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点头:"好,好,我这就去熬。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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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天早晨,他第一次下厨,就是熬粥。糊了,咸了,我却吃得很香。
他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点头:"好,好,我这就去熬。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颤抖的吻,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里安静下来。阳光一点点移动,终于照到了我的手上。
很暖。
我缓缓闭上眼,听见窗外鸟鸣啁啾。
真好。
周辰端着粥回来时,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
我安静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终于摆脱了所有痛苦。
阳光温柔地笼罩着我,如同一个慈悲的拥抱。
他手里的保温桶"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温热的粥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米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意儿......"他轻声唤我,像是怕吵醒我,"粥熬好了,你尝尝......"
我没有回应。永远也不会再回应了。
在他的痛哭声中,护士发现了我枕头下的信。
很简短,只有寥寥数语:
"周辰,不要难过。 这一生,爱过你,不后悔。 只是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意儿"
窗外,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而他的世界,从此再无晴天。
周辰颤抖地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忽然想起昨晚我执意要他回家取那本我们新婚时拍的相册,原来那是我在向他做最后的告别。
主治医生走进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先生,请节哀。苏女士走得很安详,最后这段时间,她其实一直很平静。"
周辰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平静?她怎么可能平静?"
医生沉默片刻,从病历夹里抽出一份心理评估报告:"其实一个月前,苏女士就要求停止一切积极治疗。她说......她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月前。正是那个雷雨夜,他抛下痛得蜷缩在沙发上的我,奔向林月的那一晚。
周辰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直直地跪倒在病床前。
我的葬礼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早晨举行。周辰执意要选用我最喜欢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我站在我们刚买的新房前,笑得眉眼弯弯。那时我们刚结婚一年,他还会在每个周末的早晨为我做煎糊的荷包蛋。
葬礼上,我母亲把一本日记塞到周辰手里:"意儿让我交给你的。她说,等一切都结束了再给你。"
周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那本日记,指甲深深陷进皮革封面。
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反锁在我们的卧室里,就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一页页翻看。
"今天又胃疼了,周辰说项目忙,不能陪我去医院。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林月失恋了,周辰去陪她。其实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不过没关系,他以后会想起来的。"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建议住院。周辰说等这个项目结束再说,可是我的身体,好像等不了了......"
每一页都写得很简短,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是平静地记录着。可正是这种平静,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周辰的心。
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那个雷雨夜。
"今晚的雨好大。周辰去陪林月了,她说她怕打雷。 其实我也怕,怕黑,怕冷,怕一个人面对漫长的夜晚。 但最怕的,还是明明有丈夫,却要独自面对死亡。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不会再怕了。"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周辰死死盯着那几行字,突然发疯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他终于明白,我的平静不是因为坚强,而是因为彻底死心。
三个月后,周辰卖掉了我们共同生活过的房子。搬家工人在收拾书房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药箱。最底层整齐地放着三张胃镜检查报告单,时间跨度整整两年。
最早的那张,日期恰好是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他因为陪林月过生日,直到深夜才回家。他记得我坐在沙发上等他,面前摆着凉透的蛋糕,却怎么也想不起我当时有没有笑。
报告单的背面,我用铅笔轻轻写了一行小字:"希望明年,有人陪我去复查。"
周辰握着那几张泛黄的纸,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一整夜。晨曦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掐破了掌心,鲜血染红了那些他从未留意过的岁月。
一年后的清明,周辰来给我扫墓。我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瓣上还带着露水。他愣在原地,因为那不是他带来的。
守墓的老人告诉他,每年都会有位姓林的女士来看我,总是待很久,说很多话。
周辰在我的墓前站了很久,久到暮色四合。他想起林月上个月给他发的短信,说她要移民了,临走前想见他一面。他拒绝了。
如今他才明白,原来林月来看我,不是出于愧疚,而是为了告别。
下山的时候,下起了细雨。周辰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走到山脚下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站在路边——是林月。
"我要走了。"她说,声音很轻,"来看看你。"
周辰点点头,想要绕开她。
"周辰,"林月叫住他,"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是意儿去世前一周寄给我的。她说,如果以后你因为我的事困扰,就把它交给你。"
周辰机械地接过信封,指尖冰凉。
信很短,只有两行字:
"林月,我不恨你。 我只是可怜你,永远活在自己的执念里。 ——苏意"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信纸,墨迹渐渐晕开。周辰忽然想起,我生前最喜欢在这样的雨天,泡一壶茶,坐在窗边看书。而他总是说忙,很少陪我。
林月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他独自在雨里站了很久,直到路灯一盏盏亮起,把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二天,周辰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辞去了高薪的工作,开始一个人旅行。他去了所有我曾经想去而没能去的地方——泸沽湖的清晨,敦煌的沙漠,西藏的雪山。
在纳木错湖边,他遇到一个当地的藏族老人。老人不会说汉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湖边坐了一整天。黄昏时分,老人递给他一块白色的石头,用生硬的汉语说:"放下。"
周辰握着那块石头,在海拔五千米的湖边失声痛哭。
五年后的一个秋日,周辰在我母校的银杏道上慢慢走着。金黄的叶子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他记得我说过,最喜欢秋天的校园,因为看起来像是铺满了阳光。
在一棵最大的银杏树下,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母亲。她老了,头发全白了,正颤巍巍地想要捡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
周辰快步上前,替她捡起那片叶子。
"妈......"他轻声唤道,声音有些哽咽。
母亲抬起头,看了他很久,才认出他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那片叶子,仔细地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
"意儿小时候,"母亲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最喜欢收集银杏叶做书签。她说,每一片叶子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每个人的人生。"
周辰沉默地听着。
"她走之前跟我说,"母亲继续道,目光望向远方,"不要怪你。她说你只是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这句话比任何责备都让周辰心痛。他宁愿我恨他,怨他,而不是在生命的最后还在为他开脱。
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好活着,周辰。这是意儿唯一的愿望。"
她转身慢慢走远了,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金色的银杏道尽头。
周辰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他想起日记的最后一页,想起那行"很快就不会再怕了",忽然明白,我的离去不是报复,而是解脱。
又一年春天,周辰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定居下来,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书店的二楼有一个临河的露台,种满了我最喜欢的茉莉花。
偶尔有熟客问起,为什么书店叫"忘忧阁"。
他只是笑笑,从不回答。
只有他知道,在很多年前的某个夏夜,我曾靠在他肩上说,等我们老了,就开一家书店,名字就叫"忘忧阁"。
那时月光很好,茉莉花开得正盛。他低头吻我,说好。
如今茉莉花年年盛开,只是月光下,只剩他一人。
某个午后,周辰在整理旧书时,从一本《我们仨》里翻出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我娟秀的字迹:
"这一生,我们相爱过,就很好。"
便签的背面,他用钢笔轻轻添上一行字:
"若有来生,换我来等你。"
窗外,不知谁家在放一首老歌,旋律悠悠地飘进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周辰轻轻合上书,把便签夹回去。
阳光透过窗棂,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岁月静好,只是再无你。
完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