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圣洁的《婚礼进行曲》在奢华礼堂流淌,我挽着父亲的手臂,踏着铺满白玫瑰的红毯,一步步走向那个我爱了整整十五年的人。
上篇
婚礼那天,沈砚把我丢在礼堂,和他的白月光领了证。
父亲当场心脏病发,抢救无效去世。
我穿着婚纱在太平间哭到昏厥时,是沈执一直陪着我。
三年后,我嫁给了他。
全世界都说他比沈砚更爱我。
直到我怀孕那天,他红着眼眶喃喃自语:
“终于…我的孩子能名正言顺叫沈执爸爸了。”
可病历本上,分明写着——患者沈执,先天性无精症。
---
第一章 婚礼
圣洁的《婚礼进行曲》在奢华礼堂流淌,我挽着父亲的手臂,踏着铺满白玫瑰的红毯,一步步走向那个我爱了整整十五年的人。
沈砚。
我的竹马,今天的新郎。
指尖下的父亲手臂微微发抖,不是喜悦,是压抑的担忧。他始终觉得,沈砚心里装着别人,对我,更多是习惯和责任。可我那时被爱冲昏头脑,听不进任何劝告,只觉得全世界的幸福都汇聚在我洁白的头纱上。
目光尽头,沈砚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他是好看的,从小就是,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淡,却足以让年少的我飞蛾扑火。
司仪面带微笑,庄重开口:“沈砚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小姐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至生命尽头?”
全场静谧。
我屏住呼吸,等待那句早已刻入骨髓的“我愿意”。
然而,沈砚的目光越过我,看向了礼堂入口。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裙,纤细柔弱的身影——林薇儿。
他的白月光,一年前回国的芭蕾舞演员。
时间凝固了。
沈砚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挣扎,愧疚,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他一把扯下胸前的礼花,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
“对不起,苏晚。”
他转身,在满座宾客惊愕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中,大步走向林薇儿,然后,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礼堂。
白色玫瑰花瓣从他肩头滑落,被践踏在锃亮的皮鞋底下。
我僵在原地,世界失去声音和颜色,只有他决绝背影留下的巨大黑洞。手中的捧花“啪”地掉在地上,百合和桔梗摔得粉碎。
“晚晚……”父亲焦急的声音传来,带着颤音。
我回头,看见父亲脸色煞白,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爸——!”
惊恐的尖叫撕裂了我的喉咙。
第二章 骤变
混乱,无尽的混乱。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司仪试图维持秩序却无人理会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我跪在地上,抱着父亲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洁白的婚纱被他的冷汗,或许还有我绝望的泪水浸透。
“救护车!叫救护车啊!”我声嘶力竭地哭喊,抬头看向四周那些或同情或看戏的脸,没有沈砚。
他走了。
在我人生最需要他的时刻,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了我,也抛弃了视他如半子的父亲。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耳欲聋。
医院,抢救室。
红灯亮着,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婚纱裙摆沾满了灰尘和不明污渍,狼狈得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母亲早逝,父亲是我唯一的至亲。他是我和沈砚爱情最坚定的反对者,却也因为我的坚持,最终选择默默准备嫁妆,笑着送我出门。
“如果他敢欺负你,爸爸第一个不答应。”
言犹在耳,人却……
抢救室的门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面色沉重地对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急性心肌梗死,引发多器官衰竭……”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粉碎。
父亲死了。
被我气死的。
如果我没有执意要嫁给沈砚,如果我能早点听他的话……
巨大的悔恨和悲痛像海啸般将我吞没,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第三章 深渊
再醒来时,是在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窗外天色灰蒙,不知是黄昏还是黎明。
身体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
不是沈砚。
是沈执。
沈砚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在我和沈砚的爱情故事里,几乎永远是背景板的存在。他比沈砚小两岁,性格沉默内敛,不像沈砚那样光芒四射,却总是在某些角落,安静地存在着。
“晚姐,”他声音有些沙哑,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你醒了?喝点粥。”
我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粥倒在带来的小碗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小勺轻轻搅动,吹凉。
父亲的葬礼,是沈执一手操办的。
我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无法思考,无法行动。沈家父母因为沈砚的混账行为,又气又愧,全权委托沈执处理。
沈砚自那天后,如同人间蒸发。后来我才知道,他带着林薇儿,在我婚礼当天,就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多么讽刺。
我的婚礼,成了他和白月光的领证吉日。
葬礼上,沈执一直站在我身边,以沈家代表,或许也是以朋友的身份,替我应对所有吊唁的宾客,处理所有琐碎的事务。
我穿着黑色的丧服,看着墓碑上父亲带着遗憾的遗照,眼泪已经流干了。
沈执撑着一把黑伞,默默为我挡住飘落的细雨。
“想哭就哭出来。”他低声说。
我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哭不出来了。”
他沉默片刻,说:“那就靠着我。”
我没有靠过去,但他身上那种沉稳安静的气息,像一块礁石,让我这片在狂风巨浪中即将支离破碎的小舟,暂时没有彻底沉没。
第四章 执
父亲去世后,我把自己关在我们的家里,不见任何人。
公司的事务暂时由父亲的老部下打理,我无心也无力过问。
沈执每天都来。
他不敲门,只是把做好的饭菜、新鲜的水果、还有一些舒缓神经的书籍或音乐放在门口,“东西放门口了。”
有时候,他会隔着门板,站一会儿,不说话,然后离开。
起初,我对他带来的东西碰也不碰,任由它们在门口变质腐烂。后来,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我开始在他离开后,悄悄把东西拿进来。
