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红色的床品,红色的喜字,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甜腻的香槟和玫瑰混合的味道。
红色的床品,红色的喜字,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甜腻的香槟和玫瑰混合的味道。
这是我的新婚夜。
我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坐在梳妆台前,拆着头上沉重的发饰。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绯红,眼波流转,是幸福到顶点的模样。
周明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老婆,累坏了吧?”
他的下巴抵在我肩上,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我笑着点头,从镜子里看他。
他真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是我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
从校服到婚纱,我们是所有人眼里的金童玉女。
今天,我们终于修成正果。
“不累,”我转过身,仰头看他,“是幸福。”
他笑了,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也是。”
气氛正好,情意正浓。
我以为接下来会是一个温柔缠绵的夜晚,为我们崭新的人生拉开一个完美的序幕。
可我错了。
周明松开我,转身从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什么惊喜礼物。
是一沓A4纸,用夹子整整齐齐地夹着。
“小西,”他坐回我身边,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在开始我们新生活之前,有件事,我想我们得先明确一下。”
我的心,莫名地咯噔一下。
“什么事?”
他把那沓纸递给我,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婚后财产及共同生活开销AA制协议书》。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谁狠狠敲了一闷棍。
我盯着那几个字,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往头顶上冲。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周明得体地笑了笑,像是在谈论一个工作项目。
“别紧张,小西,这只是为了我们未来的生活更和谐,更没有矛盾。”
“你听我解释。”
他指着协议,一条一条地念给我听。
“第一,婚后双方收入归个人所有,我们设立一个共同账户,每月各存入5000元,用于家庭的固定开销,比如房贷、水电煤、物业费。”
房贷。
这套婚房,首付是我爸妈出的,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当时他说,他家刚买了车,手头紧,以后他来负责装修和还贷。
我爸妈没说什么,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
现在看来,人家早就分得清清楚楚。
“第二,日常非固定开销,比如买菜、日用品,我们用这个共同账户的钱。但如果有超出预算的大额支出,比如添置家电、家庭旅游,需要双方同意后,按一人一半的原则额外支付。”
“第三,个人消费,比如购买衣物、化妆品、电子产品,以及各自的社交娱乐开销,由个人承担。”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条格外明智,“逢年过节,给各自父母的红包、礼物,由各自承担。人情往来,如果是共同的朋友,费用平摊;如果是单方面的朋友,各自负责。”
我听着,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沉到冰冷的海底。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无比陌生的脸。
“周明,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小西,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应该明白,经济独立是婚姻关系稳定的基石。把钱的事情说清楚,以后才不会为这个吵架。你看我爸妈……”
他又提起了他爸妈。
他爸妈在他上大学时离了婚,据说是因为经济问题闹得很难看,他妈妈几乎是净身出户。
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我知道。
我一直很心疼他,觉得他缺乏安全感。
可我从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他自己。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我拿起那份协议,纸张冰冷,像一块铁。
“你的意思是,从今天起,我们不是夫妻,是合租的室友?是会计报表上的甲乙双方?”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今天嫁给你,周明,不是为了来跟你算账的!”
“我想要的是一个家,一个有人疼、有热汤喝、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家!不是一个什么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合资公司!”
他皱起了眉,似乎对我的激动很不理解。
“小西,你怎么这么情绪化?这跟是不是家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一个财务约定,是为了让我们的家更稳固!”
“稳固?”我气笑了,“你管这叫稳固?周明,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这笔钱,我们是A,还是不A?”
“如果有一天我失业了,没有收入了,你是不是就要把我赶出这个家,因为我付不起那5000块的‘份子钱’?”
他的脸色变了变,“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会照顾你。”
“照顾我?用什么身份?是基于这份协议,还是基于你对我的‘情分’?那这个情分,值多少钱?是不是也要在补充条款里写明白?”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这是为了我们好,是为了避免重蹈我爸妈的覆辙!”
