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怒火,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最终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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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砸碎的屏幕与找不到的人
陆沉舟动用了陆氏集团所有的力量,却查不到丝毫线索。
对方做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痕迹。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愈发暴躁。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黑暗中操控着一切,嘲笑着他的无能。
看着满城林晚那张青春洋溢的黑白笑脸,陆沉舟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是在笑他吗?
笑他现在的狼狈?笑他被她所谓的“遗书”搅得天翻地覆?
怒火,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最终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在一个深夜,他带着一群保镖,亲自驾车,冲向离他最近的一块悬挂着林晚照片的广告牌。
“砸!”他赤红着眼睛,指着那巨大的屏幕,声音冷得掉冰渣,“给我把全城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砸了!”
保镖们面面相觑,但不敢违抗命令。
沉重的工具砸向昂贵的LED屏幕,刺耳的碎裂声响起,林晚的笑脸在闪烁的电流中破裂、消失。
陆沉舟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
一块,两块,三块……
他像个疯子一样,指挥着人,几乎砸遍了帝都所有主要街道上、那些曾经为宋媛庆生、如今挂着林晚遗照的广告牌。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境。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警察,但认出是他后,也只能无奈地站在一旁。
“陆先生,您这……”
“损失陆氏十倍赔偿。”陆沉舟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声音疲惫而沙哑,“现在,闭嘴。”
他以为,毁掉这些看得见的“挑衅”,就能让心里那莫名的焦躁和空洞平息。
可是,没有。
当最后一处广告牌在黑夜里暗下去,他站在空旷的街头,看着满地狼藉,心里那个窟窿,反而更大了。
夜风吹过,带着彻骨的寒。
他第一次发现,这座他从小呼风唤雨的城市,原来这么冷。
第七章 寻找骨灰
砸了广告牌,并没有让陆沉舟获得预期的平静。
那个叫林晚的女人,阴魂不散。
她不再出现在那些巨大的屏幕上,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脑海,他的梦境。
梦里,有时是她初嫁给他时,那带着怯怯欢喜的眼神;有时是她病重后,日渐消瘦、沉默寡言的样子;更多的时候,是她躺在病床上,呕出鲜血,用那双黑沉沉的、绝望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陆沉舟,我赌你会后悔。”
他一次次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我没有后悔!”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吼,像是对抗着无形的敌人,“我凭什么后悔!林晚,你不配!”
可声音再大,也填不满心口的虚空。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酒精失去了作用,宋媛的温柔陪伴也显得索然无味。
他变得易怒,阴晴不定,整个陆氏集团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
直到某天深夜,他再次从关于林晚的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
骨灰!
她的骨灰!
他要去找到她的骨灰,把她挫骨扬灰!看她还怎么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天刚蒙蒙亮,他就如同疯魔了一般,冲出别墅,亲自开车,直奔殡仪馆。
第八章 迟来的孕检单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被这位煞气腾腾、衣着不凡的男人吓住了。
“林……林晚女士的骨灰?”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查看着记录,“很抱歉,陆先生……林晚女士的骨灰,在……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被人领走了。”
“领走了?”陆沉舟一把揪住工作人员的衣领,眼神骇人,“谁?被谁领走了?!”
“是……是一位姓周的先生……”工作人员吓得舌头打结,“他说是林女士生前的朋友,带来了林女士的遗嘱公证和委托书,手续……手续都是齐全的……”
周先生?
林晚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姓周的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陆沉舟脑子嗡嗡作响,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她竟然连骨灰都安排好了后路?
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包括死后不让他找到?
