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因他的白月光蹙眉说“看见她我就难受”,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针尖刺入我的皮肤。
上篇
只因他的白月光蹙眉说“看见她我就难受”,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针尖刺入我的皮肤。
我安静地沉睡在墓地后,他每天准时出现,带着新鲜的白玫瑰,风雨无阻。
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黄昏,他偶然发现了我遗落在旧宅的日记本。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到最后一页,瞳孔骤然紧缩——
“恭喜你啊,终于如愿以偿,杀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可惜,连我自己都是刚刚知道,原来这里……曾经孕育着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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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后一支舞
冰凉的触感从脊柱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是酒精棉片那种短暂的、局部的凉,而是某种更深邃,更不容抗拒的,正顺着血液循环,试图冻结她所有生机的寒冷。
林晚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透明的液体,是如何被沈修瑾一点点推入她的身体。他的动作很稳,稳得像个最专业的医生,而不是在结束一个曾被他拥在怀里,无数次唤作“晚晚”的女人的生命。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像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天花板上那盏她亲自挑选的水晶吊灯,碎裂成无数炫目的光斑。耳边嗡嗡作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留下自己心脏挣扎着、越来越无力的跳动声,咚……咚……
她努力地,想最后看一眼沈修瑾。
这个她爱了十年,从青涩校园到繁华都市,占据了她整个青春和所有幻想的男人。
此刻,他背对着光,英俊的侧脸轮廓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她曾无数次沉醉其中的深邃眼眸,似乎……落在不远处,倚在门框上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苏晴。
他的白月光。他心口那颗从未真正摘除的朱砂痣。
林晚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问他,沈修瑾,这十年,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替代品?还是一个……可以为了苏晴一句轻飘飘的“看见她,我就难受”,就被轻易抹去的存在?
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那冰凉的液体已经占领了她的喉咙,扼杀了她最后质问的权利。
意识像退潮的海水,迅速抽离。
最后的感知,是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铂金戒指冰凉的触感。那是他们结婚时,沈修瑾亲手给她戴上的,他说过,“晚晚,以后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一辈子……原来这么短。
短到,抵不过苏晴一句“难受”。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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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玫瑰与墓碑
城西的南山公墓,新添了一座墓碑。
没有照片,没有冗长的墓志铭。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爱妻林晚之墓。立碑人,沈修瑾。
字是沈修瑾亲手选的,苍劲有力,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
自从林晚下葬后,沈修瑾的生活仿佛被设定好的程序。每天下午四点,无论他在哪里,在开多么重要的会议,在谈多么庞大的生意,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手里,永远捧着一束最新鲜的白玫瑰。
林晚生前最喜欢白玫瑰。她说,白玫瑰纯洁,不染尘埃。
那时他是怎么回应的?他好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注意力或许还集中在手里的平板电脑上,看着不断跳动的股市曲线。他从未真正在意过她的喜好,就像他从未真正看清过,她笑容背后,那日益累积的苍白。
此刻,沈修瑾站在墓碑前,高大的身躯挺拔依旧,定制的高级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他微微俯身,将那一大束白得刺目的玫瑰,轻轻放在墓前,替换掉昨天那束已经略显萎靡的。
动作熟练,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晚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来了。”
墓园寂静,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像是在无声地回应。
他站了很久,有时是十分钟,有时是半小时。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几个刻字的凹陷处,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保镖和司机远远地守在墓园入口处,不敢打扰。
所有人都说,沈太太是病逝的,沈先生情深义重,悲痛欲绝。
只有沈修瑾自己知道,不是。
他不是在缅怀,他是在履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仪式。像是在弥补,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确认那个叫林晚的女人,真的已经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不会再在他深夜回家时,亮着一盏温暖的灯,端上温热的醒酒汤。
不会再因为他一句无心的称赞,就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更不会……再用那种带着卑微希冀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他亲手,终结了那个世界。
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但他拒绝去深究那是什么。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苏晴。为了那个他年少时便发誓要守护,却阴差阳错错过了多年的女人。
苏晴身体不好,心脏脆弱,受不得刺激。她说看见林晚就想起过去不愉快的事,就心口发闷,喘不过气。
所以,林晚必须消失。
用最彻底,最不会留下后患的方式。
很合理,不是吗?
