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眉毛轻微挑一下是觉得不耐烦，嘴角往下撇一点是心里有了不痛快。

周铭把离婚协议书扔在茶几上的时候，我正在削一个苹果。

刀刃陷在果肉里，发出很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嗞啦”声。

那声音，像是我心里什么东西断了。

“签了吧，林晚。”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们结婚八年了。

八年，两千九百二十天。

我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眉毛轻微挑一下是觉得不耐烦，嘴角往下撇一点是心里有了不痛快。

但此刻，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一张英俊的、冷漠的、完全陌生的脸。

茶几上那几张A4纸，白得刺眼。

“财产我已经分好了，房子归你，车子归我。存款一人一半，我那份已经让律师算过了，只多不少。”

他甚至连目光都懒得和我对上，自顾自地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

那条领带是我上个月在他生日时送的，爱马仕的，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我当时还开玩笑说，这是拴住你的链子。

他当时笑着把我搂进怀里，说，早被你拴死了，心甘情愿。

现在，这条“链子”像一条死蛇，瘫在沙发上。

我手里的苹果，“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绕开了。

仿佛那不是一个苹果，是什么脏东西。

我的心也跟着那个苹果，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灰。

“为什么？”

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磨着我自己的喉咙。

“没有为什么。”

他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林晚。这种日子，过够了。”

没意思了。

过够了。

多轻巧的六个字。

像羽毛一样，轻轻飘下来，却砸得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我站起来，跟进卧室。

他打开衣柜，把他的西装、衬衫一件件拿出来，扔进行李箱。

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就好像，他不是在收拾自己的家，而是在清空一间住了太久的、令人厌烦的酒店房间。

“周铭，”我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

他的眼睛里，是我看了八年的倒影。

但那倒影，此刻却那么模糊，那么遥远。

“我说，我们离婚吧。”

“我腻了。”

我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

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以前我们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我也就是拿枕头砸他。

他的脸偏向一边，几秒后，才缓缓转回来。

脸上是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他没有生气，眼神里甚至掠过一丝……解脱？

“你闹够了没有？”

他问。

“闹？”我指着自己的心口，“周铭，你把我的心掏出来，扔在地上踩，你管这叫‘闹’？”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咔哒”一声。

那声音，像是给我这八年的婚姻，盖上了棺材板。

“她是谁？”

我问。

他拉行李箱的手顿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但我捕捉到了。

“没有谁。”

他说谎。

他每次说谎，右手的小指都会习惯性地蜷一下。

我盯着他的手。

那只手上，还戴着我送他的婚戒。

讽刺。

真是天大的讽刺。

“周铭，我们在一起十年，结婚八年。我为你辞了工作，为你学做饭，为你把所有的棱角都磨平了。”

我的声音在发抖，抖得不成样子。

“我把你当成我的天，我的全世界。”

“你现在告诉我，你腻了？”

他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

“林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腻了就是腻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你非要弄得这么难看吗？”

难看？

我环顾着这个家。

墙上挂着我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像两个傻子。

阳台上还晾着我昨天给他洗的白衬衫。

厨房的锅里，还温着我给他炖的汤。

这个家里，处处都是我爱他的痕迹。

现在，他告诉我，这一切都很“难看”。

我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东西可以拿走。”

“人，也可以滚。”

“但离婚协议，我不会签。”

“周铭，你想离，可以。我们法庭上见。”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让你，和那个女人，那么容易就在一起。”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从冷漠，变成了阴沉。

“你非要这样？”

“是你逼我的。”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扑过来掐死我。

但他没有。

他只是冷笑了一声，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眼泪，终于决堤。

我抱着膝盖，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我坐在沙发上，从天黑，坐到天亮。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过着我和周铭的过去。

