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花光积蓄娶了个哑巴媳妇,婚后她开口第一句是四国语言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8 01:54 1

摘要:在红星机械厂当了十年车工,手上全是油污和铁屑味儿,洗都洗不掉。

88年,我们那片儿,光棍是种罪过。

我叫李卫东,二十八了。

在红星机械厂当了十年车工,手上全是油污和铁屑味儿,洗都洗不掉。

这味道,姑娘们闻着就躲。

我妈躺在床上,肺病,一喘气,像个破风箱。她唯一的念想,就是我能娶个媳妇,给她生个孙子。

“卫东啊,”她抓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妈怕是等不到了……”

我心里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钱,我没多少。人,长得也普通。家,就是工厂分的筒子楼里一间半,转身都嫌挤。

谁家好姑娘愿意跳我这火坑?

媒人王婆把嘴皮子都磨薄了,最后给我指了条“绝路”。

“有个姑娘,”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人长得周正,就是……不会说话。”

哑巴。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扎在我心上。

王婆看我脸色不对,赶紧补充:“乡下来的,家里穷,弟弟要娶媳',急等钱用。彩礼给个三千,人立马跟你走。”

三千。

那是我从进厂第一天起,一分一分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全部家当。

我爹妈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加上我这三千,也就刚够。

我妈听了,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

“哑巴就哑巴吧,”她说,“总比你一个人打光棍强。能生养,会过日子就行。”

我没吭声。

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说不清。

是啊,一个哑巴,总比一个都没有强。

至少,家里能有个热乎气儿。

我答应了。

王婆办事利索,第二天就领着人来了。

她就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身形单薄得像阵风就能吹倒。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扎成一个辫子。

脸很小,皮肤有点菜色,但那双眼睛,黑得像两口深井,静静地看着你,好像能看到你心里去。

她不躲不闪,就那么看着我。

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

“叫静,”王婆推了她一下,“安静的静。”

静。

这名字真配她。

她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妈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拉着她的手,从上到下地看。

“好,好孩子。”我妈眼里泛着泪花。

静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任由我妈打量着。

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慌。

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把存折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厚厚一沓“大团结”,交到王婆手上。

心疼。

真的心疼,像割肉一样。

可看着我妈脸上久违的笑,我又觉得,值了。

婚礼办得极其简单。

没有酒席,没有鞭炮,就请了车间里关系最好的几个工友,在家里吃了顿饭。

我买了肉,买了鱼,还破天荒地买了瓶西凤酒。

静换上了我给她买的红毛衣,坐在我身边,还是一言不发。

工友们闹哄哄地灌我酒,说着各种荤素不忌的笑话。

“卫东,你这媳妇儿好啊,以后家里清净,吵不了架!”

“哈哈哈,洞房里可别清净啊!”

我被他们闹得满脸通红,一杯接一杯地喝。

静就坐在那,安安静静地给大家添茶,夹菜。她的动作很轻,很稳,像排练过无数次。

我偷眼看她,她好像对周围的喧闹毫无反应,自顾自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晚上,工友们散了。

我借着酒劲,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已经把碗筷都洗干净了,屋子也收拾得利利索索,正坐在小板凳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给我补袜子。

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真像个过日子的媳妇儿。

我心里那点不甘和别扭,忽然就散了。

“静,”我开口,声音有点哑,“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那晚,我们成了真正的夫妻。

很笨拙,也很沉默。

第二天醒来,我头疼欲裂。

一睁眼,静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闻到一股粥香。

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还有一碟咸菜。

她正拿着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着水泥地。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就软了。

三千块,买来这么一个会疼人、会持家的媳妇,不亏。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的那间狗窝一样的屋子,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

我的脏衣服,总是在我脱下来第二天,就变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我每天下班回家,桌上永远有热腾腾的饭菜。

她手很巧,明明就是那点有限的食材,青菜豆腐,到了她手里,总能变着花样,做得有滋有味。

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还强。

我妈的病,也因为心情好了,精神头足了不少。

静每天都给她擦身,喂饭,端屎端尿,比我这个亲儿子还有耐心。

我妈拉着我的手,总说:“卫东,你捡到宝了。”

