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我帮孤女收割稻谷,夜里她悄然进我房,她说:孩子早已睡觉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7 09:14 2

摘要:那年夏天,太阳像个没轻没重的醉汉,把光和热胡乱地泼在村子里的每一寸土地上。

那年夏天,太阳像个没轻没重的醉汉,把光和热胡乱地泼在村子里的每一寸土地上。

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喊,喊得空气都起了皱。

我从城里回来,像一条被扔回池塘里的鱼,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这慢悠悠的水温。

村里的土路被晒得发白,踩上去,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就是在那条路上,又见到了陈嫂。

她正挑着两大桶水,从村口的井边往家走。

扁担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深深地陷进肉里,勒出两道紫红的印子。

她的身子随着脚步一晃一晃,像一根随时会被压断的稻草。

汗水把她额前的头发粘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脸色是那种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混合出的蜡黄。

村里人都说,陈嫂命苦。

男人前年在镇上的小煤窑里出了事,井下塌方,人没出来,只赔了点钱。

那点钱,办了丧事,还了之前的债,也就所剩无几了。

留下她,还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娃,和那三亩薄田。

村里人见了她,要么是同情地叹口气,要么是绕着道走,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我喊了她一声:“陈嫂。”

她猛地一顿,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慢慢回过头。

看清是我,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是你啊,回来了。”她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从她肩上卸下那副担子,“我来吧。”

她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个儿行。”

那担水有多重,我一提就知道。

水桶里的水晃荡着,差点泼出来。我咬着牙,硬是把扁担稳稳地担在了自己肩上。

肩膀上像压了两座小山,火辣辣地疼。

我这才明白,她刚才那摇摇晃晃的步子,每一步都得使多大的劲儿。

我没再说话,挑着水就往她家走。

她跟在后面,手里攥着衣角,局促不安。

她家在村子最东头,一个破败的土坯院子,院墙塌了半边,用几根木头和荆棘条勉强拦着。

院里扫得很干净,几只小鸡在啄食,看到生人来了,扑棱着翅膀躲到了墙角。

她那个叫“石头”的儿子,光着屁股,正坐在门槛上玩泥巴,脸上糊得像个小花猫。

看到我们,他也不怕生,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瞅着我。

我把水倒进院里的大水缸,缸里已经快见底了。

陈嫂递给我一条洗得发白的毛巾,“擦擦汗。”

毛巾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很好闻。

“歇会儿吧。”她说。

我点点头,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天的风都是热的,吹在身上,黏糊糊的。

我看到她家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红得像一团火。

还看到她院角那把卷了刃的镰刀。

秋天快到了,稻子马上就要黄了。

那三亩田,就靠她一个人,一把镰刀,怎么收得完?

我心里忽然有点堵得慌。

从那天起,我就常往她家跑。

有时候是帮她挑几担水,有时候是帮她修修塌了的院墙。

她总是不让我干,嘴里念叨着:“这咋好意思,你也是个读书人……”

我就笑:“读书人也得有力气啊,陈嫂。”

她就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给我递上一碗凉白开,或者是一个自家树上结的、还有点青涩的桃子。

我们之间的话不多。

大多时候,是我在干活,她在旁边看着,或者忙着自己的事。

但那种沉默并不尴尬。

空气里有一种安静的默契在流淌。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月光一样,轻轻地落在我身上,不烫,但有温度。

很快,就到了收稻子的季节。

村子里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田野里,到处都是弯着腰割稻子的人影,空气里弥漫着稻谷和泥土混合的香气。

我家的稻子,我爹和我哥两天就收完了。

我跟家里说,要去帮陈嫂。

我娘没说啥,只是叹了口气,往我口袋里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

我爹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闷闷地说了一句:“去吧,应该的。”

我拿着家里的快镰刀去了陈嫂家的田里。

她已经在了,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蓝布衣裳,戴着个草帽,正费力地挥着那把卷了刃的旧镰刀。

她的动作很慢,割下来的稻子也散乱。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那把镰刀,试了一下,刀刃钝得连稻草秆都割不断。

“陈嫂,用我的。”我把自家的镰刀递给她。

她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镰刀,愣了一下,接了过去。

“这个……太快了,我怕……”

“没事,你慢慢来。”

