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直到双腿麻木得失去知觉,他才被闻讯赶来的助理费力地搀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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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迟到的真相
容景辰在暴雨中跪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直到双腿麻木得失去知觉,他才被闻讯赶来的助理费力地搀扶起来。
“容总……您这是何苦……”助理看着他失魂落魄、满身泥泞的样子,欲言又止,眼中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容景辰没有回应,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他被助理半扶半抱着塞进车里,目光呆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回到那座冰冷空旷、却处处透着芊芊精心布置痕迹的豪宅,容景辰直接走进了书房,反锁了门。
他需要酒精来麻痹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和悔恨。
烈酒入喉,灼烧着食道,却无法温暖那颗冰冷到极致的心。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昂贵的红木书桌,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云雪最后发给他的那条信息。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眼睛上。
“当作你最后一个孩子……来爱……”
最后一个孩子……
他猛地想起,当初云雪怀孕时,他曾冷漠地要求她打掉。是她坚持要生下来,说她爱这个孩子。他当时嗤之以鼻,认为她不过是想用孩子绑住他。
现在想来,她那句“最后一个孩子”,是否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一种绝望的预言?
酒精让他的大脑昏沉,却又让某些被忽略的细节变得清晰。
三年前那场车祸……
当时他赶到现场,只看到芊芊浑身是血地倒在驾驶座外,而云雪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芊芊虚弱地指认,是云雪开车失控撞上了护栏。
他信了。
因为在他心里,云雪一直是个为了嫁入容家不择手段的女人,因为嫉妒芊芊而故意伤害她,合情合理。
可现在,联系到云雪因“赎罪”而捐献骨髓,再到她死亡,孩子饿死……这一连串的悲剧,都源于那场车祸的“定罪”!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如果……如果不是云雪开的车呢?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剧震,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他冲到书桌前,疯狂地翻找。抽屉被拉开,文件散落一地。
他要找到!找到任何可能与那场车祸有关的东西!
云雪的东西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但他自己的呢?他记得当时警察好像给过一个文件袋,里面有事故认定书和一些现场照片……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像一头困兽,在书房里横冲直撞。终于,在一个积满灰尘的、存放旧文件的保险柜底层,他摸到了一个硬质的牛皮纸袋。
袋子上用马克笔写着模糊的字迹:XX年XX月XX日,环城高速交通事故。
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个轻飘飘的袋子。
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才勉强镇定下来,撕开了封口。
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一份交警出具的事故认定书(上面明确写着云雪负全责),以及……一个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小小的、黑色的……行车记录仪U盘!
容景辰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U盘!
当时处理事故的警察好像随口提过一句,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在碰撞中损坏了,数据可能无法读取,但作为证物还是收走了。后来事故责任清晰,没人再去关心这个无法读取的U盘,连同其他东西一起交还给了他。
他当时心烦意乱,随手就扔进了文件袋,彻底遗忘。
现在,这个小小的U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却仿佛有千钧重!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电脑前,手指哆嗦着将U盘插入USB接口。
电脑识别了设备!
但弹出一个提示:“设备已损坏,是否尝试修复?”
“修复!立刻修复!”容景辰对着屏幕低吼,眼睛死死盯着进度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叮”的一声轻响,提示修复完成,可以访问!
容景辰迫不及待地点开U盘里唯一的视频文件。
播放器窗口弹出。
模糊摇晃的画面,是车祸前行驶的视角。能听到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
然后,是一个女声响起,带着明显的醉意和撒娇的意味:“辰哥……下次……下次带我去马尔代夫好不好嘛……”
是芊芊的声音!
容景辰的瞳孔猛地收缩!
紧接着,是云雪焦急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芊芊,你喝多了,开慢点!前面是弯道!”
“要你管!”芊芊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充满恶意,“云雪!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坐在景辰哥的副驾驶?这个位置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画面中,车辆明显开始加速,并且偏离了车道!
“啊!芊芊!小心!”云雪的惊叫声。
“去死吧!!”芊芊疯狂的尖叫,伴随着猛打方向盘的动作!
“砰——!!!”
剧烈的撞击声,画面瞬间变成一片雪花。
视频播放结束。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容景辰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真相。
迟到了三年多的、血淋淋的真相!
不是云雪撞的!
是林芊芊!是那个他捧在手心、精心呵护了三年、不惜牺牲妻子性命去救的白月光!是她醉酒驾驶,是她恶意制造了车祸,是她嫁祸给了云雪!
而他,他这个瞎子!这个蠢货!他信了那个毒妇的谎言!他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折磨了云雪三年!最终,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连带害死了他们无辜的孩子!
“啊——!!!!!!!”