我也觉得我捡到宝了。

厂里的人,背后还是会议论。

“李卫东娶了个哑巴,啧啧。”

“听说长得还行,可惜了。”

我听见了,也不跟他们争。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我跟静的交流,很奇特。

我每天下班,就坐在饭桌上,絮絮叨叨地跟她说厂里的事。

张师傅的徒弟操作失误,差点报废一个零件。

刘主任又在会上打官腔,听得人直犯困。

食堂今天的大白菜,炒得跟猪食一样。

她就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地听着,给我夹菜,给我盛汤。

她的眼睛会说话。

我说到好笑的事,她的嘴角会微微翘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说到烦心的事,她的眉头会轻轻蹙一下。

她好像什么都懂。

有时候,我觉得她不是哑巴,她只是懒得说话。

她会写字。

有一次我找不到我的技术手册了,急得满头大汗。

她拿了根烧过的煤球,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床底下。

我一摸,果然在。

她的字,清秀,有力,不像个农村姑娘写的。

我问她:“你读过书?”

她点点头。

我又问:“读到几年级?”

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年级。

我有点失望,但又觉得正常。乡下女娃,能读到三年级,不错了。

我们的日子,就像那台老旧的座钟,缓慢,规律,发出单调但让人心安的“滴答”声。

我开始习惯了这种安静。

甚至,有点享受。

不用费尽心思去猜女人的心思,不用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回家有饭吃,有干净衣服穿,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夫复何求?

我把我的工资卡,我的所有家当,都交给了她。

她不要。

她把卡推回来,然后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我妈,最后指了指这个家。

意思是,你管钱,你是一家之主。

我心里热乎乎的。

多好的媳'啊。

我把钱收回来,但每个月都会给她一些,让她买菜,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从来不乱花一分钱。

家里的每一笔开销,她都用一个小本本记下来,清清楚楚。

有时候,我看着她灯下记账的侧影,会觉得不真实。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就偏偏是个哑巴,又怎么就偏偏跟了我?

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傻子。

我开始想对她更好一点。

我去百货大楼,咬牙给她买了条粉色的纱巾。

那个年代,这玩意儿时髦。

我把纱巾递给她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

我怕她不喜欢。

她接过去,展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然后,她看着我,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笑。

没有声音,但那双安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洒满了星星的夜空。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的好看。

从那以后,我隔三差五就想给她买点东西。

一块的确良的布料,一双带绊的黑皮鞋,一瓶雪花膏。

只要我看到她脸上那种发光的笑,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工友们都笑我。

“卫东,你这是把媳妇儿当女儿养啊。”

我嘿嘿地笑,不反驳。

我乐意。

转眼,就到了冬天。

天冷得快,厂里锅炉坏了,暖气一直供不上。

我妈的病又重了。

咳得整晚整晚睡不着。

我急得不行,托人去黑市买特效药,花了大价钱,也没什么用。

医生说,就是耗着,看天命了。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压抑。

静的话更少了,不对,她本来就不说话。

是她整个人,更沉静了,像一块冰。

她一天到晚地守在我妈床前,喂药,擦洗,按摩。

她的手很巧,总能找到让我妈舒服一点的法子。

我妈清醒的时候,就拉着她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好孩子……苦了你了……”

静就摇摇头,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怜悯吗?还是别的什么?

厂里年底要评先进,我技术好,是热门人选。

评上了,能多分一套房。

为了我妈,为了静,也为了我自己,我拼了。

天天加班,泡在车间里,研究图纸,改进工艺。

刘主任看我这么卖力,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好好干,我看好你。”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

我要在这个厂里,混出个人样来。

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闭嘴。

我要让静,跟着我,过上好日子。

那天,厂里来了个大活儿。

一台从西德进口的新机床,最关键的传动轴出了问题,动不了了。

这机床金贵得很,全厂就这一台,是我们的命根子。

德国专家下个礼拜才到,但生产任务等不了。

厂长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把全厂的技术骨干都叫到了一起,开现场会。

“谁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立马给他报请市里的劳模!”