味道……很好。是那种家常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有一天夜里,雷雨交加。我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被巨大的孤独和恐惧笼罩。父亲的影子,沈砚决绝的背影,交替在我眼前闪现。
我崩溃大哭,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
我没有理会。
然后,“我在楼下。雨很大,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上来。”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滂沱大雨中,沈执的车停在楼下,驾驶座的车窗开着,他静静地望着我窗口的方向,身影在雨幕中模糊而坚定。
那一刻,冰封的心湖,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我给他回了信息:“上来吧。”
他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盒热腾腾的姜撞奶。
“听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他有些局促,水珠顺着他利落的短发往下淌。
那是父亲去世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光。
第五章 痕
时间无法抚平所有伤痕,但至少能让鲜血淋漓的伤口结痂。
在沈执沉默却持之以恒的陪伴下,我慢慢开始重新接触外界。处理父亲留下的公司股权,整理他的遗物,学习一个人生活。
关于沈砚和林薇儿的消息,断断续续还是会传到我耳朵里。
他们结婚了,很“幸福”。沈砚动用资源,为林薇儿的芭蕾舞团拉到了巨额赞助,林薇儿成了台柱子,事业爱情双丰收。他们偶尔会出现在财经版块或者娱乐新闻的边角,郎才女貌,璧人一对。
心还是会痛,但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锐痛,而是一种绵长的,带着麻木的钝痛。
沈执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他们。
他帮我处理掉了那件沾满泪水和灰尘的婚纱,帮我重新布置了书房,添置了许多绿植,让这个充满回忆的房子,一点点染上新的气息。
他记得我所有细微的喜好和习惯。咖啡只加半糖,看书时喜欢披一条柔软的毯子,雨天容易偏头痛……
他从不越界,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尊重。
有一次,我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是他发现我不回信息,找来开锁公司强行开门,把我送进医院,守了我一整夜。
醒来时,他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是浓重的阴影,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我的手。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我忽然发现,沈执其实长得很好看,不同于沈砚那种带有攻击性的俊美,他的好看是沉静的,内敛的,像深潭的水。
我轻轻动了一下,他立刻惊醒。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他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第一次认真地说:“沈执,谢谢你。”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耳根似乎有些泛红。“没事。”他松开我的手,起身去倒水,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第六章 碎
我以为我和沈砚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天,在一家高级定制珠宝店外。
我去取父亲生前为我定制的最后一枚胸针,出来时,迎面撞上了携手而来的沈砚和林薇儿。
世界真小。
沈砚瘦了些,眉眼间的漫不经心被一种沉稳取代,看到我时,他瞳孔微缩,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惊讶,是愧疚,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林薇儿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立刻挽紧了他的手臂,仿佛我会伤害她一样。
“晚晚……”沈砚开口,声音干涩。
“苏小姐,好久不见。”林薇儿抢着说道,声音柔柔弱弱,却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宣示主权。
我看着他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有些困难。父亲倒在礼堂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
但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沈砚,说:“沈先生,沈太太,真巧。”
沈先生的称呼,让他脸色白了一下。
“晚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还有苏叔叔……”他试图上前。
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都过去了。”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祝二位幸福。”
说完,我转身就要离开。
“苏晚!”沈砚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痛苦?“你和他……我弟弟,你们……”
我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这与你无关。”
身后传来林薇儿娇柔的劝慰声:“阿砚,别这样,我们走吧……”
我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沈执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取到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新鲜的鲈鱼。”
听着他的声音,那颗因为见到那两人而剧烈翻腾的心,竟奇异地慢慢平复下来。
“清蒸吧。”我说,“沈执,我想回家了。”
“好,我等你。”他顿了顿,补充道,“一直在。”
第七章 暖
那次偶遇之后,沈砚试图联系过我几次,电话,信息,甚至找到公司楼下。
我一次都没有回应。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那个爱他如生命的苏晚,已经死在了婚礼那天,和父亲一起埋葬了。
而沈执,他用他特有的方式,一点点修补着我破碎的世界。
他会因为我随口说一句想去看山顶的日出,就凌晨三点开车带我去爬山;会在我因为公司事务焦头烂额时,默默递上他搜集整理的资料和可行的解决方案;会在每一个雷雨夜,发信息问我怕不怕,需不需要他过来。
他从不言爱,但他的行动,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
父亲忌日那天,我带着他去了墓园。
我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父亲慈祥的笑容,泪水终于再次滑落,但不再是纯粹的悲伤,更多是思念和告慰。
“爸爸,我来看你了。”我轻声说,“我很好,别担心。”
沈执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安静地陪着。
我转过身,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动了我的心。