沈修瑾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墓碑,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离开。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地投在青石板上,与那片白色的玫瑰花瓣,形成一道无声的、绝望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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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旧宅遗尘
一个月后。
沈修瑾驱车来到了他和林晚曾经居住的那栋别墅。
林晚“病逝”后,他就搬回了市中心的顶层公寓,这里便一直空置着。今天过来,是因为律师打电话,有一些关于林晚遗产(虽然并没多少)的文件,需要他签字确认,而其中一份据说放在别墅的书房里。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沉闷的、带着灰尘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色的防尘布,像个巨大的、沉默的停尸间。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布满细微灰尘的光柱中,可以看到空气里漂浮着的无数颗粒。
这里,曾经被林晚布置得充满烟火气。窗明几净,阳台上永远养着几盆绿植,沙发上会随意丢着她看到一半的小说,空气里弥漫着她喜欢的淡淡栀子花香……
现在,只剩下死寂。
沈修瑾皱了皱眉,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适,径直上了二楼书房。
书房很大,靠墙是一整排顶天立地的书柜。他的书大多搬走了,剩下的大部分是林晚的。一些文学小说,一些园艺设计,还有一些……孕期指南和育儿百科。
沈修瑾的目光在那几本崭新的、显然没翻过几次的育儿书上停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曾经,那么期待过一个孩子吗?
他很快移开视线,走到书桌前。律师说的那份文件,就放在桌面的一个透明文件袋里。
签完字,他准备离开。目光却无意中扫过书桌最底层那个带锁的抽屉。
抽屉的锁,是坏的。很久以前就坏了,林晚说过几次要他修,他总是忘记。
鬼使神差地,沈修瑾蹲下身,拉开了那个抽屉。
里面很空,只有几支用完了的笔,一叠便签纸,还有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壳笔记本。
封面是素雅的米白色,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两个字——“拾年”。
是林晚的字。
沈修瑾认得。她的字总是那么工整,带着一点女孩子特有的秀气,和她的人一样,看似温顺,内里却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执拗。
他从未见过这本笔记本。
他伸出手,将笔记本拿了出来。封皮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用手拂去,动作间,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拿着笔记本,走到窗边,借着外面愈发昏暗的天光(一场暴雨似乎即将来临),翻开了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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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年之初
“200X年9月15日,晴。”
“今天开学典礼,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男生。他叫沈修瑾。站在台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声音也很好听。像……夏日清晨浸过溪水的石头。”
字迹带着点稚嫩的跳跃,隔着近十年的时光,扑面而来一股青春的气息。
沈修瑾微微怔住。
他完全不记得开学典礼这回事,更不记得,台下曾有过这样一道专注的目光。
他继续往下翻。
“10月3日,阴。”
“在图书馆又遇到他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好像会发光。我偷偷坐在他对面的位置,看了一下午的高数,其实一页都没翻过去。心跳得好快,他会不会听见?”
“12月24日,雪。”
“平安夜。听说他和苏晴学姐一起出去了。苏晴学姐真漂亮,像公主一样。他们站在一起,好般配。心里有点酸酸的,林晚,你不可以这样,要祝福他。”
一页,一页,记录着一个少女最纯粹、最卑微的暗恋。
记录着她如何小心翼翼地收集关于他的一切,他喜欢喝的咖啡口味,他常去的那家篮球馆,他偶尔提起的一本书……
记录着,她是如何看着他和苏晴出双入对,然后又如何在苏晴突然决定出国深造、与他分手后,看着他消沉、痛苦。
“200Y年3月10日,大风。”
“他喝醉了,一个人坐在路边,样子好狼狈,也好让人心疼。我鼓起勇气走过去……他拉着我的手,喊了苏晴的名字。没关系,至少……他拉住的是我的手。”
沈修瑾的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沉重。
这些琐碎的、他早已遗忘甚至从未知晓的细节,像一颗颗细小的沙子,随着页脚的翻动,逐渐堆积在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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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无声的烟火
“200Y年6月20日,晴。”
“毕业晚会。他邀请我跳了一支舞!天哪,我紧张得同手同脚,一定蠢死了。但是他好像笑了,虽然很浅很浅。他的手,好暖。”
“200Z年1月1日,晴。”
“新年第一天。他向我表白了!虽然……是在电话里,而且他说,‘林晚,我们试试吧,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安心。’我知道,这可能不是爱情,至少不像他对苏晴那样炽热。但没关系,我愿意等。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试试?安心?