“你爸妈的覆辙?”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爸妈的覆辙,是没爱了,不是没算账!如果他们有爱,就算睡在天桥底下都能甘之如饴!如果他们没爱了,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一样会分崩离析!”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婚姻!你只想着怎么保护你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
“我没有!”他被我戳中了痛处,也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了八度,“林小西,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五年了,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你付出?”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恋爱的时候,你送我最贵的礼物,是一条一千块的项链,还是在你拿了奖学金之后。而我呢?我用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实习工资,给你买三千块的球鞋,眼都不眨一下。”
“我们出去吃饭,你永远记得用优惠券,永远记得哪家银行卡有折扣。我以为你是节俭,我欣赏你的踏实。现在我才明白,你那是算计!”
“就连我们结婚的戒指,你都跟我说,钻石是智商税,买个莫桑石的就行,省下来的钱我们去旅游。我信了你的鬼话,我还傻乎乎地觉得你真好,不虚荣。”
“现在我懂了,你不是不虚荣,你只是不想为我花钱!”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些曾经被我用“他很节俭”、“他很踏实”来美化的细节,此刻全都露出了它们本来的面目。
尖酸,刻薄,自私。
我的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爱了五年的男人,我满心欢喜嫁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不解。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在你心里,爱就是用钱来衡量的?”
“够了!”我不想再听他狡辩。
我举起手里那份冰冷的协议。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像一张网,要把我未来的人生牢牢困住。
我不想被困住。
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在周明惊愕的目光中,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份协议撕得粉碎。
“撕拉——”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婚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红色的喜被上,落在我的心上。
“周明,”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婚,我不结了。”
“或者说,从你拿出这份东西开始,这个婚,就已经结错了。”
“我们完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小西,你疯了?!”
我没疯。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转身拿起我的手机和钱包,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酒店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我的脚步声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身后没有传来他追出来的声音。
我冲进电梯,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睡袍、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女人,觉得无比陌生,又无比可笑。
新婚夜,被丈夫用一份AA制协议羞辱,然后狼狈地逃离婚房。
这要是写成小说,都得被读者骂狗血。
可它就这么真实地发生在了我身上。
电梯到了一楼,我像个游魂一样飘出酒店大堂。
深夜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我该去哪里?
回家?怎么跟我爸妈解释?他们今天才刚刚把我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上,以为我从此有了依靠。
我不能让他们担心。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袍。
真冷啊。
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我掏出手机,翻到了闺蜜方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方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喂?祖宗,这都几点了?查岗啊?”
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方方……”
方方瞬间清醒了。
“小西?你怎么了?哭了?周明那孙子欺负你了?!”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边,嚎啕大哭。
方方在电话那头急得不行,问清楚我的位置,让我原地等她,别动。
二十分钟后,一辆红色的甲壳虫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我面前。
方方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就冲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羽绒服。
她一把将我裹进羽绒服里,又把我塞进车里。
“怎么回事?说!周明那王八蛋干什么了?”
我把那份AA制协议的事,断断续续地告诉了她。
方方听完,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操!这孙子是人吗?新婚夜给老婆看这个?他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
“他以为结婚是开公司上市啊?还要搞个尽职调查,签个对赌协议?”
方fāng的骂声,比暖气还管用,让我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说……他是为了我们好,怕以后为钱吵架。”我喃喃地说。
“好个屁!”方方嗤之以Pí,“他就是自私!他就是怕你占他便宜!他根本就没把你当成一家人!”
“小西,我跟你说,这种男人,绝对不能要!今天他能跟你AA,明天你生孩子,他是不是还要跟你算奶粉钱、尿布钱,甚至是你子宫的折旧费?”
