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有点烦,放下苹果和刀,手上沾着凉凉的黏黏的苹果汁,走过去拉开门。
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在给乐乐削苹果。
兔子形状的,她喜欢。
刀尖在果皮下游走,长长的一条,红色的,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跑道。
我没抬头,喊了一声:“沈巍,开门。”
厨房的玻璃移门上,映着他迟疑的身影。他没动。
门铃固执地又响了一遍。
我有点烦,放下苹果和刀,手上沾着凉凉的黏黏的苹果汁,走过去拉开门。
门口站着沈巍。
我愣住了。
那厨房里的人是谁?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客厅,厨房的门关着,里面空无一人。
是我眼花了?
“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我问他,心里一阵发毛。
沈巍的脸色很难看,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纸,嘴唇嗫嚅着,半天没说出话。
他的手,紧紧牵着一个小孩。
一个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比我们家乐乐高半个头,瘦瘦小小的,穿着不合身的运动服,袖口和裤脚都长了一截。
他低着头,只给我看一个毛茸茸的发旋。
一股陌生的、廉价的洗衣粉味道,混杂着孩子特有的汗味,钻进我的鼻子。
我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林晚,”沈巍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我们……进去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客厅里,乐乐看见爸爸回来了,高兴地举着啃了一半的苹果跑过来:“爸爸!”
沈巍勉强挤出一个笑,摸了摸她的头。
乐乐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了那个陌生的小男孩身上。
“爸爸,他是谁呀?”
那个男孩,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此刻却猛地抬起了头。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和沈巍像了七八分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天生的、无辜的倔强。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
那个被我削了一半的兔子苹果,还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切面已经开始氧化,泛着一层难看的黄褐色。
“林晚。”
沈巍又叫了我一声,声音里带着哀求。
他把那个男孩往前推了推。
“他叫沈安。”
“是我的儿子。”
他说得那么轻,那么快,好像这是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事实。
我看着他。
我们结婚八年,从大学校园到婚纱,从二人世界到三口之家。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原来,只是我以为。
“他的妈妈……生病去世了。”沈巍的声音更低了,“他以后,只能跟着我。”
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乐乐还小,她不懂。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个叫沈安的男孩,又看看我,再看看她爸爸,大眼睛里全是困惑。
沈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出了那句让我毕生难忘的话。
“林晚,我知道这件事对不起你。”
“但孩子是无辜的。”
“你能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和乐乐一起,好好抚养他长大?”
“视如己出”,这四个字,他没直接说出口。
但他脸上的表情,那种理所当然的、带着一丝道德绑ax的恳求,比直接说出来更让我恶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
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
我忽然就笑了。
不是那种开心的笑,是一种气到极致,反而觉得荒谬的冷笑。
我看着沈巍,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我觉得他陌生得可怕。
“好啊。”
我说。
沈巍明显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他眼底甚至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惊喜。
“你……你真的同意了?”
“嗯。”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都没变,“你说的对,孩子是无辜的。”
我甚至弯下腰, cố gắng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对那个叫沈安的男孩说:“沈安是吗?欢迎你。”
男孩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沈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林晚,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大度,最善良了。”
我没理他。
我站起身,走到乐乐身边,蹲下来,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苹果汁。
“乐乐,你跟爸爸在这里玩一会儿,妈妈去给你拿新的玩具,好不好?”
“好!”乐乐开心地拍手。
我走进我们的卧室,关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刚才强撑起来的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空。
我浑身发抖,胃里翻江倒海。
善良?大度?
去他妈的善良大度。
我不是圣母。
我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我的家,不是收容所。我的爱,更不是可以随意分给别人的廉价品。
我没有哭,也没有砸东西。
愤怒到极点,人是会变得异常冷静的。
我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一个大学学姐,现在是沪上最有名的离婚律师之一,姓张。
我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张姐,睡了吗?有点急事想咨询你。”
几乎是秒回。
“没,你说。”
我靠在门板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过去。
“我老公,今天带回来一个私生子,六岁了。”
“想让我视如己出。”
“我要离婚。”
“我要他净身出户。”
发完这条信息,我关掉手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却冰冷。
从今天起,这里,将是我一个人的战场。
张姐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林晚,你确定?”她的声音冷静又专业,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这种事她每天都要见证十遍。
“我确定。”
“孩子带进家门了?”
“嗯,就在客厅。”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你老公什么态度?”