一帮老师傅围着机床,敲敲打打,议论纷纷,谁也拿不出个准主意。

那图纸,全是德文,跟天书一样。

刘主任把我推到前面:“小李,你年轻,脑子活,你来看看。”

我硬着头皮上。

我对着那堆密密麻麻的洋码子,一个头两个大。

我文化水平不高,就认识几个俄语字母,还是以前跟苏联专家学机床时硬记下来的。

这德文,跟鬼画符似的。

我只能凭着经验,和对机械结构的理解,一点点地摸索。

从早上,一直弄到深夜。

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找到问题所在。

厂长和主任们都回去了,说明天再想办法。

车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泄气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里,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评先进,分房子,给静一个更好的家……

全他妈是白日做梦。

我烦躁地把那本厚厚的德文说明书揣进怀里。

回家。

推开门,屋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静还没睡。

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针线,不知道在缝补什么。

看到我回来,她站起来,接过我手里的饭盒,去厨房给我热饭。

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把说明书往桌子上一扔,瘫在椅子上。

“妈的。”我低声骂了一句。

静端着热好的饭菜出来,放到我面前。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上那本“天书”。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本书的封面。

我扒拉着饭,没好气地说:“别碰,弄坏了赔不起。德国人的玩意儿,精贵着呢。”

“一堆鬼画符,谁看得懂。”

我自顾自地发着牢骚,“厂里那帮老家伙,平时一个个牛气冲天,真到节骨眼上,全他妈是废物。”

“我也一样,废物一个。”

我把筷子一摔,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静被我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看到她眼里的惊恐,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夹杂着一丝愧疚。

我冲她吼什么?她又没做错什么。

我站起来,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我像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的目光,又落在那本说明书上。

我烦躁地翻开,指着其中一页最复杂的结构图,对着静,更像是对着自己嘶吼:

“你看!你看这个!这个叫什么……‘Druckkalibrierung’的玩意儿,还有这个‘Getriebewelle’,这都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我只是想发泄。

我没指望她能懂。

她只是个只读了三年小学的农村哑女。

她就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指着图纸的手。

屋子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

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很轻,很清晰,像冰块碎裂。

“Getriebewelle…是传动轴。”

我猛地一僵。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那一瞬间冻住了。

谁?

谁在说话?

我环顾四周。

屋子里,只有我和她。

我妈在里屋睡着了,鼾声轻微。

我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静。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

我一定是疯了。

加班加昏头了,出现了幻听。

我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像在看一个鬼。

她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垂下了眼帘。

然后,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张图纸。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那个我完全看不懂的词上。

“Druckkalibrierung,”她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点久不说话的生涩,但吐字异常标准,“是压力校准的意思。”

这一次,我听得清清楚楚。

是她。

是静。

我的哑巴媳妇,开口说话了。

说的还是我听不懂的德国话。

我感觉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手在抖,腿在抖,全身都在抖。

她……她不是哑巴?

她看着我震惊到扭曲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慌乱,有不忍,但最终,还是一片平静。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很久很久的重担。

她拿起桌上的铅笔,在那张图纸旁边,开始写字。

不,不是写字。

是画。

她把复杂的结构图,分解成一个个更简单的零件图,然后在旁边,用中文,标注出每一个零件的名称,和它们之间的联动关系。

她的动作飞快,思路清晰得可怕。

我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个我以为只会洗衣做饭、目不识丁的女人,用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解读着那本“天书”。

“问题不在这里。”她一边画,一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解释。

“传动轴本身没有损坏,是连接处的液压阀门被杂质卡住了。”

她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清泉,冷冽,干净。

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沙哑或者粗粝。

“你看这里,”她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图纸上标注,这个阀门的过滤网,需要定期清理。你们的维护记录上,有这一项吗?”

