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想给这盆快被我养死的绿萝浇点水，顺便修剪一下枯叶，我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它。

那东西藏在客厅绿萝最茂盛的一片叶子后面。

一个黑色的、冷静的、小小的眼睛。

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想给这盆快被我养死的绿萝浇点水，顺便修剪一下枯叶，我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它。

我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指尖还沾着泥土和冰凉的水珠。

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

嗡的一声。

我没动，甚至没有立刻把它扯下来。

我只是看着它，那个小小的、闪着微弱红光的镜头，像一只恶魔的眼睛，在我的家里，在我的客厅，冷冰冰地注视着一切。

谁干的？

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思考。

除了我那位控制欲爆棚、恨不得把我人生剧本都亲自撰写一遍的婆婆，还能有谁？

她有我们家的钥匙。上周林周出差，她以“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为由，送来了一锅号称炖了六个小时的鸡汤。

原来汤是幌子，安监控才是正事。

一股混杂着恶心和愤怒的火气，从我的胃里直冲喉咙。

我真想立刻把它揪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再用高跟鞋碾个粉碎。

然后打电话给林周，告诉他，你妈，就是你那个永远“为我们好”的妈，在我家里装了个摄像头！

但我的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

我盯着那个镜头，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拆了，然后呢？

大吵一架。林周夹在中间和稀泥，一边跟我说“我妈也是关心我们”，一边去跟他妈说“你这样做不对”。

最后，婆婆会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说她只是太想儿子了，太关心我们了，怕我们年轻人不会过日子。

而我，就成了那个不识好歹、小题大做、破坏家庭和谐的恶媳妇。

这个剧本，从我嫁给林周那天起，已经上演了太多次。

我累了。

真的。

我看着那个镜头，忽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你不是想看吗？

行啊。

我给你看。

看个够。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到摄像头正对着的沙发上坐下。

我拿起手机，给林周发了条微信。

“老公，下班了吗？想你了。”

后面跟了一个飞吻的表情。

林周秒回：“？？”

他很少收到我这么直白又腻歪的信息，估计以为我被盗号了。

我没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打开电视，调到一部无脑甜宠剧。

女主角正用甜得发齁的声音对男主角说：“亲爱的，你今天工作辛苦了，我给你准备了爱心晚餐哦！”

我扯了扯嘴角，觉得有点反胃。

但我还是拿起手机，对着电视拍了张照，发给林周。

配文：“老公，学着点。”

林周的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

“喂？陈念？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试探和不解。

我清了清嗓子，用我这辈子最温柔、最体贴的语气说：“我没事呀，我就是突然觉得，我们俩平时太缺少沟通和浪漫了。我想你了，想你早点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包了？”林周终于憋出一句。

我差点破功。

“讨厌！”我掐着嗓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像在撒娇，“在人家心里，你比所有包都重要！”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林-周挂电话的速度，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我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演戏，的累。

但一想到绿萝叶子后面那只眼睛，我又充满了斗志。

婆婆，张翠女士，好戏，才刚刚开场。

林周回来的时候，我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四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红烧肉，糖醋排骨，蒜蓉西兰花，还有一个番茄蛋汤。

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站在门口，一脸的惊恐，仿佛走错了家门。

“陈念，你……”

我转过身，脸上挂着完美的、练习了半个小时的笑容。

“老公，你回来啦！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我走过去，极其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然后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林周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我推到洗手间。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身上，充满了“这女人疯了”的探究。

吃饭的时候，我把表演发挥到了极致。

“老公，你尝尝这个排骨，我今天特意多放了点糖，是你喜欢的口味。”我夹了一块最大的，放到他碗里。

林周默默地吃掉。

“老公，你工作一天肯定累坏了，来，喝点汤。”我盛了一碗汤，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林周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躲开我的勺子，自己端过碗，一口气喝完了。

