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晚的死，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在极小的范围内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然后迅速被更庞大的势力掩盖、抚平，仿佛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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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疯魔

林晚的死，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在极小的范围内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然后迅速被更庞大的势力掩盖、抚平，仿佛从未发生过。

没有讣告，没有葬礼，没有墓碑。

如同她临终所愿，她的遗体被迅速接走，有用的器官被取出，用于救治其他等待希望的生命。剩下的部分，依照程序火化，骨灰由专门的机构执行，撒入了苍茫的江海之中。

真正意义上的，尘归尘，土归土，了无痕迹。

陆执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媒体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也只隐约传闻那位低调的前陆太太似乎是因病去世，具体详情无人知晓。

人们很快就不再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已经离婚的前妻，她的生死，在波澜壮阔的豪门叙事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只有陆执知道，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女人的彻底消失，在他心里轰然倒塌了，留下一个血肉模糊、呼啸着穿堂风的巨大空洞。

他变得异常沉默，比以前更加冷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疯狂地投入工作，用无尽的忙碌来麻痹自己，试图填补那份噬骨的空虚。

他搬回了和林晚曾经居住过的那栋临江别墅。

佣人还是那些佣人，摆设依旧是从前的样子，甚至她留下的那些他曾经以为她“不在意”的珠宝、衣物，他都让人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仿佛她只是暂时出门，随时会回来。

但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个房子里，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窗边她常坐的位置，餐桌上她习惯摆放的鲜花，卧室里她留下的清淡香水味……

他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深夜加班回来，会看到她就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安静地看着外面的夜色，听到他进门，会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浅淡的笑容。

有时在书房处理文件，眼角余光会瞥见她端着温好的牛奶，轻轻放在他的桌角。

甚至有一次，他在梦里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惊醒过来，冲到隔壁空置的婴儿房（他原本让人准备的），里面却只有冰冷的、未曾拆封的婴儿用品，寂静得可怕。

他开始失眠，需要依靠大量的酒精和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顾念初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试图用她的温柔和依赖来安抚他，但陆执却变得越来越难以接近。他看着她那张与林晚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柔媚的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晚最后看他时，那种空洞、绝望又带着嘲讽的眼神。

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给予顾念初回应。

他开始派人去查林晚离婚后那几个月生活的所有细节。她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他像着了魔一样，想要拼凑出她离开他之后的生活轨迹，想要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找到了她租住的那间小公寓，里面还保留着她生活过的痕迹。桌上没织完的鹅黄色小毛衣，冰箱里没喝完的孕妇牛奶，电脑里存着的求职简历和设计稿……

他看着那些廉价的、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想象着她一个人，怀着孩子，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是如何努力地想要开始新生活。

心口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闷痛得无法呼吸。

他也查到了她捐献遗体的那家机构，拿到了她签署的自愿书复印件。看着上面那行“生死不复相见”的小字，他一次又一次地，体会着那种万箭穿心般的痛楚。

她是有多恨他，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安排？

而他，又对她做了什么？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递上了离婚协议。

在她怀着孩子独自挣扎的时候，他在陪另一个女人。

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他还在想着离开……

悔恨，如同最毒的藤蔓，日夜缠绕着他，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变得越来越阴郁，越来越易怒。公司里，稍有不如意便雷霆震怒，下属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开始频繁地去江边，一个人，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看着滔滔江水，仿佛能在那里，找到一丝她存在过的痕迹。

他好像……疯了。

被无尽的愧疚、悔恨和那场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然失去的死亡，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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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真相与碎片

几个月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陆执的助理在整理林晚遗留在公寓的旧物时，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盒子很普通，像是她少女时期的东西。

助理将盒子交给了陆执。

陆执用工具撬开了那把小小的锁。

盒子里没有太多东西。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廉价小饰品，几张褪色的旧照片，还有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日记本。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本日记本。

牛皮纸的封面已经磨损，页角卷起。

他翻开。

第一页的日期，是十一年前。

那时，她还是个高中生。

娟秀的字体，记录着少女琐碎的心事，学习的烦恼，对未来的憧憬。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陆执。

【X月X日 晴】 今天在图书馆，又看到那个冷冰冰的男生了。他好像是从北京来的？叫什么……陆执？名字真好听。他看书的样子好认真，侧脸好看得像漫画里的人。我偷偷画了他，希望没被发现……】

【X月X日 阴】 听说他很快就要回北京了。心里有点难过。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少女青涩而隐秘的暗恋，如同春日初绽的花蕾，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和淡淡的忧伤，透过泛黄的纸页，扑面而来。

