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矜贵的陆氏总裁,他变得不修边幅,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日整夜地守在可能找到苏晚线索的地方。公司的事务完全抛在了一边,整个世界,只剩下“找到苏晚”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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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陆淮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资源,发了疯一样寻找苏晚。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矜贵的陆氏总裁,他变得不修边幅,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日整夜地守在可能找到苏晚线索的地方。公司的事务完全抛在了一边,整个世界,只剩下“找到苏晚”这一件事。
他去了他们唯一一起去过的那家海边餐厅,去了她曾经提过想去但一直没去成的美术馆,甚至根据夏夏偶尔透露的零星信息,找到了苏晚老家那个宁静的江南小镇。
小镇青石板路,小桥流水,和他熟悉的繁华都市截然不同。
他拿着苏晚的照片,一家一家地问,逢人就描述她的样子。
“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她很瘦,脸色可能不太好……”
大多数人都只是摇摇头。
直到他遇到一个在河边洗菜的大婶。大婶看了看照片,又打量了一下狼狈不堪的陆淮,叹了口气:“你说晚晚啊……见过,前几天还看到她,在镇子东头那个小院子里,她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唉,那孩子,瘦得吓人,看着就让人心疼……”
陆淮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按照大婶指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向镇子东头。
那里果然有一个带着小院的旧式平房,院门虚掩着。
他颤抖着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一个瘦弱得几乎脱形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一张藤椅里,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正安静地看着院子里那棵开得正盛的梨花。
风吹过,雪白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枯槁的肩头、发间。
那样单薄,那样安静,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这落花一同消散。
“晚晚……”
陆淮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声音。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听到声音,藤椅上的人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来。
当看清那张脸时,陆淮的呼吸骤然停止,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瞬间将他吞没。
Chapter 12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曾经莹润的脸颊彻底凹陷下去,皮肤是那种毫无生气的、透明的苍白,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睛,还是他记忆中的形状,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很大,很空,嵌在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令人心碎。
她看到陆淮,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一丝恨意都没有了。
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种彻底的平静,比恨,比怨,更让陆淮感到恐惧和绝望。
“晚晚……”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藤椅前,伸出手,想要碰碰她,却又不敢,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对不起……晚晚,对不起……我来了,我找到你了……”
他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从来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失败了。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沙哑,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也好……有些话,本来想……带进土里的……”
她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不!不要说了!晚晚,我们不说这些!”陆淮慌乱地摇头,紧紧握住她冰冷得吓人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我带你回去!我们回A市,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晚轻轻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没用了……”她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怜悯,“陆淮……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不!我不放!苏晚,我不准你死!”陆淮将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声音破碎不堪,“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日记我都看了……学生证……是林若薇偷了你的对不对?是我混蛋!我瞎了眼!我辜负了你……晚晚,你给我一个机会,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听到“日记”和“学生证”,苏晚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情绪,但很快又湮灭在那片沉寂的灰烬里。
“都……不重要了……”她闭上眼,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爱也好……恨也好……都结束了……”
“陆淮……我累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握在陆淮手中的那只手,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道,软软地垂落下去。
与此同时,旁边小桌上,她那个屏幕早已布满裂纹的旧手机,屏幕倏地亮了一下,推送了一条今日头条的娱乐快讯——
“陆氏集团总裁陆淮与林若薇小姐婚礼在即,豪门童话引人艳羡……”
那亮光只持续了一瞬,便迅速暗了下去,如同它主人刚刚逝去的生命。
Chapter 13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陆淮怔怔地跪在那里,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感受着掌心那只手迅速流失的温度,变得冰冷,僵硬。
他不敢相信。
他不相信那个在他身边待了三年,被他忽视、被他伤害、却依旧固执地存在着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
他不相信那个从七年前就开始,用那样卑微而虔诚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女孩,就这样……没有了?
“晚晚?”他试探着,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
只有风吹过梨树,带来的更多花瓣,无声地落在她身上,落在他身上,落在他们之间,仿佛一场凄凉的雪。
“晚晚……”他又唤了一声,带上了哀求的意味,“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依旧是一片死寂。
他猛地俯下身,将脸深深埋进她早已没有起伏的、冰冷的胸口,像一头失去伴侣的孤狼,发出了压抑到极致后,崩溃而绝望的哀嚎。
那哭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在寂静的小院里回荡,连风似乎都为之凝滞。
他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荒唐!