“我自己来，自己来。”他声音都有些结巴。

我心里冷笑。

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

我偏不。

我坐到他身边，紧紧挨着他，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老公，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眼角都有细纹了。”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林周的身体又僵硬了。

他吃饭的动作都变得机械起来。

我能想象，此刻，在某个地方，我的婆婆张翠女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她的眉头大概紧紧皱着，心里琢磨着：这个陈念，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一顿饭，吃得林周如坐针毡。

吃完饭，我抢着去洗碗。

“老公，你去看电视，我来就好。”

林周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

等我洗完碗，擦干手，从厨房出来，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把我拉到阳台，那里是监控的死角。

“陈念，你到底怎么了？”他压低了声音，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我哪里不对劲了？我对你好，你不开心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平时不这样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心里叹了口气。

林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迟钝，还有点……软弱。

尤其是在他妈的事情上。

我决定给他一点提示。

“没什么事啊，”我靠在栏杆上，假装不经意地往客厅瞥了一眼，“就是觉得，我们是夫妻嘛，就应该亲密一点。不然，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感情不好呢。”

“别人？”林周愣了一下，“谁会看到？”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

然后，我走到那盆绿萝前，拿起喷壶，仔细地给叶子喷水。

“这绿萝长得真好啊，”我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麦克风收进去，“就是叶子太密了，有点挡着……东西。”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拨开了那片挡住镜头的叶子。

让那个黑色的眼睛，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

然后，我转过头，对着阳台上的林周，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林周顺着我的视线看过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然后，慢慢地，移到了我身后的那盆绿萝上。

空气仿佛静止了。

我看到他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铁青。

他一步一步地，从阳台走出来，走到我面前，走到那盆绿萝面前。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摄像头，嘴唇都在哆嗦。

“这……这是什么？”

我收起笑容，垂下眼睑，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今天才发现的。”

我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颤抖。

“老公，我好害怕。”

林周的拳头，一下子攥紧了。

“别怕。”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那压抑的怒火，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

“别！”

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红血丝。

“陈念，你别管！这件事我来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我看着他，轻声问，“打电话给我妈，质问她吗？”

林周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然后呢？”我继续问，“她会承认吗？她不会。她会哭，会说她只是太担心我们了。然后你呢？你会心软，你会觉得，我是不是太计较了。”

“我不会！”林周立刻反驳。

“你会的。”我平静地看着他，“林周，你了解你妈，我也了解你。”

他沉默了。

是啊，他怎么会不了解呢。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结婚前，婆婆就偷看过我的手机。

婚后，她会趁我不在家，来“帮忙”打扫卫生，实则是翻看我的东西。

每一次，林周都说他会去沟通。

每一次，沟通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那你说怎么办？”林周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难道就这么放着？”

“不。”我摇了摇头。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林周，我问你，这个家，是我和你的，对吗？”

他用力点头：“当然。”

“那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永远。”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好。”我拉起他的手，把他拉到沙发上，正好在摄像头的正中央。

“那我们就陪她玩玩。”

林周一脸错愕：“什么？”

“你妈不是想看吗？”我冷笑一声，“我们就演给她看。我要让她知道，她这种行为，有多可笑，多可悲。”

“我要让她看看，她的儿子，到底是谁的丈夫。”

林-周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犹豫，还有一丝……被我点燃的火苗。

“这样……行吗？”

“不行也得行。”我握紧他的手，“林周，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你还是选择退让，那我们……”

我没有把话说完。

但他懂了。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好。”他哑着嗓子说，“我听你的。”

从那天起，我和林周的生活，变成了一场大型真人秀。

主演：我，和我的丈夫林周。

唯一指定观众：我的婆婆，张翠女士。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煎了爱心形状的鸡蛋，烤了面包，热了牛奶。

林周起床的时候，我像一只花蝴蝶一样迎上去。

“老公，早上好！”我踮起脚，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林周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但比昨天好多了。