“沈执,”我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试试吧。”
他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
过了好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确认:“晚晚……你是说……”
“我说,”我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我们在一起吧。”
巨大的喜悦像烟花在他眼中炸开,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拥抱我,却又在半途停住,像是怕唐突了我。
我主动上前一步,轻轻靠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后,手臂缓缓收紧,是一个珍重而克制的拥抱。
他的怀抱,温暖,踏实,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和沈砚那种充满掠夺性和不确定性的拥抱完全不同。
第八章 婚
我和沈执在一起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最激烈的反对来自沈家父母。
倒不是他们不喜欢我,恰恰相反,因为对沈砚的愧疚,他们几乎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但他们无法接受兄弟俩先后娶同一个女人,觉得这有悖伦常,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沈砚的反应更是激烈。
他找到沈执,两人在书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站在门外,隐约听到沈砚愤怒的咆哮。
“沈执!你他妈趁虚而入!你明知道我……”
“你知道什么?”沈执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你知道她婚礼那天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她父亲去世时她有多绝望吗?你知道她一个人躲在空房子里哭到失声的时候你在哪里吗?你在和你的白月光度蜜月!”
里面沉默了。
沈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哥,你放手的时候,就失去了过问的资格。我爱她,从很久以前就爱,不比你对她的少。但我不会像你那样,把她当成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玩具。我会保护她,珍惜她,用我剩下所有的生命。”
门外的我,捂住了嘴,眼泪无声滑落。
原来,他爱我,比我想象的要早,要深。
最终,沈执用他的坚持和强硬,说服了,或者说,是迫使沈家父母点了头。他展现出了在商场上学到的铁腕手段,为了我,他不惜与整个家族的压力对抗。
我们领证的那天,天气很好。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两本红色的证书。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明媚。沈执紧紧握着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看着我,眼神炽热而虔诚,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晚晚,”他声音低沉而郑重,“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回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余生请多指教,沈先生。”
新的称呼,新的开始。
第九章 昭
沈执给了我一场迟到的、但无比盛大的婚礼。
他说,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苏晚是他的妻子,是他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沈太太。
婚礼上,他握着我的手,对着所有宾客,一字一句地说:
“遇见苏晚,是我沈执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能娶她为妻,是我毕生所愿。在此,我立誓,此生绝不负她。她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她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掌声雷动。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看着身边这个英俊沉稳的男人,头纱下的脸,洋溢着真实的幸福。
沈砚和林薇儿没有来。
据说,他们那天去了国外度假。
不来也好。我的幸福,不需要旧日的幽灵来见证。
婚后,沈执的确做到了他的誓言。
他把我宠成了所有人艳羡的对象。事业上,他雷厉风行,手段果决,将公司打理得蒸蒸日上;生活中,他体贴入微,事无巨细。
他会记得所有纪念日,并精心准备礼物和惊喜;他会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回家陪我吃一顿简单的晚餐;他会在我半夜口渴时,立刻醒来去给我倒水;他会在出差时,每天雷打不动地发视频报备行程……
他给予我的,是毫无保留的、全方位的偏爱和安全感。
渐渐地,圈子里的人不再提起我和沈砚的那段过往,取而代之的是对我和沈执“神仙爱情”的赞美。
我们成了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连当初最不看好我们的沈家父母,看到我被沈执照顾得这样好,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真心实意地把我当成了儿媳。
第十章 孕
婚姻生活的第三年,一个平静的早晨。
我对着浴室镜子干呕了一阵,心里隐隐划过一丝预感。
月事推迟了快半个月了。
想到某种可能,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瞒着沈执,我去了一趟医院。
当医生笑着把检查报告递给我,告诉我“恭喜,你怀孕了,四周半”时,巨大的幸福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手脚都有些发软。
我拿着那张轻飘飘的化验单,看了又看,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跳动的喜悦音符。
我们的孩子。
我和沈执的孩子。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惊喜的表情。
晚上,沈执回到家,我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把背在身后的化验单递到他面前。
“喏,给你的。”
他有些疑惑地接过,低头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怔忡,再到一种极致的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的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连带着那张薄薄的纸都簌簌作响。他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湿润,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得像汹涌的暗流,有喜悦,有激动,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类似于……解脱?