我们是大学同学。

他追的我。

每天早上，都会买好我爱吃的糯米饭团和豆浆，在宿舍楼下等我。

冬天，他会把豆浆揣在怀里，送到我手上时，还是温的。

他说，林晚，你胃不好，不能喝凉的。

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毕业后，我们留在了这个城市。

为了省钱，我们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

夏天没有空调，热得像蒸笼。

他每天晚上都给我扇扇子，直到我睡着。

他的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第二天早上，还要笑着跟我说，昨晚睡得好不好？

那时候，我觉得，有他，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后来，我们努力工作，攒钱，付了首付，买了现在这套房子。

拿到房产证的那天，他背着我在空无一物的客厅里转圈。

他说，林晚，我们有家了。

他说，林晚，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他说，林晚，我会爱你一辈子。

那些誓言，还言犹在耳。

说的人，却已经走了。

天亮的时候，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妈……”

我妈在那头吓了一跳。

“晚晚？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周铭欺负你了？”

我抽噎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以为我妈会像我想象中那样，骂周铭是个陈世美，然后让我挺直腰杆，跟他斗到底。

但没有。

我妈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叹了口气。

“晚晚啊，男人嘛，都是这样。”

“可能就是一时糊涂，在外面玩玩而已。”

“你别跟他硬碰硬，服个软，把他哄回来就好了。”

“一个家，散了多可惜。”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妈，他出轨了！他要跟我离婚！”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的语气很无奈，“可你跟他闹，有什么好处呢？离了婚，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哦不，你还没孩子，那还好点。”

“可你再找，能找到比周铭条件更好的吗？”

“听妈的，别犟了。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就说你同意了，只要他跟外面断了，你就原谅他。”

我挂了电话。

心里一片冰凉。

原来，在我的亲生母亲眼里，我的丈夫出轨，是我应该去“哄”，去“原谅”的。

因为我“离不起”。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给周铭打电话。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搜集他出轨的证据。

我以前从不看他的手机。

我觉得夫妻之间，最基本的是信任。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天真的傻子。

他的手机换了密码。

我试了我的生日，他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对。

我盯着锁屏界面，那是一张风景照，是去年我们去大理旅游时拍的。

照片上，苍山洱海，蓝天白云。

我突然福至心灵，输入了一个日期。

0916。

手机，“咔”的一声，解开了。

那是那个女孩的生日。

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上上个月，周铭的信用卡账单上，有一笔五位数的珠宝消费。

我当时问他，他说是给一个重要客户的夫人买的生日礼物。

我还信了。

后来，我在他的车里，发现了一张礼品卡的回执单。

上面写着：祝Cici，生日快乐。

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铭”。

而那家珠宝店的官微，在9月16号那天，发了一条微博，感谢一位周先生，为他心爱的Cici小姐，定制了独一无二的“星辰”项链。

配图里，那个叫Cici的女孩，笑得一脸甜蜜。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长发，大眼，皮肤白得发光。

是周铭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干净，清纯，像一张白纸。

不像我。

一个被八年婚姻，和柴米油盐，磋磨得面目模糊的黄脸婆。

我点开他的微信。

置顶的，就是一个叫“Cici”的女孩。

头像，就是那天官微上的照片。

我点进去，聊天记录触目惊心。

“宝宝，今天想我了吗？”

“想你，周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周叔叔。

我差点吐出来。

周铭只比她大十岁。

“乖，等我忙完这阵子。今天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那家日料，记得按时吃饭。”

“谢谢叔叔，叔叔最好了！爱你哟，么么哒！”

后面，是一个动态的亲吻表情。

我往下翻。

他们的聊天记录，从半年前就开始了。

从一开始的客气，到后来的暧昧，再到现在的如胶似漆。

他给她讲睡前故事。

他提醒她来大姨妈要喝红糖水。

他甚至记得她家猫的名字。

而我。

上个月我重感冒，发烧到39度，让他下班回来带点药。

他回我：我在开会，你自己叫个闪送。

我往下翻，翻到一张照片。

是周铭和一个女孩的合影。

背景，是一家我没去过的网红餐厅。

照片里，周铭揽着那个女孩的肩膀，笑得……很开心。

那种开心，是我很久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少年般的灿烂。

女孩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对着镜头比耶。

她脖子上戴的，就是那条“星辰”项链。

我把照片放大。

再放大。

看清了那个女孩的脸。

原来是她。

程思思。

他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今年夏天，公司团建，他带我去了。

席间，他指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跟我介绍。

“这是程思思，刚毕业的大学生，很有灵气，我带着她。”

