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的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然后篮子掉了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1-18 01:49 1

摘要:窗外,凌晨四点的城市是一头沉默的巨兽,只有零星的车灯是它偶尔睁开的眼睛。

我把鼠标指针悬停在“发送”按钮上,悬了足足三分钟。

像一个准备拆除炸弹的士兵,屏住呼吸,眼都不敢眨。

屏幕的蓝光照在我脸上,一片冰凉。

窗外,凌晨四点的城市是一头沉默的巨兽,只有零星的车灯是它偶尔睁开的眼睛。

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酸胀得像塞了两颗磨砂的玻璃球。

这已经是赵总的第十二版修改意见了。

第十二版。

我叫林蔚,一个放弃了稳定工作,投身自由设计浪潮的“勇士”。

至少在三个月前,我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现在我更愿意称自己为“赌徒”。

一个把所有积蓄、所有职业规划、所有对未来的想象,都押在了一个项目上的赌徒。

这个项目,就是“动量咖啡”的全套品牌VI设计。

我的篮子。

而篮子里所有的蛋,马上就要通过这封邮件,递到唯一的裁判——赵总手上。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不是跳,是撞。

一下,又一下,撞得我肋骨生疼。

再检查一遍附件。

《动量咖啡VI方案_V12_终版_林蔚.zip》。

我盯着“终版”两个字,感觉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

但愿吧。

但愿这是终版。

“叮。”

右下角弹出的微信消息,是小雅。

“还没睡?女战士?”

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手指在键盘上敲字,感觉关节都是僵的。

“发完这版就睡,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小雅秒回一个“抱抱”的表情。

“他再让你改,你就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我回了个“笑哭”的表情。

“借你吉言。”

然后,我闭上眼,像跳崖一样,按下了鼠标左键。

“您的邮件已发送成功。”

系统提示音清脆得像一声宣判。

我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电竞椅里,感觉身体里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结束了。

至少今晚,结束了。

我转动椅子,背对电脑,看着窗外那片深蓝近黑的天空。

三个月前,我从那栋闪闪发光的写字楼里抱着纸箱走出来的时候,天也是这样的颜色。

只不过那是傍晚六点。

我的前司,一家业内还算有名的广告公司。

我曾是那里的“优秀员工”,是老板口中“最有灵气的设计师”。

直到我连续加班一个月,为一个汽车客户做发布会主视觉,最后客户的公子哥,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热爱“极简风”的太子爷,指着我熬了七个通宵做出来的、融合了赛博朋克和国潮元素的酷炫画面,说:

“太满了。”

“能不能就一个白底,中间放我们logo?”

“要那种高级感,懂吗?”

懂。

我太懂了。

我懂到当场就想把五十多页的PPT拍在他那张充满“高级感”的脸上。

那天,我的直属上司,一个叫Leo的男人,烫着精致的韩式卷发,穿着修身的西装,把我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蔚蔚,这就是乙方。客户是爸爸,你得哄着。”

“你还年轻,别这么犟。”

我看着他,他眼里的光,早就被一轮又一轮的brief、没完没了的会议、永无止境的修改给磨没了。

只剩下一种圆滑的、疲惫的世故。

我突然觉得,再待下去,我也会变成他这样。

或者,比他更糟糕。

于是我提了离职。

Leo没留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想好了就行。外面不容易,不行就再回来。”

我抱着箱子,站在公司楼下,看着那些依旧亮着灯的格子间,像一个个透明的蜂巢。

我没有一丝留恋。

只有一种逃离的庆幸,和对未来的、盲目的乐观。

我觉得凭我的专业能力,做个自由设计师,接点高质量的私活,绝对比在公司里耗着强。

时间自由,财务自由,创作自由。

多美的三个词。

我把所有的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这个叫“自由”的篮子里。

然后,我遇到了赵总。

赵总是我通过一个前同事介绍的客户。

“动量咖啡”,一个新兴的精品咖啡品牌,准备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开第一家旗舰店。

赵总本人,四十出头,微胖,戴金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总喜欢把“格调”、“感觉”、“调性”这些词挂在嘴边。

第一次见面,他对我拿出来的作品集赞不G口。

“林老师,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的设计,有灵魂!”