我拿起她那把钝镰刀,在田埂的石头上使劲磨了磨,勉强能用了。

我们就这样,一人一把镰刀,并排站在金色的稻田里。

太阳毒辣辣地烤着后背,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

我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干。

汗珠子顺着我的脊梁沟往下淌,很快,后背就被晒得通红。

稻秆划在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又疼又痒。

陈嫂偶尔会抬起头,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看看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心疼,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中午,她回家去做了饭。

很简单,一大碗稀饭,一碟咸菜,还有两个窝窝头。

她把窝窝头都推到我面前,“你吃,你费力气。”

我掰了一半给她,“一起吃。”

她摇摇头,固执地又推了回来。

我们就坐在田埂上,头顶着大太阳,呼噜呼噜地喝着稀饭。

我觉得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咸菜很咸,但配着稀饭,刚刚好。

风吹过稻田,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唱歌。

石头也来了,跟在她娘屁股后面。

他手里拿着一个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献宝似的递给我。

我摸摸他的头,他嘿嘿地笑,露出一口小米牙。

陈嫂看着我们,眼神里是少有的温柔。

那一刻,我觉得这幅画面特别好。

就像一幅油画,有金色的稻田,有蓝色的天空,还有我们三个人。

我们割了整整三天。

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那三亩田的稻子,终于全都放倒了。

一捆捆码得整整齐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我和陈嫂都累得直不起腰了。

我们并排躺在田埂上,看着天边的晚霞。

晚霞的颜色很漂亮,从橘红色慢慢变成深紫色,像一块巨大的、正在慢慢冷却的烙铁。

“谢谢你。”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谢啥,陈嫂。”我转过头看她。

她的脸在霞光里,轮廓显得特别柔和。

“要不是你,我一个人,不知道要收到什么时候。”她说,“可能……收到下雨也收不完。”

“总能收完的。”

“嗯。”她应了一声,又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又说:“你……跟村里那些人不一样。”

我问:“哪里不一样?”

“他们……他们看我的眼神,像看个怪物。你……你不。”

我心里一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村里那些风言风语,我不是没听过。

说她克夫,说她不清不白。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她,也把所有想靠近她的人都挡在了外面。

“别听他们瞎说。”我只能这么说。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不怕他们说。”她说,“我就是……觉得对不住你,让你也被人说闲话。”

“我不在乎。”我说的是实话。

我一个马上就要回城里上学的人,村里的闲话,能奈我何?

但她不一样。

她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我娘给我端来一盆热水,让我泡脚。

水很烫,烫得我龇牙咧嘴,但泡进去之后,那种从脚底板升腾起来的舒坦劲儿,让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我娘坐在我旁边,帮我纳鞋底,一针一线,很慢,很有节奏。

“那娘俩,不容易。”她忽然说。

“嗯。”

“你帮她,是对的。”

我心里一暖。

“娘,我不累。”

“傻小子。”我娘笑了,用手背碰了碰我的额头,“快睡吧,明天还要打谷子呢。”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

梦里,全是金色的稻田,还有陈嫂那双眼睛。

第二天,我们开始打谷。

村里没有机器,全靠一个石碾子,还有人挥舞着连枷。

我负责把一捆捆的稻子抱到场院上,解开,铺在石碾子下面。

陈嫂负责赶着牛,拉着石碾子一圈一圈地转。

石头就在场院边上玩,用稻草秆搭房子。

太阳升起,落下。

尘土和谷糠在空气中飞扬,呛得人直咳嗽。

我们的身上,头发上,眉毛上,全都落满了金色的粉尘。

到了晚上,场院上就只剩下我们了。

别人家的谷子都收完了,只有我们,还剩下最后的一小半。

月亮升了起来,又大又圆,像一个银盘子挂在天上。

月光洒在谷堆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今天就到这儿吧,太晚了。”我说。

陈嫂点点头,“嗯,明天再弄。”

我们把谷子堆好,用油布盖上。

回家的路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谁也没有说话。

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和田野里传来的虫鸣。

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

“你……进来喝口水吧。”

我犹豫了一下。

这么晚了,一个男人,进一个寡妇的家,村里人要是看见了,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顾虑,低声说:“没事的,都睡了。”

我跟着她进了院子。

她给我倒了一碗水,水里放了点糖,甜丝丝的。

石头已经睡着了,躺在里屋的小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光跳跃着,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摇晃晃。