“觉得我应该接受,并且感恩戴德。”我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全是讽刺。
“呵,男人。”张姐冷笑一声,“行,我知道了。你现在什么都别做,尤其不要吵,不要闹,更不要对那个孩子怎么样。”
“为什么?”我不解。
“你现在闹,是情绪发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他提前防备。你是过错方吗?不是。你是受害者。一个冷静、理智、甚至‘识大体’的受害者,才能在后续的分割中拿到最大的利益。”
我懂了。
捧杀。
“那我该怎么做?”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对他笑,对那个孩子……保持表面的客气。你越是这样,他越是会放松警惕,觉得已经把你拿捏住了。”
“然后呢?”
“然后,你需要时间。我们需要时间来搜集证据。他养这个孩子六年,不可能一点痕跡都没有。转账记录、通话记录、他跟那个女人在哪里见过面、有没有共同财产……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东西。”
“林晚,记住,离婚不是吵架,是一场战争。打仗,要的是 strategy,是证据,不是嗓门大。”
“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我在卧室里站了很久。
心里那团火,被张姐几句话浇上了一层冰。
火还在烧,但外面已经结了一层坚硬的壳。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沈巍正在笨拙地给沈安介绍家里的情况,乐乐在一旁,有点怯生生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哥哥”。
看见我出来,沈巍立刻站起来,紧张地看着我。
“林晚……”
“我没事。”我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我自己都觉得假,“家里没给男孩子准备拖鞋,你明天记得去买一双。今天就先让他穿着袜子吧。”
我又指了指客房:“晚上让他先睡客房吧,被子都是刚晒过的。”
我的平静,显然超出了沈巍的预料。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感激,又多了一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好,好,都听你的。”
我没再看他,走到乐乐身边,把她抱起来。
“乐乐,我们去洗澡睡觉了。”
“妈妈,那个哥哥也要跟我们一起睡吗?”乐樂小声问。
“不了,哥哥自己睡一个房间。”
我抱着乐乐回了她的房间,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等她睡熟了,我回到主卧。
沈巍已经洗完澡,坐在床边等我,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林晚,今天的事……”
“我很累。”我打断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拿起睡衣,径直走进了浴室。
热水冲刷在身上,我才感觉到自己一直在抖。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
林晚,你不能倒下。
你身后,还有乐乐。
那天晚上,我背对着沈巍,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六点半起床。
走到客厅,那个叫沈安的男孩已经醒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进了厨房。
我做了四份早餐。
三份和我跟乐乐平时吃的一样,牛奶,煎蛋,烤吐司。
还有一份,放在沈安旁边,是一碗白粥,配一小碟咸菜。
我不是圣母,但也做不出虐待孩子的事。
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划清界限。
沈巍起床后看到这一幕,脸色变了变,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大概也心虚。
餐桌上,气氛诡异。
乐乐看看我的盘子,又看看沈安的碗,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哥哥不吃鸡蛋?”
我还没开口,沈巍抢着说:“哥哥肠胃不好,喝粥养胃。”
我心里冷笑。
借口找得倒是挺快。
吃完早饭,我送乐乐去幼儿园。
临走前,沈巍叫住我。
“林晚,沈安的户口……我想落在我们家。”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派出所上班了吗?”
“啊?”
“现在去办,说不定能赶上上午第一批。”
沈巍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我没再理他,牵着乐乐的手就走了。
车里,乐乐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小声问我:“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哥哥?”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乐乐,你喜欢他吗?”
乐乐摇摇头:“他都不说话。而且爸爸昨天一直抱着他,都没有抱我。”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妈妈知道了。”我柔声说,“乐乐记住,你才是妈妈最爱的小宝贝,谁也抢不走。”
“嗯!”乐乐用力点头。
把乐乐送到幼儿园,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张姐约我在这里见面。
她穿了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来了?喝点什么?”
