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容景辰逼我捐骨髓给他前女友时,我正发着高烧。 “就当是为你三年前撞伤她赎罪。”他信誓旦旦。 可捐献后全身感染死亡那天,我收到了三年前的行车记录仪视频。 原来那天开车的人,是他白月光自己。 我们母子被遗忘的第三年,容景辰在我和儿子墓前嘶吼。 但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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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辰逼我捐骨髓给他前女友时,我正发着高烧。 “就当是为你三年前撞伤她赎罪。”他信誓旦旦。 可捐献后全身感染死亡那天,我收到了三年前的行车记录仪视频。 原来那天开车的人,是他白月光自己。 我们母子被遗忘的第三年,容景辰在我和儿子墓前嘶吼。 但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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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滚烫的针尖
云雪觉得,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高烧像一团裹在骨头里的火,烤得她五脏六腑都干涸龟裂,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生疼。视线模糊不清,医院惨白的灯光在眼前晕开一团团光斑。
可意识却有一丝诡异的清醒,清晰地感知到冰冷的针头,抵在她同样冰冷的手臂皮肤上。
“不……”她蠕动着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景辰……我在发烧……”
容景辰就站在床边,身姿挺拔,西装革履,与这间拥挤嘈杂的病房格格不入。他垂眸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芊芊等不了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云雪耳中的嗡鸣,“云雪,就当你是在为三年前撞伤她赎罪。这是你欠她的。”
“赎罪”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云雪混沌的脑海。
三年前那场车祸……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猛地一阵剧烈咳嗽,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裤脚被一只小小的手轻轻拽了拽。
云雪艰难地偏过头,视线费力地对焦。
三岁的儿子希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陪护的小椅子上爬了下来,踮着脚尖,小手紧紧抓着她的病号服裤腿。那双酷似容景辰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泪水,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
他看着那即将刺入妈妈皮肤的针头,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爸爸……”希希带着哭腔,怯生生地望向容景辰,“不要扎妈妈……妈妈疼……”
容景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视线掠过儿子苍白的小脸,却没有停留。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护士。
那冰冷的、闪着寒光的针尖,再无阻碍,坚定地刺入了云雪滚烫的血管。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云雪闭上眼,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希希那双瞬间被绝望淹没的眼睛,和他死死捂住自己嘴巴,不敢泄出呜咽的可怜模样。
以及,容景辰冷漠转身,走向病房外时,那决绝的背影。
滚烫的液体,顺着针管,一点点抽离她的身体。那温度,似乎比她的高烧,还要灼人。
那是她生命的温度。
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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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人接听的号码
接下来的几天,云雪彻底陷入了昏沉。
捐献骨髓的后遗症,在她本就高烧虚弱的身体上,爆发得格外凶猛。
她被转入隔离病房,持续不断的高热,反复的寒战,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医生说,出现了严重的感染迹象,情况很不乐观。
偶尔清醒的片刻,她能看到手机屏幕上,容景辰的名字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黯淡下去。
他不是打给她的。
他打来电话,只是为了询问:“你的骨髓检测报告出来没有?芊芊这边情况紧急!”
或者,在她虚弱得无法接听时,他发来语音信息,语气是压抑的不耐:“云雪,别装死!芊芊等着救命,你配合一点!”
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在死寂的隔离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云雪没有力气回复。
她蜷缩在病床上,感觉自己正一点点被看不见的怪物吞噬。皮肤下的疼痛无处不在,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唯一能短暂拽住她的,是护士有时会好心地把手机递到她耳边,让她听听希希的声音。
“妈妈……”小家伙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努力装出勇敢的样子,“希希乖,希希自己吃饭……妈妈快点好起来……”
“希希……乖……”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每听一次,她的心就碎一次。
希希才三岁,被她宠得有些胆小,怕黑,怕一个人。容景辰从来不管孩子,现在照顾他的,恐怕只是临时请来的保姆。
他会不会哭?晚上会不会做噩梦?有没有人好好给他做饭,在他害怕的时候抱抱他?