他弄丢了他的星星。
在他终于看清谁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人的时候,在他终于想要回头的时候,那颗曾经只为他一个人的星星再也找不到了。
Chapter 14
苏晚的葬礼,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举行。
地点是她从小长大的江南小镇,依着她生前似乎无意间对夏夏提起过的愿望——如果有一天死了,想葬在外婆身边,看惯了的风景里,安静,不被打扰。
来的人很少。除了哭得几乎晕厥的夏夏和几个镇上的远亲,便只有陆淮。
他穿着一身肃黑的西装,站在细密的雨丝里,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佝偻与死寂。他没有打伞,雨水顺着他黑硬的短发流下,划过他紧绷到失去血色的脸颊,与那些早已干涸又不断涌出的泪痕混在一起。
他亲手捧着那个小小的、轻得让他心碎的骨灰盒,一步步,走向那个新挖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墓穴。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仿佛踩在刀尖上,踩碎了他过往三十年来所有的傲慢与理所当然。
墓碑上的照片,是夏夏选的。照片里的苏晚,大约是大学时候拍的,扎着简单的马尾,未施粉黛,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清澈又明亮,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美好。
那是陆淮从未见过的,属于苏晚的,真正的模样。
在他认识她之前,她原本应该是这样快乐的。
是他。是他用三年的冷漠、忽视和残忍,一点点磨灭了她眼底的光,将她拖入了无边的黑暗和病痛,最终凋零成他最后见到的那副形销骨立的样子。
棺木缓缓下葬,泥土一点点覆盖上去。
陆淮死死地盯着那个逐渐被掩埋的盒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刻出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的痛,如何比得上心脏被生生剜去的万分之一?
“晚晚……晚晚……”
他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淋淋的悔恨。
雨下得更大了,像是在为这个过早逝去的生命哀泣。夏夏红着眼睛,将一束白色的雏菊放在墓碑前,狠狠地瞪了陆淮一眼,那眼神里是刻骨的恨意,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其他参加葬礼的人也陆续离开。
最后,只剩下陆淮一个人,像一尊被雨水浸泡的雕像,固执地站在墓前,一动不动。
Chapter 15
陆淮没有回A市。
他在苏晚外婆的老宅附近,租下了一个同样陈旧的小院,住了下来。
他开始学着收拾屋子,生火做饭,去镇上的集市买菜。这些他过去三十多年从未沾手、也嗤之以鼻的琐碎事务,如今做起来却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虔诚。
他做的菜很难吃,不是咸了就是糊了。他买的菜常常被小贩缺斤短两。他收拾的屋子依旧凌乱。
但他日复一日地做着。
仿佛通过这些行为,能触摸到苏晚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能稍微体会一点,她过去三年在那座冰冷公寓里,独自等待他时,所经历的日常与孤寂。
老宅的钥匙,夏夏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交给了他。他每天都会去那里待上很久。
他抚摸着她睡过的那张老式木床,床板很硬。他坐在她最后躺过的那张藤椅上,学着她的样子,看院子里的梨花,如今花期已过,只剩下满树绿叶。他翻看她小时候的照片,看着她从蹒跚学步的婴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容始终干净。
他在她常看书的窗边,找到了几本她高中时的课本和随笔。随笔里,她用稚嫩却认真的笔触写道:“希望以后能去很多地方旅行,看很多风景。希望能遇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如此简单朴素的愿望。
却因为他,一个都没有实现。
他带给她的,只有困于一隅的禁锢,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最终被病魔吞噬的绝望。
陆淮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闭上眼,任由蚀骨的悔恨将他一遍遍凌迟。
Chapter 16
陆淮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里,总是零碎的、关于苏晚的片段。
有时是初见她时,她跟在林若薇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仰慕和紧张。他当时只觉得这女孩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有时是她为他挡刀后,腰侧鲜血淋漓,却还强忍着疼痛,对他挤出笑容,说“没关系,不疼”。他当时只觉得震撼,还有一丝麻烦,妥善安排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后,便渐渐抛诸脑后。
有时是她流产后,脸色苍白地躺在医院病床上,看到他进来,眼泪无声地流下,却在他不耐烦地皱眉时,慌忙地擦掉,哑着嗓子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他当时只觉得烦躁,认为她是在用孩子绑架他。
更多的时候,是最后那段日子,她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地捂着胃,给他打那个被他挂断的电话。电话里,她气若游丝地说:“陆淮,我胃很疼……”而背景音里,是林若薇娇俏的笑语和他自己冷漠不耐的回应。
每一个片段,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在他沉睡时也不肯放过他,反复刺穿他的心脏,将他拖入无尽的悔恨深渊。
他常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心脏剧烈地抽痛。身边空无一人,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和江南夜雨敲打屋檐的、寂寞的声响。
他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有一片虚无。
那个曾经无论多晚都会为他留一盏灯,会因为他的归来而强撑睡意起身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Chapter 17
A市那边,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
公司的副总,他的父亲,甚至是一些得知婚礼取消前来打探消息的所谓朋友。
“陆总,公司有几个重大项目需要您亲自决策……” “阿淮,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连家业都不要了吗?” “陆少,和若薇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跑到一个小镇上去了?”
陆淮接起第一个电话,是公司副总打来的,语气焦急。
“所有需要我签字的文件,扫描发我邮箱。重大决策,视频会议。其他事情,你全权处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陆总,这……”
“照我说的做。”他打断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二个是他父亲打来的,语气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
“陆淮,立刻给我滚回来!陆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像什么样子!”