他一把将我紧紧搂进怀里,手臂箍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晚晚……晚晚……”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反复呢喃着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和……奇怪。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松开我,双手颤抖地抚上我依旧平坦的小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他低头,看着我的小腹,红着眼眶,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终于……终于……我的孩子,能名正言顺地叫沈执爸爸了。”
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开了满室的温馨。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的孩子?名正言顺?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
一个被我忽略许久的细节,猛地撞进脑海——去年他一次急性阑尾炎住院,进行术前全面检查时,我好像无意中瞥见过他的病历本……
当时没太在意,现在,那几个冰冷的宋体字,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患者:沈执】 【诊断:先天性无精症】
……
第十一章 冰
先天性无精症。
这六个字,像六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然后反复搅动。
血液在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透出刺骨的寒意。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沈执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抬起头,眼里的狂喜和湿润尚未完全褪去,对上了我空洞而冰冷的眼神。
“晚晚?”他脸上的激动慢慢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伸手想碰我的额头。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晚晚?”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轻颤。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写满了“担忧”和“无辜”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沈执,”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你刚才……说什么?”
他瞳孔骤缩,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恢复了镇定,但那一闪而逝的慌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我说我太高兴了。”他试图上前,再次拥抱我,用他惯常的温柔来化解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我们有孩子了,晚晚,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结晶?”我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谁的爱情?谁的结晶?”
我举起手里那张被他捏得有些发皱的化验单,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
“你告诉我!先天性无精症!沈执!你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空气死寂。
沈执脸上的镇定终于彻底碎裂。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恐慌,以及一种……被撕开所有伪装后的狼狈和无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只是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像一座瞬间失去所有光彩的雕像。
他那默认的沉默,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
原来,这三年来的情深不渝,无微不至,举世公认的“模范爱情”,竟然是一座精心构建的、彻头彻尾的谎言堡垒!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他编织的虚假幸福里,对他感激涕零!
“呵……呵呵……”我控制不住地低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眼泪却疯狂地涌出,“真好……沈执……你演得真好……”
我再也无法忍受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猛地转身,冲向门口。
“晚晚!”
他在身后急切地喊我,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
我没有回头,狠狠地摔上了门。
将那令人作呕的虚伪和彻骨的冰寒,关在了身后。
第十二章 撕
我开车在深夜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疾驰,车窗大开,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冰霜和混乱。
脑子里走马灯般闪过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的体贴,他的温柔,他的“爱”,他每一次看似情动的拥抱和亲吻,他红着眼眶说“我的孩子能名正言顺叫沈执爸爸”时那诡异的表情……
一切都有了解释。
一切,都是假的。
他娶我,或许有真心,但更多的,是为了找一个幌子,一个替他掩盖无法生育事实的工具,一个能让他“喜当爹”还不被怀疑的完美妻子!
而我,这个被哥哥抛弃、家破人亡的可怜虫,是他精心挑选的最合适的人选。
多么完美的计划。
多么深的心机。
我将车停在江边,看着脚下漆黑汹涌的江水,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要将我撕裂。
父亲去世时,我以为那是人生至暗的时刻。
可现在我才明白,从沈执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起,我才真正踏入了万劫不复的人间地狱。
手机在包里疯狂地震动,屏幕上闪烁着“沈执”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我直接关了机。
世界清静了。
可心里的惊涛骇浪,却永无止息。
我不知道在江边坐了多久,直到天色微明,才拖着冰冷疲惫的身体回家。
那个曾经被我视为港湾的家,此刻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我输入密码,推开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沈执就坐在沙发上,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呛人的烟味。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
晨曦微光中,他的脸色惨白,眼下乌青,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晚晚……”他立刻站起身,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夜……”
我没有看他,径直走向卧室,开始机械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慌了,冲过来按住我的手。
“你要干什么?”
