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执想起那幅在葬礼上出现的、稚嫩的向日葵儿童画,想起苏念笔记本上那些细致的教案。她守护了那么多孩子的光,可他自己,却亲手熄灭了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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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笔下的光……
沈执想起那幅在葬礼上出现的、稚嫩的向日葵儿童画,想起苏念笔记本上那些细致的教案。她守护了那么多孩子的光,可他自己,却亲手熄灭了她的光。
“谢谢。”他哑声道,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展厅。
他无法再待下去。周围每一寸空气里弥漫的、属于苏念的“遗泽”,都像是对他无声的审判和凌迟。
他驱车来到了墓园。
苏念的墓前,不出所料,已经摆放了许多鲜花。有苏家父母送的,有基金会和美术馆工作人员代表送的,还有一些匿名人士献上的白菊。
沈执将自己带来的一束向日葵轻轻放在墓前,那耀眼的金黄在一众素白中显得格外突兀,就像她曾经在他灰暗生命中的出现。
他静静地站着,没有像一年前那样崩溃失态,只是沉默。一年的时间,足以让极致的痛苦沉淀下来,融入骨血,变成一种更深刻、更持久的钝痛,如影随形。
风吹过墓园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年了,苏念。”他低声开口,像是对着墓碑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美术馆建好了,基金会也运作得很好……很多孩子都在那里画画……你看到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我……”他顿了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我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转到了你名下……虽然,这毫无意义。”
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万一,都无法换回她鲜活的生命。他做这些,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那颗在悔恨中煎熬的心,能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自欺欺人的平静。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依旧只能化作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沉,暮色四合。
离开时,他的背影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得愈发孤寂料峭。这一年的时光,并未抚平他心头的伤痕,只是将那名为“失去”的烙印,刻得更深,更沉。
周年祭,提醒着他的,不是时间的流逝,而是她离开的事实,永远新鲜,永远鲜血淋漓。
第17章:薇烬
林薇薇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执的彻底决绝,让她从云端跌落。曾经巴结奉承她的人,如今避之唯恐不及,圈内私下里都传她是“害死原配的祸水”,虽然法律上她毫无责任,但道德的审判足以让她寸步难行。林家也因为沈氏的态度转变,生意受到不小的影响,对她这个“惹祸精”女儿颇有微词。
她试过很多方法挽回沈执。哭闹、哀求、让家人施压,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沈氏集团楼下堵他,换来的只是沈执更加冰冷的无视和保镖毫不客气的“请离”。
她不甘心!她陪在沈执身边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苏念那个绊脚石自己消失了,凭什么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定是苏念!死了还不安分!她的鬼魂一定还在纠缠着沈执!
这种念头像毒草一样在她心里滋生。在沈执为苏念建立基金会和美术馆,并公开称其为“唯一的妻子”后,林薇薇的嫉妒和怨恨达到了顶点。
她开始酗酒,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这天晚上,她又喝得醉醺醺的,拿起手机,登录了一个很久没用的小号,开始在网上疯狂发布诋毁苏念的言论。
【什么善良才女?都是装出来的!苏念就是个心机深沉的贱人!用死来道德绑架!】 【她根本不爱阿执!她就是为了沈家的钱!】 【死了活该!怎么不早点死!烧成灰了还要阴魂不散!】 ……
恶毒的字眼夹杂着不堪入目的辱骂,很快引起了网友的注意和反击。有人扒出了她小号的信息,确认了是林薇薇本人。
舆论再次哗然。#林薇薇 诋毁逝者# 的词条迅速冲上热搜。
“天啊!这女人还有没有底线?” “太恶毒了!沈执当初真是瞎了眼!” “报警!必须让她给苏念道歉!”
