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徐静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油烟的温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憧憬。
“老公,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吧?”
徐静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油烟的温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憧憬。
我正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帮女儿桐桐检查刚完成的加法作业。客厅不大,我的膝盖几乎要顶到前面的茶几,茶几上堆着桐桐的绘本和我的建筑图纸,角落里那盆绿萝的藤蔓,已经快要爬到天花板上了。
这个六十平米的老房子,是我们结婚时的起点,也是桐桐长大的摇篮。墙上用铅笔画的身高线,记录着她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小不点,长到如今需要踮脚才能够到门把手的小姑娘。
“现在的房子不是挺好吗?离桐桐的幼儿园近,你上班也方便。”我一边用红笔在作业本上画了个勾,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是我的习惯,作为一个建筑设计师,我凡事讲求逻辑和实用。这套房子在性价比上,几乎是满分。
“哎呀,你不懂。”徐静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在我身边坐下,顺手把一瓣橙子递到我嘴边。“你看我同事,上个星期刚搬了新家,一百四十平的大平层,落地窗,能看到半个城市的夜景。我们这个家,朋友来了都没地方坐。”
她的语气里没有抱怨,更多的是一种羡慕。我咽下橙子,那股甜意却没能抵达心里。我看着她,她今天化了淡妆,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水味,不是我们俩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她说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经常需要见客户。
我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些累。白天在公司画图,应对甲方千奇百怪的要求,晚上回家,还要面对生活里这些不断冒出来的新需求。
“换房子是大事,得从长计议。我们现在的存款,付了首付就得勒紧裤腰带了。”我试图用最理性的方式,让她明白现实的骨感。
“钱可以再赚嘛。”她靠在我肩膀上,声音软了下来,“我就是想,想给桐桐一个更好的环境。有个自己的小公主房,有个能让她跑来跑去的大客厅。”
她总能准确地找到我的软肋——桐桐。
我没再说话,伸手搂住她,目光落在电视柜上我们的结婚照上。照片里的我们,笑得无忧无虑,眼睛里有光。七年了,那束光,好像被生活的琐碎,一点点磨得暗淡了。
那段时间,徐静“换房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手机里收藏的都是各种楼盘的链接,吃饭的时候,也会兴致勃勃地跟我讨论哪个小区的绿化好,哪个户型更通透。
我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我知道,凭我们两个人的工资,要支撑起一套一百多平的新房,意味着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我们都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不能生病,不能失业,不能有任何意外。
这种被未来牢牢捆绑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
但我看着她那副充满期待的样子,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我只能告诉自己,再努力一点,再拼一点,为了这个家,为了她想要的“更好”的生活。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一个关于房子大小和存款多少的数学题。只要我努力,总能找到解法。
我以为,我们的婚姻,就像我们这个小房子一样,虽然拥挤,但足够稳固,能遮风挡雨。
直到那天,我提前下班,想给她一个惊喜。
那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我特地推掉了晚上的应酬,订了她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还买了一束她念叨了很久的蓝色妖姬。
我像个刚谈恋爱的小伙子,心里揣着一丝紧张和雀跃。我甚至在脑海里预演了她看到礼物时惊喜的表情。
我把车停在楼下,却没有立刻上去。我想等她快到家的时候,再捧着花出现。我打开了车载音乐,靠在椅背上,看着小区门口人来人往。
六点,她通常这个时候到家。
六点十五,她还没出现。我发了条信息问她:“到哪了?”