他不太自然地回抱了我一下。

“早。”

“快来吃早餐，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我把他按在餐桌前。

吃饭的时候，我把“贤惠”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老公，你领带歪了。”我站起身，仔仔细细地帮他整理领带，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喉结。

林周的耳根，红了。

“老公，你今天好帅啊。”我捧着脸，一脸痴迷地看着他。

林周差点被牛奶呛到。

出门前，我在玄关处，抱着他的脖子，腻歪了足足五分钟。

“老公，早点回来哦，我会想你的。”

“老公，路上开车小心。”

“老公，爱你哦！”

林周几乎是落荒而逃。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我走到客厅，对着那盆绿萝，比了个中指。

我知道，她一定在看。

我能想象她现在的表情，大概是疑惑、嫉妒，又带着一丝“我儿子真有魅力”的沾沾自喜。

没关系。

慢慢来。

中午，我没叫外卖，自己做了午饭。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打开手机，和“林周”视频。

当然，电话根本没打通。

我只是对着手机黑掉的屏幕，自言自语。

“老公，你吃饭了吗？要按时吃饭哦，不然胃会不舒服的。”

“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菜呢，可惜你吃不到。等你晚上回来，我再做给你吃呀。”

“下午开会加油哦，我的大英雄！”

说完，我还对着屏幕，用力地亲了一下。

我自己都快吐了。

下午，我接到一个快递。

是我前几天给林周买的一件衬衫。

我拆开快递，把衬衫展开，在摄像头面前仔仔细细地展示了一遍。

“老公眼光真好，这件衬衫真好看。不过，还是我老公穿上最好看。”

我把衬衫叠好，放进衣柜。

然后，我拿出手机，给林周转了5200块钱。

备注：老公辛苦了，买点好吃的。

几乎是同时，林周的微信就弹了过来。

林周：“！！！”

林周：“你干嘛？发财了？”

我：“爱你的零花钱，收下。”

林周：“……你认真的？”

我：“比真金还真。晚上回来有惊喜哦。”

发完，我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因为我知道，下一个电话，一定是婆婆打来的。

果不其然。

不到十分钟，婆婆的电话就来了。

我晾了她半个小时，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喂，妈。”我的声音，甜美又乖巧。

“念念啊，在忙什么呢？”婆婆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

“没忙什么呀，刚收拾完屋子，准备歇会儿。”

“哎哟，真是辛苦你了。林周也真是的，不知道心疼你。”

我心想，您装什么呢？我辛不辛苦，您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

“没有啦，妈，林周对我可好了。”我假装害羞地说，“他工作那么辛苦，我在家多做一点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太惯着他。”婆婆话锋一转，“我听说，你今天给林周转了不少钱？”

来了。

正题来了。

“是啊，”我大大方方地承认，“林周最近项目忙，压力大，我看他都瘦了，就给他点零花钱，让他买点好吃的补补。”

“哎，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婆婆叹了口气，“过日子，要精打细算。钱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花。林周一个大男人，需要什么零花钱？你的钱，就应该自己存着。”

听听，多会说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个心疼儿媳妇的好婆婆呢。

“妈，没事的。”我继续演，“我的钱，就是林周的钱。我们是一家人嘛，分什么彼此。”

“再说了，我老公这么优秀，我为他花多少钱都愿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仿佛能听到她后槽牙咬紧的声音。

“念念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c的酸味，“夫妻之间，对彼此好是应该的。但是呢，也不能太……没有分寸。你把林周照顾得太好了，他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故作不解。

“我的意思是，男人嘛，不能太宠着。你什么都帮他干了，他在家就成大爷了。家务活，他也要分担一点嘛。”

我差点笑出声。

以前我让林周拖个地，她知道了，能念叨我一个星期。

说我不知道心疼她儿子，说她儿子在外面赚钱养家多辛苦，回家就应该好好休息。

现在倒好，开始主动要求她儿子干活了。

看来，我这“贤妻”人设，让她很不爽啊。

这就对了。

“妈，您放心吧。”我用一种无比体贴的语气说，“林周工作那么累，我舍不得让他干活。只要他开开心心的，我累点也值得。”