“明天……就都干完了。”她说。

“是啊。”

“等谷子卖了,我想……给你做身新衣裳。”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陈嫂,我啥也不缺。”

“那不行。”她很固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没啥好报答你的。”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两颗星星。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变得有点稀薄,有点烫。

我不敢再看她,一口气把碗里的水喝完。

“水喝完了,我……我回去了。”我站起身。

“嗯。”她送我到门口。

我走出院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就站在门口,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单薄。

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她白天在田里劳作的样子,一会儿是她晚上在灯下说话的样子。

还有她那双眼睛。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很陌生,但又很强烈。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院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我们家的院门,晚上只是虚掩着,没有上锁。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是小偷吗?

不像。

脚步声很轻,很慢,带着一种犹豫。

那脚步声,我太熟悉了。

是她。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来干什么?

这么晚了。

我听到那脚步声,停在了我的窗外。

我的房间,窗户正对着院子。

窗户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咚。

过了好久,那个人影动了。

她走到了我的房门口。

我的房门,也没有锁。

我听到门轴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吱呀”声。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月光,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亮痕。

然后,我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门口,一半身子在月光里,一半身子在黑暗里。

她好像很紧张,手紧紧地抓着门框。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那无边的寂静。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她终于动了。

她轻轻地把门关上,然后,一步一步,朝我的床边走来。

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她在我床边站定。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皂角的香味。

“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抖得厉害,“我……”

她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一样。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而又灼热。

然后,她慢慢地,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床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孩子早已入睡。”她说。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心里那片平静的湖。

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我不敢去想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我懂。

但我又觉得,不应该是那样的。

陈嫂她……不是那样的人。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我甚至能听到煤油灯里,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你……你别误会。”她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

“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话。”

“说……说什么?”我的声音也干涩得厉害。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说出来,我怕……我怕我会疯掉。”

我沉默了。

我能想象得到。

一个女人,独自撑起一个家,面对着无尽的劳作,和村里人的流言蜚语。

她的心里,该积压了多少的苦楚和委屈。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男人走了以后,所有人都躲着我,怕我跟他们借钱,怕我赖上他们。”

“他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扫把星,说我不守妇道。”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为了石头,我什么都能忍。”

“可是……我也是人啊,我也会累,会怕。”

她的肩膀开始轻轻地抽动。

我知道,她在哭。

无声地哭泣。

我心里难受得厉害,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

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悲伤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但没有躲开。

她的肩膀很瘦,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那突出的骨头。

我的手掌,很热。

她的肩膀,很凉。

“陈嫂,都会好起来的。”我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她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哭声,没有声音,只有不断抖动的身体,和滴落在我手背上的、滚烫的泪珠。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绮念和慌乱,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心疼。

我心疼这个女人。

心疼她的坚强,心疼她的脆弱。

我们就这样坐着。

她哭,我陪着。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停了。

“对不起。”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让你见笑了。”

“没事。”

“我……我就是觉得,除了你,我找不到人说话了。”

“以后,你想说,就跟我说。”我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马上就要回城里了,我能陪她多久呢?

我这不是在给她一个虚假的希望吗?

她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沉默了。

屋子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

“你是个好人。”她说。

“陈嫂,你也是。”

“我不是。”她摇摇头,“如果我是个好女人,我今天晚上,就不会来找你。”

“一个寡妇,半夜三更,跑到年轻男人的屋里,传出去……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我不在乎。”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她也看着我。

在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们对视着。

时间,仿佛又一次静止。

我能感觉到,有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在我们之间滋生,蔓延。

那是一种超越了同情和感激的情愫。

很危险,但又很诱人。

我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我看到她慢慢地,慢慢地,向我靠过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没有躲。

我甚至,在期待着什么。

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我能闻到她呼吸里的气息。

就在我们的嘴唇快要碰到的那一刹那,里屋,忽然传来一声孩子的梦呓。

“娘……”

那声音,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这暧昧而又紧张的气氛。

陈嫂猛地一惊,像触电一样,迅速地退了回去。

她站起身,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我……我该回去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慌。

“石头……石头他会找我的。”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跑去。

跑到门口,她又停下,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有歉意,有不舍,有挣扎,还有一丝……绝望。

然后,她拉开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很久很久。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

那么不真实。

但手背上,她眼泪的温度,还残留着。

空气里,她身上的味道,也还没有散去。

我知道,那不是梦。

那一夜,我彻底失眠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我去场院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她低着头,默默地干着活,不敢看我。

她的眼睛有点肿,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我也觉得很别扭,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一整天,我们几乎没有说一句话。

只有在递工具,或者搬谷子的时候,才会有一些短暂的交流。

但彼此的眼神,总是很快地就避开。

傍晚,所有的谷子都收完了,也晒干了。

金灿灿的谷子,堆在场院上,像一座小山。

丰收的喜悦,却冲不淡我们之间的尴尬。

“陈嫂,我……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对她说。

她正在扫地的动作一顿。

“这么快?”