他握着我的手,用力摇了摇,眼神真诚得像个孩子。

“我们‘动量’,要做的不是一杯简单的咖啡,是一种生活态度。是给都市里那些奔跑的人,一个可以暂停、积蓄能量的空间。”

“我需要一套能体现这种精神的VI。要温暖,但不能媚俗。要专业,但不能冰冷。要有冲击力,但又要很内敛。”

我当时热血沸腾。

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客户吗?

有预算,尊重设计,还有情怀。

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我当场就拍了胸脯。

“赵总,您放心,交给我。”

我甚至为了表示诚意,主动把报价降了百分之十。

他很满意,当场就付了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

那笔钱到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篮子里的蛋,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我很快就发现,赵总对“感觉”的追求,是玄学级别的。

第一版方案,我主打“温暖”,用了大量的暖色调和手绘风插画。

他说:“有点像母婴店,不够酷。”

第二版方案,我主打“专业”,用了极简的几何图形和黑白灰配色。

他说:“太冷了,像科技公司,没有咖啡的香气。”

第三版方案,我融合前两版,搞了个孟菲斯风格,又潮又有趣。

他说:“有点乱,不够沉稳。我们的客户都是精英人士。”

……

就这样,一版,两版,三版……

从logo的字体,到一个小小的图标,从咖啡杯的杯套,到外卖袋的图案。

赵总的修改意见永远是那么几个词:

“感觉不对。”

“差点意思。”

“你再找找灵感。”

最要命的是,他从来不给你明确的方向。

他只会否定。

我像一个在浓雾里开船的水手,看不见灯塔,只能凭感觉一次次地调整航向。

而每一次,都会撞上冰山。

我的自信,我的灵感,我的耐心,都在这一次次的“感觉不对”里,被消耗殆尽。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微信,看赵总有没有发来新的“指示”。

那种感觉,像上学时等着老师公布考试成绩,充满了恐惧和期待。

我和周衍,就是在这段时间分的手。

周衍是我的前男友,在一家国企做程序员。

我们在一起三年,感情一直很稳定。

稳定得像一杯温水。

他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辞职。

“你那工作不好吗?五百强,福利好,说出去多有面子。”

“非要折腾什么自由职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我辞职后,他来看我,看到我桌上堆满的咖啡和外卖盒子,皱起了眉。

“你就天天吃这个?”

“林蔚,你这不是生活,是生存。”

我当时正在为赵总的第五版方案焦头烂额,没好气地回他: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争吵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觉得我不切实际,活在幻想里。

我觉得他不懂我,思想僵化,只想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分手那天,我们约在一家常去的日料店。

他给我夹了一块三文-鱼,沉默了很久,说:

“蔚蔚,我们算了吧。”

“我想要的,是一个家,一个稳定的未来。你给不了我。”

“你那个项目,我听你说了,那个赵总,一看就不靠谱。你这是在赌博,你知道吗?”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男人,曾经在我加班到深夜时,会开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来接我。

会在我生病时,笨拙地给我熬粥。

会把我随口说的一句“想去海边”,记在备忘录里,然后悄悄订好机票和酒店。

可是现在,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我没有哭,也没有挽留。

我只是平静地吃完了那块三-鱼,然后说:

“好。”

“周衍,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日料店,晚风一吹,眼泪才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不是不难过。

我只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我必须赢。

我必须把“动量咖啡”这个项目做成,做得漂漂亮亮。

不只是为了钱,为了事业。

更是为了向周衍,向所有不看好我的人证明:

我的选择,没有错。

我,林蔚,可以靠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所以,当赵总提出第十次修改意见时,我没有崩溃。

当他第十一次否定我时,我也没有放弃。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一个闭关修炼的苦行僧。