“我爱他嘛。”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又轻又软。

我敢打赌，电话那头的婆婆，脸都绿了。

“……行吧，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提醒你一句。”

她匆匆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心情好得想哼歌。

张翠女士，这才哪到哪啊。

晚上，林周回来了。

他一进门，我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公，你回来啦！”

然后，我拉着他，走到客厅中央。

“当当当当！”我献宝似的，把那件新衬衫拿了出来。

“你看，好看吗？我给你买的。”

林-周看着那件衬衫，又看了看我，眼神有些复杂。

“挺好看的。”

“快试试！”我推着他去换衣服。

林周换上衬衫出来，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平时看惯了他穿T恤牛仔裤，现在换上剪裁合体的衬-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哇！老公，你太帅了！”我毫不吝啬我的夸奖，像个小迷妹一样，绕着他转了两圈。

林周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真的？”

“真的！比吴彦祖还帅！”

我掏出手机，对着他就是一顿狂拍。

然后，我挑了九张最好看的，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家里有帅哥，每天都像在过情人节。❤@林周】

发完，我还特意把这条朋友圈，设置成了仅我婆婆和我小姑子可见。

做完这一切，我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老公，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晚餐。”

我拉着他到餐桌前。

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

旁边，是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这……”林周愣住了。

“庆祝我们在一起的第1825天。”我笑着说，“结婚纪念日我们总记不住，那就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好了。”

林周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我知道，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结婚这几年，我们被生活的琐碎磨得失去了所有的仪式感。

情人节，纪念日，都快成了日历上一个普通的日子。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场戏，演着演着，好像掺杂了点真心进去。

“傻站着干嘛？”我推了他一下，“快许个愿，吹蜡烛。”

林周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很认真地许了个愿。

然后，他吹灭了蜡烛。

我给他倒上红酒。

“老公，为我们的1825天，干杯。”

“干杯。”

我们碰了一下杯。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愧疚。

“陈念，”他放下酒杯，握住我的手，“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以前……是我忽略了你。”他低声说，“我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才是真。我忘了，你也需要浪漫，需要惊喜。”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赶紧低下头，喝了一口红酒，把那股情绪压下去。

不行，陈念，不能哭。

哭了，就输了。

“现在也不晚啊。”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以后，我们每天都当纪念日过。”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我们第一次约会，聊那些曾经甜蜜又被我们遗忘的细节。

我们都没有提那个摄像头，也没有提我婆婆。

但我们都知道，这场“表演”，已经不仅仅是演给别人看的了。

它像一个契机，让我们重新审视我们的婚姻，和我们自己。

第二天，我的表演还在继续。

而且，变本加厉。

林周上班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家里。

我化了个精致的妆，换上漂亮的裙子，出门了。

我去逛了商场，给自己买了条项链。

然后，我走进一家金店，对着一个金手镯拍了张照，发给林周。

【老公，这个好看吗？】

林周秒回：【好看。】

我：【有点贵。】

林周：【喜欢就买。】

我：【真的？】

林周：【我老婆值得最好的。】

我看着他的回复，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上道挺快。

我当然没买那个金手镯。

我只是需要一个由头，一个让婆婆再次“关心”我的由头。

果然，下午，我接到了小姑子林悦的电话。

林悦，我婆婆的宝贝女儿，我的冤种小姑子。

一个被惯坏了的，眼高于顶的大小姐。

“喂，嫂子。”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悦悦啊，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关心一下你和我哥的奢侈生活啊。”

“哦？”我假装听不懂，“什么奢侈生活？”

“别装了，”她嗤笑一声，“我妈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可真行啊，天天在家什么都不干，就知道撺掇我哥给你花钱。昨天是衬衫，今天是金手镯，明天是不是就要换房子了？”