“嗯,学校要开学了。”

“哦。”她应了一声,继续扫地,只是动作慢了很多。

“这些谷子,你一个人能弄回家吗?”

“能。”

“要不……我帮你弄回去再走?”

“不用了。”她摇摇头,没有抬头,“你……你早点回去吧,城里事多。”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

那天晚上,我回家收拾东西。

我娘看着我,欲言又止。

“娘,你想说啥?”

“你……跟陈嫂……”

“我们没啥。”我打断她。

“唉。”我娘叹了口气,“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分寸。但是……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我知道。”

“她是个苦命人,你别……别再让她更苦了。”

我心里一沉。

我娘说得对。

我能给她什么呢?

我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我的未来在城里,而她的世界,就只有这个小村庄,和那三亩田。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短暂的交集之后,终将各自远去。

我如果再给她任何念想,那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我爹套了牛车,送我去镇上坐车。

我跟爹娘告别,唯独没有去跟陈嫂告别。

我不敢去。

我怕看到她的眼神,怕自己会心软,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牛车慢慢地驶出村子。

我坐在车上,忍不住回头望。

村子越来越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就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她抱着石头,就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

晨曦的微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没有招手,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像一尊望夫石。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转过头,不敢再看。

牛车的“轱辘”声,碾过土路,也碾过我的心。

我知道,我把一些东西,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村子。

也把一些东西,带走了。

回到城里,学校的生活很紧张。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夏天的情景,总会不受控制地跳进我的脑海。

金色的稻田,炎热的太阳,她滴着汗的脸庞,还有那个月光下的夜晚。

她那句“孩子早已入睡”,像一句魔咒,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我常常会想,如果那天晚上,石头没有说梦话,我们会怎么样?

但生活没有如果。

我给她写过一封信。

信里,我没提那个晚上的事,只是问她和石头好不好,谷子卖了多少钱。

我把信寄给了村里的小卖部,让他们转交。

但我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也许,她不识字。

也许,她收到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回。

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再跟我有任何联系。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也是最无情的刽子手。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城里工作,结婚,生子。

生活像一架上了发条的机器,按部就班,日复一日。

我很少再回那个村子。

只是偶尔,会在梦里回去。

梦里,我还是那个二十岁的少年,光着膀子,在金色的稻田里,挥汗如雨。

而她,就在不远处,看着我,温柔地笑。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我也从一个青涩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鬓角微霜的中年人。

去年,我爹生了场大病,我回村里去照顾他。

村子变了样。

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很多土坯房都翻新成了二层小楼。

但村口那棵大槐树,还在。

只是比我记忆中,更苍老了。

我向村里人打听陈嫂的消息。

一个婶子告诉我,陈嫂在我走后第二年,就嫁人了。

嫁给了邻村一个瘸腿的木匠。

那个木匠人很好,不嫌弃她带个孩子,对石头也视如己出。

他们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

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很安稳。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苦苦支撑了。

她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她现在不住这儿了。”婶子说,“跟男人去镇上开家具店了,生意还不错呢。”

“石头呢?那孩子……”

“石头出息了!考上大学了,跟你一样,也是个大学生!听说毕业后在省城找了个好工作,都买房了!”

婶子说起这些,一脸的羡慕。

我心里,百感交集。

真好。

真好啊。

我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我要回城的前一天,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村东头。

那个破败的院子,已经不在了。

原地盖起了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

院墙是崭新的红砖,大门是气派的铁门。

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我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但我的记忆,还停留在这里。

停留在那一地月光,和那盏昏暗的煤油灯里。

我正准备离开,铁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二十多岁的样子,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

他的眉眼之间,有几分陈嫂的影子。

“叔,你找谁?”他问我。

我看着他,喉咙有点发干。

“你……你是石头?”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啊,您是?”