“手续!监控!所有的记录!全都给我调出来!”他失控地大吼。
很快,相关的文件副本被送了过来。领走骨灰的,确实是一位叫周维的男人,手续合法合规。
陆沉舟死死盯着那份文件上周维的签名,眼神像是要将其烧穿。
就在工作人员以为这位阎王要再次发飙时,陆沉舟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她……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东西?”他声音沙哑地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的期盼。
工作人员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转身从后面的档案柜里,取出了一个薄薄的、看起来像是病历本的东西。
“我们在整理林女士遗物时,发现了这个……夹在她的病历里。当时火化的时候,可能是不小心遗漏了……”
那是一个折叠起来的、有些发皱的纸片。
陆沉舟几乎是抢了过来。
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缓缓将纸片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帝都中心医院的抬头。
然后,是检查项目栏:早期妊娠超声检查。
他的目光急速下移,落在检查结果和诊断意见上——
“宫内早孕,约6周。”
“可见原始心管搏动。”
日期,清清楚楚地印在那里。
是他收到林晚病危通知,却嗤之以鼻,忙着为宋媛的回国筹备生日惊喜的那个时间段。
差不多,就是他去国外接宋媛的前一周。
推算下来……正是他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醉酒后失控……强迫她的那次。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沉舟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逆流,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像是要把它瞪出一个洞来。
孕……孕检单?
她……怀孕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极尽羞辱的时候,她怀着他的孩子,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病房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而她,从未对他提起过只言片语。
最后一次见面,她拉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他陪她最后三个月,是不是……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
那时,她是不是想告诉他这个消息?是不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而他,他说了什么?
——“林晚,你这种女人,也配和宋媛比?”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炸得他神魂俱碎。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否认,所有的愤怒,在这一纸轻飘飘的证明面前,土崩瓦解,碎成齑粉。
原来,遗书上那句未尽的“可惜了”,后面跟着的,是这个还未来得及出世,就随着母亲一同湮灭的孩子。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当场跪下去。
手指痉挛般地收紧,几乎要将那张孕检单捏碎。
原来……
原来这就是她赌的……他会后悔。
她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强忍着咽了下去,眼前阵阵发黑。
世界,天旋地转。
第九章 她赢了
陆沉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殡仪馆的。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孕检单,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他坐进车里,司机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问:“陆总,回公司还是……”
“滚。”
一个冰冷的字眼从齿缝间挤出。
司机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他缓缓摊开手,那张被揉皱的纸片上,“宫内早孕,约6周”,“可见原始心管搏动”的字样,像一把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他的眼睛,捅进他的心脏。
孩子……
他的孩子。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存在过,又悄然消失了。
和林晚一样,静悄悄的,没有打扰他分毫。
她明明可以用这个孩子来威胁他,来换取同情,甚至换取治疗的机会。可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在他最后一次去医院,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她、让她“别再用装病这种下作手段”时,用那双枯寂的、黑沉沉的眼睛,静静看了他很久,然后,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那时,她是不是已经彻底死心了?
是不是已经决定,带着这个秘密,和他永别?
“我用命赌你会后悔。”
女人平静到绝望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这一次,无比清晰,带着血肉剥离般的痛楚。
“呵……呵呵……”陆沉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砸在方向盘上。
“林晚……林晚!你赢了!你听到了吗?你赢了!”
他赢了。
他如愿以偿地摆脱了她,可以和他的白月光双宿双飞。
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痛?痛得他快要无法呼吸,痛得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后悔了。
悔不当初。
第十章 白月光的耳光
陆沉舟把自己关在别墅里,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
公司事务全部搁置,外界流言蜚语漫天飞,他一概不理。
他整日对着那张孕检单发呆,或是疯狂地饮酒,试图用酒精麻痹那噬心刻骨的疼痛,却只是徒劳。
宋媛终于找上了门。
她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浑身酒气、如同流浪汉一样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矜贵倨傲的陆沉舟?
“沉舟!你到底怎么了?”宋媛又急又气,上前想去夺他手里的酒瓶,“不就是一个林晚吗?一个心机深沉、死了还要算计你的女人!值得你这样吗?!”
“闭嘴!”
陆沉舟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眼神里的暴戾和痛苦吓得宋媛倒退一步。
“不许你这么说她!”他声音嘶哑,如同困兽的咆哮。
宋媛被他眼中的狠厉刺痛,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我说错了吗?她要不是心机深沉,当初怎么会爬上你的床?怎么会逼走我?现在她死了,还要用一封遗书、一张不知道真假的孕检单来绑住你!陆沉舟,你醒醒吧!她就是在报复你!”
“真的……假的……”陆沉舟喃喃自语,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将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真的假的还重要吗?!”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空洞洞地疼,“重要的是我他妈后悔了!宋媛!我后悔了!你听明白了吗?!”