“林悦，”我收起笑容，声音冷了下来，“我花我老公的钱，天经地义。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哥的钱，那也是我爸妈的血汗钱！你这么败家，我妈能不心疼吗？”

“你哥今年三十了，不是三岁。他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判断力。他愿意给我花钱，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吗？”

“我怎么是外人了？他是我哥！”

“他是你哥，但他首先是我的丈夫。”我一字一句地说，“林悦，管好你自己。别总拿我妈当枪使，没意思。”

“你……”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还有，”我顿了顿，对着客厅的方向，提高了一点音量，“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我给林周买衬衫，给自己买项链，花的都是我婚前的存款。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你胡说！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有没有钱，需-要向你报备吗？”我冷笑，“你要是羡慕，就自己努力赚钱。别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的生活，像个长舌妇一样，讨人嫌。”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些话，不仅是说给林悦听的。

更是说给摄像头后面的张翠女士听的。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陈念，不是一个需要依附她儿子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

我有我自己的底气。

晚上，林周回来，脸色不太好。

“妈给你打电话了？”我问。

他点了点头，一脸疲惫。

“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他苦笑一声，“说你乱花钱，说我不懂事，被你迷了心窍。”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的钱，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陈念是我老婆，我不给她花给谁花？”

我有点意外。

这不像以前的林周会说的话。

“然后呢？”

“然后我姐又给我打了电话，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个白眼狼。”

他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心。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老公，辛苦你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把我揽进怀里。

“不辛苦。”他低声说，“是我以前太混蛋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陈念，以后不会了。”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想让摄像头拍到我的脆弱。

但这一次，不是演戏。

是真的。

我们的“秀恩爱”计划，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我开始在家里，和林周讨论一些“大事”。

比如，换一辆更好的车。

比如，年底去欧洲旅游。

比如，把现在住的这套小两居卖了，换一套带学区的大三居。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扎在婆婆的心口上。

我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钱。

在她眼里，她儿子的每一分钱，都应该是她的。

现在，这些钱，要被我这个“外人”拿去挥霍，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的电话，打得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还是旁敲侧击。

“念念啊，我听说你们准备换车？现在的车不是开得好好的吗？年轻人，要懂得节约。”

“念念啊，欧洲那么远，又乱，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国内转转，安全又省钱。”

“念念啊，换什么学区房啊？你们都还没孩子呢。再说了，以后孩子上学，有我们呢，不用你们操心。”

我每次都用一句话怼回去。

“妈，这是我和林周商量好的。”

“妈，林周说，要给我最好的生活。”

“妈，林周说了，这个家，他说了算。”

我把林周塑造成一个“宠妻狂魔”的形象，并且，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了他。

婆婆拿我没办法，就把所有的火力，都对准了林周。

林周每天下班回来，脸色都很难看。

我知道，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但他一次都没有在我面前抱怨过。

他只是会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别怕，有我呢。”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敷面膜，林周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我们。

“陈念，”他突然说，“我们演得这么像，要不……就成真吧？”

我愣住了。

“什么成真？”

“换房子。”他说，“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吧。离我公司近一点，你上班也方便。最好带个小院子，你可以种你喜欢的花。”

我从镜子里看着他，他的眼神，无比认真。

“你……说真的？”

“真的。”他点头，“我看了几个楼盘了。首付我们够，贷款我来还。”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有些紧张，“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彻底僵住了。

孩子……

这是我们之间，一个很久都不敢触碰的话题。

不是不想要。

是不敢要。

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了孩子，我的婆婆，会以“照顾孙子”的名义，多么变本加厉地入侵我们的生活。

到时候，就不是一个摄像头那么简单了。

她可能会直接搬进来住。

那样的日子，我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陈念，”林周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把我转过来，面对着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相信我，这一次，我会处理好。”