“美式,不加糖。”
“跟我一样。”她笑了笑,然后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我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她推过来一份文件。
“这是委托协议,你看一下。主要是授权我代表你进行调查取证和后续的诉讼。”
我大概扫了一眼,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了字。
“张姐,我相信你。”
“好。”她收回文件,“现在,把你所知道的关于沈巍的一切,都告诉我。他的收入情况、名下资产、社交圈子、工作习惯,越详细越好。”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我像一个项目经理在做项目汇报,冷静,客观,条理清晰。
沈巍,39岁,一家中型互联网公司的技术总监。年薪税后大概80万左右。我们有一套婚后共同购买的房子,就是现在住的这套,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一辆车,在我名下,平时我接送乐乐开。
“他有没有你不知道的收入?比如奖金、期权、或者私下接的活?”张姐一针见血。
我想了想。
“期权是有的,公司上市前发的,但具体有多少我不是很清楚,他只说过一部分。”
“私活……他很忙,应该没时间。”我说得有些犹豫。
“林晚,不要‘应该’。”张姐打断我,“男人有没有时间出轨,跟忙不忙没关系。他能养一个六岁的孩子,说明这六年里,他有的是你不知道的时间和金钱。”
我沉默了。
是啊,六年。
人生有几个六年?
我的乐乐才五岁。
也就是说,在我怀孕、生产、 sleeplessly 喂夜奶、 painstakingly 抚养女儿长大的时候,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另一个家,另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银行流水。”张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常用的几张银行卡,你有数吗?”
“有一张工资卡,一张信用卡,我们是绑定的附属卡,他消费我会有提醒。”
“附属卡?”张姐笑了,“男人聪明得很。他用来养外面的那张卡,绝对不会让你知道。”
“我……我怎么才能查到?”
“很简单。”张姐敲了敲桌面,“回家找。找他的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号,我这边有渠道可以查到他名下所有的银行卡和流水。”
“还有,房产。”张d姐继续说,“除了你们现在住的这套,你再想想,他或者他父母有没有提过买了其他的房子?哪怕是商住房、公寓,或者老家的宅基地。”
我努力回忆。
好像……没有。
“他父母呢?”
“他爸妈是普通退休工人,没什么钱。”
“别小看退休工人。”张姐说,“有时候,他们是最好的财产转移对象。你回去,态度要软化,跟他聊聊家常,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爸妈最近有没有什么‘投资理财’的大动作。”
“好。”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姐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那个孩子,沈安。我们需要拿到他的出生证明。”
“出生证明?”
“对。出生证明上有他生母的信息。我们要搞清楚,这个女人是谁,是死是活,跟沈巍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直接关系到后续的财产分割,甚至沈巍会不会构成重婚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重婚罪?
“他……应该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直。”张姐聳聳肩,“防人之心不可无。出生证明一般会放在重要文件里,你找个机会,把他书房翻一遍。”
从咖啡馆出来,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间谍。
我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敌人身边,搜集情报,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这个敌人,是我同床共枕了八年的丈夫。
何其讽刺。
回到家,沈巍和那个孩子都在。
沈巍大概是想弥补,买了一大堆乐高回来,正在客厅的地板上,笨拙地教沈安怎么拼。
沈安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摆弄着手里的积木。
看到我回来,沈巍立刻站起来:“回来了?累不累?”
“还好。”我把包放下,换了鞋。
“我下午去给沈安买了点衣服和日用品。”他指了指沙发上的几个购物袋,“你看看合不合适。”
我扫了一眼,都是一些平价的牌子。
看来,他也没打算在这个“私生子”身上投入太多。
或者说,他不敢。
“你有心了。”我说。
“晚上……我爸妈可能要过来一趟。”沈巍迟疑着说,“他们知道了,想来看看。”
终于来了。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应该的。我等会儿去买点菜。”
“不用不用,我来买就行。”沈巍连忙说。
“没事,我顺便带乐乐出去逛逛。”我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我需要一个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的理由,哪怕只有一个小时。
傍晚,我带着乐乐去超市。
乐乐坐在购物车里,晃着两条小腿。
“妈妈,我今天在幼儿园画了画。”
“是吗?画了什么?”
“我画了我们一家人。有爸爸,有妈妈,还有我。”
她顿了顿,小声补充道:“没有那个哥哥。”
我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买完菜回家,沈巍的父母已经到了。
婆婆一看见我,就拉住了我的手,眼眶红红的。
“林晚啊,我们家……我对不起你啊!”
她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的是她。
我抽出手,淡淡地说:“妈,您言重了。这事跟您没关系。”
公公坐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叹气,嘴里念叨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沈安被沈巍带进了客房,大概是怕我们看到他尴尬。
婆婆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对我进行“思想教育”。
“林晚啊,我知道你委屈。这事儿是沈巍不对,混蛋!我回去一定好好揍他!”