过了很久,她才回:“在路上了,今天公司事多,晚一点。”
我没在意,只当是寻常的加班。可当我无聊地翻看行车记录仪,想删除一些没用的视频时,我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是今天中午的录像。
地点,是我们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我中午约了客户在那里谈方案,车就停在对面的马路边。
视频里,徐静从咖啡馆里走出来。她笑得很灿烂,那种笑容,我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了。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替她拉开车门,一只手很自然地护在车门顶上,防止她碰到头。
那辆车,是一辆我认识的白色宝马。是我们小区另一栋楼一个姓王的邻居的。我们见过几次,点头之交,我知道他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高管。
徐静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走前,那个男人倾身过去,似乎在帮她系安全带。隔着屏幕,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我无法言说的亲密。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好像凝固了。
车载音响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情歌。可我一个音符都听不进去。我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刚才那一幕。
她中午,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告诉过我,她中午在公司吃的外卖。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大脑。我试图告诉自己,可能只是偶遇,只是普通的同事或朋友。
可那个男人护着她上车的动作,那种熟稔和自然,击碎了我所有的自我安慰。
我坐在车里,从天亮等到天黑。手里的蓝色妖姬,花瓣的边缘开始微微卷曲,就像我那颗被揉皱的心。
晚上九点,徐静的电话打来了。
“老公,我刚到楼下,你在家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在。”我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下了车,没有拿那束花。我把它,连同那个可笑的“惊喜”,一起留在了冰冷的车厢里。
我回到家,她已经换好了家居服,正在厨房里忙碌。
“今天累坏了吧?我给你下碗面。”她回头对我笑,笑容和往常一样温柔。
我看着她的脸,那张我熟悉了七年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模糊。我分不清,哪一面是真实的她。
我没有拆穿她。
我甚至都没有问她一句,今天为什么这么晚。
因为我知道,一旦问出口,我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就会被彻底捅破。而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纸后面那血淋淋的真相。
我只是默默地坐在餐桌前,吃完了那碗她为我煮的面。面条有些坨了,味道也有些咸,或许是她放错了盐,或许,是我的错觉。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躺在她身边,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我们从相识到结婚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争吵的,温暖的,平淡的画面,在行车记录仪那短短一分钟的视频面前,都变得充满了讽刺。
我开始像一个侦探,疯狂地寻找线索。
我翻看她的手机,她的微信聊天记录很干净,干净得不正常。她和那个王总的对话,仅限于几句工作上的交流。
我查她的消费记录,最近确实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开销。高档餐厅,奢侈品店,还有几笔酒店的预订信息,虽然很快被取消,但记录还在。
每一个发现,都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痛苦吗?当然。
但我没有愤怒地去质问她,也没有歇斯底里地争吵。
因为我看到了桐桐。
她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抱着她最喜欢的小熊玩偶,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她是那么纯粹,那么美好。
我不能让我的世界崩塌,因为那也是她的世界。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慢慢发芽。
它带着仇恨的毒液,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既然你想要一个大房子,那我就给你一个。
我要亲手为你打造一个华丽的牢笼,让你心甘情愿地走进去,背上沉重的枷锁。然后,我再转身离开,让你独自一人,去偿还你背叛的代价。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不再对徐静换房子的提议敷衍了事,而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
我开始主动研究楼盘信息,周末拉着她到处看房。我像一个最体贴的丈夫,耐心地听她描述对未来新家的每一个构想,然后用我专业的知识,帮她分析每个户型的优劣。
“这个客厅朝南,采光好,桐桐可以在这里晒太阳看书。”
“这个小区自带幼儿园,以后我们接送孩子方便。”
“这个楼盘的开发商品质不错,物业也靠谱。”
我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她最在意的点上。
徐静对我态度的转变,感到十分惊喜。她以为,是她的坚持和描绘的美好蓝图,终于打动了我这个“顽固”的现实主义者。