我当时还笑着对那个女孩说，我们家周铭工作上很严格的，以后多担待。

程思思当时红着脸，小声说，“周总监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

现在想来，他教的，恐怕不止是工作上的东西吧。

我退了出去，点开他的支付宝。

账单里，全是转给“程思思”的记录。

5200。

13140。

甚至还有88888。

备注是：宝宝的零花钱。

宝宝的房租。

宝宝的包包。

我一笔笔地看下去，手脚冰凉。

我们家的房贷，每个月是我在还。

因为他说，他要存钱，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

我们的未来。

原来，他的未来里，早就没有我了。

我拿着这些截图，去了周铭的公司。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把他叫到了楼下的咖啡厅。

我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解释一下？”

他看到那些截图，脸色先是白了，然后又沉了下去。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或者跪地求饶。

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你跟踪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我气笑了。

“周铭，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出轨，不是我跟踪你。”

“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知情权。”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往后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对，我就是和思思在一起了。”

“我爱她。”

“所以，我们离婚吧。你开个价，只要我能承受，我都给你。”

我看着他。

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此刻，他跟我谈“开价”。

像是在菜市场买一颗白菜。

“周铭，你觉得，我的感情，我的青春，是可以用来开价的吗？”

“那你想怎么样？”他开始不耐烦了，“林晚，我们之间早就没感情了，你承认吧。我们现在，不过是室友。不，连室友都不如。”

“你每天跟我说的，不是物业费该交了，就是你妈又让你给我炖了汤。”

“我跟你说话，你不是在追剧，就是在刷手机。”

“这样的婚姻，有意思吗？”

我愣住了。

原来，在他眼里，我们是这样的。

可是，他忘了。

是谁在我加班到深夜，回家倒头就睡的时候，抱怨我不关心他？

是谁在我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我新发现的一家餐厅时，不耐烦地说“随便”？

是谁在我精心打扮，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说“都老夫老妻了，折腾什么”？

婚姻的冷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所以，你就去找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重温一下激情？”

“她跟你聊星星月亮，聊诗和远方？”

“她年轻，漂亮，崇拜你，把你当成无所不能的‘周叔叔’，满足了你那点可怜的、中年男人的虚荣心，是不是？”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难听吗？”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是！”他突然拔高了音量，“我就是受够了你这副样子！每天死气沉沉，像个怨妇！”

“思思她不一样，她阳光，她热情，她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跟她在一起，才觉得放松，才觉得快乐！”

咖啡厅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

我曾经以为，家是港湾。

没想到，在他的世界里，家是牢笼，而我，是那个看管他的狱卒。

“好。”

我点点头，把眼泪逼回去。

“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了她，连脸都不要了。”

“那我就成全你。”

我站起来。

“周铭，你净身出户，我就签。”

他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疯了？”

“房子，车子，存款，我一样都不会给你。”

“你不是爱她吗？你不是觉得跟她在一起才快乐吗？”

“那你应该不介意，为了她，一无所有吧？”

我看着他，冷冷地笑。

“用你拥有的一切，来换你的‘真爱’。”

“我觉得，很公平。”

他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赢了这一局。

他爱程思思。

或许吧。

但他更爱他自己。

爱他奋斗多年才得来的，体面的中产生活。

让他为了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放弃这一切？

他做不到。

那之后，我们陷入了更可怕的冷战。

他搬了出去，住到了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开始不回家，电话也不接。

我们唯一的联系，是通过律师。

我的律师告诉我，周铭不同意净身出户。

他说，财产是他婚前婚后共同奋斗得来的，我没有权利全部剥夺。

他还说，如果我非要闹上法庭，他会反诉我，说我对他进行精神虐待。

我听到“精神虐待”这四个字，差点笑出声。

真是恶人先告状。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得像一朵脱水的花。

我最好的朋友，苏晴，来看我。

她一进门，看到我的样子，眼圈就红了。

“晚晚，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她抱住我，我再也忍不住，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晴晴，我好疼啊。”