我研究了国内外所有精品咖啡的品牌设计。

我跑遍了城里所有的网红咖啡店,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心悸。

我甚至去研究了赵总的朋友圈,分析他的审美偏好。

他喜欢看画展,喜欢听古典乐,喜欢引用一些哲学家的名言。

我明白了。

他要的不是设计,是“逼格”。

是一种能让他发朋友圈时,显得自己很有品味的“逼格”。

于是,第十二版方案,我彻底推翻了之前的一切。

我用了一种非常小众的衬线字体,带着一种古典的优雅。

Logo,我用了一个莫比乌斯环的变体,象征“动量”的无限循环和能量守恒。

主色调,我用了一种饱和度极低的“雾霾蓝”,配上小面积的赤金色。

高级,冷静,又带着一丝温度。

我还为他写了一整套品牌故事和文案。

每一句,都引经据典,充满了哲学思辨。

“在时间的线性流动中,寻找一个非线性的暂停点。”

“每一颗咖啡豆,都是一次风味宇宙的坍缩。”

“动量,是向前的力,也是回归内心的诗。”

我敢打赌,赵总看到这些文字,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击中了。

这是我赌上一切的最后一搏。

……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楼下的早点铺亮起了灯,蒸笼里冒出白色的热气,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一个穿着橙色马甲的环卫工,正在默默地清扫着街道。

这个城市,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失眠或心碎而停止运转。

我突然觉得很饿。

胃里空得发慌。

我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盒过期的牛奶,和半根蔫掉的黄瓜。

我关上冰箱门,靠在上面,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想起小雅刚刚发来的那句“女战士”。

我苦笑了一下。

什么女战士。

不过是一个在悬崖边上走钢丝,还假装自己在跳舞的小丑。

我回到电脑前,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那封已发送的邮件。

我一遍一遍地看那些设计图,那些文字。

像一个母亲,在审视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

这是我的心血。

是我三个月不眠不休的青春。

是我对抗平庸世界的武器。

是我唯一的,最后的希望。

赵总,求你了。

这一次,千万别再说“感觉不对”了。

……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

我摸到手机,看也没看就划开接听。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林老师,方案我看了。”

是赵总。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猛地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赵……赵总,您觉得……”

我听到电话那头,他清了清嗓子。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林老师啊,”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个……很有想法。”

“但是……”

我的心,咯噔一下。

又是“但是”。

这个词,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悬在我的头顶。

“但是,我们内部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有点太‘冷’了。”

“太……文艺了。”

“我们毕竟是做生意的,要考虑到大众的接受度。”

“你看,能不能……再活泼一点?再有烟火气一点?”

我握着手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活泼一点?

烟火气?

我给你做了手绘风,你说像母婴店。

我给你做了孟菲斯,你说太乱。

现在我给你做了最高级的“性冷淡风”,你又说要烟火气?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感觉喉咙里有一股火,马上就要喷出来了。

但我不能。

他是客户。

他是我的“爸爸”。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尽量平和的声音。

“赵总,那您的意思是……回到第一版的方向?”

“也不是。”他说,“第一版那个,太‘土’了。”

“我要的,是那种……在高级里面的烟火气,在烟火气里面的高级感。”

“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

我懂个屁。

我感觉我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高级里面的烟火气?

烟火气里面的高级感?

这是什么?量子力学吗?

薛定谔的烟火气?

我真想冲着电话咆哮。

但我仅存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冷静。

这是我的篮子,我不能让它现在就掉下去。

“好的,赵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谄媚的语气说。

“您放心,我再琢磨琢磨,今天之内,给您一个新的方向。”

“哎,好,好。”赵总的语气听起来很满意,“林老师,我就知道你是有灵气的。”

“辛苦了,辛苦了。”

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坐着。

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的心跳声,像一面破锣,在耳边“哐哐”地响。

新的方向。

今天之内。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蓝得像深海一样的设计稿。

我的“莫比乌斯环”,我的“风味宇宙”,我的“非线性暂停点”。

在赵总一句轻飘飘的“太冷了”面前,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笑话。

“哈哈……”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是委屈。

是一种被反复戏耍、被榨干了所有心力之后的,绝望。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蒙上眼睛拉磨的驴。

永远在原地打转。

永远看不到终点。

而那个拿着鞭子的人,还不停地在旁边说:

“加油,跑快点,前面就是草原了。”

去他妈的草原。

去他媽的高级感。

去他妈的烟火气。

我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空咖啡杯,狠狠地砸向墙壁。

“砰!”