这些念头像毒蛇,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生机。
有一次,在她高烧烧得意识模糊时,她仿佛产生了幻觉,听到容景辰在电话那头,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松动,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她猛地睁大眼睛,心脏微弱地加速跳动,干裂的嘴唇翕动,想抓住这丝虚幻的暖意。
但下一秒,他紧接着说:“如果你倒下了,芊芊那边就麻烦了。坚持住。”
原来,还是为了他的芊芊。
云雪眼底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她闭上眼,不再看那闪烁的手机屏幕。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脏掉的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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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最后的路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轰轰烈烈。
反而很安静。
各种昂贵的抗生素最终也未能压住凶猛的感染,多器官功能衰竭。医生通知家属,准备后事。
所谓的家属,自始至终,只有容景辰的助理出面打理。
云雪被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移回了之前那间普通病房。也许是容景辰的授意,也许是医院的规定,总之,她生命最后的旅程,不能再占用更宝贵的医疗资源。
高烧奇迹般地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意识却回光返照般变得清明。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遗憾。
她努力偏过头,看向病房门口。
助理不在。空荡荡的。
他……终究是不会来了。
也好。
她和他之间,早在三年前那场被他定性为“她罪有应得”的车祸时,就已经死了。这三年,不过是她痴心妄想,守着婚姻的空壳,以为总有一天,他能看清真相,能回头看看她和希希。
真傻啊。
肺部积液让她呼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枕头下摸出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指纹解锁失败,她只能吃力地输入密码。
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被她置顶,却三年未曾有过温情对话的联系人——容景辰。
视野开始模糊,黑暗从边缘一点点侵蚀过来。
她哆哆嗦嗦地打字,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打出的字歪歪扭扭,还有错别字:
“景辰,我不恨你了……但希希是你的儿子……求求你……照顾好他……”
“……把他……当作你最后一个孩子……来爱……”
消息发送成功。
手机从她无力滑落的手中,掉在洁白的床单上。
云雪的瞳孔,开始缓缓散开。
最后映入她模糊视线的,是窗外一角灰白的天空。
像极了三年前,她嫁给容景辰那天,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的样子。
那时,她还以为,那只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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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妈妈睡着了
希希被保姆牵着,站在妈妈的病房门口。
保姆是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女人,是爸爸助理临时找来的,对希希并不上心。她皱着眉,探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嘟囔道:“怎么还没醒?真是麻烦。”
她松开希希的手,“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去问问医生。”
说完,踩着不太合脚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希希怯生生地扒着门框,探头往里看。
妈妈躺在白色的床上,睡得很沉很沉。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没有颜色。
“妈妈?”希希小声地叫了一下。
妈妈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着睁开眼睛,张开手臂说“希希宝贝,来妈妈抱”。
希希有点害怕,迈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他走到床边,踮起脚,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妈妈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好冰。
他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
“妈妈……冷……”他喃喃着,看着妈妈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他想起以前自己生病发烧的时候,妈妈总会用温暖的手摸他的额头,给他讲故事,唱歌。
现在妈妈冷了,他也要给妈妈暖暖。
他费力地爬上床,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依偎在妈妈冰冷的胳膊旁边。他把妈妈那只冰冷的手,努力往自己热乎乎的小脸上贴。
“妈妈……希希给你暖暖……就不冷了……”
妈妈还是没有反应。
希希又累又怕,昨天晚上保姆阿姨让他自己睡在小房间,他没有睡好。现在躺在妈妈身边,闻着妈妈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气息,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妈妈……希希饿……”他小声说,带着委屈。
没有人回答。
他看着妈妈苍白安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重。
他往妈妈身边又蹭了蹭,把小脑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像以前无数个午睡时一样。
“妈妈……睡醒了……给希希做饭饭……”
他小声嘟囔着,渐渐闭上了眼睛。
窗外,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病房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像是都睡着了。
只是,其中一个,永远不会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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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被遗忘的时光
容景辰是三天后,才从助理欲言又止的汇报中,得知云雪死亡的消息的。
当时,他正在芊芊的病房里。
芊芊靠着床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因为刚刚输入的、来自云雪的造血干细胞,眼底有了光彩。她小口喝着容景辰亲自喂到嘴边的营养汤,笑容温婉。
“辰哥,这次多亏了云雪姐……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她轻声说,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愧疚。
容景辰动作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应该的。”
就在这时,助理敲門进来,脸色有些发白,走到容景辰身边,低声快速说了几句。
容景辰拿着汤勺的手猛地一僵。
“死了?”他眉头紧锁,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错愕,随即涌上的是一股莫名的烦躁,“怎么回事?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声音惊动了芊芊,她担忧地问:“辰哥,怎么了?”