子宫折旧费。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的心脏。
是啊,一个连夫妻生活都要用条款来约束的男人,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离!必须离!”方方斩钉截铁地说,“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吗?不,过年他都得跟你A年货钱!”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泪又流了下来。
五年。
我五年的青春,五年的爱恋,竟然喂了这样一条狗。
方方把我带回了她家。
她给我找了干净的衣服,给我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在我旁边,抱着我,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她是在给我时间,让我自己消化。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机就响了。
是周明。
我挂断。
他又打。
我再挂。
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他终于消停了。
然后,微信消息开始轰炸。
“小西,你到底在哪?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昨晚太冲动了,方式不对,但我的初衷是好的。”
“你先回来好不好?我们有话好好说。”
“那份协议我已经扔了,你别生气了。”
“夫妻哪有隔夜仇,你别闹了,行吗?”
我看着那些信息,只觉得一阵反胃。
闹?
在他眼里,我捍卫自己婚姻尊严的行为,只是在“闹”?
我没有回复。
方方起床,看到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叹了口气。
“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点点头。
“方方,你陪我去一趟酒店吧。”
“干嘛?回去跟他谈判?”
“不,”我摇摇头,“我去拿我的东西。然后,去民政局。”
方方眼睛一亮,“想通了?这就对了!姐们支持你!”
我们俩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直接杀回了酒店。
我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没想到,周明不在房间里。
房间里一片狼藉,被我撕碎的协议纸屑还散落在地毯上,像一场未完的雪。
我的行李箱还好好地放在角落。
我拉开衣柜,把昨天刚挂进去的,属于我的那几件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叠好,放进行李箱。
每叠一件,我的心就冷一分。
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就在我快收拾完的时候,门开了。
周明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早餐,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立刻堆起了讨好的笑。
“小西,你回来了!饿了吧,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和豆浆。”
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小西,你……”
他看到了我脚边的行李箱,脸色瞬间变了。
“你要干什么?”
“拿我的东西。”我平静地说。
“拿东西?你要去哪?”他追问。
“去我该去的地方。”
他的眼神慌了,声音也急了。
“你还在生气?我都说了我错了,协议我也扔了,你还想怎么样?”
“周明,”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张协议。是你。”
“是你从骨子里,就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的家人。”
“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需要时时提防,处处算计的合伙人。”
“这样的婚姻,我不要。”
我说完,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准备走。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我不准你走!”
“林小西,你别太过分!我低声下气地跟你道歉,你还想怎么样?就为了一件小事,你就要离婚?你把婚姻当成什么了?”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
“小事?在你眼里,这是小事?”
“在你眼里,践踏我的感情,侮辱我的尊严,是一件小事?”
“周明,你问我把婚姻当成什么了?我告诉你,我把它当成我人生最重要的事!所以我才不能容忍它有任何的瑕疵和算计!”
“而你呢?你把它当成了一桩生意!一桩需要签合同、做风控的生意!”
我的话,像一把刀,把他伪装的理智和冷静全都剖开。
他眼圈红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小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害怕。”
“我怕重蹈我爸妈的覆辙,我怕最后人财两空,一无所有。”
“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我一定会心软,会抱着他,告诉他别怕,有我。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可悲。
“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做,”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是爱自己,胜过爱我。”
“你所谓的害怕,只是你自私的借口。”
“周明,放手吧。我们不合适。”
我拉着行李箱,绕过他,走向门口。
方方一直等在门外,看到我出来,立刻迎上来。
周明没有再追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我也不想知道。
走出酒店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没有再来找我。
但他发动了舆论攻势。
他先是给我妈打电话,哭诉我的“无理取闹”。
“阿姨,我真的知道错了,可小西就是不肯原谅我。她现在连家都不回,电话也不接,我快急死了。”
“我们才刚结婚,她就要跟我离婚,您快劝劝她吧。”
我妈心软,立刻打电话给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林小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结了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周明都跟我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我没有解释。
我知道,跟我妈这种传统观念的女人,解释不清什么是“精神契合”,什么是“婚姻底线”。
在她眼里,男人肯低头,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挂了我妈的电话,我又接到了我们共同朋友的微信。
“小西,听说你跟周明闹矛盾了?他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你。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太任性了。”
“是啊,周明人多好啊,又踏实又能干,你可别作了。”
我看着这些“劝告”,只觉得讽刺。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只看到周明扮演出来的深情和悔过。
他们看不到他骨子里的冷漠和算计。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针不扎在他们身上,他们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方方看不下去了。
“这孙子还挺会演啊!倒打一耙,把你塑造成一个无理取闹的作女?”