杯子碎成无数片。

像我那颗同样碎成无数片的心。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手机又响了。

我以为是赵总又有什么新的“指示”,看也没看就吼了过去:

“又怎么了?!还想怎么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然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蔚,是我。”

是周衍。

我的火气,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有事吗?”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我听你朋友说,你最近状态不好。”

我朋友?小雅?

这个叛徒。

“我挺好的,不劳您费心。”我硬邦邦地回道。

“你别这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一下。”

“你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提到项目,我的委屈和愤怒又涌了上来。

“不怎么样。”我自嘲地笑了笑,“客户是上帝,我就是个孙子。”

“我早就跟你说了,”他叹了口气,“那种人,一看就不靠谱。”

“林蔚,听我一句劝,别干了。这个钱,我们不要了。”

“你回来,我……”

“你什么?”我打断他,“你养我吗?”

我的语气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

他或许是真心关心我。

但在这一刻,他的“关心”,听起来就像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像在说:你看,我早就知道你会失败。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折磨自己。”

“林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画画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现在呢?你看看你,为了一个破项目,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

眼睛里有光。

是啊。

我也快忘了,我曾经也是个眼睛里有光的人。

会因为画出一条完美的线条而开心一整天。

会因为一个绝妙的配色而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是现在,设计对我来说,不再是创作。

是任务。

是满足甲方千奇百怪要求的技术活。

我的光,早就被磨灭在了一版又一版的修改意见里。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我还要改稿。”

我说完,就想挂掉电话。

“林蔚!”他突然叫住我,声音提高了一些。

“你是不是觉得,证明你是对的,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重要?”

我愣住了。

“是不是只要你成功了,就证明当初你甩开我,是正确的?”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甩开”他的那个人。

原来,我的坚持,在他看来,只是为了证明我当初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股巨大的悲凉,混合着愤怒,涌上心头。

“是。”

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说。

“你说得对。”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周先生。”

我挂断了电话,然后把他拉黑了。

所有的联系方式。

微信,电话,一切。

做得干脆利落。

就像当初我从公司辞职一样。

我告诉自己,这是斩断过去。

这是破釜沉舟。

我没有退路了。

我必须赢。

我重新坐回电脑前,看着屏幕。

“在高级里面的烟火气,在烟火气里面的高级感。”

我把这句话,像念咒一样,反复地念着。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高级感,来自简约、克制、留白。

烟火气,来自温暖、生活、细节。

把这两种矛盾的东西结合在一起……

突然,一个画面闪过我的脑海。

一家日本的百年老店。

木质的结构,带着岁月的温润。

门口挂着一块靛蓝色的布帘,上面只有一个用白色毛笔字写的店名。

店里,老师傅穿着干净的白褂,专注地捏着寿司。

一切都安静、有序、充满仪式感。

但你又能从食客满足的表情,从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里,感受到那种温暖的生活气息。

这就是了!

高级的烟火气!

我找到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块浮木。

我立刻开始动手。

我把主色调换成了更温暖的米白色和原木色。

保留了那个小众的衬线字体,但把它用在了更少、更关键的地方。

Logo,我保留了莫比乌斯环的概念,但把它变成了一个更柔和、更像手绘的线条。

我还增加了一套辅助图形。

是一些简化的、像简笔画一样的咖啡用具、植物、和生活场景。

比如一本书,一副眼镜,一只打盹的猫。

温暖,亲切,但又不失格调。

我甚至还做了一张效果图。

就是我脑海里那家日本老店的样子。

阳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在吧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坐在窗边,一边喝咖啡,一边安静地看书。

岁月静好。

逼格满满。

我看着这张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是它了。

赵总,这次你再敢说“感觉不对”,我就……

我就跪下来求你。

我把新的方案,打包,命名为《动量咖啡VI方案_V13_全新方向.zip》。

然后,再一次,像跳崖一样,按下了发送键。

……

这一次,我没有等。

发完邮件,我关掉电脑,拉上窗帘,钻进被窝。

我太累了。

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天塌下来,也等我睡醒再说。

我睡了很久。

久到不知道白天黑夜。

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胃里像有一只手在抓挠,火烧火燎的。

我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了。

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全是小雅的。

还有几十条微信消息。

我点开。

小雅:“醒了没?看到回我!”

