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教练何威仪站在另一侧,他握着纸杯,纸杯里的水晃动,他看见分数亮起,看见看台突然沉默。
观众的掌声停在半空,全红婵低头整理护踝,她抬手摸了摸小腿,动作慢,像在确认疼点。
教练何威仪站在另一侧,他握着纸杯,纸杯里的水晃动,他看见分数亮起,看见看台突然沉默。
几天前的团体赛,她完成最后一跳后仰起下巴,对镜头打字“我真棒”,三个字晃在大屏,很多人跟着鼓掌。
有人留言问她五个月没露面在忙什么,她说在老家陪孩子捉迷藏,陪爸妈在院子里摘辣椒,还学着给老狗洗澡。
她回忆那段日子时眉毛跳动,说每天睡到自然醒,晚饭后看邻居打牌,看月亮落进屋顶,心里没一点杂音。
五个月过去,身体发育改变了重量,她说抬腿感觉笨,旋转速度慢半拍,脚踝和小腿更是不停抽。
比赛前她要先冰敷半小时,皮肤发红又发麻,她笑着说像踩在一块冻石头上,然后才肯上台试动作。
裁判给出的总分不高,屏幕数字一闪一闪,她接过毛巾,轻轻擦脸,没有再抬头看成绩。
数位青少年选手在同样阶段被伤病逼停,跳水协会去年文件里提到退出比例上升,她只是说出来,别人没说并不代表没碰到。
回到更衣室,她靠在凳子边,手机震动一次又一次,她翻看信息,又关掉,屏幕黑,能看到自己没化完的粉。
外界把她叫天才少女,可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青,手腕还在渗汗,她嘟囔一句“我也会累”。
教练六十岁了,他懂得技术,却管不住情绪的裂缝,他没有换人带队,而是把她交给谢思埸帮忙。
谢思埸退赛后做心理辅导,他当了爸爸,全红婵喊他“小红姨”,两人蹲在池边讨论动作,也讨论喂奶粉。
训练间隙,小婴儿哭,她过去抱一会儿,再回来穿护具,谢思埸说“慢点跳,不赶时间”,她点头。
何威仪说,无论她往前还是往后,谢思埸都能接,她听见这话,嘴角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过去的体系里,教练常用命令撑住队伍,现在换成一种陪伴,她觉得不习惯,但又有点安全感。
新体育法把身心健康写进条文,没有明说可随时退出,却让争论声音小了,她说话也顺了。
苏翊鸣去年退赛引起讨论,最终多数人认同运动员不是机器,这个氛围让她敢把“想回家”放到嘴边。
她说不确定要不要退役,但确定想先喘一口气,也想让粉丝知道她在犹豫,不只是赢。
社交账号里,她把赛场和日常分得清楚,比赛赢了就夸自己,输了就谢支持,其他时间晒零食和狗。
有人觉得分裂,她说这样省事,不用解释太多,自己能分清就够,用不着任何人评判。
脚踝又开始胀,她扭动两下站起身,叹了一口短气,转身去找队医,动作有点僵。
队医取来冰袋,她伸腿,让凉意贴着皮肤,牙齿轻轻碰撞,教练在旁边没出声。
新闻记者守在通道,她走过去停下,说只有一句:第六天回老家,好好睡觉,先不碰水。
话音落下,她提走背包,拉链在楼道摩擦,金属响声短促,像一句收尾的标点。
看台上留下散乱彩纸,灯光逐盏熄灭,水面回到静止,空气里剩一点消毒水味。
很多人期待她再拿金牌,她没回绝,也没承诺,她说看脚踝,看心情,看太阳落得快不快。
第二天清晨,她发照片:院中一条长凳,一只老狗蜷在角落,配字只有两个笑脸,没有文字。
晚上她又发短视频,对着镜头把冰袋当枕头,用粤语说“呢个好冻”,然后哈哈笑。
粉丝数量没有掉,评论区却慢了节奏,更多人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她点了手势赞。
谢思埸隔天带孩子去了她老家,三个人蹲在田埂边数蜻蜓,孩子拍手,全红婵把膏药贴回脚背,继续数。
队里寄来新赛季日程,她放进抽屉,没有拆封,她说先和爸妈吃完冬至汤圆再决定。
那晚月亮升到屋脊,田里蛙声偶尔响,她躺在竹椅上,把护踝放到一边,小腿有点酸,但整个人松下来。
她模糊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夺冠,想起教练一声喊“稳住”,那时她真以为只要跳够高就能摆平一切。