“我知道，我知道。”她拍着我的背，“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

等我哭够了，苏-晴给我递上一杯热水。

“晚晚，为了那种渣男，不值得。”

“我知道。”我擦干眼泪，“可我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我八年的付出，换来一句‘我腻了’？”

“凭什么他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地，去爱别人？”

苏晴叹了口气。

“男人心，海底针。你别想了，想多了都是折磨自己。”

“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振作起来，跟他打官司，争取你应得的。”

“你不是有他出轨的证据吗？法律会站在你这边的。”

苏晴的话，给了我一点力量。

对。

我不能倒下。

我要为我自己，争一口气。

我开始积极配合律师，准备诉讼材料。

我把我跟周铭从恋爱到结婚，所有的照片，信件，都整理了出来。

我甚至找到了我们当年租的那个小单间的租房合同。

我想向法官证明，这个家，是我和他一起，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

我不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女人。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怯生生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是林晚姐姐吗？”

我心里一沉。

“我是程思思。”

我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

“姐姐，我能跟你见一面吗？”

“我想，我们之间，需要谈谈。”

我跟她约在了我们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故意选的。

我想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来的时候，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

素面朝天，却难掩青春的气息。

确实是我见犹怜的样子。

她在我的对面坐下，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半天不说话。

“有话就说。”我没什么耐心。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姐姐，对不起。”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但是，我和周叔叔是真心相爱的。”

又来了。

真心相爱。

我冷笑。

“真心相爱，就可以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程小姐，你读过大学，应该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吧？”

她的脸白了白。

“感情的事情，是控制不住的。”

“周叔叔他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快乐。”

“他说，你太强势了，什么都要管着他。他说，跟你生活在一起，很压抑。”

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跟你说的？”

“他当然不会这么说。他只会告诉你，我是一个多么不堪的怨妇，而你，是拯救他的天使，对不对？”

程思思被我堵得说不出话。

“姐姐，我今天来，不是想跟你吵架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二十万。”

“是我……和我爸妈凑的。”

“我知道不多，但这是我的全部诚意。”

“我求求你，你跟周叔叔离婚吧。”

“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

二十万。

买我八年的婚姻。

真是……大方啊。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既可悲，又可笑。

她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她以为，她和周铭之间，是惊天动地的爱情。

她不知道，在周铭眼里，她或许，也只是一件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商品。

新鲜，有趣，但随时可以被替换。

“收起来吧。”

我把卡推了回去。

“第一，我的婚姻，不是二十万可以打发的。”

“第二，周铭不是一件东西，我没办法‘还给’你。他是一个成年人，他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身体前倾，盯着她的眼睛。

“我不会离婚。至少，不会让你们那么轻易地在一起。”

“我要让他知道，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程思思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我恶毒？”我笑了，“小姑娘，真正恶毒的，是那个一边享受着我为他打造的安稳后方，一边跟你花前月下的男人。”

“你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周叔叔’。”

“问问他，愿不愿意为了你，净身出户，从头再来。”

“你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们所谓的‘真爱’，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程思思哭着跑了。

我坐在原地，一点胜利的快感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疲惫。

和程思思的这次见面，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周铭的怒火。

他给我打电话，第一次，在电话里对我咆哮。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去找思思？她还是个孩子，你跟她说那些话，你安的什么心？”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急切地维护着另一个女人，心如刀割。

“周铭，她二十二了，不是孩子了。”

“她敢做第三者，就该有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

“我告诉你，你再敢去骚扰她，我跟你没完！”

“我们怎么没完？”我反问，“我们不是早就完了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周铭疲惫不堪的声音。

“林晚，算我求你。”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放过他？

凭什么？

我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他却要我“放过他”？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官司开庭的前一周，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周铭的父母，从老家赶了过来。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站在我家门口。