小雅:“人呢?不会猝死在电脑前了吧?”

小雅:“我给你点了外卖,放在门口了,记得吃。”

……

最新的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是一张截图。

我点开截图。

是赵总的朋友圈。

他发了一张图。

是我昨天做的那张“岁月静好”的效果图。

配文是:

“New project, new momentum. Coming soon.”

(新项目,新动量。即将启程。)

下面一排排的点赞和评论。

“赵总牛逼!”

“期待!”

“这设计,高级!”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发了朋友圈!

他用了我的图!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认可了!

说明我赌赢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像火山一样从我心底喷发出来。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差点因为低血糖而摔倒。

我扶着墙,冲到门口,打开门。

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份外卖。

还温着。

我拎着外卖,回到屋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是一份猪脚饭。

我从来没觉得猪脚饭这么好吃过。

每一粒米,都闪着幸福的光。

我一边吃,一边傻笑。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终于,守住了我的篮子。

我给小雅回电话。

“我活过来了!”我冲着电话喊。

“看到了看到了!”小雅比我还激动,“我就说你行的!”

“快,趁热打铁,赶紧跟他谈合同,把尾款结了!”

“对对对!”我连连点头,“我吃完饭就给他打电话!”

“还吃什么饭啊!现在就打!”小雅比我还急,“这种事,夜长梦多!”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找到赵总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林老师。”赵总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赵总,您好您好。”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语调还是忍不住上扬,“那个……方案您还满意吧?”

“满意,非常满意!”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林老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就是这个感觉!高级里面的烟火气!太到位了!”

我感觉自己快要飘起来了。

“那……赵总,我们是不是可以……签一下合同,然后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哎,这个不急。”他说。

我的心,又提了一下。

“是这样的,林老师,”他顿了顿,说,“我这边呢,找了个执行公司。”

“你这个方案,概念非常好,但是后续的延展和落地,还是需要一个团队来做,效率会比较高。”

我愣住了。

执行公司?

什么意思?

“您的意思是……后续的物料延展,不需要我来做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他说,“你毕竟是一个人嘛,精力有限。”

“我们这个项目很赶,商场那边催着要进场装修了。”

“所以我就找了个合作过的公司,他们报价也……比较实惠。”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那……那我这个方案……”

“你这个方案,我们会用的。”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放心,林老师,设计费我们肯定会给你的。”

“这样吧,我让财务给你打五千块钱。就当是你这个‘创意概念’的费用了。”

五千块?

我花了三个月,熬了无数个夜,改了十三版方案。

我的分手,我的失眠,我的掉发,我的心力交瘁。

最后,只值五千块?

连我最初报价的零头都不到。

“赵总,”我的声音在发抖,“我们当初谈的,不是这个价格。”

“哎呀,林老师,你要理解。”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当初谈的,是全套VI设计,包括后续所有的应用和延展。”

“现在你只出了一个概念,后续的工作都是别人做,我总不能付你全款吧?”

“这对那个执行公司也不公平,对不对?”

“你这个方案,说白了,就是一个logo,一个色卡,几张效果图。五千块,不少了。”

“很多大学生参加比赛,拿个奖也就这点奖金。”

我感觉一股血腥味涌上了喉咙。

无耻。

太无耻了。

他这是明抢!

他用我的方案,去找了更便宜的公司来执行!

他把我当成了什么?

一个提供免费灵感的工具人?

“赵总,”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这叫剽窃。”

“你这是商业欺诈。”

电话那头的笑声消失了。

“林老师,话不能这么说。”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们之间,连正式合同都没签,对吧?”