“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嚣张!”
方方是个行动派,她直接在我们的共同好友群里,把那份AA制协议的照片发了出去。
照片是我撕碎之前,含着泪拍下来的。
我本来只是想留个证据,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方方配文:
“各位圣母白莲花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口中‘老实踏实’的好男人,在新婚之夜逼我闺蜜签的‘卖身契’!想劝架的,先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能不能接受!”
群里瞬间炸了。
之前还在劝我的那些朋友,全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出来打圆场。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方方直接回怼:“误会你个头!白纸黑字写着呢!房贷AA,水电AA,连给爹妈买礼物的钱都要AA!下一步是不是生孩子也要AA?你家子宫能租一半给他用吗?”
方方的话,粗俗,但解气。
群里彻底没人敢说话了。
我知道,周明的“深情人设”,彻底崩了。
果然,没过多久,周明就打来了电话。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哀求,只剩下气急败坏。
“林小西!你什么意思?把这种东西发到群里,你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吗?”
我开了免提,方方在一旁对我做了个“说得好”的口型。
“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我淡淡地说,“怎么,你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我们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五年的感情?”我笑了,“周明,从你拿出那份协议开始,我们五年的感情,就已经被你明码标价,然后清仓处理了。”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感情?”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铁青的脸色。
“好,好,林小西,算你狠。”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想离婚是吧?可以!”
“但是,房子首付你家出的,装修可是我花的钱!整整三十万!还有这一年多我们共同的开销,都得算清楚!”
我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
当感情无法挽回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钱。
“好啊,”我说,“算,一笔一笔地算。你把你的装修发票,还有你所谓的‘共同开销’的账单,全都列出来。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还有,”我补充道,“这套房子,当初买的时候是两万一平,现在已经涨到三万五了。房子的增值部分,我们也有的算。”
周明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又噎住了。
“你放心,我不是你,”我冷冷地说,“我不会占你一分钱的便宜。但我应得的,你也一分都别想赖。”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方方对着手机,比了个中指。
“妈的,!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小西,别怕,打官司就打官司,律师费姐们给你出!绝对不能便宜了这孙子!”
我摇摇头,“不用打官司。”
“我有办法,让他后悔。”
接下来的几天,我搬回了自己婚前租的小公寓。
我开始冷静地整理我和周明之间所有的财务往来。
恋爱的这几年,我确实比他付出得多。
大到他过生日我送的最新款手机,小到我们日常约会的电影票、饭钱。
我不是个喜欢记账的人,但幸好,现在有电子支付记录。
我花了两天时间,把支付宝和微信的账单一笔一笔地导出来,做成了一个详细的Excel表格。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五年,我花在他身上的,以及我们共同消费中由我支付的部分,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有十几万。
而他为我花的,连三万都不到。
看着那个鲜红的数字,我只觉得讽刺。
我自以为是的深情,在他眼里,恐怕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提款的冤大Gà。
另一边,周明也没闲着。
他真的找了律师,给我发了一封律师函,要求分割财产。
律师函里,他把他那三十万的装修款,以及他声称的各种“共同开销”,都列得清清楚楚。
甚至包括他给我买过的一支口红,一束花。
我看着那份清单,气得手都在发抖。
方方在一旁骂:“这已经不是人了,这是个会计精!他妈的,他怎么不算算他用了你多少表情包,是不是也要收个版权费?”
