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回忆着手机的位置,侧面的按键……对,电源键结合了紧急呼叫功能。长按,无论手机是否解锁,无论状态如何,都会自动启动紧急录音,并第一时间将录音文件发送给预设的紧急联系人。
下篇
第八章:紧急录音
口袋里,是那部跟她一样,浸透了冰水,此刻不知是否还能运作的旧手机。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湿滑。苏晚的心沉了一下。还能用吗?泡了那么久的水……
不,不能放弃。
她回忆着手机的位置,侧面的按键……对,电源键结合了紧急呼叫功能。长按,无论手机是否解锁,无论状态如何,都会自动启动紧急录音,并第一时间将录音文件发送给预设的紧急联系人。
她的紧急联系人,只有一个——妈妈。
当初设置的时候,只是图个心安,从未想过,真的会有用上的这一天,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
指尖在湿滑的口袋布料上摸索,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小小的、凸起的按键。
按下去……
她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将意志力凝聚在指尖,死死地抵住了那个按键。
一秒,两秒……
手机似乎毫无反应。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指尖似乎感受到了一下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紧接着,手机侧面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极其短暂的红色光点,随即熄灭。
成功了?还是……仅仅是濒临报废前的最后挣扎?
她不确定。她甚至无法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查看。
身下的血似乎流得更多了,带走她体内仅存的热量。意识又开始模糊,身体的疼痛和冰冷变得遥远。
陆深和雪儿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脚步声也远去了。废弃的水厂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和身下不断蔓延的、冰冷的红。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着口袋的方向,对着那可能正在录音、也可能早已损坏的手机,翕动了一下冰冷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发出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音:
“妈……对不起……但您的住院费……我可能……真的筹不到了……”
声音轻得像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然后,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九章:混沌与微光
黑暗,并非全然死寂。
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片段,如同海啸后的碎片,在她混沌的意识海里沉浮。
时而是在冰冷的水箱中挣扎,窒息感如影随形;时而是陆深那张带着恶意笑容的脸,在他身边,那个叫雪儿的女人娇笑着,面容模糊又清晰;时而是母亲躺在苍白的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向她投来哀伤而无奈的目光……
最清晰的,是身下那不断流淌的温热触感,以及小腹那持续不断的、象征着失去的绞痛。
孩子……那个她甚至来不及知道存在,就已经在阴谋与冰水中逝去的小生命……
恨意与悲痛交织,在无意识的深渊里,成为唯一燃烧的火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试图刺破这厚重的黑暗。耳边似乎有嘈杂的声音,像是很多人走动,有担架轮子滚动的声音,有急促的、模糊的交谈声。
“……生命体征微弱……”
“……大量失血……疑似流产……”
“……立即抢救……”
是幻觉吗?还是……有人发现了她?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移动,平放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有温暖的毯子盖住了她冰冷的身体,有人在她手臂上扎针,带来轻微的刺痛。
这些感觉遥远而不真实,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
在意识彻底被拉回光明与痛苦的现实之前,她最后捕捉到的,是一个沉稳而略显急促的男声,似乎在对着对讲机说话:
“……现场发现一名重伤昏迷女性……通知刑侦支队……这可能不是普通意外……”
然后,一切感知再次被拖入沉重的黑暗。
第十章:医院醒来
消毒水的味道。
浓重,刺鼻,却带着一种属于“生”的气息。
苏晚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她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视线逐渐清晰。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正一点点输入她的血管。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呼吸间是纯净氧气的味道。身体依旧沉重,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感提醒着她之前的遭遇。
但最清晰的痛楚,来自小腹。那里空落落的,带着一种生理性的、无法言说的失落和钝痛。
记忆如同潮水,轰然回涌。
冰冷的水箱,陆深讥诮的笑脸,雪儿轻蔑的眼神,身下蔓延的鲜血,还有那最后用尽力气留下的、不知是否成功的录音……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苏晚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正在调整她床头的监护仪。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护士轻声询问。
苏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护士体贴地用棉签沾了水,湿润她的嘴唇,然后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用吸管让她小口啜饮。
温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我……”她终于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我的……孩子……”她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里带着一丝最后的、微弱的希冀。
护士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她轻轻握住苏晚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声音更加柔和:“女士,你送来的时候,因为失温、窒息和剧烈撞击……已经发生了难免性流产……我们尽力了,但是……很抱歉。”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宣判,苏晚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的孩子……真的没有了。在她甚至不知道他(她)存在的时候,就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离开了。
护士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还年轻,养好身体最重要。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警方那边有人在外面等着,说等你情况稳定一点,想向你了解些情况。”
警方……
苏晚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肆虐。
是啊,警方。那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不惊动警方。
可是,证据呢?陆深既然敢那么做,必然做好了准备。那两个戴小丑面具的人,恐怕早就不知所踪。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如何对抗陆深的巧言令色?