她看我的眼神,重新充满了爱意和依赖。她会主动挽着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小女孩般的撒娇:“老公,你真好。”
每当这时,我的胃里都会一阵翻涌。
我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下心底的厌恶,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扮演一个深爱着妻子的好丈夫,比我在公司应对最挑剔的甲方,还要耗费心神。
因为我知道,我说的每一句情话,做的每一个亲昵的动作,都是在为那个最终的计划铺路。
我们很快看中了一个楼盘,在城市的新区,一百四十平的四居室,带一个大阳台,总价不菲。
徐静对那个房子,几乎是一见钟情。她站在样板间的落地窗前,眼睛里闪着光,就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住进来的样子。
“就是这里了,老公,我们就要这个!”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我看着她,心里一片冰冷。
我知道,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我们开始为首付做准备。我拿出了我们所有的积蓄,但还差一大截。
我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在她面前叹气,故意说:“要不,我们再看看小一点的户型?这个压力太大了。”
我知道,她不会同意。她已经被那个“完美”的家迷住了心窍,不可能再退而求其次。
果然,她急了:“不行,我就要那个!钱的事情,我们再想想办法。”
我“无意”中提起:“我手头有个项目,回款周期比较长,现在资金都压在里面了。要是能拿出来,就差不多了。”
这是我提前编好的理由。我名下确实有一笔理财,但我绝不会让它动用分毫。
徐静沉默了几天。
那几天,她回来的时间更晚了。我猜,她是在想办法。或许,是去找那个姓王的男人了。
果不其然,一周后,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她升职了,公司给她发了一大笔奖金,首付的缺口,补上了。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那张银行卡,心里冷笑。
一个普通的销售经理,升职的奖金能有多少?这笔钱的来路,我们心知肚明。
但我没有点破。我只是夸张地抱住她,表现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老婆,你太厉害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她被我哄得很开心,脸上泛着光彩。她或许以为,她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她不知道,她只是在我铺好的轨道上,又往前走了一步。
首付解决了,接下来是贷款。
这才是整个计划最核心的一环。
我利用我的专业知识,仔细研究了银行的贷款政策。然后,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晚上,我跟她“商量”。
“老婆,你看,我这边因为项目的原因,最近银行流水不太好看,可能会影响贷款额度。而且我的公积金之前用过一次,利率上浮也比较厉害。”
我把一堆专业术语抛给她,她听得云里雾里。
“那怎么办?”她有些担忧。
我“恰到好处”地提出我的方案:“你的流水一直很稳定,又是第一次贷款,可以申请到最低的利率和最高的额度。不如,就以你的名义来贷款吧。这样我们每个月能省下不少利息。”
为了让她彻底放心,我又补充道:“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这是肯定的。只是贷款合同走你的账户,对我们家最有利。”
我把这一切,都包装成“为了我们这个家好”的纯粹目的。
徐静对金融和房产一窍不通,她对我,尤其是对我这个“专业人士”的判断,向来深信不疑。
她没有丝毫怀疑,很爽快地答应了:“好,都听你的。只要能省钱,怎么都行。”
看着她毫不设防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反而升起一种荒谬的悲凉。
我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我却要用这样精密的算计来对付她。
可一想到行车记录仪里的那一幕,我心里那点仅存的动摇,就瞬间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日子,我陪着她跑银行,准备各种资料。
我手把手地教她填写申请表,提醒她注意每一个细节。我表现得比她还要上心,比她还要期待我们的新家。
银行的审批很顺利。
当徐静拿到那份厚厚的贷款合同,看到上面天文数字般的总额和长达三十年的还款期限时,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老公,我有点紧张。”她小声对我说。
我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别怕,有我呢。以后我们一起还,很快就还清了。”
她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点了点头,然后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下了她的名字。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这个由钢筋水泥和巨额债务构成的牢笼,已经为她量身打造完毕。
而我,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把钥匙扔掉,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
房子进入了装修阶段。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进去。我亲自画设计图,跑建材市场,联系施工队。每一个细节,我都亲力亲为。
我把它,当成了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作品来对待。
徐静乐得清闲,她只需要在周末的时候,过来看看进度,然后对我大加赞赏。
“老公,你太棒了!我想象中的家,就是这个样子!”