看到我，周铭的妈妈，那个曾经待我如亲生女儿的婆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晚晚，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打量我。

我把他们让进屋。

周铭的爸爸，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叹气。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再不来，这个家都要散了！”婆婆拍着大腿，“那个呢？他没回来？”

我摇摇头。

“阿姨，您别急，先喝口水。”

婆婆摆摆手。

“晚晚，我们都知道了。”

“是周铭那个混蛋，对不起你。”

“你放心，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已经骂过他了，让他赶紧跟外面那个断了，回来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看着婆婆真诚而焦急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阿姨，晚了。”

“有些事，回不去了。”

“怎么就晚了？”婆婆急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要是敢不听话，我打断他的腿！”

我苦笑。

“阿姨，他不是吵架，他是不要我了，也不要这个家了。”

“他要离婚。”

“他敢！”公公在一旁，终于开了口，声音洪亮，带着怒气，“我没他这个儿子！他要是敢跟你离婚，我就当没生过他！”

那天，公公婆婆在我家，给我做了一顿饭。

他们不停地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

看着他们花白的头发，和担忧的眼神，我心里很难受。

他们是好人。

他们一直都对我很好。

可他们的儿子，却伤我最深。

晚上，周铭回来了。

应该是他爸妈逼他回来的。

他一进门，看到我，脸色就很不好看。

公公看到他，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就冲了过去。

“你这个！你还知道回来！”

“爸，你干什么！”周铭一边躲，一边喊。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们周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婆婆在一旁哭着拉架。

“他爸，别打了，别打了！”

家里顿时乱成一团。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我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闹够了，公（公）把鸡毛掸子一扔，指着周铭的鼻子骂。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晚晚离婚，你就别认我这个爸！”

周铭喘着粗气，梗着脖子。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们别管！”

“我们不管？我们能不管吗？”婆婆哭着说，“晚晚这么好的媳妇，你到哪里去找？你是不是被外面那个迷了心窍了？”

“她不是！”周铭大吼，“我不许你们这么说她！”

“你还护着她！”公公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好，你为了一个外人，跟我们喊。”

“周铭，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你要是选她，就给我滚出这个家，从此以后，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周铭。

等着他的选择。

我看着他。

我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期待他能念及父母，念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回头是岸。

周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了一眼他的父母，又看了一眼我。

他的眼神里，有挣扎，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

“爸，妈，对不起。”

“我……不能没有思思。”

他说完这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公公在他身后怒吼。

但他没有停。

门，又一次在我面前，被重重地甩上。

这一次，甩上的，不仅是门。

还有我心里，最后一丝幻想。

公公气得心脏病发，被我跟婆婆手忙脚乱地送进了医院。

在医院的走廊上，婆婆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晚晚，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没教好儿子。”

我摇摇头，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姨，不怪你们。”

怪我。

怪我爱错了人。

怪我高估了人性，低估了欲望。

公公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周铭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只是每天往卡里打钱。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钱。

公公出院那天，对我说。

“晚晚，离吧。”

“这样的儿子，我们不要了。”

“你是个好孩子，别再被他耽误了。”

“财产的事，你别担心，我们给你作证，让他净身出户！”

我看着两位老人，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

我点了点头。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我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苏晴陪我来的。

在法庭门口，我们遇到了周铭。

他身边，站着程思思。

程思思看到我，下意识地往周铭身后躲了躲。

周铭把我拉到一边。

“林晚，你非要闹到这一步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把我爸气得住院，你满意了？”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很可笑。

“周铭，把你爸气住院的，不是我，是你。”

“是你为了你的‘真爱’，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了。”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程思思。

那个女孩，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转回头，眼神变得坚定。

“是。”

“好。”

我点点头。

“希望你，不要后悔。”

法庭上，气氛很压抑。

我的律师，把周铭出轨的证据，一一呈上。

聊天记录，转账记录，照片，视频。

还有他父母出具的证人证言。

周铭的律师，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铭坐在被告席上，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的侧脸。