“我付了你预付款,你也给我提供了设计服务。现在我觉得你的服务不值那个价,想中止合作,合情合理。”

“至于我朋友圈发的图,那是我个人行为,我可以说是我自己找的参考图,不行吗?”

“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去告我啊。”

“你有合同吗?你有证据吗?”

我握着手机,手抖得像帕金森。

合同。

是的,我们没有签正式合同。

当初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也为了图省事,我们只签了一份简单的《设计委托意向书》。

上面只写了项目名称和预付款金额。

对于后续的工作范围、总价、付款流程、以及知识产权归属,都没有明确的约定。

这是我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

我太相信他了。

我相信他口中的“情怀”,相信他眼里的“真诚”。

我相信这是一个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

我忘了。

这是一个商业社会。

我不是千里马,我只是一头驴。

一头被胡萝卜吊着,跑完了全程,然后被卸磨杀驴的蠢驴。

“林老师,你还年轻,很多事要学。”赵总的声音,像一个仁慈的長者,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今天就当是我给你上了一课。社会就是这样,很现实。”

“那五千块钱,你把账号发给我,我马上让财务转给你。”

“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在耳边响着。

我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着。

手里的手机,滑了下去,掉在地板上。

屏幕,摔碎了。

像一张蜘蛛网。

猪脚饭的香气,还弥漫在空气里。

但我只觉得恶心。

我想吐。

我的篮子。

那个我用尽全力守护的篮子。

掉了。

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安全到达终点的时候。

在我踮起脚尖,准备拥抱胜利的时候。

“啪”的一声。

掉在了地上。

所有的蛋,都碎了。

蛋清,蛋黄,流了一地。

一片狼藉。

我慢慢地蹲下身,捡起摔碎的手机。

屏幕上,还亮着赵总那条朋友圈。

那张“岁月静好”的效果图,此刻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打开微信,找到小雅。

我没有打字,我怕我的手会抖得写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发了一条语音。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我自己的。

“小雅。”

“我的篮子,掉了。”

……

接下来的几天,我是怎么过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好像没出过门。

也没吃过什么东西。

我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从白天,到黑夜。

再从黑夜,到白天。

我的脑子里,像有一台坏掉的放映机,反复播放着这三个月来的种种。

赵总的“感觉不对”。

周衍的“你给不了我”。

我自己的“我必须赢”。

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

而我,是那个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唯一的小丑。

小雅来看过我几次。

她给我带来了吃的,帮我收拾了房间。

她抱着我,骂赵总是个王八蛋,骂周衍是个渣男。

我没有哭。

我只是麻木地听着。

感觉那些事,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

“林蔚,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得告他!”

我摇了摇头。

“没用的。”

“没有合同,什么都证明不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很激动,“他这是赤裸裸的抢劫!凭什么他拿着你的心血去赚钱,你却在这里半死不活?”

“我们去找他!去他公司闹!去他要开店的商场门口拉横幅!”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然后呢?”我说,“被商场保安赶出来?还是被他反告一个寻衅滋事?”

“小雅,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快意恩仇。”

“输了,就要认。”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圈红了。

“可是……我不甘心。”

我怎么会甘心。

我恨不得把他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按在键盘上摩擦。

我恨不得把他那个“动量咖啡”,变成“不动咖啡”。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

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小雅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打开电脑。

屏幕上,还停留在我那天画的图纸上。

那些线条,那些色块,那些我一个像素一个像素调整过的细节。

它们曾经是我的骄傲,我的希望。

现在,它们是我的耻辱,我的伤疤。

我选中了所有的文件。

我的手指,悬停在“Delete”键上。

删了吧。

把这一切都删掉。

就当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我即将按下去的那一刻。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logo上。

那个被我改了无数遍的,莫比乌斯环。

无限循环,能量守恒。

我突然想起,我给赵总写的那些文案。

“在时间的线性流动中,寻找一个非线性的暂停点。”

我的人生,好像也走到了一个暂停点。

一个被强行按下的,暂停点。

然后呢?

