击造成了脾脏破裂,出血量很大,虽然已经进行了手术,但她本身凝血功能稍弱,目前血库的AB型Rh阴性血存量不足,后续治疗和恢复可能需要大量用血……”
“AB型Rh阴性?”苏婉柔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是熊猫血啊!怎么办?明辉,怎么办啊?”
沈明辉紧紧皱着眉,沈啸脸色铁青,沈墨琛烦躁地一拳砸在墙上。
就在这时,沈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站在走廊角落,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沈未晞。
他的眼睛骤然亮起,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未晞!”沈砚几步跨到她面前,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是AB型Rh阴性血!和清清一样!你快去给清清献血!”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未晞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期盼,有命令,有不容拒绝的急切,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对她这个“供体”的关心。
沈未晞的心,在那一道道目光下,一点点沉下去。她看着沈砚,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前几天刚因为手臂的伤有些贫血,想说自己刚才一路跑来还有些头晕……
但她的话还没出口,沈啸已经走了过来,语气是惯常的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未晞,现在只有你能救清清了。”
沈明辉也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未晞,听话,跟护士去抽血。”
苏婉柔更是直接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哭喊着:“未晞!阿姨求求你了!救救清清!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忘了我们沈家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吗?!”
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沈未晞的心窝,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她看着眼前这些名义上的“家人”,他们焦急,他们心痛,但他们所有的情绪,都只为手术室里那个真正的珍宝。
而她,只是一个恰好拥有相同稀有血型的、移动的血库。
沈未晞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最后一点微光,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好。”
第4章:800cc
采血室里,灯光白得刺眼。
沈未晞安静地躺在采血床上,冰凉的酒精棉擦过她手臂内侧脆弱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粗长的针头毫不留情地刺入血管,暗红色的血液立刻通过导管,汩汩地流入血袋。
护士看着血袋慢慢鼓起,又看了看沈未晞过分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地看向旁边的沈砚:“沈医生,这位小姐看起来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脸色很白,一次性抽800cc是不是太多了?一般成人一次献血最多400……”
“抽!”沈砚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动摇,目光紧紧盯着那不断充盈的血袋,仿佛那里面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沈清清的生机,“我妹妹手术急需用血,多一点保障总是好的。未晞身体底子好,没事。”
他甚至还伸手,调整了一下血流的速度,让血液流出得更快了些。
沈未晞闭上眼,感受着生命力正从自己的身体里被一点点抽离。先是手臂的伤口处传来隐隐的抽痛,然后是四肢开始发冷,头皮发麻,耳边响起嗡嗡的鸣音,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胸口发闷,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这是明显过量抽血引发的反应。
她微弱地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或者说,即使发出了,也没有人会听。
采血床旁边,沈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不适。沈明辉和沈啸在低声交谈着沈清清的后续治疗方案,苏婉柔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目光始终紧盯着采血室连接手术室的那扇门,仿佛那血液能立刻飞过去注入沈清清的身体。沈墨琛、沈皓宇和沈凌风,则都焦灼地等待着血袋被送走。
终于,800cc的血液采集完毕。护士拔掉针头,用棉签按住针眼。
几乎在同时,沈砚一把拿过那袋沉甸甸的、还带着沈未晞体温的血液,看都没看她一眼,快步递给了等候在旁的手术室护士:“快!送去手术室!”
那袋象征着沈清清生存希望的血液,被迅速带走。
沈未晞试图自己坐起来,但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眼前一黑,又重重地跌躺回去,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未晞姐,你没事吧?”还是年纪最小的沈凌风,似乎瞥见她晃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
沈未晞想摇头,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苏婉柔却像是被提醒了,立刻说道:“未晞就是累了,抽了这么多血肯定没力气。皓宇,凌风,你们快扶她到旁边休息室躺一会儿,别在这里碍事,耽误清清手术。”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沈皓宇和沈凌风闻言,上前一左一右,算不上温柔地把虚弱无力的沈未晞从采血床上架了起来。
“走吧,未晞姐,别在这儿添乱了。”
沈未晞像一件被使用完毕的工具,被两人半拖半扶地架出了采血室,安置在走廊尽头一间堆放杂物的休息室的简易床上。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也隔绝了她与那个所谓的“家”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黑暗如同潮水,温柔而又残忍地吞噬了她最后的意识。
第5章:储物室
沈未晞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门缝底下透进来一丝走廊昏暗的光线。
身下是硬邦邦的简易床板,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她浑身冰冷,手脚像是浸在冰水里,头晕得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虚弱感。
800cc的血液,几乎是一个成年女性全身血量的五分之一。对于本就有些贫血的她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抽取。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稍微一动,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
外面走廊上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沈家人围着刚刚推出手术室、转入VIP病房的沈清清,关切地问询声,欣慰的叹息声,护士细致的叮嘱声……那些声音隔着门板,模糊不清,却又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她的心上。
他们都在。
他们在为沈清清的脱险而庆幸,在为沈清清的康复而忙碌。
没有人记得,还有一个沈未晞,因为抽了过量的血,被丢在这间冰冷的储物室里,自生自灭。
寒意,从冰冷的四肢百骸,一点点蔓延到心脏最深处。
她蜷缩起身体,用尽力气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点微薄的温暖,却只是徒劳。身体冷,心更冷。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十岁那年,烫伤后,她发着高烧,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听着楼下沈清清因为得到一个新款芭比娃娃而发出的开心笑声。
十五岁那年,从冰冷的水库里被救起,她裹着湿透的薄毯,看着沈清清被沈啸用温暖的毛毯紧紧包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还有平时,无数个细节。
吃饭时,最好的菜总是自然而然地转到沈清清面前;她过生日,得到的可能只是一句敷衍的“生日快乐”,而沈清清的生日,必定是盛大的派对和堆积如山的礼物;她考了第一名,无人问津,沈清清一次随堂测验进步几分,全家都会夸奖奖励……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多余的。
不,不是多余。她是有用的。她的用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为沈清清付出一切。皮肤,健康,血液……乃至生命。
黑暗中,沈未晞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星辰的夜空,只剩下沉寂的死灰。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冰凉地没入鬓发,消失不见。
连哭泣,都变得无声而绝望。
第6章:心脏
沈未晞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门外隐约的谈话声吵醒的。
身体依旧沉重得像灌了铅,但那股灭顶的眩晕感稍微减轻了一些。喉咙的干渴灼烧着她,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想要爬出去找点水喝。
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到门边,冰凉的门板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养父沈明辉和大哥沈啸压低的谈话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清清这次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医生说了,她的心脏功能比预想的还要弱一些。”是沈明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这次车祸失血,更是加重了心脏的负担。恐怕……以后类似的风险会更高。”
沈啸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专家会诊的意见也是这样。说是最好能进行心脏移植,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心脏移植?