我用力甩开他,眼神冰冷如刀:“放手。”
“我们谈谈!晚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切地解释,试图抓住我的肩膀。
“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猛地抬头,逼视着他的眼睛,泪水再次不争气地涌上眼眶,却被我强行逼了回去,“那是哪样?沈执,你告诉我!你先天性无精症,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神痛苦而挣扎:“我……我可以解释……”
“解释?解释你怎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解释你怎么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解释你怎么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一个替你掩盖秘密、抚养野种的工具?!”
“不是的!”他低吼出声,眼眶也红了,“我爱你!晚晚,我是真的爱你!”
“爱?”我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的爱就是欺骗?就是利用?就是用三年的虚假婚姻,给我打造一个金丝笼,然后看着我被蒙在鼓里,对你感恩戴德?!”
我指着自己的小腹,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这个孩子!是谁的?!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找的是谁?!”
第十三章 癫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刺向沈执。
他脸上的痛苦和挣扎越来越浓,在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似乎还隐藏着一种被我逼到绝路的疯狂。
“是谁的重要吗?!”他突然也拔高了声音,不再是那个永远沉稳冷静的沈执,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偏执,“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现在在法律上是我的!是你的丈夫!是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不容我挣脱。
“晚晚,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哀求,又隐含威胁的诡异,“我会对你更好!比过去三年还要好!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把他当成亲生的!不,他就是我亲生的!没有人会知道真相!我们还会是所有人眼里最幸福的家庭!”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疯狂。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看清,这副温文尔雅皮囊下,隐藏着怎样一个扭曲的灵魂!
“你疯了……沈执,你真是个疯子!”我用力挣扎,却徒劳无功。
“我是疯了!”他承认,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扭曲的弧度,“从我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的那天起我就疯了!从我看到我哥那么轻易就得到你,又那么轻易地抛弃你时,我就疯了!”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我的皮肉,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那么爱你!比沈砚那个混蛋早得多!可我只是沈家不起眼的次子,我只能看着你追在他身后!我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等到你受伤,等到你需要人陪伴……我怎么可能放手?”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可怕:“这个孩子,是意外,也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有了他,你就永远不可能离开我了!晚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带着‘我们’的孩子……”
“你做梦!”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浑身发抖,“我不会生下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我更不会和一个骗子、一个疯子在一起!”
我拿起桌上的包,再次冲向门口。
这一次,沈执没有立刻追上来。
他在我身后,用一种异常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
“苏晚,你可以走。”
“但如果你敢打掉这个孩子,或者离开我,”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我的心上,“我不确定,苏叔叔在天之灵,会不会安息。”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逆流。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沈执站在客厅中央的阴影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黑暗到极致的东西。
他提到了我父亲。
他在用我去世父亲的安宁,威胁我。
第十四章 锢
从那天起,我失去了自由。
沈执没有明着囚禁我,但他用另一种方式,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了他的身边。
他以“养胎”为由,替我推掉了所有工作和社交活动。
家里多了两个“保姆”,说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实则是沈执的眼睛,二十四小时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手机被以“辐射对胎儿不好”为由,“暂时保管”。网络也被限制使用。
我试图联系外界,却发现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沈执依旧每天回家,扮演着体贴入微的丈夫角色。
他会温柔地询问我想吃什么,会陪我看无聊的电视节目,会对着我的肚子,用那种令我作呕的温柔语气,念着幼稚的童话故事。
仿佛那天晚上的对峙和撕破脸,从未发生过。
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是冰冷的控制和令人窒息的压迫。
我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困在他用谎言和威胁打造的金丝笼里,无处可逃。
孕吐反应开始加剧。
每一次恶心反胃,感受到那个小生命在我体内生长的迹象,带来的不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而是无边的恐惧和屈辱。
这个孩子,是沈执罪行的证据,是我愚蠢的见证,是一个我永远无法接受的存在。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睁睁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食欲也变得越来越差,身体迅速消瘦下去,只有小腹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隆起。
沈执看着我的眼神,担忧里夹杂着不容错辨的偏执。
他请来了医生到家里为我检查。
医生说我情绪不稳定,需要静养,开了许多安神和补充营养的药。
那些药,我偷偷藏了起来,没有吃。
我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只是一种本能的反抗。
有一天午后,我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沈执坐在我身边。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然后,我听到他极轻极轻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满足和叹息:
“晚晚,就这样,留在我身边……永远别离开……”
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第十五章 逢
在我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沈执因为一个重要的跨国项目,不得不亲自出国一趟。
他走之前,反复叮嘱保姆看好我,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走的第二天,我在保姆的“陪同”下,去一家高端私立医院进行例行产检。
在VIP候诊区,我竟然遇到了林薇儿。
她也是来做产检的,小腹隆起的高度和我差不多。沈砚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呵护备至。
看到我,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砚的目光落在我明显隆起的腹部,眼神复杂难辨,有惊讶,有愧疚,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林薇儿则下意识地挽紧了沈砚的手臂,脸上带着戒备,以及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微妙的怜悯。
“苏小姐,好久不见。”她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娇柔,“你也……恭喜啊。”
沈砚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她的话不太合适。他看向我,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切:“晚晚,你……还好吗?”