现在她知道疼痛会跟着长大,知道动作会被体重拖慢,也知道观众的欢呼不是永远,她耸肩,说没事。
邻居路过,问她什么时候再上电视,她笑着摇头,说“先不急”,声音平平,没有负担。
远处一颗流星划过,她没去许愿,只低声说脚别再痛就好,旁边的人没听清,她也没再重复。
夜色浓,爸妈在屋里叫她回来吃粥,她应了一声,把手机塞入口袋,拖鞋拍出窸窣声。
走到门槛,她回头瞄了一眼黑漆漆的田地,又摸了下脚踝,像确认某种许可,再跨进屋里。
屋里灯光暖黄,碗里粥冒热气,她放下背包,端起碗,吹了一下,鼻尖碰到蒸汽。
墙上挂着她少年时的奖牌,绳带有点褪色,她看一眼,又低头继续喝,没有多想。
窗外有风掠过,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她放下空碗,抬手关窗,玻璃碰框发出实声。
灯被爸妈调暗,三个影子落在桌面,她倚着椅背,呼吸匀,脚踝不再抽,眼睛半阖。
半夜她醒来一次,拿起手机查看时间,没有新邮件,也没有紧急电话,她重新睡下。
第二天日出,她跟随父亲下地翻土,泥巴糊到裤脚,她低头拍了拍,笑出声。
媒体在城里等她回应是否退出,她没出现,只让朋友转句话:先干农活,等脚好再谈。
太阳升高,汗顺着脖子往下淌,她抬手挡光,心里盘算晚上吃什么,不急着想别的。
午饭后她缩在竹椅打盹,谢思埸发来信息,那边的孩子刚会走,叫着“姨姨”,她回了一个录音,里面是风穿过稻穗的声响。
城市不远,可她此刻不打算回去,她说留在家里多睡几觉,看花生开花,也挺好。
脚踝需要时间,小腿需要休息,心同样需要空白,她用很平常的口气说:就让我慢慢来。
黄昏时分,她站在井边洗手,看见水面反射出自己的脸,眼角没有上妆,也没有疲态。
远处传来小孩呼喊,她应声跑过去,脚步重,却不急,笑声随着尘土一跳一跳散开。
路灯亮时,她坐在门口啃玉米,抬头瞄天,没谈比赛,没提训练,一口咬下去,汁水溢到指间。
教练发来一句“别怕”,她回一个“知道”,再无多字,语音也不用,留白给夜风。
那风把院子里的塑料袋卷起,又落下,狗绕着追,尾巴甩得啪啦响,她拍掌叫好。
家里电视播晚新闻,主持人说“运动员健康值得关注”,她听到关键词后笑了一下,继续扔狗粮。
邻居大婶来串门,问她是不是不跳了,她说还没定,等腿不疼再看,大婶点头,递来一碗糖水。
糖水入口,甜味平淡,她想这味道和比赛味道不一样,嘴角拉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
夜深了,家人先睡,她一个人坐在院里,手机屏幕显示未读消息二十多条,她只滑过,没有点开。
抬头看银河,她呼出一口长气,把凉鞋踢掉,脚底踩上温热的砖面,轻轻旋了一圈。
转完那圈,她蹲下身摸了摸脚踝,发现没有刺痛,仰头笑,说“行”,声音掉进夜里。
灯灭,人散,空气安静,她抱着膝盖靠墙边,想起池水的味道,却没有马上站起身。
水波在记忆里翻开又合上,她任由画面漂浮,没有去拉,也没有推走。
一阵虫鸣后,她伸懒腰,起身回屋,脚步稳,没拐,也没急,门被她合上,发出清脆短声。
屋里黑,她没开灯,顺手摸到床,躺下,面朝窗,眼睁着,直到呼吸拉长,睡意慢慢压住视线。
远处公路传来一辆摩托的轰鸣,声浪经过又走远,她没醒,夜色把屋子裹住,留下小小的呼声。
第三天清晨,村里的广播响,她在被窝伸展胳膊,脚踝活动时只余钝胀,没有剧痛。
她坐起,望向窗外,阳光刚好铺在墙角,她低声说一句“还行”,然后下床,把护踝扣好。
门外有人敲门,是谢思埸抱着孩子站在阳光里,他说“走,去镇上吃豆浆”,她笑着点头。
她背起小包,迈出门槛,脚步不急不缓,身后影子被朝阳拉长,没有杂音,也没有多余话。
路口的尘土被车轮卷起,她眯眼看前方,没有问未来,也没有提退役,走过去,风吹动刘海,她抬手拨开,顺着阳光继续往前。
来源:樊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