我冷静下来,把我做好的那份Excel表格,连同他发来的律师函,一起发给了我的一个大学学长。
学长是业内有名的离婚律师。
他看完,给我回了电话。
“小学妹,这案子,包在我身上。”
“保证让你这个前夫哥,哭着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有了学长的保证,我心里有了底。
但光是打赢官司,还不够。
我要的,是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后悔。
我开始计划下一步。
我知道周明最在乎什么。
面子,和钱。
我就要从这两方面,彻底击垮他。
我先是回了一趟我和周明的“婚房”。
房子是我爸妈买的,虽然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但从法律上讲,这是对我们夫妻双方的赠与。
现在我们要离婚,房产自然要分割。
周明的意思是,他可以放弃房产,但我要把他的三十万装修款,以及房产的增值部分的一半,折现给他。
按现在的市价,这套房子增值了将近一百万。
一半就是五十万。
再加上三十万装修款,我得给他八十万。
他算盘打得真响。
但我偏不。
我联系了房产中介,告诉他们,我要卖房。
而且,是降价急售。
比市场价,低二十万。
中介一听,眼睛都亮了,立刻就挂了出去。
周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我。
“林小西,你疯了?你凭什么私自卖房?房子是我们共有的!”
“共有?那正好,”我慢悠悠地说,“卖了房,钱一人一半,谁也别想占谁便宜。这不正是你想要的AA制吗?”
“你……你这是恶意降价!你在损害我的利益!”
“是吗?可房子在我名下,我有权决定怎么卖。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啊,你把房子买下来。你出钱,买下属于我的那一半。不然,就等着跟我一起亏吧。”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想跟我算账,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算不算得过我。
电话那头,周明气得直喘粗气。
我知道,他拿不出那么多钱。
他那三十万装修款,已经掏空了他和他家的所有积蓄。
挂了电话,我心情舒畅了不少。
但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约了周明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前婆婆,出来见一面。
地点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她来的时候,神情很憔-cuì,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小西……”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没等她开口,直接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推到了她面前。
一份,是周明给我的那份AA制协议的复印件。
另一份,是我整理出来的,这五年我和周明之间的消费账单。
“阿姨,我知道您一直觉得周明是个好孩子,踏实,稳重。”
“但我想让您看看,您眼里的好孩子,是怎么对我的。”
周明的妈妈拿起那份协议,只看了一眼,手就开始抖。
她再拿起那份账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脸色越来越白。
“这……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小明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您比我清楚,”我平静地说,“阿姨,我知道您当年离婚,吃了很多亏,受了很多苦。所以您一直教育周明,男人要有自己的钱,不能把经济大权交给女人。”
“您怕他重蹈您的覆辙。”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在教他‘保护’自己的同时,也把他变成了一个极度自私、毫无担当的人?”
“他学到的不是独立,是算计。他害怕的不是贫穷,是付出。”
“婚姻是什么?是同舟共济,是荣辱与共。可他呢,他只想在船上凿个洞,然后跟我说,我们各管各的那一半,千万别淹到他。”
“阿姨,这样的男人,您说,我能要么?”
我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滚滚而下。
“我对不起你,小西……是我……是我害了你们……”
她哭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知道她要怎么给我交代。
但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周明最怕的,是他妈妈。
他最在乎的,是他妈妈对他的看法。
现在,他最大的精神支柱,也要塌了。
果然,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周明的电话。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恐慌和悔意。
“小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别卖房子,好不好?我们不离婚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妈……我妈她要跟我断绝关系。她说她没有我这么自私自利的儿子。”
“她说,如果我不把你求回来,她就死给我看。”
我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哭诉,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明,”我说,“你后悔的,不是你对我做的事。”
“你后悔的,是你要失去房子了,是你要失去你妈妈了。”
“你的后悔,太廉价了。”
“房子我会继续卖。婚,也必须离。”
“如果你妈真的因为这个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你逼的,不是我。”
说完,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事情的发酵,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周明降价卖房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他们单位。
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新婚就闹离婚,还因为钱闹得这么难看,连房子都要折价卖的男人,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听说,他本来有个晋升的机会,因为这件事,直接被领导给刷了。
理由是:一个连自己家庭都经营不好的人,怎么能指望他管理好一个团队?