“我……我是你爹的朋友。”我胡乱地编了个理由。

“我爹?”他有些疑惑,“我爹早就……”

“我是说……你亲爹。”

“哦。”他恍然大悟,“您是我爹的工友?”

“嗯,算是吧。”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快请进,快请进。”他很热情地把我让进院子。

院子里种着花草,打理得很整齐。

屋里装修得很现代,家电一应俱全。

他给我泡了茶。

“叔,您跟我爹以前关系很好吗?我怎么没听我娘提起过您?”

“我们……我们也就认识了很短一段时间。”我说,“那时候,你还很小。”

我们聊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这栋房子是石头盖的。

他工作后,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家的房子给翻新了。

他说,他娘这辈子吃太多苦了,他想让她住得好一点。

他还说,他继父对他很好,供他上学,教他手艺。

他说,他现在有两个爹,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他很幸福。

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我娘……她也常常念叨过去的事。”石头忽然说。

我的心,猛地一紧。

“她说,她这辈子,最该感谢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我继父。”

“还有一个,是一个夏天来村里,帮我们家割稻子的……一个城里来的哥哥。”

我的手,端着茶杯,微微地抖了一下。

“她说,那个夏天,要不是有那个哥哥,我们娘俩可能就熬不过去了。”

“她说,那个哥哥,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她说,她一直很后悔,当年连一声正式的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人家就走了。”

石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叔,我怎么……觉得您有点眼熟?”

我笑了笑,把茶杯放下。

“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脸吧。”

我没有承认。

我不想去打扰他们现在平静幸福的生活。

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留在记忆里,成为一个温暖的秘密,就足够了。

临走的时候,石头送我到门口。

“叔,您还没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了想,说:“我姓雷。”

“雷锋的雷。”

石头笑了。

我也笑了。

我坐上回城的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我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离开村子的清晨。

想起了大槐树下,那个抱着孩子的、瘦弱的身影。

原来,我当年那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善举,竟然在一个人的心里,亮了这么多年。

也照亮了一个孩子未来的路。

而她那个充满了挣扎和绝望的夜晚,那场无声的哭泣,和那句“孩子早已入睡”,也同样,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它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尊严,什么是善良,什么是人性深处最柔软、也最坚韧的东西。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我们之间,又好像发生了很多很多。

那三亩稻田,那个夏天,就像我们生命中一个短暂的交汇点。

我们彼此照亮,然后,又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轨道。

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

车窗外,又是一个黄昏。

夕阳的余晖,把天边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就像当年,那片一望无际的、成熟的稻田。

我仿佛又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稻谷和泥土混合的、朴素而又醉人的香气。

我知道,在我心里,那个1992年的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

后来,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村子。

我怕,怕再见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像老朋友一样,寒暄几句,问问她的家具店生意好不好,女儿学习怎么样?

还是该像个陌生人一样,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我想,无论哪一种,都会让彼此尴尬。

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现在的距离。

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只在心里,为对方留一个温暖的位置。

我的生活,依然在继续。

工作越来越忙,孩子也渐渐长大,开始有他自己的烦恼和秘密。

我和妻子,从最初的激情,慢慢变成了相濡以沫的亲情。

日子平淡如水,偶尔也会因为一些琐事而争吵。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陈嫂。

想起她一个人,挑着那么重的水桶,走在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土路上。

想起她面对生活的苦难,所展现出的那种惊人的韧性。

和她比起来,我的这些烦恼,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是她,教会了我,什么是坚韧。

有一次,公司组织去一个偏远山区扶贫。

我们带了很多物资,去慰问当地的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

我看到了很多和陈嫂当年一样处境的女人。

她们的丈夫,或是在外打工杳无音信,或是因为意外早早离世。

她们一个人,既要照顾老的,又要抚养小的,还要耕种那几亩贫瘠的土地。

生活的重担,把她们的腰压得弯弯的,脸上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但她们的眼睛里,没有绝望。

有一种很顽强的光。

就像在石缝里,努力生长的小草。

我给她们分发物资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志愿者。

大学生的模样,很清秀,很有礼貌。

他做起事来,特别认真,也特别有耐心。

他会蹲下来,给孩子们讲故事。

也会挽起袖子,帮老奶奶劈柴。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夏天,那个光着膀子,在稻田里割稻子的少年。