“她死了!带着我的孩子死了!是我把她逼死的!是我!!”
他歇斯底里的吼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宋媛被他这番话彻底震住,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她看着男人脸上清晰的泪痕,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为另一个女人产生的痛悔和绝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嫉妒攫住了她。
她一直以为,陆沉舟对林晚只有厌恶。她一直自信地认为,只要她回来,陆沉舟就永远是她的。
可现在……
“陆沉舟!”宋媛尖声叫道,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混蛋!”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陆沉舟偏着头,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眼神空洞地看向宋媛,忽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啊……我混蛋……”
“所以,报应来了。”
宋媛看着他这副彻底沦陷、无可救药的样子,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知道,她输了。
输给了一个死人。
一个用最惨烈的方式,永远刻在了陆沉舟心上的死人。
她踉跄着后退,哭着跑出了别墅。
陆沉舟没有看她,他只是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张沾了酒渍的孕检单,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着。
动作轻柔地,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第十一章 尾声?
一个月后。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陆沉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他恢复了以往的衣着光鲜,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颧骨凸出,眼窝深陷,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冷寂和阴郁,比以往更甚。
这一个月,他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几乎将帝都翻了个底朝天。
寻找那个叫周维的男人,寻找林晚的骨灰。
然而,一无所获。
周维这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同林晚的骨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她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张孕检单和那封遗书,成为钉死在他心上的罪证。
助理敲门进来,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陆总,按照您的吩咐,已经以……林晚女士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专门资助晚期癌症病人的安宁疗护和贫困儿童救助。”
陆沉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助理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另外……宋媛小姐那边,已经正式对外宣布,接受巴黎国家歌剧院的邀请,即将……长期驻外演出。”
这意味着,宋媛主动离开了帝都,离开了陆沉舟的世界。
陆沉舟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消息。
“知道了。”
助理无声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内,重归死寂。
陆沉舟缓缓抬起手,手里捏着的,是那张孕检单的复印件。原件已经被他塑封起来,锁在了保险柜的最深处,不敢再看,却又无法舍弃。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晚晚,你看,我如你所愿,后悔了。
悔得痛彻心扉,悔得……生不如死。
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
第十二章 无处赎罪
三年后。
帝都远郊,一处僻静的山林公墓。
天色阴沉,飘着细密的冷雨。
一道颀长挺拔却透着孤寂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静静地站在一座干净整洁的墓碑前。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简单的两行字:
爱妻 林晚 之墓
夫 陆沉舟 立
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寄托念想的方式。一个衣冠冢。
他查了三年,等了三年,那个叫周维的男人和她的骨灰,依旧杳无音信。
她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陆沉舟缓缓蹲下身,将怀里抱着的一束纯白的百合花,轻轻放在墓前。
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花。他也是在整理她遗物时,从她一本旧书的夹页里,看到一朵早已干枯的百合花瓣才知道的。
他以前,从未关心过她喜欢什么。
“晚晚……”他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又来了。”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你大概,早就忘了吧。”
毕竟,那场婚姻,于她而言,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冰凉的雨丝被风吹着,斜斜打在他的裤脚和手背上,刺骨的寒。
他却毫无所觉,只是伸出手,用指尖,一遍遍,极其缓慢而认真地,描摹着墓碑上那冰冷的“林晚”二字。
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早已消散在时光里的、带着怯怯笑容的女孩。
“我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你最后那段时间,是什么感觉了。”
一个人,守着无望的爱,守着病痛的折磨,守着……不被期待的、悄然孕育又悄然逝去的小生命。
在孤独和绝望里,一点点熬干生命的灯油。
那该有多疼,多冷。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这三个苍白无力、迟到了太久的字。
雨,渐渐大了。
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旷的墓园里,只有他一个人,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固执地守着一座空坟。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她的痕迹。
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那无法挽回的过去。
他只知道,从那一天起,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成了无尽的惩罚。
他用余生,赌了一场早已注定输局的后悔。
而她,带着那个秘密,永远地,赢了。
冷雨凄迷,青山寂寂。
男人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伶仃,萧索。
仿佛要这样,站成永恒。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