她话说得漂亮,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孩子……他毕竟是沈家的血脉啊。”
来了,重点来了。
“他妈妈也没了,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就发发善心,把他留下吧。你就当多养一个儿子,以后老了,多个人给你养老送终,不好吗?”
我差点笑出声。
给我养老送终?
我谢谢您嘞。
我看着婆婆那张“苦口婆心”的脸,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们的逻辑里,男人的错误是可以被原谅的,女人的大度是天经地义的。
“妈,”我开口,声音平静,“沈巍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同意了。”
婆婆愣住了,显然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好说话”。
“你……你同意了?”
“嗯。”我点点头,“就像您说的,孩子是无辜的。多双筷子的事。”
婆婆臉上的悲情瞬間轉為狂喜。
“哎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晚是最大度、最明事理的媳চীন!”她激动地拍着我的手,“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让他加倍对你好!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公公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好,这就好,家和万事兴嘛。”
沈巍从客房出来,听到我们的对话,也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他们一家人,此刻其乐融融,仿佛我不是那个被背叛的妻子,而是促成他们“家庭团聚”的大功臣。
的讽刺。
晚饭我做了六个菜,两個汤。
都是他们爱吃的。
饭桌上,婆婆一个劲儿地给沈安夹菜,嘘寒问暖。
“安安多吃点,看这孩子瘦的。”
“安安喜欢吃这个吗?奶奶明天再给你做。”
她对沈安的疼爱,是发自内心的。
毕竟,那是她儿子的“种”,是她沈家的“根”。
而我,一个外姓人,我的女儿,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乐乐看着奶奶给那个哥哥夹了一块又一块的红烧肉,自己的碗里却空空的,小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
我立刻夹了一块最大的放到她碗里。
“乐乐吃,这个是妈妈专门给你做的。”
沈巍看到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给他妈使了个眼色。
婆婆这才反应过来,干笑着给乐乐也夹了一筷子青菜。
“乐乐也吃,多吃青菜长得高。”
呵呵。
吃完饭,我主动提出去洗碗。
沈巍想来帮忙,我把他推出了厨房。
“你去陪陪爸妈吧,我一个人就行。”
我需要独处。
厨房里,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客厅里的欢声笑语。
我一边洗碗,一边思考着张姐的话。
财产转移……
我擦干手,从厨房出来。
婆婆正拉着沈巍在阳台说话。
我装作去阳台收衣服,慢悠悠地走过去。
“……那套房子,要不就先写我跟你爸的名字?”是婆婆的声音。
“这样行吗?林晚那边……”沈巍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行的?她不是都同意了吗?这叫婚前财产,以后就算有什么变故,也跟她没关系。这是给你和安安留的后路!”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果然。
他们已经在为他和他那个私生子,铺好后路了。
我没有声张,悄悄退了回来。
送走公婆后,家里又恢复了令人窒ika 的安静。
沈巍大概是觉得今天“表现良好”,心情不错,洗完澡后,竟然想碰我。
他的手刚搭上我的肩膀,我就像被电击一样躲开了。
“我累了。”
我用同样的借口,第二次拒绝了他。
他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林晚,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躺下来,背对着他。
“没有。我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背上。
良久,他叹了口气,也躺了下来。
这一夜,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一个完美的“演员”。
我按时起床做饭,送乐乐上学,对沈巍和颜悦色,对沈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会给他夹菜,会提醒他多穿衣服,但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沈巍似乎对我这种状态很满意。
他大概觉得,时间会冲淡一切。只要我不闹,他就能坐享“齐人之福”。
男人,总是这么天真,又这么残忍。
我利用白天他上班的时间,开始了我的“寻宝游戏”。
第一步,找身份证。
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他的一个旧公文包夹层里,找到了。
我用手机拍下照片,立刻发给了张姐。
第二步,找出生证明。
他的书房是我的重点搜查对象。
书房上了锁。
这反而更证实了我的猜测。里面一定有鬼。
这点小锁难不倒我。我以前在网上学过开锁,用一根回形针和一张硬卡片,试了十几分钟,锁“咔哒”一声开了。
书房里很整洁,文件分门别类地放着。
我从第一个抽屉开始找。
合同,报告,项目书……
都是些工作上的东西。
我耐着性子,一层一层地翻。
终于,在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我心里一动。