她会从身后抱住我,把脸贴在我的背上。
而我,只能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抱着。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却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
装修的过程,漫长而繁琐。
这期间,她和那个姓王的男人,联系得更加频繁了。
有时候我晚上回家,她还在阳台上打电话,看到我回来,就匆匆挂掉,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手机的密码也换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她不知道,我早已在她车里,装了一个小小的定位器。
我看着手机地图上那个移动的光点,一次次地,停留在那个男人的公司楼下,或是某个酒店的停车场。
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我不再去想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那只会让我失控。
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然后转化成监督装修的动力。
我要把这个房子,装修得尽善尽美。
因为,这是我送给她,也是送给我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份埋葬我们七年婚姻的,华丽的祭品。
半年后,新家终于装修好了。
通风散味了几个月,我们选了一个周末,正式搬了进去。
桐桐是最高兴的。她有了自己的粉色公主房,有一个比我们老房子客厅还大的空间让她奔跑。她在新家里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徐静也沉浸在乔迁的喜悦中。她拉着我,在每个房间里参观,规划着哪里要放绿植,哪里要挂装饰画。
她的脸上,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
“老公,我们终于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她靠在我的怀里,满足地叹息。
我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
这里,只是我计划的终点站。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月,我们过得像一对模范夫妻。
我会早起做早餐,送桐桐去幼儿园,然后去上班。晚上,我们会一起窝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电影,或者陪桐桐玩游戏。
徐静对我,也比以前更加温柔体贴。她会给我买新衣服,会记得我的喜好,会在我工作疲惫的时候,给我按摩肩膀。
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她内心的某种亏欠。
她以为,一个崭新的、昂贵的房子,可以掩盖掉那些不堪的秘密,可以让我们重新开始。
她太天真了。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永远无法修复。
我在等。
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等银行的第一笔月供扣款通知,发到她的手机上。
那天,我们正在吃晚饭。
徐静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她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
那是一条银行的扣款短信,两万多的月供,像一座大山,正式压在了她的肩上。
“怎么了?”我故作关心地问。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就是……银行的扣款短信。没想到,一个月这么快就到了。”
“没事,我这个月的奖金快发了,到时候转给你。”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当然不会转。
我就是要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份债务的重量。
接下来的几天,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焦虑。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我提起,说她公司最近效益不好,奖金可能会延迟发放。
她开始抱怨,新家的物业费太贵,水电开销也比以前大多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买东西。逛商场的时候,看到喜欢的衣服,也只是看看,然后摇摇头走开。
我把她的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就要来了。
我开始“失业”了。
我伪造了一份公司的人员优化通知,然后在一个晚上,把它“不经意”地放在了书桌上。
那天我回家很晚,还喝了点酒,满身疲惫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徐静走过来,想说什么,却看到了书桌上的那份通知。
她拿起来,逐字逐句地看,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老公,这……这是真的吗?”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点了点头,用手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公司效益不好,裁员了。我是第一批。”
我没有哭,但我的肩膀在抽动,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影帝。
徐静彻底慌了。
她抱着我,不停地安慰我:“没事的,老公,没事的。你的能力那么强,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新工作的。我们不怕。”
她嘴上说着不怕,可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抖。
我的失业,意味着这个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将失去最大的一笔收入来源。
而那两万多的月供,却不会因为我的失业,而有任何的减少。
那座华丽的房子,在瞬间,从一个甜蜜的梦,变成了一个沉重的噩梦。
从那天起,家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重。
徐静不再有心情打扮自己,也不再提她那些光鲜亮丽的同事。她开始疯狂地加班,想尽一切办法多赚钱。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D之的,是化不开的愁容和疲惫。
我则继续扮演着一个失意落魄的男人。
我每天假装出去找工作,然后垂头丧气地回来。我会在她面前唉声叹气,会为了一点小事而烦躁不安。
我把一个中年男人失业后的所有负面情绪,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的争吵,也开始变多。
为钱,为孩子的教育,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每一次争吵,都在消耗着我们之间仅存的那点情分。
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磨光。
她开始抱怨我没用,抱怨我找不到工作,抱怨我把所有的压力都丢给了她一个人。
我从不反驳。
我只是用一种失望和受伤的眼神看着她。
我要让她觉得,是她,是这个家,是这份沉重的房贷,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
我要让她,对我心生愧疚。
终于,在一个我们因为一笔信用卡账单而大吵一架的晚上,她脱口而出:
“林伟,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一直在等这句话。
我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声音沙哑地问她:“你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吧。”
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点了点头,说:“好。”
没有挽留,没有质问,平静得不像一个刚刚被提出离婚的丈夫。
徐静愣住了。
她可能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跟她争吵,或者苦苦哀求。
她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开始谈离婚的细节。
我表现得像一个彻底心灰意冷的男人。
“我什么都不要。”我对她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也没能力给你和桐桐更好的生活。这个家,就留给你们吧。”
我主动提出,净身出户。
徐静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不忍,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大概觉得,我这个男人,虽然事业失败了,但至少,还有点良心和担当。
当律师把拟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我们面前时,我指着关于财产分割的那一条,对律师说:
“房子,归女方所有。”
然后,我又指着另一条补充道:“与该房产相关的所有债务,也由女方承担。”
徐静的脸色,瞬间变了。
“林伟,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这房子是我们一起买的,凭什么贷款要我一个人还?”