陆淮听着电话那头的咆哮,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半晌,才淡淡地开口:“爸。”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苍凉:“我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是更盛的怒火:“什么东西能比陆家的基业还重要?!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陆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电话那头的声音,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将手机扔在角落,如同丢弃一件垃圾。
那些他曾经视若生命、奋力追逐的名利、地位、家族责任,在苏晚冰冷的墓碑面前,都变成了可笑而虚无的泡沫。
他现在只想守在这里,守着她最后存在过的地方,赎他永远也无法赎清的罪。
Chapter 18
陆淮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诊所。
坐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戴着老花镜,态度很和蔼。
“医生,”陆淮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想咨询一下……胃癌晚期……最后阶段,会很痛苦吗?”
老医生从老花镜上方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晚期啊……那肯定是痛苦的。癌细胞广泛转移,剧烈的疼痛、恶心、呕吐、无法进食、极度消瘦……基本上,所有的止痛药到最后都会失效,病人可以说是……在极大的痛苦中耗尽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进陆淮的耳膜,刺进他的心里。
他想起苏晚日记里那些简单的记录:“胃疼得厉害,吐了,好像有血丝。”“一个人在家,胃疼得像要死掉。”
他想起最后见到她时,她那瘦得脱形的样子,连呼吸都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他无法想象,在他陪着林若薇挑选婚纱,在他对她冷言冷语,在他享受着锦衣玉食的时候,她一个人,是如何独自承受着这炼狱般的痛苦,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她当时,该有多疼?多绝望?
而他,甚至没有给过她一句安慰,一个拥抱。
他还曾觉得她“扫兴”。
陆淮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出了诊所,扶着门外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无尽的苦涩和灼烧般的痛楚,灼烧着他的喉咙,他的心脏。
他的晚晚,是被他活活逼死,疼死的。
Chapter 19
林若薇还是找来了。
她穿着一身名牌连衣裙,妆容精致,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和慌乱。她站在陆淮租住的小院门口,看着这个与她认知中那个矜贵倨傲的陆家大少爷截然不同的、穿着廉价T恤、胡子拉碴、眼神空洞的男人,几乎不敢相认。
“阿淮……”她哭着,试图去拉他的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回去,结婚,像以前一样……”
陆淮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她。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和冰冷,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寒的漠然。
“像以前一样?”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嘲讽,“哪样?继续让你顶着偷来的身份,享受着偷来的感情?”
林若薇脸色煞白:“阿淮,我是真的爱你啊!苏晚她已经死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死人,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死人”两个字,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陆淮眼底压抑的疯狂和痛苦。
他猛地向前一步,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林若薇吓得后退了半步。
“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他低吼着,眼睛赤红,“林若薇,你听清楚了。我陆淮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就是被你这张虚伪的脸蒙蔽了眼睛,就是因为你……而错过了她,伤害了她!”
他一字一顿,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宁愿用我所有的一切,去换她回来!你明白吗?”
林若薇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憎恶和绝望击垮了,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陆淮不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他转身,走进院子,重重地关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将那个虚伪的女人,连同他过去那被欺骗、充满罪孽的岁月,一同关在了门外。
Chapter 20
又是一年春天。
小镇的梨花再次开了,洁白如雪,纷纷扬扬。
陆淮抱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雏菊,再次来到苏晚的墓前。
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照片上的她,依旧笑得清澈明媚。
他蹲下身,将雏菊轻轻放下,伸出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一遍遍临摹着照片上她的轮廓,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晚晚,我来了。”他低声说,声音是长久的沉默和烟酒侵蚀后的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这一年多,他几乎住在了这里。公司的事务彻底放手,家族的压力置之不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他活成了一个影子,一个只为守墓而存在的影子。
他学会了做几道她家乡的小菜,味道依旧不算好,但他会带来,放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试着做了腌笃鲜,好像盐又放多了……你尝尝,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少放点……”
他跟她讲小镇的变化,讲梨树又开花了,讲今天在集市上看到了一只很像她以前喂过的那只流浪猫。
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过去,没有提起过悔恨,没有提起过爱。
那些汹涌的情感,在长达数百个日夜的孤独沉淀中,似乎已经凝固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再需要宣之于口。
只是,在他日渐消瘦、写满沧桑的眉宇间,在那双深陷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眸里,刻满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星空封面的日记本,已经被他翻看得起了毛边。他翻开最后一页,看着那斑驳的、属于她的血迹,和那句——“如果爱情有先来后到,我能不能排个队?”
他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轻轻吻上那行字,吻上那抹暗褐色的痕迹。
“晚晚……”他哽咽着,声音轻得像叹息,“不用排队了……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梨花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他花白的鬓角,落在他佝偻的肩头,落在那束洁白的雏菊上,仿佛无声的回应。
他靠在冰冷的墓碑上,缓缓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图书馆里,那个扎着马尾、笑容清澈的女孩,不小心掉落了学生证,回过头来时,与他惊鸿一瞥的对视。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