沈修瑾的指尖按在泛黄的纸页上,用力到几乎要戳破纸张。
他当初,用的是这样的词吗?
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林晚,是怀着怎样一种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的心情,写下这些字的。
接下来的日记,记录了他们“试试”之后的相处。
她如何学着煲他喜欢的汤,尽管第一次差点烧了厨房。
如何在他熬夜工作时,假装不经意地给他递上一杯热牛奶。
如何记住他所有不经意间说过的话,喜欢的,讨厌的。
而日记里关于他的笔墨,却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心情。
“他今天好像很开心,多喝了一碗汤。”
“他工作好像很累,眉头一直皱着,我没敢打扰他。”
“他半夜接了个电话,走到阳台去了。声音压得很低……是苏晴学姐吗?”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纪念日。他忘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我给自己买了一小块蛋糕。”
字里行间,那份最初的狂喜和期待,渐渐被一种隐忍的、小心翼翼的失落所取代。像一场独自燃烧的烟火,热闹是她的,寂寥也是她的。
沈修瑾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从未意识到,在那段关系里,林晚是如此的……如履薄冰。
他一直以为,她是温顺的,是满足的。他给了她女朋友的身份,后来是妻子的名分,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现在才明白,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窗外,一声闷雷炸响,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急促的鼓点,敲在沈修瑾的心上。
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如同墨汁打翻,浸染了整个天空。
他加快了翻阅的速度。
日记的时间线在推进,记录了他们结婚,她搬进这栋别墅。
“201C年5月20日,阴。”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没有笑。我知道,是因为苏晴学姐昨天回国了。在神父面前说‘我愿意’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飘向远处的。但我不后悔。林晚,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201C年8月7日,雨。”
“他胃病犯了,疼得厉害。我守了他一夜。天亮时,他抓住我的手,说‘别走’。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得了。可是,他醒来后,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客气。‘谢谢,辛苦你了。’”
客气。疏离。
原来,她一直感受得到。
沈修瑾的心口,那股滞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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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影子的独白
日记的中间部分,笔触渐渐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记录和倾诉,多了许多自我剖析和……难以言说的痛苦。
“201D年3月18日,多云。”
“苏晴学姐心脏病发住院了。他守在医院三天三夜,眼睛都没合一下。我送去换洗衣服和吃的,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他说:‘你不用来的,这里有我。’”
“我好像,成了一个多余的,不合时宜的存在。”
“201D年4月2日,晴。”
‘今天看到一句话:‘影子小姐,你疼吗?’疼啊,怎么会不疼呢?当阳光消失,影子也会被黑暗吞噬。而当他的太阳(苏晴)回来的时候,我这个影子,就该安静地消失了,对吗?’
影子小姐……
沈修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有一次,似乎是在一次商业晚宴上,有人不小心把酒洒在了苏晴的裙子上,他当时立刻上前解围,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苏晴身上。而林晚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脸上甚至还带着得体的微笑。
事后,他好像还责备过她,为什么不过来帮忙?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只是低着头,轻声说:“我看你处理得很好,就没过去添乱。”
添乱……
原来在她心里,靠近他,都成了一种添乱。
“201D年5月10日,雨。”
“他今天又对我发火了。因为我在整理书房时,不小心把他和苏晴学姐当年的一张合照碰掉了。相框玻璃碎了。他勃然大怒,说我不该动他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我露出那么厌恶的表情。”
“那张合照,他一直锁在抽屉最深处。我知道,那是他最珍贵的回忆。而我,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我道歉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没有用。他摔门而出,一整夜没有回来。”
“我在冰冷的客厅里,坐了一夜。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里面映出我破碎的脸。真丑。”
沈修瑾看着这些文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收缩,再收缩,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记得那次。照片是苏晴出国前,他们最后一次约会时拍的。他确实很珍视。
但他……有对她发那么大的火吗?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吗?