周明的事业,受到了重创。
而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妈妈。
他妈妈真的说到做到。
她把自己的养老金取了出来,又卖掉了自己住的老房子,凑了八十万,打到了我的卡上。
然后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小西,这是我们周家欠你的。房子,你别卖了,就留着自己住吧。就当是阿姨,最后再为你做的一点事。”
“周明那边,我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从今以后,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我看着那条短信,和银行发来的到账通知,愣了很久。
我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决绝。
我给她回电话,她不接。
我去找她,她已经搬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周明彻底崩溃了。
他失去了工作晋升的机会,失去了房子,现在,连他最依赖的妈妈也离开了他。
他变得一无所有。
就像他当初最害怕的那样。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用各种陌生号码。
内容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我错了。”
“我后悔了。”
“你回来吧。”
“把妈妈还给我。”
我一条都没回。
我的律师学长,已经帮我办好了一切手续。
婚,离得很顺利。
因为周明提出的所有财产分割要求,在他妈妈把那八十万打给我之后,都成了笑话。
他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因为恶意诉讼,赔偿了我的律师费。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很蓝。
我一个人,去那套“婚房”里,收拾我最后的东西。
房子里空荡荡的,所有周明的东西,都被他搬走了。
只剩下我买的一些小摆件,还孤零零地待在原地。
我把它们一个个打包好,准备带走。
在衣柜的最深处,我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盒子。
打开一看,是我送给他的那块手表。
是我们恋爱三周年的时候,我花了两个月工资买的。
他当时很高兴,说要戴一辈子。
可后来,我却很少见他戴。
我以为他是不舍得。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觉得,这块表,不值那个价钱吧。
我拿起那块表,走到窗边,毫不犹豫地把它扔了出去。
手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消失在楼下的草坪里。
就像我那段死去的爱情。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去南方生活。
我把那套房子,挂到了正常的市场价。
很快就找到了买家。
签合同那天,我在中介公司,又见到了周明。
他瘦了很多,也憔-cuì了很多,眼神里满是血丝,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
我签完字,拿上我的文件,转身就走。
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离开那天,方方来送我。
我们在机场,抱了很久。
“去了那边,好好生活。”她说,“忘了那个,你值得更好的。”
我笑着点头。
“我知道。”
飞机起飞,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一片平静。
我失去了一个爱了五年的人,但我找回了自己。
我不后悔撕碎那份协议,不后悔结束那段错误的婚姻。
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不能因为一块绊脚石,就停下脚步。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后来,我听说了一些关于周明的事。
他换了工作,去了一家小公司,待遇大不如前。
他一直在找他妈妈,但一直没找到。
他没有再婚,也没有再谈恋爱。
有人说,他经常一个人,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一坐就是一下午。
也有人说,看到他在深夜的街头,喝得烂醉如泥,哭着喊我的名字。
这些,都是方方告诉我的。
我听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后悔吗?
他大概是真的后悔了。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有些错,犯了,就是一辈子。
而我,在南方的城市,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我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
我养了一只猫,每天撸猫,画画,看书,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一年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个摄影师,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我们因为一次采风活动认识。
他会记得我所有不经意的喜好。
会在我来例假的时候,默默给我煮好红糖姜茶。
会在我加班晚归的时候,无论多晚,都开车来接我。
我们在一起后,他主动把他的工资卡交给我。
他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笑着把卡推了回去。
“你的钱,还是你的钱。”
“我的钱,也是我的钱。”
“但是,从今天起,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家了。我们可以一起,为这个家努力。”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好。”
那一刻,我知道,我终于等到了我想要的婚姻。
不是一纸冰冷的协议,不是一堆精明的算计。
而是两颗愿意为彼此付出,愿意共同承担风雨的,温暖的心。
至于周明,他早已成了我生命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偶尔想起,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他用他的亲身经历,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让我明白,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要听他说了什么。
要看他,为你做了什么,又愿意为你,放弃什么。
那个在新婚夜,拿出AA制协议的男人,他或许爱过我。
但他更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而我,值得拥有一个,爱我胜过爱他自己的人。
来源:茶淡暖更久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