就是它了。
我没有钥匙,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我从厨房拿来一把螺丝刀,对着锁芯又撬又砸。
铁皮盒子被我撬得变了形,但总算打开了。
里面只有几样东西。
一本相册。
一份保险单。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我先打开那张纸。
是沈安的出生医学证明。
父亲:沈巍。
母亲那一栏,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方卉。
出生日期,六年前的春天。
那时候,我正怀着乐乐,孕吐得昏天黑地。
我拿着那张纸,手抖得厉害。
我打开那本相册。
里面是沈巍和一个女人的合影。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方卉。长得很清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们一起去海边,一起看电影,一起吃路边摊……
照片上的沈巍,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放松。
那是我在他脸上,很久没见过的表情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他有过另一段人生。
甚至,比跟我们在一起时,更快乐。
最后,我拿起那份保险单。
受益人,是沈安。
投保人,是沈巍。
保额,500万。
日期,是半年前。
半年前,方卉应该就已经查出重病了。
所以,他早就开始为他的“另一个家”,安排后路了。
而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把所有东西都拍了照,然后原样放回去,把铁盒子藏回原处。
我走出书房,关上门。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已经塌了一座城。
晚上,沈巍回来,心情很好。
他递给我一个首饰盒。
“送你的。”
我打开,是一条钻石项链。
“上周我们结婚纪念日,忘了给你买礼物,今天补上。”他笑着说。
结婚纪念日。
他不说,我都忘了。
往年,我们都会出去庆祝一下。
今年,他带着私生子回了家,然后用一条项链,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的平静,让他很满意。
他大概觉得,女人就是这么好哄。一条项z链,就能抚平所有的伤痕。
吃饭的时候,我状似无意地提起。
“对了,你爸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前几天听妈说,好像在看什么投资?”
沈巍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哦,没什么,就是老年人瞎看看理财产品。”他含糊地说。
“是吗?可别被骗了。现在好多理ax产品都是骗人的。”我“关心”地说,“他们要是钱多没处花,不如买套小公寓,收收租金,也比那些理财产品靠谱。”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扒了口饭,说:“他们没多少钱,买不起。”
“你不是说公司发了期权吗?可以支持他们一点嘛。就当是孝敬父母了。”
“再说吧。”他迅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但我知道,我猜对了。
那套房子,一定存在。
而且,很可能已经在他父母名下了。
我把这些信息,都汇总给了张姐。
张姐的效率很高。
两天后,她给了我回复。
“查到了。沈巍名下,除了你们共有的这套,没有别的房产。”
我的心一沉。
“但是,”张姐话锋一转,“他父母名下,半年前,全款购入了一套位于S区的小户型公寓,面积50平,总价260万。”
“260万?”我倒吸一口凉气。他爸妈哪来这么多钱?
“我查了购房款的来源。是从一个第三方账户转过来的。而那个账户,在购房前一个月内,陆续收到了十几笔来自不同账户的转账,总金额恰好是260万。”
“这些账户……能查到是谁的吗?”
“大部分是证券公司的账户,查不到实名。但是其中有两笔,共计50万,是从沈巍的工资卡里转出去的。备注是:借款。”
借款。
呵,好一个借款。
“张姐,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转移婚内共同财产。这260万里,至少有50万,我们可以明确追回。剩下的部分,虽然来源复杂,但只要我们能证明他父母没有支付能力,而这笔钱又是在他出轨期间产生的,法院在裁决时,会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
“还有,”张姐继续说,“你给我的那个保险单,也是一个重磅炸弹。婚内财产购买的保险,受益人不是配偶,而是私生子。这在法律上,是对你权益的严重侵害。我们可以主张这份保险合同无效,追回所有已缴保费。”
“至于那个女人,方卉。我查了,一年前确诊胰腺癌晚期,两个月前在市三院去世。她和沈巍是大学校友,比沈巍低两届。毕业后一直在同一座城市,但似乎没什么交集。直到七年前,他们在一个行业峰会上重逢。”
七年前。
我刚生下乐乐不久。
我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
我蓬头垢面,身材走样,每天围着奶瓶和尿布打转。
而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在觥筹交错间,与他的“白月光”久别重逢,旧情复燃。
多么讽刺的对比。
“林晚,证据我们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张姐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回忆里拉回来,“现在,就等一个摊牌的时机。”
“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等他把孩子的户口迁进来。”
“为什么?”