容景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窒闷,摆了摆手:“没什么,一点公事。”他转向助理,语气冷硬,“后事你去处理,尽快火化。芊芊这里需要静养,别拿这些事来烦她。”
助理张了张嘴,似乎想提醒他关于希希的安排,但看到容景辰那不耐烦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低头应了声“是”,匆匆离开。
芊芊柔柔弱弱地靠回枕头,叹了口气:“云雪姐也真是可怜……辰哥,她那个孩子……好像才三岁吧?以后怎么办?”
容景辰揉了揉眉心。
孩子?
那个怯生生看着他,眼神里总是带着恐惧的小男孩?
想到那个孩子,他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样,但很快被芊芊虚弱的咳嗽声打断。
“我会安排。”他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谈。
一个他原本就不期待的孩子,一个用手段怀上、逼得他不得不负责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没了母亲,自然有保姆、有幼儿园、有福利机构接手。总归不会饿死。
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芊芊的康复上。
至于云雪……
那个女人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带着苍白的脸和最后看他时那绝望的眼神。
他甩甩头,将这不愉快的画面驱散。
死了也好。
干净。
省得日后,再用那所谓的“恩情”和“孩子”来纠缠他。
他重新端起碗,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递到芊芊唇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别想那么多,专心养病。一切有我。”
病房外,助理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温言软语,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联系殡仪馆。
至于那个被独自留在出租屋里的三岁孩子……助理想,容总既然说了“安排”,大概过后会吩咐吧。或许,容总已经忘了,保姆在云雪女士去世的当天,就因为觉得晦气和不给加钱,直接辞工不干了。
而那个孩子,甚至还没有人,去告诉他,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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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声的毁灭
希希是被渴醒的。
喉咙里干得冒火,小小的舌头黏在上颚,很不舒服。
他揉揉眼睛,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一点路灯的光。
“妈妈……”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手往旁边摸去。
摸到的,是妈妈冰冷僵硬的手臂。
希希猛地缩回手,彻底清醒过来。
妈妈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房间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不好闻。
希希害怕了。
他爬下床,跑到门边,踮起脚去够门把手。门锁得很高,他够不着。
“妈妈!开门!”他用力拍打着门板,带着哭腔喊。
没有人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拍累了,喊累了,他又渴又饿,哭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好像永远都不会亮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希希不哭了,也没有力气哭了。
他缩在门后的角落里,小脸脏兮兮的,嘴唇干裂起皮。饿的感觉像有火烧着肚子,后来又不觉得饿了,只是浑身发软,头晕眼花。
他记得妈妈说过,冰箱里有牛奶。
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那个比他高很多的白色柜子前。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拉门,门纹丝不动。
他太小了,打不开。
绝望像冰冷的水,淹没了他。
他重新爬回床上,蜷缩在妈妈身边。妈妈的身体更冷了,味道也更难闻了。
但他不在乎了。
这里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有妈妈的味道。
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妈妈早已僵硬的衣角,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妈妈……希希乖……不动……”他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像小猫,“等爸爸……来……”
意识开始模糊。
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妈妈穿着漂亮的裙子,笑着朝他走来,手里端着他最爱吃的鸡蛋羹。
“希希,妈妈的宝贝,来吃饭了。”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想对妈妈笑一笑。
可是,眼皮太重太重了。
抓住妈妈衣角的小手,终于无力地,一点点滑落。
最后定格在他清澈瞳孔里的,是窗外又一次亮起的,模糊的光。
以及,那永远也不会响起的开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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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年
时光荏苒,如同指间流沙,悄无声息。
三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换新的天际线,足以让许多记忆褪色模糊。
容景辰这三年过得顺风顺水。
芊芊的身体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好,气色红润,比生病前更添了几分娇柔。她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将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外界都传,容总好事将近,对这位青梅竹马的前女友情深义重,守候多年终得圆满。
他似乎也习惯了身边有芊芊的存在。只是偶尔,在深夜独处时,他会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空落,仿佛生命中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块。但这点莫名的情绪,总会在看到芊芊温柔的笑容时,被轻易抚平。
那个叫云雪的女人,和那个怯懦的孩子,早已被他刻意遗忘在记忆的角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他甚至很少再回那套曾经和云雪一起住过的公寓。关于那对母子的一切,助理早已处理干净,仿佛他们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直到这一天。
芊芊再次晕倒在家中的健身房。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白血病复发。
而且来势汹汹,比三年前更加凶险。
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对容景辰说:“容先生,林小姐的情况很不乐观,常规化疗效果恐怕有限,最好能尽快进行第二次造血干细胞移植。”
“那就移植!”容景辰毫不犹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医生推了推眼镜,有些为难:“捐献者……最好还是三年前的那位。相同的供者,排斥反应会小很多,成功率也最高。您看,是否能再联系一下云雪女士?”