“我会跟我妈说清楚，我们的生活，我们自己做主。她可以来探望孙子，但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活。”

“如果她做不到，那我们就搬得远远的，让她找不到。”

我看着他，看着他坚定的眼神。

我突然发现，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凡事都说“我妈也是好意”的林周了。

他长大了。

或者说，他终于愿意，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去对抗他的原生家庭了。

“好。”我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我们，要个孩子。”

那一刻，我忘了摄像头的存在。

我只想抱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我爱了五年，也怨了很久的男人。

为了把这场戏演到高潮，我决定，放个大招。

我“怀孕”了。

当然，是假的。

我在网上买了一张B超单，PS上了我的名字。

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把那张B超单，随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一个非常显眼，摄像头一览无余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我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看我的电视，吃我的零食。

我在等。

等鱼儿上钩。

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婆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

“念念！你……你是不是有了？”

我假装惊讶：“妈？您怎么知道的？”

“我……我听林周说的！”她立刻撒了个谎。

我心里冷笑，林周现在还在公司开会呢。

“哎呀，他怎么什么都跟您说呀。”我娇嗔道，“我还想晚点给您一个惊喜呢。”

“惊喜！这是天大的惊喜啊！”婆婆的声音都高了八度，“几个月了？男孩女孩啊？”

“刚一个多月呢，还不知道男女。”

“哎哟，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当奶奶了！”她在那边语无伦次，“你现在可得注意身体，别乱动，别吃凉的。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

“谢谢妈。”

“跟我客气什么！”她顿了顿，又说，“对了，你们那个换房子的事，我看就别换了。现在的房子挺好的。等孩子生下来，我跟你爸搬过去，跟你们一起住，方便照顾你和孩子。”

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妈，”我慢悠悠地说，“房子还是要换的。我们已经看好了，下周就去交定金。”

“换什么换啊！浪费那个钱干嘛！”她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有那个钱，留着给孩子买奶粉尿布不好吗？”

“妈，这是我和林周商量好的。”我搬出我的万能挡箭牌。

“林周，林周！你现在是三句话不离林周！”她气急败坏地说，“陈念我告诉你，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孩子是-我们老林家的种，住哪里，我说了算！”

“哦？”我挑了挑眉，“您说了算？”

“对！我说了算！”

“那好啊，”我笑了，“那您自己生一个，自己说了算去吧。”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彻底把她激怒了。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当天晚上，一场鸿门宴，就等着我们了。

是小姑子林悦打来的电话，说是她爸生日，让我们务必回家吃饭。

林周的爸爸，一个老实巴交，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他的生日，不过是个由头。

真正的目的，是三堂会审。

林周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

“要不，我们别去了？”

“为什么不去？”我笑了，“这场戏，总要有个结局，不是吗？”

“走吧，我亲爱的男主角，我们去领我们的‘最佳表演奖’。”

我们到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到齐了。

婆婆，公公，小姑子林悦，还有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一看到我，婆婆就挤出满脸的笑容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大功臣来了！快坐快坐！”

她拉着我的手，把我按在主位上，那架势，仿佛我怀的是龙种。

饭桌上，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我肚子里的“孩子”。

“念念啊，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啊？”一个远房姨妈问。

“酸儿辣女，我看念念这气色，肯定是个大胖小子！”另一个舅舅说。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男孩女孩都好，都是我的宝贝孙子！”

我一边微笑着应付，一边吃着菜。

林周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给我夹菜。

气氛，热烈又诡异。

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题来了。

婆婆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借着老头子生日，把大家叫来，主要是有个喜事要宣布。”

她看着我，满脸红光。

“我们家念念，怀孕了！”

一阵虚伪的恭喜和掌声。

“所以呢，”婆婆话锋一转，“我和他爸商量了一下。念念怀孕了，身边不能没人照顾。等他们那个新房子买好了，我们就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