“把私生子的户口落在你的名下,这是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他不仅有私生子,还试图强迫你接受这个事实。这在法官心里的印象分,会让他直接跌停。”
我明白了。
我要忍。
忍到他把最后一把刀,亲手递到我手上。
从那天起,我开始“催”沈巍办户口。
“沈安都来这么久了,没户口上学怎么办?你赶紧去办啊。”
“我问了,需要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沈巍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试探。
我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拿出我的身份证和家里的户口本,递给他。
“拿去吧。早点办完早点安心。”
他接过证件,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放松和信任。
他以为,他赢了。
他以为,我林晚,不过是个任他拿捏的软柿子。
他拿着我的“信任”,兴高采烈地去为他的私生子奔波了。
而我,则拿着他背叛我的证据,冷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击。
这一个星期,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七天。
我每天都在扮演一个贤妻良母。
早上送完乐乐,我甚至会带着沈安去附近的公园逛逛。
他依旧不怎么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防备,在一点点卸下。
他会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会在我给他买冰淇淋的时候,小声说一句“谢谢”。
看着他那张和沈巍酷似的脸,我有时候会感到一阵恍惚。
如果,没有那些背叛和欺骗,或许,我真的可以尝试去接受他。
但没有如果。
我对他所有的“好”,都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我像一个精密的机器,执行着每一个步骤,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因为我知道,一旦心软,满盘皆输。
一个星期后,沈巍拿着一本崭新的户口本回来了。
他把它递给我,像是在呈上一份功劳。
“办好了。以后沈安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我打开户口本。
在我和乐乐的那一页下面,多了一行字。
户主之子,沈安。
我看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合上户口本,对他笑了笑。
“辛苦了。”
那天晚上,我给张姐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可以了。”
第二天是周六。
我特意起得很早,炖了汤,做了一桌子沈巍爱吃的菜。
沈巍起床后看到,很惊喜。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丰盛?”
“庆祝一下。”我说,“庆祝我们家,又多了一个成员。”
他感动地抱住我。
“林晚,谢谢你。真的。”
我任由他抱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
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自己靠近这个身体。
吃完饭,我对沈巍说:“你陪孩子们玩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
“去哪儿?”
“去银行,处理点理财的事。”
他没有怀疑,点点头。
我开着车,直接去了张姐的律师事务所。
张姐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厚厚的一叠文件,摆在桌子上。
“这是起诉状,你看一下。”
我接过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诉讼请求:
一、判决原告与被告离婚。
二、婚生女沈乐乐由原告抚养,被告每月支付抚养费一万元,直至其年满十八周岁。
三、依法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归我所有,我补偿他40%的市場差价。他父母名下那套公寓,属于恶意转移的婚内财产,应予追回并依法分割,我要求获得70%的份额。他名下所有银行存款、股票、期权,我要求获得60%的份额。
四、被告购买的,受益人为沈安的商业保险无效,已缴保费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进行分割。
五、被告承担本案全部诉讼费用。
每一条,都清晰,明确,有理有据。
“怎么样?”张姐问。
“很好。”我拿起笔,在原告那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晚。
这两个字,我写得格外用力。
“什么时候递交?”我问。
“现在。”张姐拿起文件,对我笑了笑,“好戏,要开场了。”
我没有立刻回家。
我在外面逛了一整天。
我给自己买了一直舍不得买的包,做了一个很贵的头发,吃了一顿昂贵的下午茶。
我像是在告别过去那个节俭、隐忍的林晚。
傍晚,我才慢悠悠地开车回家。
刚到楼下,就看到沈巍的车停在那里。
他靠在车门上抽烟,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头。
看到我的车,他立刻扔掉烟,冲了过来。
“林晚!你什么意思!”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是法院的传票和起诉状副本。
他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是愤怒,更是不敢相信。
“你告我?你要跟我离婚?”
“不然呢?”我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平静地看着他,“留着你过年吗?”
“你……你不是都接受安安了吗?”他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你这几天对我那么好,都是装的?”
“恭喜你,答对了。”我笑了,“沈总监,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女人在发现丈夫出轨十多年,还带回来一个六岁的私生子之后,会选择忍气吞声,感恩戴德吧?”
“你是不是太看不起女人了?”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林晚!你别太过分!”他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告我,你就能赢吗?财产是共同的,大不了就一人一半!”