云雪。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容景辰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愣了片刻,才想起那个模糊的身影。
原来,已经三年了。
他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抵触。他不想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牵扯。
但看着芊芊毫无血色的脸,想到她可能会离开自己,那股锥心的恐慌压倒了一切。
“……我知道了。”他沉声应道,“我来联系。”
走出医生办公室,他站在走廊尽头,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拿出手机,翻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找到了云雪的号码。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拨了过去。
“嘟……嘟……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连续打了几遍,都是这个结果。
容景辰的耐心耗尽,烦躁地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
真是不识抬举!难道还在为三年前的事闹脾气?
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看来,得亲自去“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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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尘封的门铃
凭着模糊的记忆,容景辰驱车来到了那个位于城市老旧小区的小家。
三年未至,楼道里似乎更加破败,墙壁上满是斑驳的痕迹和小广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眉头紧锁。
门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门把手也锈迹斑斑。门口放着的那个原本用来蹭鞋底的地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干裂发硬。
这里,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
难道云雪带着孩子搬走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不悦取代。搬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女人。
他抬手,按响了门铃。
刺耳的“叮咚”声在空寂的楼道里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无人应答。
他又连续按了几次,一次比一次用力。
依旧是一片死寂。
就在他准备放弃,考虑是不是该找人查查云雪搬去了哪里时,旁边那扇门的猫眼黑影晃动了一下,随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他。
“你找谁啊?”老太太的声音沙哑。
容景辰压下不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阿姨您好,我找住在这里的云雪。我是她……朋友。”
“云雪?”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上下扫视着容景辰,“你……你是她那个……丈夫?”
容景辰怔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认出自己。他点了点头:“是。请问她搬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怜悯,有唏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她盯着容景辰,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沉痛的嘲讽:
“搬走了?她还能搬到哪里去?”
“你难道不知道吗?云雪……三年前就去世了!”
“听说是生病期间,硬被拉去给人捐了什么骨髓,回来没几天,人就没了!感染,全身感染!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啊!”
老太太的话,像一道道惊雷,接连劈在容景辰的头顶。
“去世了?”
“捐骨髓……感染……”
这几个字眼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他无法理解的讯息。
云雪……死了?
在三年前?因为捐骨髓后的感染?
他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老太太看着他脸上那毫不作伪的震惊和茫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嘲讽更浓了,还夹杂着深深的悲哀。
“造孽啊……真是造孽……”
她喃喃着,不再看容景辰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缓缓关上了门。
“砰——”
轻微的关门声,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容景辰的心上。
他僵直地站在布满灰尘的楼道里,看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死亡和遗忘的门,第一次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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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希希呢?
老太太关门时那一声轻响,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让容景辰停滞的思维重新开始转动,却带着一种混乱不堪的癫狂。
死了?
云雪死了?
三年前?因为捐献骨髓后的感染?
这怎么可能!他当时明明让助理去处理后续,助理只说云雪身体虚弱需要休养,后来……后来就再没提起过。他忙于芊芊的康复,忙于公司事务,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她的存在。
他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几分倔强,最后眼神绝望的女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手脚冰凉。
不对……
如果云雪三年前就死了……
那孩子呢?
那个叫希希的孩子?当时应该才三岁!
一个三岁的孩子,母亲突然死亡,他去了哪里?
容景辰猛地转身,几乎是扑到那扇刚刚关上的邻居门前,用力拍打着门板,声音因为急切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而变得嘶哑:
“阿姨!开门!开门!告诉我,孩子呢?!云雪的孩子呢?!”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
容景辰更用力地拍打着:“告诉我!希希在哪里?!”
门终于再次打开了一条缝。老太太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失态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悲悯。
“孩子?”她重复了一句,声音干涩,“那个小男孩……”
容景辰的心脏骤然缩紧,屏住呼吸盯着她。
老太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沉痛的灰暗。
“云雪去世后,没人照顾他……等后来,社区的人因为闻到异味,强行破门进去的时候……”
她顿了顿,似乎不忍心说下去,但最终还是艰难地吐出了那几个字:
“那孩子……就在他妈妈身边……没气了……”
“说是……活活饿死的……发现的时候,小手里……还紧紧抓着他妈妈的衣角……”
“轰——!”