这个我曾经以为，会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

此刻，我们却像仇人一样，对簿公堂。

真是人生如戏。

法官问我，我的诉求是什么。

我站起来，看着法官，也看着周铭。

“我要求，离婚。”

“我要求，他净身出户。”

我说完，整个法庭一片哗然。

周铭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不敢置信。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大概以为，我会念及旧情，给他留几分体面。

他错了。

当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连父母都不要的时候。

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旧情”可言了。

休庭的时候，周铭冲到我面前。

“林晚，你疯了！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我们夫妻一场，你至于吗？”

“夫妻？”我笑了，“在你跟别的女人说‘我爱你’的时候，我们就不是夫妻了。”

“周铭，这是你应得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怕了。

他怕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怕他要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周总监”，变回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最终的判决，没有完全支持我的诉求。

法律考虑到了他婚前财产的部分，以及他父母的出资。

但因为他出轨在先，是过错方。

最终，房子判给了我，存款的大部分也归我。

他只分到了一辆车，和一小部分存款。

宣判的那一刻，我看到周铭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瞬间垮了下去。

而他身边的程思思，脸色惨白。

她看着周铭，眼神里，不再是崇拜和爱慕。

而是一种……复杂的，掺杂着失望和算计的神情。

我突然明白了。

这个女孩，爱的或许不是周铭。

爱的是“周总监”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能带给她的一切。

现在，这个身份，大打折扣了。

他们的“真爱”，还能维持多久呢？

我不知道。

也不关心。

走出法院，阳光洒在我身上。

暖洋洋的。

苏晴抱着我。

“晚晚，都结束了。”

“嗯。”我点点头，“都结束了。”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

扔掉了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

墙上，挂上了我自己的画。

我重新找了工作，回到了我熟悉的广告行业。

虽然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我就找回了感觉。

我开始加班，出差，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偶尔，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周铭。

想起我们曾经的好。

然后，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但我知道，那只是伤口愈合过程中的正常反应。

总有一天，会好的。

半年后，我在一个商场，偶然遇到了程思思。

她一个人，在打折区挑衣服。

神情憔悴，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她也看到了我。

眼神躲闪，想走。

我叫住了她。

“过得好吗？”我问。

她愣了一下，然后苦笑。

“不好。”

“他……周铭，他失业了。”

“他以前的那些朋友，知道他离婚的事，都躲着他。”

“他现在，每天在家里喝酒，发脾气。”

“他说，是我害了他。”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你呢？”

“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还能怎么样？我准备回老家了。”

“这个城市，太大了，也太冷了。”

她说完，看了我一眼。

“林晚姐姐，以前，是我错了。”

“我以为他是我的英雄，会带我走向一个光鲜亮丽的世界。”

“后来我才发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私的男人。”

“而我，也不过是他沉闷生活里，一个短暂的消遣。”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女孩。

此刻，我却一点都恨不起来了。

我们，某种程度上，都是受害者。

被同一个男人的自私，伤害得遍体鳞伤。

“都过去了。”我说。

“祝你，以后都好。”

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彻底放下了。

又过了一年。

我接到了周铭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很多。

带着一丝酒气。

“晚晚……”

他叫我的名字。

“是我。”

“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我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晚晚，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真的后悔了。”

“我不该跟你离婚，不该……不该……”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很平静。

像一潭不起波澜的古井。

“周铭，你知道吗？”

我说。

“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全世界。”

“我围着你转，以你的喜怒哀乐为我的喜怒哀乐。”

“后来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全世界。”

“我只是，你那个广阔世界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风一吹，就散了。”

“而你，也从来不是我的全世界。”

“你只是，我人生旅途上，一个很长很长的雨季。”

“现在，天晴了。”

我挂了电话。

拉黑了他的号码。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

外面，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璀璨，明亮。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我笑了。

原来，没有他的世界，这么大，这么好。

我终于，找回了我自己的世界。

一个完整的，只属于我林晚一个人的，全世界。

来源：勇往直前的星辰yQPD0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