我终于露出了我的底牌。
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资料,轻轻地放在她面前。
那里面,有她和那个姓王的男人的通话记录,有他们进出酒店的照片,有我车里的定位器记录下的,他们每一次约会的轨迹。
还有那笔所谓“奖金”的转账记录,清清楚楚地显示,是从那个男人的账户,转到了她的卡上。
证据,确凿无疑。
徐静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在你第一次坐上他的车,说要去公司加班的时候。”我平静地看着她,说出每一个字。
她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从我同意买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为她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
她以为的幸福新生活,不过是我为她精心设计的,一场漫长的报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跟我摊牌?为什么还要陪我演这么久的戏?”
“摊牌?”我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然后呢?大吵一架,让你承认错误,然后请求我的原谅?徐静,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你了吗?”
“我陪你演戏,是因为我想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想让你尝尝,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
“你不是想要一个大房子吗?我给你了。现在,这个你梦寐以求的家,归你了。当然,还有那份长达三十年,每个月两万多的贷款,也归你了。”
“这,就是你背叛我们婚姻的,代价。”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她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签了那份离婚协议。
因为她别无选择。
一旦这些证据被我提交给法院,她不仅会在财产分割上处于绝对的劣势,还会身败名裂。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办完离婚手续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从民政局走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了很久的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我没有回头看徐静。
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我很快找到了新的工作,凭借我多年的经验和能力,薪水比以前还要高。
我用离婚分得的存款,在桐桐的幼儿园附近,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我和桐桐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每天接送她上下学,给她做饭,陪她讲故事。周末,我会带她去公园,去科技馆,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纯粹。
偶尔,我也会想起徐静。
听说,她卖掉了那套大房子。
因为凭她一个人的收入,根本无法承担高昂的月供。但因为买入时间太短,加上市场行情不好,她亏了一大笔钱才卖出去。
听说,那个姓王的男人,在她离婚后不久,就跟她断了联系。他有自己的家庭,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为她负责。
听说,她换了工作,搬到了一个离市区很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
我听到这些消息,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幸灾乐祸。
就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的故事。
我只是觉得,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你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后,往往会成为你摆脱不掉的枷uber。
有一天,我在超市买东西,遇到了她。
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她看到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站在货架的两端,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我点了点头。
“桐桐呢?”
“她也很好,在新幼儿园交了很多好朋友。”
短暂的沉默后,她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迟到了太久。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曾经那么深地爱过她,也曾经那么深地恨过她。
可现在,站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个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女人,我发现,那些爱与恨,似乎都已经被时间冲淡了。
“都过去了。”我说。
这不是原谅。
这只是,我选择和我自己和解。
我不想再让过去的那些伤害,继续捆绑我的未来。
她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那我……先走了。”她推着购物车,从我身边走过。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我的那场报复,真的胜利了吗?
我毁掉了她的人生,让她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我自己呢?
在这场漫长的、精心的算计中,我也变成了一个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我变得冷酷,多疑,善于伪装。
我用欺骗,去回击欺骗。
我用伤害,去惩罚伤害。
到头来,我们都成了这场婚姻悲剧里的输家。
唯一的赢家,或许只有时间。
它冷眼旁观着我们所有的爱恨情仇,然后,不带一丝感情地,把一切都碾碎,风干,最后,归于尘土。
那天晚上,我给桐桐讲完睡前故事,她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爸爸,我爱你。”她奶声奶气地说。
我抱着她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温暖。
我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突然明白了。
我真正的胜利,不是那场看似完美的报复。
而是此刻,我拥有了平静的生活,和身边这个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孩子。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人生的路,还很长。
我需要做的,不是回头看那些已经坍塌的废墟,而是抬起头,带着桐桐,好好地,走向有光的地方。
来源:智慧白云O6wxXT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