比在墓园时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嘶吼,从书房里爆发出来。
容景辰猛地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扫落在地,电脑显示器砸在地上,屏幕碎裂,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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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虚伪的苍白
“辰哥,你昨晚没休息好吗?脸色这么差。”林芊芊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书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她今天气色很好,穿着昂贵的家居服,妆容精致,与这间刚刚经历过风暴的凌乱书房格格不入。
容景辰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他换过了衣服,但无法掩饰眼底猩红的血丝和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重的颓败与死寂。
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那双曾经对她充满温柔和怜惜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审视,如同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林芊芊被他眼中的寒意刺得心头一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然,将牛奶放在他面前:“喝点牛奶吧,我让厨房……”
“三年前那场车祸。”容景辰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是你开的车。”
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芊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抖,指尖泛白。
“辰……辰哥,你在说什么呀?”她强装镇定,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然是云雪姐开的车,她当时……”
“行车记录仪。”容景辰吐出这几个字,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她脸上,“我修复了。”
“轰——!”
林芊芊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炸得她魂飞魄散!
行车记录仪?!不是坏了吗?!怎么可能?!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眼中的惊恐再也无法掩饰。
“不……不是的……辰哥你听我解释……”她慌乱地上前,想要抓住容景辰的手臂,却被他嫌恶地一把甩开!
“解释?”容景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中的恨意和厌恶几乎要将她凌迟,“解释你是怎么醉酒驾驶,怎么故意撞车,怎么嫁祸给云雪?解释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躺了三年,看着她被逼‘赎罪’,看着她感染而死,看着她的孩子活活饿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芊芊的心上。
她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地瘫坐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的……辰哥,我当时喝醉了……我太爱你了,我受不了她占着容太太的位置……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我没想会这样……”
她爬过来,抱住容景辰的腿,苦苦哀求:“辰哥,我知道错了……你看在我爱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现在生病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爱?”容景辰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你的爱,真让我恶心。”
“林芊芊,你听好了。”他一字一顿,如同宣判,“从今天起,你和我,再无瓜葛。你治病的所有费用,我会负责到底,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但从此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虚伪的脸。”
“滚。”
他松开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拿出纸巾用力擦拭着手指。
林芊芊瘫软在地,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和擦拭手指的动作,脸上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绝望的灰白。
她完了。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不惜用谎言和别人的生命换来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而容景辰,甚至吝于给她更多的惩罚。
因为对他而言,最大的惩罚,已经降临在他自己身上。
那迟来的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已经将他的灵魂,片片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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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无法赎罪的余生
容景辰将林芊芊赶出了那栋豪宅,并切断了与她的所有私人联系,只留下一个负责支付她医疗费用的助理。
他动用了一切力量和手段,重新调查三年前的车祸,为云雪正名。他开除了当年那个隐瞒了行车记录仪可能修复信息、并且对云雪母子后续不闻不问的助理(尽管他知道,最大的责任在于自己)。
他试图去寻找当年好心安葬云雪和希希的邻居,想要重金酬谢,却发现那户人家早已搬走,不知所踪。
他做了所有他能为那对死去的母子做的事情。
除了,让他们活过来。
他搬离了和芊芊一起住过的豪宅,也再也没有回过和云雪曾经的那个小家。他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处顶层公寓,视野开阔,装修极简,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开始疯狂地工作,用无尽的忙碌来麻痹自己,试图填补内心的空洞。但每当夜深人静,那对母子的身影,尤其是希希那双充满恐惧和渴望的大眼睛,总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不敢闭眼。
一闭眼,就是希希蜷缩在云雪冰冷的尸体旁,小手紧紧抓着衣角,在黑暗和饥饿中慢慢停止呼吸的画面。
他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在会议上,他会突然看到云雪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淡蓝色裙子,静静地站在角落看着他,眼神哀伤。
有时深夜回家,打开门的瞬间,会仿佛听到希希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爸爸……希希饿……”
他试图用酒精来逃避,却发现自己越喝越清醒,那些画面和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他去看过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和创伤后应激障碍。医生开了药,但收效甚微。
心病,无药可医。
他去了很多次西山墓园。
不再是第一次那样崩溃嘶吼,他只是长时间地、沉默地站在那块简陋的墓碑前。他会带一束云雪喜欢的百合,带一个希希可能会喜欢的玩具汽车,小心翼翼地放在墓前。
然后,就是长久的伫立。
不说话,不哭泣,只是站着。
仿佛在承受一场无声的凌迟。
他撤销了对林芊芊白血病治疗的经济支持。当助理小心翼翼地向他汇报,林芊芊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又无力支付高昂的靶向药费用,病情迅速恶化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与我无关。”
他冷漠地吐出四个字。
他没有亲手报复她,因为他知道,对她最大的惩罚,就是让她在贫穷、病痛和被全世界遗忘中,自生自灭。就像当年的云雪和希希一样。
几年后,容景辰的商业帝国更加庞大,他成了财经杂志上经常出现的、冷硬无情、手腕强硬的代名词。
但他身边再也没有任何女人,也没有孩子。
他似乎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一座被无尽悔恨和痛苦海洋包围的、荒芜的孤岛。
外人都传,容总深爱的白月光病逝后,他伤心过度,所以终身不娶。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在为谁守身。
他只是在赎一份永远也无法赎清的罪。
用他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独自咀嚼那噬骨的痛苦,直到生命的尽头。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