暂停之后,是结束吗?

还是……重新开始?

我看着那个环。

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环。

我的手,慢慢地,从“Delete”键上移开了。

我没有删除那些文件。

我只是把它们,放进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里。

我给那个文件夹,取名为:

“The Fallen Basket.”

(掉落的篮子。)

然后,我关上了电脑。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阳光正好。

楼下的小花园里,有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一个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在悠闲地散步。

路边的咖啡店,坐满了人。

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平常,又那么鲜活。

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我的失败,而有任何改变。

太阳照常升起。

生活依旧继续。

我突然想起了周衍。

想起他说的,我以前画画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我的光,真的没了吗?

我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面色憔悴,眼神空洞,头发乱得像一团枯草。

这真的是我吗?

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是温的。

我还活着。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

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

“林蔚。”

“你没有死。”

“你只是,摔了一跤。”

“很疼。”

“但你得,爬起来。”

那天下午,我出门了。

我剪掉了及腰的长发,换成了一头利落的短发。

我去吃了我最爱的那家螺蛳粉,加了双份的酸笋和炸腐竹。

辣得我涕泗横流,但感觉把这些天所有的郁结,都一起排了出去。

然后,我去了我以前最喜欢逛的一家美术用品店。

我买了一本最好的速写本,和一套新的针管笔。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了一个施工中的商铺。

巨大的广告牌上,印着一个熟悉的logo。

雾霾蓝,赤金色,小众的衬线字体。

“动量咖啡。敬请期待。”

我停下脚步,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看着它。

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愤怒和不甘。

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静。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一个路人从我身边经过,也抬头看了一眼广告牌。

“哟,这家店看起来挺高级的嘛。”他对同伴说。

同伴点点头:“是啊,设计得不错,有空可以来试试。”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笑了。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释然的笑。

赵总,你赢了。

你用最低的成本,得到了你想要的“高级感”。

你成功地,把我的心血,变成了你的谈资,你的生意。

但是。

你拿走的,只是一个方案。

你拿不走我的才华。

你拿不走我的审美。

更拿不走我,从头再来的勇气。

这个篮子,是掉了。

但是,只要我的手还在。

我就可以,重新编一个。

一个更结实的,更漂亮的篮子。

然后,我可以去寻找新的蛋。

更好的蛋。

我转身,离开。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回到家,打开新买的速写本。

翻开第一页。

我没有画咖啡,没有画logo。

我画了一个女孩。

一个短发女孩,背着一个空空的篮子,站在一片废墟上。

她的身后,是破碎的蛋壳。

她的面前,是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路。

但她的眼睛里,有光。

很微弱,但很坚定。

我在画的下面,写下了一行字:

“我把所有的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然后篮子掉了。”

我停下笔,想了想。

又在下面,加上了另一行字:

“所以,我决定,去种一棵能结出很多很多蛋的树。”

写完,我合上了本子。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种出那棵树。

我只知道。

我,林蔚。

回来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您的账户,于XX月XX日XX时XX分,收入人民币5000.00元。”

是赵总打来的“创意费”。

我看着那串数字,没有删除。

我把它截了个图,保存了下来。

然后,我打开了那个名为“The Fallen Basket”的文件夹。

我把里面所有的文件,从logo到效果图,从品牌故事到VI手册。

全部,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遍。

然后,我把它们,连同那张五千块的转账截图。

一起,发在了一个新注册的公众号上。

文章的标题,我用了我画下的那两句话。

在文章的最后,我写道:

“你好,我是林蔚,一个刚刚摔碎了篮子的自由设计师。”

“这是一个价值五千块钱的‘创意概念’,现在,我把它分享给所有人。”

“如果你也曾把所有希望寄托于一件事,然后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你也曾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耳光,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你;”

“那么,希望这个摔碎的篮子,能给你一点力量。”

“告诉我们,即使一无所有,我们依然拥有重新开始的权利。”

“篮子掉了,没关系。”

“我们,可以去种树。”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电脑,躺在床上。

一夜无梦。

来源:勇往直前的星辰yQPD0E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