“是吗?”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夹,递到他面前。
里面是我拍下的所有证据。
沈安的出生证明。
他和方卉的亲密合影。
那份500万的保险单。
他父母名下那套公寓的房产信息和资金流水。
还有他那张我从不知道的银行卡,过去六年的每一笔消费记录。
给方卉租房的费用,给沈安买奶粉玩具的费用,给方卉买包买首饰的费用……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沈巍的脸,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他看着那些照片,手开始发抖。
“你……你什么时候……”
“在你以为我已经被你成功洗脑,为你和你的私生子腾位置的时候。”我收回手机,冷冷地看着他,“沈巍,你不是想让我视如己出吗?我做到了啊。”
“我不仅接纳了他,我还帮你把他写进了我们家的户口本。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你沈巍婚内出轨,有了私生子。法官也会知道。”
“你猜,在分割财产的时候,法官会偏向谁?”
他彻底瘫软了下去,靠在车上,眼神空洞。
“林晚,你……你好狠。”
“狠?”我笑了,“跟你比起来,我差远了。你在我怀孕的时候出轨,在我女儿成长的六年里,享受着齐人之福。你把一个私生的孩子带回家,让我替你养。沈巍,到底是谁狠?”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
我绕过他,径直走向楼道。
他突然从后面冲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林晚!我们谈谈!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开始哭,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把安安送走!我把他送回老家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以前?”我甩开他的手,“回不去了,沈巍。从你带着他敲开家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
“我嫌脏。”
我留下这三个字,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回到家,婆婆也在。
她大概是接到了沈巍的电话,赶过来“主持公道”的。
一看见我,她就冲了上来。
“林晚!你这个毒妇!我们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们!”
她张牙舞爪地想来抓我的头发。
我侧身躲过。
“妈,说话之前,最好先搞清楚,是谁害了谁。”
“你还敢顶嘴!”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沈巍不就是犯了点男人都会犯的错吗?你至于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要把我们一家都逼死吗?”
“男人都会犯的错?”我重复了一遍,觉得可笑至极,“那我祝你老公也多犯几次这样的错。哦,对了,我忘了,公公可能没这个本事。”
“你!”婆婆被我气得扬起了手。
她的巴掌还没落下来,就被我抓住了手腕。
我这些年虽然当家庭主ü妇,但每周三次的健身和普拉提不是白练的。
我的力气,比她大得多。
“妈,我劝你别动手。”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然,我可能会告你故意伤害。”
婆婆被我的眼神吓住了,悻悻地收回了手。
“你……你等着!我告诉你,这婚我不同意!乐乐是我们的孙女,你别想带走!”
“那就要看法院怎么判了。”我松开她,径直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我不想再看到他们那副丑陋的嘴脸。
卧室里,乐乐已经睡了,沈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个乐高模型,不知所措。
楼下,传来沈巍和他母亲的争吵声。
这个家,彻底成了一个战场。
而我,已经做好了战斗到最后的准备。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
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
张姐说,我看起来像个来领奖的,而不是来打官司的。
沈巍那边,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他请的律师,在看到张姐拿出的那一叠厚厚的证据时,脸色就变了。
庭审的过程,几乎是一边倒。
张姐逻辑清晰,言辞犀利,把沈巍婚内出轨、转移财产、试图强迫我抚养私生子的事实,一件一件地摆在法官面前。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沈巍的脸上。
他一开始还想狡辩,说那些钱是借给他父母的,说那份保险是朋友推荐他买的理财产品。
但当张姐拿出他和他情人的合影,拿出他银行卡里那些给情人买奢侈品、开酒店的消费记录时,他彻底闭嘴了。
他请的律师,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最后只是象征性地提出,希望财产能够“公平”分割。
法官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法官,表情严肃。
她看向沈巍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休庭的时候,沈巍在走廊上拦住了我。
“林晚,算我求你。房子……房子给我行不行?我不能让安安没地方住。”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他的私生子考虑。
“你的房子呢?”我问他,“你给你父母买的那套公寓呢?”
他愣住了。
“那是我爸妈的……”
“是吗?那260万,是你爸妈的退休金吗?”我冷笑。
他无话可说。
“沈巍,你但凡有一点点为乐乐考虑过,我们的今天,都不会是这样。”
“你只想着你的儿子,你想过我的女儿吗?凭什么要我的女儿,为你和你儿子的未来买单?”