就在她沉浸在绝望中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第十一章:警察的问询
进来的是两位警察。一位年纪稍长,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沉稳,眼神锐利,自称姓陈。另一位很年轻,像是刚参加工作不久,手里拿着记录本。
陈警官走到床前,语气平和:“苏晚女士是吗?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你在城西废弃水厂被发现时伤势很重,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苏晚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沙哑:“你们……问吧。”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身处一个废弃水厂的水箱附近,身上有溺水迹象,并且伴有……流产和大出血。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去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体和心里的剧痛,将陆深如何发来绑架视频,她如何前去,如何被要求跳进水箱,以及最后……陆深和那个叫雪儿的女人出现,所说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她的叙述很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年轻的警察记录着,眉头越皱越紧。陈警官则一直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也就是说,”陈警官等她说完,缓缓开口,“你认为,你的男朋友陆深,联合他人,自导自演了绑架案,并以收集所谓‘死亡方式素材’为由,对你进行了实质上的故意伤害,导致了你的流产?”
“是。”苏晚斩钉截铁。
“苏女士,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和指控。”陈警官的语气依旧平稳,“但是,办案需要证据。我们调取了水厂周边部分的监控,由于位置偏僻且废弃多年,有效监控很少。目前,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陆深当时在场,或者指使了他人对你进行伤害。”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至于你提到的‘微电影素材’和对话,”陈警官继续道,“陆深先生今天上午已经主动来局里配合调查。他承认你们是情侣关系,也承认因你母亲重病需要巨额医药费,你们之间近期存在经济矛盾和情感纠纷。但他否认策划绑架,也否认当时在场。”
“他说,他收到匿名消息说你可能有危险才赶去水厂,到达时只看到你昏迷在地,身边有血迹。他声称,你可能是因为经济压力过大,精神恍惚而意外落水,至于你听到的所谓‘对话’,可能是在意识不清状态下的……幻觉或误解。”
幻觉?误解?
苏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警官。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如此无耻!
“他撒谎!”苏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苍白,“我听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和那个叫雪儿的女人在一起!他们拿着手机在拍我!”