靠在门板上的沈未晞,心脏猛地一缩。
然后,她听到了沈明辉接下来的话,那声音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种权衡利弊后的沉稳,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未晞那孩子……倒是和清清血型一致,组织配型成功率应该也会很高。”沈明辉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一件物品的再利用,“等她成年吧。到时候,如果清清的情况确实需要……她的心脏,也可以给清清。”
轰——!
沈未晞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耳边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凉得失去了所有知觉。
心脏……也可以给清清……
原来,她存在的最后一点价值,就是把她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挖出来,移植给沈清清。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替身,是盾牌,是血库。但她从未想过,在这些人眼里,她连最后一点生存的凭证,这颗维持着她生命的心,都早已被明码标价,预定给了他们真正的珍宝。
养她这么多年,果然物尽其用。
彻骨的寒意,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比刚才失血过多时的冰冷,还要冷上千百倍。
那是一种灵魂都被冻结的冷。
门外,沈啸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才低声应道:“……我知道了。我会留意这方面的资源和专家。”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内,沈未晞顺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没有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睁着一双空洞到了极致的眼睛,望着眼前无边的黑暗,仿佛要将这黑暗也望穿。
最后一丝微弱的、对这个世界、对所谓的“家人”的眷恋,在那一刻,彻底熄灭了。
原来,她连活着,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的生命,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沈清清而存在的一场预备役。
现在,正主需要她的心脏了,她这个赝品,也该彻底退场了。
第7章:决定
沈未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又是怎么回到沈家别墅的。
整个过程,她的意识都像是飘浮在半空中,麻木地看着那个名叫“沈未晞”的躯壳,机械地移动。
沈清清脱离了危险,转入了顶级VIP病房,有最好的医生护士和全家人的贴身陪护。沈未晞这个“功臣”,则被彻底遗忘。还是她自己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深夜,独自打车回到了那个冰冷空旷的“家”。
别墅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留在医院陪着沈清清。
这样很好。
她摇摇晃晃地走上二楼,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如同储物间般的房间。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斑。
她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整齐地放着她所有的课本和笔记,还有几本边缘已经磨毛的旧书——那是她用自己的零花钱偷偷买的,沈家人从不关心她看什么。
她的东西很少,少到几乎不像一个住了十年的地方。
也好,收拾起来很方便。
她走到书桌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课本和旧书的封面。然后,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一枚她在小学手工课上做的、已经褪色的陶土指环;一片她在公园里捡到的、形状很特别的银杏叶,被她小心地压平收藏;还有几张……她偷偷拍下的,“全家福”的边角料,上面偶尔会有某个哥哥不经意的侧影。
这些,曾是她贫瘠生命里,偷偷珍藏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现在,不需要了。
她拿起那个陶土指环,看了看,然后松开手。
“啪嗒。”一声轻响,指环掉进桌下的垃圾桶里,碎裂成几瓣。
接着是那片干枯的银杏叶,被她轻轻一捻,化作了粉末。
那些模糊的照片边角,被她撕成细细的碎片,扬手撒开,如同祭奠的纸钱,纷纷扬扬地落下。
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和几件素色的便装。她把它们一件件拿出来,叠放整齐,放回空荡荡的衣柜里。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床头那件叠放好的白色连衣裙上。
那是她去年生日时,用自己的积蓄买的。很简单基础的款式,没有任何装饰,但料子很柔软,颜色是她喜欢的、纯粹的白。她只穿过一次,在去年学校的毕业典礼晚会上,当时沈皓宇还嘲笑她“穿得这么素,像吊丧一样”。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裙子柔软的布料,像是在抚摸一个易碎的梦。
然后,她拿起裙子,走进了房间自带的、狭小的洗手间。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沈未晞站在水下,用力地、一遍遍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想要洗掉这十七年来沾染的所有尘埃、委屈、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被利用的印记。
皮肤被搓得发红,甚至有些刺痛,她才关掉水龙头。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但异常干净的脸。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黑发滚落,流过清晰秀美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最后消失在缺乏血色的唇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丝毫留恋。
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她换上那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很合身,衬得她愈发清瘦单薄,像一支即将融化的白色蜡烛。
她没有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走出了沈家别墅。
夜色浓重,没有星星。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宏伟华丽的建筑。
那里,从未是她的家。
她转身,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方向,是城市边缘,那片传说中吞噬过许多生命、冰冷而辽阔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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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