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在这一刻,全部压在了容景辰的头顶。
活活饿死……
在妈妈身边……
抓着妈妈的衣角……
这几个字,组合成世界上最残酷的画面,带着血腥的气味,蛮横地撞入他的脑海!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猛地伸手扶住旁边冰冷肮脏的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那个孩子……那个他几乎没正眼看过,眼神怯懦,被他认为是云雪算计他得来的工具的孩子……
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人世?
在他和芊芊享受着安稳富足的生活,在他渐渐遗忘这对母子存在的三年里,那个孩子,在他死去的母亲身边,在无尽的黑暗、饥饿和恐惧中,一点点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骗我……你胡说!”
老太太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脸上再无半分波澜。
“是不是胡说,你去问问当时处理这事儿的社区工作人员,或者……去西山墓园看看就知道了。”
“听说,还是几个好心的邻居看不下去,凑钱给他们母子买了最便宜的墓地,合葬在一起的。”
“可怜啊……母子俩……到死都没等来想等的人……”
老太太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或者,一个可怜的疯子。然后,她缓缓地,彻底地,关上了门。
将容景辰,和他身后那令人窒息的真相,一起关在了门外。
楼道里,只剩下他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以及,那无声咆哮的,毁灭一切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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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墓园惊风
容景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楼,又是怎么开车来到西山墓园的。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老太太那句“活活饿死的……抓着妈妈的衣角……”在疯狂循环播放,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彩。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西山墓园位于城市远郊,地势荒凉。
停下车,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墓园管理处的办公室。他脸色煞白,眼神骇人,吓得工作人员不敢多问,迅速帮他查到了位置。
“云雪和容希……合葬墓……在,在D区,最角落的那一排……”工作人员看着电脑屏幕,声音有些发怯。
D区,是墓园里最便宜、管理也最疏松的区域。
容景辰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朝着工作人员指示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两旁是密密麻麻、样式简陋的墓碑。越往深处走,越是荒凉,杂草丛生,许多墓碑前空空荡荡,显然已久无人祭扫。
终于,他在最后一排,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一块小小的、粗糙的灰色石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碑上,没有照片。
只有两行冰冷的刻字:
慈母 云雪 之位 爱子 容希 之位
立碑人处,空空如也。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仿佛这对母子来到这世间一趟,无声无息,无人记挂,也无人送行。
“轰隆——!”
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乌云,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灰蒙蒙的天幕,紧接着,炸雷滚过,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墓碑,打湿了容景辰昂贵的西装。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冰冷刺骨。
他却毫无知觉。
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并排刻着两个名字的墓碑。
云雪。
容希。
这两个他刻意遗忘、甚至带着厌恶的名字,此刻却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然后疯狂搅动!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在空旷荒凉的墓地里炸开,却被更大的雷声和雨声吞没。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
昂贵的西裤瞬间被脏污的泥水浸透。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那冰冷的石碑,指尖在接触到石面的前一瞬,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碰不得。
他碰不得!
是他!
是他亲手把发烧的云雪送上了捐献台!是他信誓旦旦用“赎罪”的名义逼她就范!是他,在她可能最需要救治的时候,只顾着关心芊芊的病情,对她不闻不问!
是他,在她死后,漠不关心,甚至连一句询问都没有!
是他,忘记了那个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孩子!忘记了那个会怯生生叫他“爸爸”,会在云雪被抽骨髓时,用小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的孩子!
活活饿死……
在妈妈冰冷的尸体旁边……
抓着妈妈的衣角……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胃里翻江倒海,猛地俯身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弥漫整个口腔。
雨水混合着泪水,或者其他什么液体,糊满了他的脸。
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那两个名字,视野一片模糊。
他想起了云雪最后给他发的那条微信。
他当时看到了吗?或许看到了,或许没有。或许只是扫了一眼,觉得那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嗤之以鼻,随手划掉。
他把她最后的乞求,当成了垃圾。
也把他和她的孩子,推向了地狱。
“云雪……希希……”
他跪在暴雨中,一遍遍地念着这两个名字,声音破碎不堪。
可是,无人回应。
只有凄风冷雨,无情地抽打着他,抽打着那块冰冷的墓碑,仿佛在嘲笑他迟来的、廉价无比的忏悔。
在这荒芜的墓园一角,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被他亲手碾碎的一切,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向他索取代价。
而他知道,这代价,他将用余生,也无法偿清。
未完待续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