我茫然地摇头。

我他妈连这个阀门是干嘛的都不知道。

她停下笔,抬起头,看着我。

那双深井一样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的情感。

那不是怜悯,不是同情。

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李卫东。”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的心,又是一颤。

“你娶我的时候,媒人说我叫什么?”她问。

“静……安静的静。”我喃喃地说。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的笑。

“我叫林岚。”

“山风的岚。”

林岚。

这名字,比静好听。

也比静,更像她。

“我不是哑巴。”她说,“我只是,不想说话。”

我的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为……为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

“因为说话,会带来麻烦。”她轻声说,“很大的麻烦。”

那一晚,我们都没有睡。

她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开始讲她的故事。

她的声音很平稳,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林岚的父亲,曾是国内顶尖的语言学教授,精通七国语言。

她的母亲,是大使馆的翻译。

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被各种语言包围的环境里。

德语是她父亲的专业,俄语是她母亲的工作,英语是他们家的日常交流。

她还有一个法国邻居,一个日本同学。

四国语言,对她来说,就像我们说方言一样自然。

她没有上过一天正规的小学。

她的童年,是在大学的图书馆和父亲的书房里度过的。

她十三岁,就读完了莎士比亚全集。

十五岁,就能用德语和父亲探讨歌德的诗。

她本该有璀璨的人生。

上最好的大学,出国留学,成为像她父母一样的人。

但是,一场风暴,毁掉了一切。

她的父亲,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

她的母亲,因为“里通外国”,被隔离审查。

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她被下放到一个偏远、贫瘠的村庄。

那个村子,和我老家一样,愚昧,封闭。

一个会说“洋话”,读“洋书”的城里姑娘,在那里,就是个异类,是个怪物。

她因为背诵了一首普希金的诗,被人举报,说她在念“反动咒语”,被吊起来打了半天。

她因为纠正了村支书儿子一个读错的字,被骂“臭显摆”,罚她去清理整个村子的粪坑。

苦难,没有让她变得坚强。

只让她学会了恐惧。

她开始害怕。

害怕自己知道的太多,害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聪明和知识,并不能保护你。

有时候,反而会害了你。

沉默,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于是,她“哑”了。

她收起了所有的锋芒,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最普通、最愚笨的农村女孩。

她不说话,不识字,每天只是低着头干活。

时间久了,人们就忘了她原本的样子。

他们只知道,村里有个长得还行的哑巴。

她的父母,在那场风暴中,没能挺过来。

相继离世。

她成了孤儿。

唯一的亲人,是一个远房的叔叔。

那个叔叔,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凑彩礼钱,想到了她。

一个哑巴,还能卖三千块钱。

值了。

于是,就有了媒人王婆,就有了我。

“我观察过你。”林岚看着我,目光平静,“你来相亲那天,我看你给我妈倒水,先把杯子用袖子擦了擦。”

“我觉得,你心不坏。”

“嫁给你,一个普通的工人,生活在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城市,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可以继续当我的‘哑巴’,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我听着她的讲述,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愤怒?同情?震惊?

所有的情绪,都混杂在一起,堵在我的胸口。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我花了三千块“买”回来的媳'。

我一直以为,是我在施舍她,是我给了她一个家。

我可怜她,同情她。

我为自己娶了个哑巴,感到过一丝羞耻,也感到过一丝庆幸。

可我错了。

错得离谱。

我才是那个最无知,最可笑的人。

我娶回家的,不是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弱女子。

我娶回家的,是一颗被灰尘掩盖的钻石。

是一只为了躲避猎人,自己拔光了羽毛的凤凰。

“那……那你今晚……”我艰难地开口,“为什么要……”

“因为你。”她打断我。

“我看到你那个样子,像一头快要撞死在墙上的牛。”

“我不想看你那么绝望。”

“而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里屋的门上,“妈的病,需要钱。很多钱。”

“评上劳模,分了房子,把这间屋子卖了,就能凑出一笔钱。”

“也许……能去上海,找更好的医生。”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这个大男人,一个在车间里能扛起上百斤零件的汉子,在那一刻,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是我在为这个家奔波,是我在为她和我妈撑起一片天。

原来,她什么都懂。

她比我懂得多。

她比我,想得更远。

她只是,一直在沉默地看着,等着。

“对不起。”我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我误解了你。

对不起,我这么无知。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林岚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轻轻地,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

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一丝颤抖。

“不怪你。”她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卫东,以后……我不想再装哑巴了。”

“可以吗?”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恳求,一丝期盼。

像一个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光。

我用力地点头。

拼命地点头。

“可以!当然可以!”