她说完，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说了，你还敢反驳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然后，我抬起头，笑了。

“妈，”我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婆婆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搞错了？”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我们买新房子，是为了有自己的二人世界，没打算和任何人一起住。”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怀孕。”

空气，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婆-婆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你……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没有怀孕。”我从包里，拿出那张伪造的B超单，和另一张，真正的，医院的体检报告。

我把它们拍在桌子上。

“这张，是假的。”我指着B超单。

“这张，是真的。上周刚做的体检，各项指标正常，未见孕囊。”

婆婆死死地盯着那两张纸，身体开始发抖。

“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

“我明明什么？”我冷冷地看着她，“您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

“哦，也对。”我恍然大悟，“您确实是‘亲眼’看见了。”

我转向林周：“老公，把东西拿出来吧。”

林周站起身，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黑色的，小小的，冷静的眼睛。

他把它放在了餐桌的转盘上。

“妈，”林周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个东西，您认识吧？”

摄像头，在转盘上，缓缓地，滑到了婆婆的面前。

婆婆看着那个摄像头，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你……你们……”她指着我们，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亲戚，都看傻了。

他们看看摄像头，又看看我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小姑子林悦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你伪造怀孕，就是为了陷害我妈吗？你也太恶毒了！”

“我恶毒？”我笑了，“在你家里装监控，偷窥儿子儿媳私生活的，是我吗？”

“我妈那也是关心你们！”

“关心？”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种令人作呕的‘关心’，谁稀罕谁拿去！反正我陈念，不稀罕！”

“你……”

“还有你，”我转向我的婆婆，张翠女士，“您不是喜欢看吗？过去这一个月，我和林周，天天演给您看，您看得过瘾吗？”

“我们恩爱吗？我们甜蜜吗？我们花钱大手大脚，是不是特别碍您的眼？”

“您费尽心机，想控制您的儿子，想掌控我们的生活。结果呢？您得到了什么？”

“您只得到了一个被您逼得不得不陪我演戏的儿子，和一个从头到尾都在看您笑话的儿媳妇！”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

“我……我……”她张着嘴，想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够了！”一直沉默的公公，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指着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个！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管孩子们的事！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脸都丢尽了！”

“我……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吗！”婆婆终于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为了我儿子好啊！”

“闭嘴！”林周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愤怒。

他看着他的母亲，眼睛通红。

“妈，你从来都不是为了我好。”

“你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控制欲。”

“从小到大，我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选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全都是你说了算。”

“我以为，我结婚了，成立自己的家了，就可以摆脱你了。”

“我错了。”

“你变本加厉，把手伸进了我的家里，伸向了我的妻子。”

“妈，”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婆婆。

她嚎啕大哭，瘫倒在地。

整个屋子，乱成了一锅粥。

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小姑子的尖叫，公公的怒骂，和我婆婆的哭嚎声，交织在一起。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拉起林周的手。

“我们走吧。”

他点了点头。

我们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走出那扇门，外面的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我和林周，都没有说话。

我们只是手牵着手，在深夜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

走了很久很久，林周才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我。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又哽咽，“陈念，真的对不起。”

我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场闹剧之后，我们和婆家，彻底断了联系。

婆婆病了一场。

小姑子打过几个电话来，骂我是个扫把星，白眼狼。

我听了两句，就拉黑了。

林周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我们的小家上。

我们真的去买了新房子。

一个顶楼的复式，带一个很大的露台。

交完首付的那天，林周像个孩子一样，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跑来跑去。

他拉着我的手，在露台上转圈。

“陈念，你看，这里，以后我们种满月季。”

“那边，我们放一个秋千。”

“夏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烧烤，喝啤酒，看星星。”

我看着他眼睛里的光，笑着点头。

“好。”