好吗?
我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一个是我爱了十五年、却在婚礼当天抛弃我的竹马,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而我自己,被他的弟弟用谎言和威胁禁锢,怀着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活得像个笑话。
一股强烈的酸楚冲上鼻腔。
但我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麻木的微笑。
“很好,不劳挂心。”
我的目光扫过林薇儿的肚子,又落回沈砚脸上,声音平静无波:“也恭喜你们。”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在保姆的“陪伴”下,转身走向检查室。
身后,似乎传来沈砚低低的,带着叹息的呼唤:“晚晚……”
我没有回头。
检查结束后,在医院的停车场,我竟然又看到了沈砚。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
保姆警惕地站到我身前。
沈砚没有靠近,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晚晚,我……”他欲言又止,“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什么。但是……如果,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可以找我。”
帮助?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当初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现在,我身陷囹圄,他又跑来扮演什么救世主?
是因为看到我怀了他弟弟的孩子,心里不平衡了?还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帮我?”我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沈砚,省省吧。管好你的林薇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恨意。
“我们之间,早在你把我丢在婚礼现场,间接害死我父亲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完了。”
说完,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有再看他一眼。
车子驶离医院,后视镜里,沈砚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就像他曾经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一样。
第十六章 饵
沈砚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早已麻木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但很快便恢复了死寂。
我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任何人。
沈执的掌控无处不在,我就像他掌心里的蚂蚁,看似有活动的空间,实则生死都由他掌控。
然而,沈砚的话,还是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微弱的种子。
一个疯狂的念头,开始悄然滋生。
我需要机会,需要一个能打破目前僵局的机会。沈砚,或许可以成为一颗棋子,一个……诱饵。
沈执回国后,一切照旧。
他对我依旧“体贴”,但眼神里的审视和掌控欲,比离开前更重。他似乎在评估我在他离开期间是否有“不轨”行为。
我表现得更加温顺,更加沉默。努力扮演着一个因为怀孕而情绪低落,但已经逐渐接受现实的妻子角色。
我甚至开始“主动”和他讨论起孩子的名字,婴儿房的布置。
沈执对我的“转变”似乎很满意,眼神里的偏执和疯狂偶尔会褪去,流露出些许真实的,类似于“家”的温暖。
但这虚假的平静,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被打破了。
那天,沈执在公司开会,我借口胸闷,想呼吸新鲜空气,让保姆陪我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在公园僻静的角落,我“偶然”遇到了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的沈砚。
保姆被沈砚的司机“礼貌”地请到不远处等候,视线之内,听不到我们谈话。
“晚晚,你瘦了。”沈砚看着我,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沉默不语。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沈砚急了,上前一步:“我就知道!沈执他根本就是个疯子!他从小心理就不正常!他……”
他猛地顿住,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沈砚,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抚摸着肚子,泪水滑落:“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沈砚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你……你说什么?”
“他不能生育……先天性无精症……”我闭上眼,仿佛说出这个秘密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他娶我,就是为了掩盖这个……这个孩子,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
我没有把话说完,留给沈砚无限的想象空间。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让沈砚的身体微微发抖,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痛、愧疚,以及一种被愚弄的暴怒。
“这个混蛋!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你!”
他看着我被泪水浸湿的脸,看着我被沈执“折磨”得消瘦憔悴的模样,一种混合着旧情和正义感的冲动,似乎压倒了他的理智。
“晚晚,你别怕!”他握住我的手,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带你走!离开他!我现在就带你走!”
鱼儿,上钩了。
未完待续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