陆执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原来……那么早……

他继续往后翻。

日记中断了几年，再次续上，是在他们结婚前夕。

【X月X日】 他要和我结婚了。不是因为爱我，我知道。是为了林家的那块地，为了陆家打开南方市场的契机。爸爸说，这是拯救林家唯一的机会。我答应了。各取所需，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呢？陆执，如果我能让你快乐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好了。】

婚后的日记，断断续续。

【X月X日】 他今天回来了，很晚。身上有酒气。我给他煮了醒酒汤，他看都没看一眼。也是，他身边有的是人照顾，怎么会需要我。】

【X月X日】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他让助理送了一条项链回来，很漂亮，也很贵。但我宁愿……他能回来陪我吃一顿饭。】

【X月X日】 听到他和朋友打电话，说……我只是一个摆设。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闷。林晚，别傻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X月X日】 顾念初要回来了。他最近心情好像很好。是因为她吗？】

字里行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卑微的期待，以及一次次失望后，努力自我安慰的酸楚。

陆执一页页地看着，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从来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曾有过这样细腻而痛苦的心路历程。

他一直以为，她和他一样，清楚这场婚姻的本质，安于现状，各取所需。

却不知道，她一直在默默地，用她自己的方式，爱着他。

而他，都回报了她什么？

冷漠，忽视，嘲讽，以及最后……毫不留情的抛弃。

他翻到最后一篇日记。

日期，是他们离婚的那一天。

字迹有些凌乱，带着水渍晕开的痕迹，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X月X日】 结束了。 他给了我离婚协议。因为顾念初需要“陆太太”的位置治病。 我签了。 宝宝，对不起，妈妈可能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了。 但是没关系，妈妈会爱你，很爱很爱你。 用尽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 陆执，再见。 再也不见。】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宝宝，对不起……” “用尽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

这两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烫在他的灵魂上！

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怀孕了！ 她是在知道怀孕的情况下，签下了离婚协议！ 她甚至……在日记里，对他的孩子，许下了用生命去爱的诺言！

而他…… 他却以为她别有所图！ 他却在她生产时，想着去陪另一个女人！ 他却……间接害死了她！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陆执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染红了手中泛黄的日记本，也染红了他冰冷的手指。

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他仿佛看到林晚就站在他面前，穿着那件她常穿的羊绒长裙，腹部隆起，看着他，眼神悲凉而绝望，然后，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里……

“不……不要……林晚……回来……”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无可挽回。

他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曾经深爱过他，却被他亲手推开、直至毁灭的女人。

和他未曾谋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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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余生赎罪

陆执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加上长期精神压抑和身体透支所致。

醒来后，他变得更加沉默，眼神像是两口枯井，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亮。

他没有再试图去寻找林晚存在的痕迹，也没有再酗酒。他像是接受了那个残酷的现实，只是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彻底冷了下来，变成了一具只有工作本能的行尸走肉。

他履行了对顾念初的承诺，给了她陆太太的身份，给了她最好的医疗条件和物质生活。但他再也没有碰过她，甚至很少回家。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顾念初试图挽回，用尽各种方法，哭闹，生病，甚至故意刺激他，但陆执始终无动于衷。他的心，仿佛随着那场大火和那抛入江海的骨灰，一起燃尽，一起流逝了。

他变得更加热衷于慈善事业，尤其是与器官捐献、贫困孕妇救助、单亲妈妈帮扶相关的领域。他投入了巨额的资金，成立了以“晚”字命名的基金会，却从不亲自出席任何相关活动，只是默默地推动着这一切。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赎罪。

用他余生的财富和权势，去弥补他永远无法偿还的亏欠。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

他依旧住在那个曾经和林晚一起生活过的别墅里。只是将主卧彻底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自己则搬到了客房。

他保留着林晚所有的遗物，那个旧木盒和染血的日记本，被他锁在了书房的保险柜里，从不打开，却也从不远离。

每年的那个日子（林晚的忌日，也是他们孩子的忌日），他都会消失一整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会去那片撒有林晚骨灰的江边，一个人，从日出站到日落。

不说话，不流泪，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仿佛在忏悔一场永无止境的罪孽。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

京圈太子爷陆执，依旧是那个权势滔天、冷硬漠然的商业帝王。只是他的鬓角，过早地染上了霜白。他的眼神，也再没有了温度。

他拥有了无尽的财富和地位，却仿佛一无所有。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履行一场漫长的、自我放逐的刑罚。

而那个叫林晚的女人，和她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成了他心底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一个午夜梦回时，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提醒着他，他曾拥有过什么，又亲手摧毁了什么。

提醒着他，有些错误，一旦铸成，便是万劫不复。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