“我们查证了,”陈警官冷静地陈述,“陆深先生提供的通话记录和行车记录仪时间点,与他所说的基本吻合。而且,他有一位……朋友,李雪儿女士,也为他作了不在场证明,证实那个时间段,他们正在城东的一家高级咖啡馆。”
完美的脱罪。精心设计的时间差,有力的人证。
苏晚靠在床头,浑身发冷,一种比在水箱中更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法律讲求证据。而她,除了满腔的恨意和一身伤痕,什么都没有。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她的孩子,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母亲的治疗费,又该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第十二章:母亲的来电
警察留下联系方式,嘱咐她好好休息,有情况随时联系后,便离开了病房。
空旷的病房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还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疼痛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护士帮她充好电开机的旧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闪烁的名字依然是——“妈妈”。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呼吸一滞。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屏幕盯穿。她不敢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的声音。
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但紧接着,一条新短信提示音响起。
发件人,依然是“妈妈”。
苏晚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条短信。
【晚晚,电话怎么没接?妈有点担心你。医生今天又来催缴费了,说再不交,下周的手术就要延后了……妈知道你不容易,是妈拖累你了。如果实在不行……这手术,咱就不做了吧,妈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够了……你别太辛苦,照顾好自己。】
字字句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不做了吧……”
“拖累你了……”
“照顾好自己……”
母亲已经放弃了希望,而她,这个女儿,不仅没能筹到钱,还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甚至……失去了一个或许能带给母亲最后慰藉的外孙。
她辜负了母亲,也辜负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如同山崩海啸,瞬间将她吞噬。她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哭声,只有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陆深逍遥法外,母亲命在旦夕,而她,一无所有,满身疮痍。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她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手机屏幕,点亮了主界面。
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角落里的录音机图标,映入她的眼帘。
录音……
紧急录音!
她昏迷前,用最后力气按下的那个键!
第十三章:绝望里的录音
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苏晚猛地坐直身体,不顾腹部的剧痛和眩晕,颤抖着手指点开了手机里的录音机应用。
列表里,除了几个旧的备忘录音,最上方,赫然躺着一条新的录音文件!
文件的创建时间,精确地标注着她跳入水箱之后,昏迷之前的那段时间!
文件名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乱码,但在苏晚眼里,却仿佛是救赎的曙光。
她深吸一口气,点下了播放键。
先是嘈杂的、模糊的声音,水流声,她自己在水中挣扎扑腾的闷响,还有隐约的、扭曲的倒计时和笑声。
然后,是“哗啦”被拽出的声音,她剧烈的咳嗽和干呕。
接着,是那两个“小丑”模糊的调侃。
“……陆少那边……素材应该够了吧……”
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后,陆深那清晰而恶毒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刺破空气:
“雪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蠢货为了让我帮她妈掏住院费,肯定会不顾一切来救我。”
“活人溺水是不是很精彩?不仅把她憋晕了,连‘大姨妈’都弄出来了。”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的微电影收集够‘27种死亡方式’的真实素材,就答应我的求婚。这可是第二十六种了,‘濒死溺水’,够真实了吧?你看她刚才挣扎的样子,还有现在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后期剪辑一下,绝对震撼!雪儿,不许反悔啊。”
李雪儿那娇嗔而轻蔑的声音:“算你厉害啦……不过,好脏啊,我们快走吧,味道难闻死了。”
录音的最后,是短暂的寂静,然后,是她自己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带着无尽歉意和绝望的气音:
“妈……对不起……但您的住院费……我可能……真的筹不到了……”
播放结束。
病房里一片死寂。
苏晚紧紧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悲伤,而是混杂着巨大的愤怒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证据!
这就是铁证!
陆深和李雪儿的对话,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们卑劣的阴谋和冷酷的残忍!
她立刻拿起手机,想要拨打陈警官的电话。但动作到一半,她停住了。
不,不能这么轻易地交出去。
陆家家大业大,陆深诡计多端。如果他知道证据在她手里,会不会狗急跳墙,想办法销毁或者再次陷害?
她需要更稳妥的方式。
她看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陆深,李雪儿。你们以为,可以一手遮天吗?
你们欠我的,欠我孩子的,我要你们,百倍偿还!