沈执是在深夜接到赵明电话的。看着手机上那些林薇薇发布的、对苏念极尽侮辱之能事的截图,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
他之前对林薇薇,只是厌烦和冷漠,尚存一丝旧日情分的不忍。但现在,她触碰了他最后的底线——侮辱苏念。
他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冷得像冰:“收集所有证据,以诽谤罪和侵害名誉罪起诉林薇薇。联系林家,告诉他们,如果不想彻底身败名裂,就管好他们的女儿,让她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介意让林氏在江城除名。”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
第二天,林薇薇是在刺耳的门铃和父亲的怒吼声中醒来的。面对暴怒的父亲、律师函以及沈氏集团发出的全面封杀声明,她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名声,现在,连家族也要抛弃她了。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形容憔悴、眼神疯狂的女人,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
“苏念……你赢了……你赢了……”
几天后,传来消息,林薇薇被林家强行送出了国,据说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需要在疗养院长期休养。
曾经娇艳欲滴、被沈执护在羽翼下的白月光,最终化作了一捧无人问津的、肮脏的灰烬。
沈执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念念美术馆”的办公室里审批文件。他动作未停,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厌恶,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沉寂。
对他而言,林薇薇如何,早已无关紧要。
他的人生,从一年前那个夜晚开始,就只剩下赎罪,和永恒的怀念。
第18章:家宴(注:此处指苏念的家,苏家家宴)
苏念母亲五十岁的生日,苏家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宴。
出乎苏家父母的意料,沈执来了。他穿着深色的便装,手里提着昂贵的礼物,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和小心。
“爸,妈。”他开口,用了三年婚姻里都极少使用的称呼。
苏父苏母看着他,心情复杂。这一年,沈执为苏念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说不触动是假的,但女儿的死,终究是横亘在中间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来了,坐吧。”苏父语气平淡,带着疏离。
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沈执不再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惜字如金,而是主动给二老夹菜,询问他们的身体和生活,努力地想融入这个曾经他避之不及的家庭。
饭后,苏母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全是苏念从小到大的照片。
“念念小时候就很乖,喜欢画画,一画就能坐一下午……”苏母抚摸着照片,眼圈泛红,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苏念小时候的趣事。
沈执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目光贪婪地掠过相册上苏念每一个成长的瞬间。扎着羊角辫的童年,穿着校服青涩的少女时代,大学里笑容明媚的时光……他错过了她那么多的人生,而最后留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这张,是她大学毕业旅行时拍的,”苏母指着一张苏念站在向日葵花田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得晃眼,“她说她最喜欢向日葵,因为永远向着光。”
沈执的心脏猛地一缩。
“还有这个,”苏母又翻出一本有些陈旧的获奖证书,“这是她高中时得的全市绘画比赛一等奖,她可高兴了……本来她想报考美院的,可是后来……”
苏母的话没有说完,但沈执明白。后来,为了家族,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接受联姻,嫁给了他。
一股浓烈的酸涩涌上他的喉咙。
他以前,从未想过要去了解她的过去,她的喜好,她的梦想。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苏家带来的利益,却将她所有的付出和牺牲都视为理所当然。
“妈,”沈执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念念,也对不起你们。”
这是他第一次,在苏家父母面前,如此直白地道歉。
苏母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真切的自责,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别过头去。苏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执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开苏家时,夜色已深。沈执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回头望了一眼苏家窗口透出的温暖灯光。
那里,曾经也是苏念的家。那里,有他从未给过她的、真正的家的温暖。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烟蒂碾灭。
有些温暖,失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
第19章:微光
“念念美术馆”的儿童绘画区,每周都会举办免费的公益绘画课。
沈执偶尔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孩子们。
他们叽叽喳喳,拿着画笔,在纸上涂抹着天真烂漫的色彩。老师们耐心地指导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这一切,都像是苏念笔记本里构想的场景,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今天,他看到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独自坐在角落,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眼神有些怯懦。
沈执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负责的老师走过去,轻声鼓励他,但小男孩还是不敢下笔。
鬼使神差地,沈执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在小男孩身边蹲下。
“怎么不画呢?”他问,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穿着西装的高大叔叔,有些害怕,小声说:“……我画不好。”
沈执看着他那双清澈却带着不安的眼睛,忽然想起了苏念遗书上提到的,那个想画星星照亮爸爸回家路的孩子。
他的心柔软了一瞬。
“没关系,”他拿起一支黄色的蜡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又在周围画了几条简单的线条,“你看,这样像不像向日葵?”