原来,善良,是会传承的。

我当年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或许,就像一颗种子,种在了石头的心里。

如今,这颗种子,已经发芽,长成了另一棵可以为别人遮风挡雨的树。

而这个年轻的志愿者,他的善举,又会在哪些孩子的心里,种下新的种子呢?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总有一些微小的光,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地闪耀着,温暖着那些需要温暖的人。

扶贫活动结束,回来的路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联系了几个朋友,我们一起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公益基金。

专门用来资助那些像陈嫂一样的、生活困难的单亲母亲,和她们的孩子。

基金的名字,就叫“麦浪”。

我希望,我们的这点微薄之力,能像金色的麦浪一样,给她们带去丰收的希望。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名字的由来。

这是我心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有时候,妻子会问我,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花钱花精力,图什么呢?

我只是笑笑,说:“图个心安吧。”

她不懂。

她不懂那个夏天的汗水,不懂那片稻田的颜色,更不懂那个月光下的夜晚,一个女人的眼泪,和一个男人的心疼。

有些经历,是无法与人分享的。

它只属于你自己。

它会沉淀在你的生命里,成为你骨骼的一部分,支撑着你,走过漫长的人生。

去年冬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

“请问……是雷先生吗?”

我愣了一下,“我是,您是?”

“我……我是陈……”她好像有点紧张,顿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是她。

陈嫂。

二十多年了,她的声音,变了,但那份独有的怯懦和温柔,还在。

“陈嫂?!”我几乎是喊出了这个称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你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不记得。”我的眼眶,也湿了。

“石头……他都跟我说了。”她说,“他前阵子回老家,听村里人说起你,又说起那个‘麦浪’基金……他就猜到是你了。”

“他去查了基金的注册信息,看到了你的名字。”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谢谢你。”

她在那头,泣不成声。

我在这头,也是泪流满面。

我们隔着电话,隔着二十多年的光阴,相对无言,只有彼此的抽泣声。

原来,她一直都记得。

原来,我也从来没有忘记。

“你……过得好吗?”我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情绪。

“好,我过得很好。”她说,“老周(她丈夫)对我很好,孩子们也都很孝顺。”

“那就好,那就好。”我重复着这句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呢?你也……好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很好。”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家常。

说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

谁家的孩子结婚了,谁家的老人过世了。

仿佛我们不是二十多年没见的朋友,而是昨天才刚刚分开的邻居。

那种感觉,很奇妙。

好像那二十多年的空白,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挂电话前,她忽然说:“当年……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陈嫂。”我说,“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那……以后,还能再见吗?”她问。

“会的。”我说,“一定会的。”

放下电话,我走到窗边。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而又冰冷。

我的心里,却像是燃起了一堆篝火。

温暖,而又明亮。

我和陈嫂,终究还是没有再见面。

我们只是偶尔会通一个电话,或者在微信上,发几句问候。

我们都很默契地,保持着这个距离。

我们都知道,有些美好,只适合放在回忆里。

一旦拿到现实中来,就可能会被柴米油盐的琐碎,消磨得面目全非。

我们谁,也不想破坏那份美好。

今年夏天,石头要结婚了。

他给我寄来了请柬。

新娘,是他的大学同学,一个很爱笑的、很阳光的女孩。

我看着请柬上,他们俩幸福的笑脸,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但我没打算亲自去参加婚礼。

我让石头,替我向他妈妈,说一声“恭喜”。

婚礼那天,我一个人,开车去了郊外。

正是稻子快要成熟的季节。

我把车停在路边,走进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

风吹过,稻浪翻滚,沙沙作响。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空气里,是那种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稻谷的香气。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1992年的夏天。

那个穿着蓝布衣裳的女人,那个光着屁股玩泥巴的孩子,那个在田埂上喝着稀饭的少年。

还有那个月光下的夜晚,那句轻轻的、带着颤音的——

“孩子早已入睡。”

我笑了。

眼角,却有泪滑落。

我知道,我这一生,可能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夏天了。

但没关系。

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足够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回味,去感恩。

我站在这片金色的稻田里,对着远方,轻轻地说了一声:

“陈嫂,谢谢你。”

“还有,祝你,永远幸福。”

风,把我的声音,带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她一定,能听得到。

来源:等风来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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