第十四章:律师
苏晚没有立刻联系陈警官。
她通过手机搜索,联系了本市一位以擅长处理刑事案件、尤其敢于对抗权贵而闻名的女律师,周薇。
电话里,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并提到了手中掌握的关键录音证据。
周律师在听完成本和结果的高风险性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干脆利落地表示:“苏女士,你在医院等我,我马上过来。在我到来之前,不要将录音交给任何人,也尽量不要接听不明电话。”
一小时后,一身干练职业装,眼神冷静锐利的周薇律师出现在了苏晚的病房。
她仔细听苏晚复述了整个过程,又完整地听完了那段录音。
“这段录音,是在你意识尚存、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为了留存证据和传递信息而录制的,并且清晰记录了犯罪嫌疑人的主观动机和犯罪事实,合法性没有问题,作为关键证据效力很强。”周薇律师专业地分析道,“但是,仅凭这个,要钉死陆深,尤其是可能涉及的他背后的势力,还不够。”
她看着苏晚:“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策略。首先,确保你和你的母亲的安全。其次,在合适的时机,将证据提交给警方,并同时向媒体曝光,形成舆论压力,防止对方暗中操作。”
“媒体?”苏晚微微蹙眉。
“没错。”周薇点头,“陆家在当地有些影响力,要想案件得到公正审理,必须借助舆论的力量。当然,曝光的方式和时机需要精心设计。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伤,保存体力。我会以你的代理律师身份,先与警方进行初步沟通,并着手收集其他旁证,比如陆深与你之间的经济往来记录,李雪儿所谓的微电影项目是否存在等。”
周薇的冷静和专业,像一根坚实的支柱,让在黑暗中挣扎的苏晚,终于看到了一丝可以依循的光亮。
“周律师,”苏晚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嘶哑却坚定,“我需要多少钱?我可能……”
周薇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与义愤:“这个案子,我先按风险代理接。费用的问题,等你拿到应有的赔偿再说。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活着,看着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应有的惩罚……
苏晚紧紧握住了拳。
第十五章:风暴前夕
在周薇律师的介入下,事情开始朝着苏晚无法独自推动的方向发展。
周律师以代理人的身份,正式向警方提交了部分情况说明和录音证据的前半段(仅包含陆深与李雪儿的对话,隐去了苏晚最后对母亲说的话),并指出了陆深证词中的重大矛盾和疑点。
警方高度重视,重新调整了侦查方向。技术部门对录音进行了鉴定,确认其真实完整,未经剪辑。
与此同时,周律师联系了几家颇有影响力的媒体记者,隐去了苏晚的真实姓名和部分隐私,以“富二代为讨好新欢,竟对前女友进行‘死亡实拍’”为核心,将案件的部分骇人细节和录音片段,巧妙地透露了出去。
风暴,在无声无息中酝酿。
苏晚在医院积极配合治疗,身体逐渐恢复,但小产带来的虚弱和心灵的创伤,并非短时间内可以痊愈。她谢绝了所有不必要的探视,手机也主要由周律师保管,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她不知道陆深和李雪儿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从周律师偶尔带来的消息看,他们最初试图狡辩和压制的努力,在确凿的证据和开始发酵的舆论面前,似乎正在逐渐失效。
陆深的父亲,那位在本市商界颇有头脸的人物,据说试图通过关系斡旋,但在周律师准备好的法律文件和媒体监督面前,也显得投鼠忌器。
这天下午,周律师来到病房,脸色比平时轻松一些。
“警方已经正式对陆深、李雪儿,以及另外两名在逃的涉案嫌疑人(即戴小丑面具者)以涉嫌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立案侦查。并且,因为你的流产后果,案件性质可能升级。”周薇说道,“那两名嫌疑人,根据陆深和李雪儿的交代,已经被锁定,抓捕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苏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立案,侦查,抓捕……这些都是程序。距离真正的惩罚,还有很远。
“另外,”周薇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谨慎的询问,“关于民事赔偿部分,你有什么想法?这关系到你后续的治疗,以及你母亲的医药费。”
母亲……
苏晚的心刺痛了一下。
她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残血般的红色。