记忆变得模糊,而日记上的字迹,却清晰得像刚刚刻上去的,带着血淋淋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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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窒息的温柔
日记越往后,绝望的气息越浓。
“201D年6月1日,阴。”
‘苏晴姐搬到了我们隔壁的公寓。他说,方便照顾。她的心脏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所以,我说话要轻声,走路要轻声,最好……能像个隐形人。’”
‘这个家,越来越像一座华丽的牢笼。而我,是那个不被欢迎的囚徒。’”
“201D年6月15日,晴。”
‘他今天回来,给我带了一条钻石项链。很昂贵,很漂亮。他说:‘晚晚,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我看着他,很想问他,沈修瑾,你知道我真正委屈的是什么吗?’”
‘但我没有问。我只是微笑着接过,说:‘谢谢,很漂亮。’”
‘他好像松了口气。在他看来,一条项链,大概就能弥补所有了吧。’”
‘晚上,他把项链给苏晴姐看,苏晴姐笑着说:‘修瑾对你真好。’眼神却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怜悯。’”
沈修瑾的指尖开始发凉。
他记得那条项链。是某个顶级珠宝品牌的新款,苏晴当时无意中提过一句很好看。他买了两条,一条给了苏晴,一条给了林晚。
他当时……真的是觉得委屈了林晚,想补偿她吗?
还是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日记里的林晚,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透明。
她记录着自己如何尽量避开与苏晴碰面,如何在他回家时,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只为了不惹他心烦。
她甚至开始记录一些琐碎的日常,比如窗台上的多肉长出了新芽,比如今天下雨了,空气很好闻……像是在努力地从压抑的生活里,抓住一点点微小的、属于自己的光亮。
但这点光亮,太微弱了。
“201D年7月22日,暴雨。”
‘今天,是我听到的,最残忍的一句话。’”
‘苏晴姐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眉头轻蹙,对他说:‘修瑾,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看到林晚,心里就堵得慌,有点难受……’”
‘他当时正在看文件,闻言立刻抬起头,看向苏晴姐的眼神充满了紧张和关切。然后,他转过头,看向站在餐厅倒水的我。’”
‘那眼神,很冷。像冰锥,一下子刺穿了我。’”
‘他说:‘林晚,你以后尽量少在客厅待着,回你自己房间去吧。’”
**‘……’”
‘原来,我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了别人的负担。成了会引发他白月光‘难受’的病原体。’”
看到这里,沈修瑾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记得那天!
苏晴确实说了那句话,脸色也确实不太好。他当时……他当时真的以为林晚的存在,影响到了苏晴的情绪和健康。苏晴的心脏病经不起任何波动。
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那句话。
他从未想过,这句话落在林晚耳中,会是怎样的残忍。
他也从未留意过,她当时是什么表情,是如何沉默地、顺从地,端着那杯水,一步步走回二楼的房间。
他甚至……可能在她离开后,还在轻声安慰苏晴,“别多想,她已经回房间了,不会再来打扰你。”
窗外的暴雨更加猛烈了,狂风呼啸,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摧毁。书房里没有开灯,昏暗得如同黑夜。只有笔记本屏幕(如果这是电子版)或者纸张本身(如果是实体书)反射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的光芒,映亮沈修瑾越来越苍白的脸。
他翻页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种强烈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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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后的诊断
日记的笔迹,从某一天开始,变得有些虚弱和潦草。
“201D年8月5日,晴。”
‘最近总是觉得很累,恶心,没有胃口。月事也迟了很久。’”
‘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又不敢确认,更不敢……告诉他。’”
**‘万一不是呢?空欢喜一场。万一……是呢?他会开心吗?’”
沈修瑾的心跳,漏了一拍。
猜测?什么猜测?
他猛地想起书房里那几本孕期指南。
一个模糊的,却让他瞬间手脚冰凉的念头,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
不……不可能……
他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201D年8月10日,多云。”
‘偷偷用验孕棒测了。两条线。’”
**‘我怀孕了。’”
**‘真的……怀孕了。’”
**‘我们的孩子。’”
**‘拿着验孕棒的手,抖得厉害。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是喜悦,也是巨大的恐慌。’”
**‘他……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接下来的几页,记录了她短暂的、小心翼翼的喜悦,以及更深重的忧虑。
她不敢告诉他。
她想着,再等等,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孩子再大一点,或许……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
日记在这里,出现了大段的空白。只有一些无意识的、凌乱的线条,像是在描绘主人混乱无助的心绪。
然后,时间跳到了那一天。
“201D年8月28日,阴。”
‘苏晴姐的情况好像恶化了。医生说需要静养,绝对不能受任何刺激。他最近脸色很不好,公司的事情也忙。’”
**‘我更加不敢开口了。’”
**‘今天,他终于主动找我说话了。’”
‘他说:‘晚晚,我们谈谈。’”
**‘他的表情,很严肃,带着一种……下定某种决心的沉重。’”
看到“8月28日”这个日期,沈修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天……!