搬家那天，我们把那个摄像头，连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是真的，获得了新生。

没有了那只眼睛的注视，我们的生活，变得无比轻松和真实。

我们不再需要表演。

他会在我累的时候，主动去做饭，虽然做得很难吃。

我会在他加班晚归的时候，给他留一盏灯，和一碗热汤。

我们会在周末的早上，一起赖床，然后穿着睡衣，在客厅里跳一段滑稽的舞。

我们也会吵架。

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拥抱，学会了在争吵之后，说一句“我爱你”。

半年后，我真的怀孕了。

没有伪造的B超单，没有刻意的表演。

当我拿着验孕棒，把那两条红杠给林周看的时候，他愣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一把抱起我，在客厅里疯狂地转圈，笑得像个傻子。

“我要当爸爸了！陈念！我要当爸爸了！”

我笑着捶他的背：“快放我下来！晕了晕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然后蹲下身，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

“宝宝，我是爸爸。”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了。

怀孕期间，林周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学会了煲汤，学会了做各种有营养的孕妇餐。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

他说，我的任务，就是开开心心地，把我们的宝宝生下来。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公公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很多。

他说，我婆婆，想见我一面。

我问林周的意见。

林周沉默了很久，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都听你的。”

我最终还是去了。

在一家咖啡馆里。

婆婆瘦了很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她看到我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神复杂。

我们相对无言，坐了很久。

最后，是她先开的口。

“对不起。”

她说，声音很轻，很沙哑。

“以前，是妈做错了。”

我没有说话。

一句对不起，无法抹去那些伤害。

但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我心里的那些恨，好像也消散了不少。

“快生了吧？”她问。

“嗯，下个月。”

“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林周起的。”

她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还有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她把它们推到我面前。

“这是……给孩子的。”

我没有接。

“拿着吧。”她说，“算我这个做奶奶的，一点心意。”

“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了。”

她说完，就站起身，蹒跚着离开了。

我看着桌上的那个红包，和那个小小的红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银质的长命锁。

做工很精致，看得出，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

我叹了口气，把东西收了起来。

孩子出生那天，是个晴天。

是个男孩，七斤二两，很健康。

林周抱着孩子，哭得比孩子还大声。

公公婆婆来了医院。

他们没有进病房，只是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

婆婆的眼睛，一直盯着孩子，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林周抱着孩子，走出去，递到她面前。

“妈，你抱抱他吧。”

婆婆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她看着林周，摇了摇头。

“不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手机。

“林周，把妈的微信，加回来吧。”

“以后，我想孙子了，你们就给我发点照片，发点视频，就行了。”

林周看着她，点了点头。

“好。”

出院后，我们的生活，回归了正轨。

多了一个小小的成员，家里变得热闹又忙碌。

林周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成了一个很好的丈夫，和一个很好的爸爸。

婆婆也兑现了她的承诺。

她再也没有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她只是每天，都等着我们给她分享孩子的照片和视频。

她会评论：宝宝今天又帅了。

她会说：宝宝的眼睛，真像林周小时候。

偶尔，她会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林周会说：好，周末我们带他回去。

界限感。

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也最重要的东西。

我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终于，让所有人都懂得了这个道理。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抱着孩子，在露台的秋千上，轻轻地摇晃。

月季花开得正好，满园的芬芳。

林周在旁边，笨拙地给孩子冲着奶粉。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那个曾经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摄像头，像一个荒诞的隐喻。

它曾经是枷锁，是噩梦，是战争的导火索。

但也是它，逼着我们，砸碎了旧的世界，重建了新的秩序。

逼着我们，认清了自己，也看懂了彼此。

手机响了一下。

是婆婆发来的微信。

【今天天气好，带宝宝多晒晒太阳。】

我笑了笑，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我们三个人的合影，发了过去。

照片里，林周抱着奶瓶，孩子在我怀里，我靠着林周的肩膀。

我们三个人，都笑得特别灿烂。

我给照片配了一行字。

【妈，你看，我们现在，很好。】

来源：茶淡暖更久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