“赔偿,按照法律规定,该多少,是多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陆深和李雪儿,”苏晚转过头,目光如同结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周律师的身影,“在法庭上,公开向我,向我死去的孩子,道歉。”
不是私下,不是书面。
是要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上,在法律的注视下,亲口承认他们的罪行,亲口说出那句“对不起”。
她要的,不仅仅是金钱的补偿,更是对他们尊严的审判,是要将他们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周薇看着苏晚眼中那簇冰冷而执拗的火焰,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力。”
这不是一个容易达成的条件,尤其是对陆深那样骄傲的人来说。
但苏晚,寸步不让。
第十六章:病房对峙
立案的消息,以及开始在本地网络论坛和小范围媒体上流传的“富二代变态拍摄”事件,显然给了陆家巨大的压力。
在苏晚即将出院的前一天,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是陆深,也不是李雪儿,而是陆深的母亲,一位保养得宜、衣着华贵,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焦躁和一丝傲慢的中年女人。
“苏小姐。”陆母开门见山,语气还算克制,但眼神里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却掩饰不住,“我今天来,是想代表阿深,和你谈谈。”
苏晚靠在床头,神情淡漠,没有说话。
陆母自顾自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名牌手包放在膝盖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阿深他……是一时糊涂,被那个李雪儿迷了心窍。他本质不坏的,你们毕竟有过三年感情……”
“感情?”苏晚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讥讽,“陆夫人,您是在提醒我,那三年我是如何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陆母的脸色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年轻人,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要向前看。阿深知道错了,他很后悔。”
后悔?苏晚几乎要冷笑出声。是后悔事情败露,后悔要承担后果吧?
“苏小姐,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陆母换上了更实际的语气,“把事情闹上法庭,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过程漫长,还要一次次揭开伤疤,面对公众的指指点点。何必呢?”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苏晚面前:“这里是两百万。足够支付你所有的医疗费、后续调理,以及你母亲的手术和康复费用。只要你签一份谅解书,并且保证不再追究,不再对媒体发表任何言论,这笔钱立刻就是你的。”
支票上那一长串的零,刺痛了苏晚的眼睛。
两百万。确实足够解决她眼下所有的经济困境,可以让母亲得到最好的治疗。
曾经,为了母亲的医药费,她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跳进那个冰冷的水箱。
可是现在……
她抬起头,看着陆母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缓缓地、坚定地将支票推了回去。
“陆夫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您的儿子,和他选择的女人,差点要了我的命,杀死了我的孩子。这不是钱可以衡量的。”
陆母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苏小姐,我劝你想清楚。和我们陆家硬碰硬,没有好处。就算官司赢了,你能得到什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赔偿?而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和你母亲以后的日子不得安宁!”
赤裸裸的威胁。
苏晚的心猛地一缩,但眼神却越发冰冷。
“是吗?”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那我更要试试看了。看看法律,到底能不能给我一个公道。看看舆论,到底会不会站在杀人凶手一边!”