他记得!
就是这一天,苏晴的主治医生私下告诉他,苏晴的心理状态很差,对“某些特定存在”的应激反应很强烈,严重影响了她的心脏恢复。医生隐晦地建议,最好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压力源”。
而那天晚上,他找林晚“谈谈”。
他对她说了什么?
他说:“晚晚,苏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说:“你的存在,让她很痛苦。”
他说:“我们……想个办法,让你安静地离开,好吗?为了她,也……为了我们大家都好。”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吗?
“想个办法,让你安静地离开”……
沈修瑾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彻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涌来。
他颤抖着,翻向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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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冰冷的针尖
“201D年8月28日,夜。”
(字迹比之前更加凌乱、虚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说的‘安静地离开’,原来是这个意思。’”
**‘安乐死。’”
**‘他亲手给我注射。’”
**‘他说,这样没有痛苦。他说,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所有人都好……包括我吗?’”
**‘我看着他把透明的药液抽进针管。看着那细长的针尖,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他向我走来。’”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哭闹。’”
**‘挣扎有什么用呢?他的心,早就做出了选择。’”
**‘我只是看着他。这个我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我想从他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不忍,或者犹豫。’”
**‘可是,没有。’”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在完成一项寻常的工作。’”
**‘针尖刺入皮肤的感觉,很凉。’”
**‘像他此刻看我的眼神。’”
**‘意识开始模糊了……’”
**‘沈修瑾……’”
**‘……’”
**‘……’”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几行字,几乎是用生命最后的余烬写就,扭曲得几乎难以辨认。
那未写完的名字,像一个永恒的休止符,凝固了所有的爱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未曾说出口的秘密。
沈修瑾死死地盯着那最后一页。
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和他自己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亲手……给她注射了安乐死。
只因为苏晴一句“看见她我就难受”。
而林晚,就那样安静地、顺从地接受了。
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试图从他眼里,寻找那根本就不存在的,一丝温情。
“嗬……”一声破碎的、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气音,从沈修瑾的喉咙里溢出。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血丝迅速蔓延,爬满了整个眼球。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不可能!
这一定是林晚的幻觉!是她病重时的胡言乱语!
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
可是,日记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在他的灵魂上!
那冰冷的针尖……那透明的药液……她最后看他的眼神……
一些被他刻意忽略、刻意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脑海。
林晚最后那段时间,异常苍白的脸色。
她偶尔看向他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躺在床上,接受“治疗”时,那异常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神情。
还有,他推入药剂时,指尖感受到的,她身体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不——!
沈修瑾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书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笔记本从他颤抖得无法自持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摊开的,正是那最后一页。
而就在那最后一页,在那段记录死亡的文字下方,还有两行字。
两行用完全不同颜色的笔(似乎是后来添上去的),更加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的字。
那字迹,带着一种绝望的、泣血的控诉。
沈修瑾的瞳孔,在这一刻,猛然收缩到极致!如同针尖!