小男孩好奇地看着。
“向日葵,是一种很勇敢的花。”沈执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对小男孩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不管发生什么,它永远都会抬起头,寻找太阳。”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一个……很好的阿姨,她就像向日葵一样勇敢,她也最喜欢教小朋友画向日葵。”
小男孩似懂非懂,但眼里的怯懦似乎少了一些。他犹豫着,拿起一支绿色的蜡笔,在沈执画的“向日葵”下面,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竖线。
“这是……杆子……”小男孩小声说。
沈执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却让他冷硬了许久的眉眼,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融解。
“对,很棒。”他轻声鼓励。
他没有再画,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男孩开始尝试着给向日葵涂上颜色,虽然涂得乱七八糟,但那专注的小模样,却让人动容。
离开美术馆时,天色尚早。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沈执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拿出钱包,里面夹着一张苏念大学时的照片,是上次去苏家,苏母偷偷给他的。照片上的她,站在向日葵花田里,笑得眉眼弯弯。
他凝视着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笑脸。
或许,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余生都将活在悔恨的阴影里。
但,守护她所热爱的一切,让她的善良和梦想以另一种方式延续,让更多孩子笔下的光能被守护,这或许,是他在这无尽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救赎的光。
尽管这光,无法照亮他前路的黑暗,却至少,能让他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继续走下去。
为了她曾珍视的,这人间微光。
第20章:永夜
又一年冬夜。
江城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城市的喧嚣,也覆盖了墓园的寂静。
沈执独自一人,踏着薄雪,再次来到苏念的墓前。
墓碑上她的照片依旧笑靥如花,与这肃杀的寒冬格格不入。墓前很干净,显然经常有人来打扫。他带来的那束新鲜的白玫瑰,在雪中显得愈发清冷。
他站着,雪花落在他浓黑的头发和挺括的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他没有拂去,仿佛这样,就能与她感受到同一片天空下的寒冷。
“念念美术馆”运营良好,“念光基金”帮助了越来越多的孩子。苏家父母的身体他也一直派人关照着,算是替她略尽孝道。林薇薇在国外据说情况稳定了些,但与他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沈氏集团在他铁腕经营下,规模更胜往昔。
他似乎做好了一切。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从三年前她离开的那一刻起,就空了一个大洞,无论用什么填补,都只有呼啸而过的、冰冷的风。
他蹲下身,像去年那样,用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积雪,露出她清晰的笑容。
“又下雪了。”他低声说,呵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你怕冷,以前冬天,总是喜欢把暖气开得很足……”
回忆如同潮水,带着细密的刺,再次涌来。他记得她指尖微凉的温度,记得她喝热水时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样子,记得她有一次不小心在雪地里滑倒,他下意识扶住她时,她瞬间通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
那时他不耐,现在想来,那竟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与她之间算得上“亲近”的瞬间。
可笑,可悲。
他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那个依旧随身携带的证物袋。戒指依旧扭曲,遗书纸张更显脆弱。
“永不复见……”
他喃喃念出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如同雪落。
他知道,这是她对他最后的诅咒,也是最残忍的惩罚。
他余生漫长的岁月,都将活在没有她的永恒黑夜里。所有的成功、财富、权势,在她冰冷的墓碑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雪花无声飘落,天地间一片苍茫。
他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停留了许久许久,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又像是一场永恒的陪伴。
然后,他站起身,决然地转身,踏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走入纷飞的大雪中。
背影孤绝,与这银装素裹的世界融为一体,再难分辨。
他的白月光,早已陨落。 他的余生,只剩永夜。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