“你!”陆母霍地站起身,脸上的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气急败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的酒,我自己选。”苏晚冷冷地直视着她,“请您离开。有什么话,法庭上说。”
陆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抓起支票,摔门而去。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苏晚靠在床头,微微喘息着,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与陆母的对峙,耗光了她刚刚恢复的一些力气。
但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平静和坚定。
她不会妥协。
为了母亲,更为了那个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的孩子。
第十七章:庭审交锋
三个月后,案件开庭审理。
这三个月里,那两名戴小丑面具的帮凶被抓获归案,并对受陆深指使的事实供认不讳。媒体对案件的报道持续发酵,“富二代为拍微电影虐伤前女友致其流产”的话题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和舆论谴责。
庭审当天,法院外聚集了不少媒体记者和围观群众。
苏晚在周薇律师的陪同下,走进了法庭。她穿着简单的黑色衣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
被告席上,陆深和李雪儿并排坐着。陆深瘦了些,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阴郁,偶尔看向苏晚的眼神,充满了怨毒。李雪儿则低着头,浓妆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和恐慌。
庭审过程激烈而煎熬。
公诉人出示了完整的证据链:绑架视频、银行流水、废弃水厂的勘查记录、两名帮凶的证词、医院的伤情鉴定报告(包括流产证明),以及——那段决定性的录音。
当录音在法庭上公开播放时,陆深和李雪儿那充满恶意和轻蔑的对话,清晰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旁听席上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议论。
陆深的辩护律师试图狡辩,称录音是苏晚“设计”获取,存在诱导,甚至质疑苏晚跳水箱是“自愿行为”。但在确凿的技术鉴定和完整的逻辑链面前,这些辩驳显得苍白无力。
李雪儿的律师则试图将主要责任推给陆深,声称李雪儿只是“被动参与”,“被爱情冲昏头脑”。
苏晚作为受害人,出庭作证。她平静地叙述了整个过程,当说到跳进水箱的恐惧,说到失去孩子的痛苦时,她的声音几度哽咽,但始终没有落下泪来。她的目光,一次次地扫过被告席上那两个人,带着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恨意。
周薇律师的陈述铿锵有力,她不仅控诉了被告人的犯罪行为对苏晚身体造成的巨大伤害,更着重强调了其手段之残忍、动机之卑劣,对受害人精神造成的毁灭性打击,以及对社会公序良俗的严重挑战。
她最后说道:“……我的当事人,不仅仅是在为她个人所受的苦难寻求正义,更是在为每一个可能被权势和金钱践踏的弱者发声!我们请求法庭,依法严惩,以正视听!”
陆深和李雪儿的脸色,随着庭审的进行,越来越难看。
第十八章:道歉与判决
在最后陈述阶段,周薇律师再次强调了苏晚的诉求——要求被告人公开道歉。
审判长看向被告席:“被告人陆深、李雪儿,你们是否愿意就你们的犯罪行为,向受害人苏晚公开道歉?”
法庭上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李雪儿先崩溃了,她泣不成声,对着苏晚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苏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帮着他骗你……对不起……”
她的道歉,充满了恐惧和悔恨,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刑罚的畏惧。
轮到陆深。
他死死地咬着牙,脸颊的肌肉因为紧绷而微微抽搐。他看向苏晚,眼神复杂,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残留的、扭曲的傲慢。
让他在这个曾经被他踩在脚底、肆意玩弄的女人面前低头认错,比让他接受刑罚更难以忍受。
“被告人陆深!”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深猛地一颤。他看到了公诉人严厉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辩护律师无奈的摇头,看到了旁听席上人们鄙夷的眼神。
他知道,大势已去。
所有的狡辩,在铁证面前都毫无意义。周律师准备的媒体后手,足以让他和家族身败名裂。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躲闪着,不敢与苏晚对视,从牙缝里,极其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对……对不起。”
声音干涩,微弱,毫无诚意。
但苏晚听到了。
她坐在那里,听着这两声迟来的、充满屈辱和不甘的“对不起”,心中没有预想中的快意,也没有释然,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这句道歉,换不回她的健康,换不回她的孩子,也换不回她曾经付出的、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真心。
但它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法律给了她一个公道,象征着这两个施加伤害的人,最终在法律面前,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最终,审判长庄严宣判:
“被告人陆深,犯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且情节恶劣,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二年。”
“被告人李雪儿,系从犯,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四年六个月。”
“涉案另两名被告人,另案处理。”
“附带民事赔偿部分,支持受害人苏晚的诉讼请求,判令被告人陆深、李雪儿连带赔偿苏晚医疗费、误工费、护理费、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共计人民币一百八十五万元。”