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踉跄着,几乎是爬跪下去,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两行字,却又不敢。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上面——
【恭喜你啊,沈修瑾。】
【终于如愿以偿,彻底杀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可惜。】
**【连我自己,都是直到昨天整理遗物时,才在抽屉最深处发现那张被遗忘的、更早的化验单。】
【原来,这里……】
【曾经悄然孕育过,你的孩子。
第十章 崩毁的世界
那两行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沈修瑾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
“恭喜你啊,沈修瑾。”
“终于如愿以偿,彻底杀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可惜…”
“连我自己,都是直到昨天整理遗物时,才在抽屉最深处发现那张被遗忘的、更早的化验单。”
“原来,这里……”
“曾经悄然孕育过,你的孩子。”
孩子……
他们有过一个孩子!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生命曾经悄然存在过。在他决定为了苏晴“清除”林晚的时候,他亲手终结的,是两条生命!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痛苦的嘶吼,从沈修瑾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板上。膝盖撞击硬木的剧痛,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他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之大,仿佛要将头皮撕裂。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眼前阵阵发黑,日记本上那些字迹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扭曲、旋转,化作无数把利刃,将他凌迟。
他想起林晚最后那段日子,确实异常嗜睡,胃口不好,偶尔会恶心……他以为她是心情郁结,甚至……可能是为了引起他注意而故作姿态。他从未,从未想过那可能是孕期的反应!
他想起他提出那个“最终方案”时,她异常的平静。没有哭闹,没有质问,只是用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如今想来却痛彻心扉的眼神看着他,轻声问:“修瑾,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只是冷漠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当时……就已经知道怀孕了吗?还是在她写下日记到真正离开的那段短暂时间里,才发现的?
“昨天整理遗物”……是哪一天?是他给她注射的前一天?还是更早?
无数的疑问,无数的细节,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击碎。
他亲手杀死了爱他的人。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只为了另一个女人一句轻飘飘的“难受”!
“哈哈……哈哈哈……”他伏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破碎而癫狂的笑声,笑声比哭更难听,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自我厌弃。
窗外的暴雨依旧肆虐,雷声滚滚,仿佛天公也在为这桩人伦惨剧而震怒。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书房内男人蜷缩在地、状若疯魔的身影。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碎成了齑粉,再也拼凑不回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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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虚伪的月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修瑾才勉强从那种灭顶的崩溃中挣扎出一丝理智。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他弯腰,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虔诚的恐惧,捡起了那本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林晚留下的最后一点余温。
他必须弄清楚。
弄清楚苏晴。
弄清楚他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别墅,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被冷汗和不知是泪还是雨水浸湿的西装。跑车在暴雨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划破雨幕,朝着市中心苏晴居住的公寓疾驰而去。
“修瑾?你怎么来了?还淋得这么湿……”苏晴打开门,看到门外狼狈不堪的沈修瑾,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惯有的、带着几分柔弱和担忧的神情。
沈修瑾没有理会她的关心,他径直走进公寓,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客厅。然后,他猛地转过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苏晴。
“苏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苏晴被他眼中的疯狂和戾气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修瑾……你怎么了?说什么?”
“说!”沈修瑾猛地提高音量,近乎咆哮,“说你看见林晚就难受!说她的存在让你痛苦!说啊!”
苏晴脸色微变,眼神闪烁了一下,强自镇定道:“修瑾,你冷静点!是,我是说过……这你不是知道吗?林晚她……她的存在确实让我想起过去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心里不舒服,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愉快?”沈修瑾一步步逼近她,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仅仅是因为不愉快?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是嫉妒她?嫉妒她成了名正言顺的沈太太?嫉妒她拥有了你曾经拥有过、后来又放弃了的身份?”
“你胡说!”苏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我怎么可能嫉妒她?一个替代品而已!修瑾,你忘了当初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你?是她林晚趁虚而入!我回来了,我们明明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沈修瑾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所以,为了你这个‘重新开始’,我就应该亲手杀了她?杀了……我的孩子?”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苏晴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失:“孩……孩子?什么孩子?修瑾你在说什么?林晚她不是病死的吗?”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装傻!
沈修瑾看着她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萦、如今却只觉得无比虚伪的脸,心中最后一点因为过往情分而产生的犹豫也彻底消失。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那头冷声下令:“立刻给我查!苏晴回国后的所有行踪,尤其是她和她的主治医生之间的联系!还有,她所谓的‘心脏病’、‘心理应激’,所有的病历,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苏晴彻底慌了:“修瑾!你要干什么?你怀疑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感情?”沈修瑾打断她,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从你利用我的感情,编造病情,逼死林晚和她肚子里孩子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他不再看她一眼,抱着那本日记,如同抱着唯一的救赎,转身决绝地离开了这个充满谎言的地方。
身后,传来苏晴崩溃的哭喊和瓷器碎裂的声音,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耳边,只剩下林晚日记里,那无声的哭泣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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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