我没有再理他,径直走开。
最后的判决,几乎完全支持了我的诉讼请求。
婚生女乐乐由我抚养,沈巍每月支付一万二的抚养费。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归我,我需要补偿他一百万。
他父母名下那套公寓,被认定为恶意转移的婚内共同财产,判决出售后,我分得70%的款项。
他名下的存款、股票、期权,我分得65%。
那份500万的保险,合同无效,已缴的二十多万保费,作为共同财产分割。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场战争,我赢了。
沈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瘫坐在被告席上。
他的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我走出法院,阳光灿烂,有些刺眼。
张姐在我身边,笑着说:“恭喜你,林晚,重获新生。”
我笑了。
是啊,重获新生。
办完所有手续,沈巍从我们的家里搬了出去。
他来收拾东西那天,我带着乐乐出门了。
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让乐乐看到那个分别的场面。
等我们回来时,家里空荡荡的。
属于他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衣柜里,少了一半的衣服。
书架上,少了一半的书。
卫生间里,少了一支牙刷,一个剃须刀。
那个叫沈安的男孩,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想知道。
房子里,仿佛还残留着他们生活过的痕跡。
我请了家政,把整个屋子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换掉了所有的床单被套,扔掉了所有沈巍买回来的东西。
我把客房改造成了乐乐的玩具房,里面堆满了她喜欢的娃娃和积木。
属于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我用分到的钱,还清了房子的补偿款,剩下的,一部分存起来,一部分,我用来给自己充电。
我报了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课程,那是我大学时就想学的专业。
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人生。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
我只是林晚,是乐乐的妈妈。
偶尔,我会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沈巍的消息。
据说,他卖掉了他父母名下的那套公寓,带着沈安,在他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
他的父母,因为房子的事,跟他闹得很僵。
婆婆甚至在电话里骂他,说他为了一个外面的野种,毁了自己一个家。
他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我们离婚的事,在他公司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连家庭都经营不好,道德上有严重瑕疵的人,公司也不敢再委以重任。
他的总监职位,被一个比他更年轻的后辈取代了。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有一次,我在超市碰到他。
他一个人推着购物车,正在为买哪一种牌子的纸尿裤而烦恼。
我才想起来,沈安还小,可能还需要用尿不湿。
他看起来很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他没有看到我。
我推着购物车,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
心里没有恨,也没有快感。
只是一种陌生人的疏离感。
我们,终究是变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乐乐有时候会问起爸爸。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了?”
我会告诉她:“爸爸妈妈分开了。但我们都一样爱你。”
我会安排沈巍周末来接她出去玩。
这是他作为父亲的权利,也是他的义务。
我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剥夺乐乐的父爱。
只是,我不会再让他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每次,他都只能在楼下,等着乐乐下去。
又一个春天来了。
小区里的樱花开了,粉粉白白的一大片,很美。
我带着乐乐在楼下散步。
乐乐穿着我给她新买的公主裙,在草地上奔跑,笑得像个小天使。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她,心里一片宁静。
手机响了,是张姐。
“林晚,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我笑着说,“在上课,带娃,健身,每天都很充实。”
“那就好。”她顿了顿,说,“对了,告诉你个事。沈巍,好像要再婚了。”
我愣了一下。
“这么快?”
“嗯,听说是他公司的一个同事,比他小十岁,不介意他有个儿子。”
“哦。”
“你……没事吧?”张姐小心翼翼地问。
我笑了。
“我能有什么事?我应该恭喜他。”
我是真心的。
我希望他能开始新的生活,好好地去过他的人生。
因为,我也有了我自己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不远处追逐蝴蝶的乐乐,阳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传来一个怯怯的、男孩的声音。
“……阿姨。”
是沈安。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我的号码。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我爸爸他……他要结婚了。”
“嗯,我知道了。”
“那个阿姨……她不喜欢我。”男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让我爸爸把我送走。”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他要把我送到乡下的奶奶家去。”
“他说……他说他以后会来看我。”
“阿姨,我不想去乡下。”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你那里?”
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出了这个让我震惊的问题。
我沉默了。
我看着不远处笑得无忧无虑的乐乐。
再想想那个总是沉默着、眼神里带着惊恐和不安的男孩。
他是沈巍的儿子,是沈巍背叛我的证据。
我恨沈巍,但这个孩子……
就像沈巍当初说的那样,孩子是无辜的。
他没有选择自己出生的权利。
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颠沛流离。
我该怎么办?
把他接过来,和乐乐一起生活?
我能做到真正的“视如己出”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听到电话那头,那个男孩压抑的、小兽一般的呜咽声时,我的心,软了。
“你现在在哪里?”
我听见自己这样问。
来源:花少情更真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