法槌落下。
一声脆响,为这场惨剧,画上了一个法律的句点。
第十九章:新生之路
官司赢了。
苏晚拿着判决书和赔偿款,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在得知了女儿经历的这一切后,老人抱着苏晚哭了很久,没有责怪,只有无尽的心疼。赔偿款解决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
苏晚离开了这座城市,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在一个陌生的南方小城安顿下来。这里气候温润,生活节奏缓慢,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她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闲暇时看看书,种种花,努力让生活回归平静。
身体的伤痕在慢慢愈合,但心里的洞,却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填补。她经常会梦到那个冰冷的水箱,梦到陆深讥诮的脸,梦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小身影在血水中消失……
她知道,有些伤痛,会跟随她一辈子。
几个月后的一天,她无意中在本地一个不起眼的报纸上,看到了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报道。陆氏集团因经营不善和丑闻影响,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
她平静地合上报纸,内心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们的兴衰,早已与她无关。
又过了半年,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周薇律师的邮件。邮件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附件了一份某慈善基金会收到一笔匿名捐款的证书扫描件,捐款项目是“援助单亲困难母亲及失怙幼儿”。
捐款人姓名处,是空白的。
苏晚看着那份电子证书,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阳光正好,一株她亲手栽种的茉莉,在微风里悄然绽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她深吸一口气,那香气沁入心脾。
仇恨和痛苦,不应该成为她未来生活的全部。
法律给了她公正,时间会慢慢抚平伤痕。而生活,总要继续向前。
她打开电脑,建立了一个新的文档。迟疑了片刻,她在第一行,敲下了几个字:
【第一章:最后一通电话】
她要将这一切写下来。不是沉溺于过去,而是为了告别,为了铭记,也为了……告诉那些可能和她一样身处困境的人,即使身处绝境,也不要放弃寻找光明的勇气。
眼泪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苦涩。
也许,这就是新生。带着伤痕,步履蹒跚,但终究,是向着有光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第二十章:茉莉花开
写作的过程,如同一次漫长的心理治疗。
将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愤怒、绝望,一字一句地倾泻在文档里,苏晚感觉心头的巨石,似乎在一点点被撬动、被搬离。
她写母亲病重时的无助,写对陆深残存爱意下的怀疑与自欺,写跳入水箱时那刺骨的冰冷和窒息,写得知失去孩子时那剜心般的痛楚,写庭审上那两声毫无温度的“对不起”……
她写得很慢,时常写着写着便泪流满面,需要停下来平复很久。
但她也坚持写着。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笔下的文字,开始不再仅仅局限于个人的悲欢。她开始思考人性中的恶与软弱,思考爱情中的盲目与欺骗,思考法律与道德的关系,思考女性在困境中的挣扎与力量。
她将这部作品命名为《冰水箱里的录音》。
她没有想过出版,这只是她与自己和解的一种方式。
时间悄然流逝,小城的生活宁静而简单。她工作,读书,照料花草,和邻居阿姨学做本地菜。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虽然眼底深处,总还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
母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偶尔会来看她,母女俩绝口不提往事,只是默契地享受着当下的安宁。
又是一年春天。
窗台上的茉莉花开得正好,洁白的花朵簇拥着,香气清雅而持久。
苏晚坐在窗边,终于为《冰水箱里的录音》敲下了最后一个句点。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灵魂都变得轻盈了一些。
关掉文档,她随手点开了一个新闻网页。一则社会新闻的标题吸引了她的目光——《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警惕“危险游戏”与情感操控》。
她点了进去,平静地阅读着。
文章里没有提到她的名字,但其中引用的某些案例分析和心理学观点,却与她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不知道这是否与周律师匿名捐赠的那个慈善项目有关,或者只是社会对此类问题日益重视的体现。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的故事,或许能以某种方式,成为一种警示,一种力量。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嬉闹的孩童,看着远处街道上熙攘的人流。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带着春天的气息。
过去的一切,如同一个漫长而残酷的噩梦。如今,梦醒了,虽然伤痕犹在,但天,终究是亮了。
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朵开得最盛的茉莉花瓣,指尖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
生活从未变得容易,只是我们,变得更加坚强。
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茉莉的清香。
未来的路还很长,而她,会一步一步,好好地走下去。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