天亮了。

我拿着林岚连夜画出的那几张图纸,冲进了厂长办公室。

我按照她的嘱咐,一字一句地,把机床的问题,和解决方案,复述了一遍。

厂长和总工程师,一开始是怀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狂喜。

他们立刻组织人手,按照我说的方案进行抢修。

半天后,那台金贵的德国机床,发出了流畅的轰鸣声。

整个工厂,都沸腾了。

我成了英雄。

厂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是厂里的“定海神针”。

刘主任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敬畏。

劳模的名额,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我头上。

分房子的申请,第一时间就批了下来。

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源于我那个“哑巴”媳妇。

我成了厂里的红人,各种会议,表彰,接踵而至。

我开始变得忙碌,应酬也多了起来。

但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家吃饭。

因为家里,有一个人在等我。

一个会跟我说话的人。

我们的交流,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会问我厂里的事,会给我提一些我从未想过的建议。

她对机械的理解,甚至比我还深刻。

她说,她父亲的书房里,有很多这方面的书。

她看书,过目不忘。

我听着,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我开始教她说我们这里的方言。

她学得很快,几天下来,已经能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偶尔,还会冒出一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显得格外“洋气”。

她也会跟我讲她以前的事。

讲她在欧洲见过的城堡,讲她在图书馆里读过的诗。

我像个听天书的孩子,听得入了迷。

我这才知道,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之外,原来还有那么大,那么精彩的一个世界。

我妈的身体,时好时坏。

林岚跟她说话后,我妈一开始也吓了一大跳。

但很快,她就接受了。

她拉着林岚的手,老泪纵横。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以后,就好了,都好了……”

林岚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开始教我妈说一些简单的英语。

“This is an apple.”

“Apple.”

我妈像个小学生一样,跟着她念,病房里,第一次有了笑声。

邻居们很快就发现,我家的哑巴媳',会说话了。

一传十,十传百。

整个筒子楼都轰动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从同情和嘲笑,变成了好奇和敬畏。

“卫东,你这媳妇儿,不简单啊!”

“听说还是个文化人?”

“哎哟,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了!”

我只是笑笑,不解释。

我的运气,好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天,我喝了点酒,壮着胆子问她:“岚,你……你后悔吗?”

“嫁给我这么个粗人,窝在这么个小地方。”

她正在灯下看书,一本我看不懂的原文书。

闻言,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

“不后悔。”她说。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觉得,安全。”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让我觉得,我可以做我自己。”

“在这里,我不用再害怕,不用再伪装。”

“李卫东,”她放下书,走到我面前,“是你,把我从那个壳子里,拉了出来。”

我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了。

原来,我不是一无是处。

原来,我这个粗人,也能给她带来她最需要的东西。

新房子分下来了。

两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

宽敞,明亮。

搬家的那天,林岚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卫行,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了?”她轻声问。

“什么重新开始?”我不解。

“我……我想去考大学。”她说出这句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考大学。

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像天方夜谭。

但在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是啊,她这样的人,本就该属于那里。

“考!必须考!”我握住她的手,“我支持你!砸锅卖铁都支持你!”

她笑了,眼眶却红了。

从那天起,她开始了疯狂的学习。

那些被她尘封了十年的知识,像被唤醒的宝藏,重新在她脑海里闪光。

我看不懂她的书,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能做的,就是把家里的一切都包了。

洗衣,做饭,照顾我妈。

我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我把以前她为我做的一切,加倍地,还给她。

厂里的人,都觉得我疯了。

“李卫东,你一个劳模,回家给你媳妇儿当保姆?”

“让她一个女人去考什么大学?考上了,还能要你吗?”

“你这是引狼入室啊!”

我懒得理他们。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林岚。

更不懂我。

如果她是凤凰,那我愿意,为她搭一个能让她重新起飞的梧桐台。

哪怕她飞走了,不再回来。

我也认了。

我不能,让她这样一颗钻石,永远埋没在我这片尘土里。

第二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

林岚报了名。

考试那天,我请了假,骑着我的永久牌自行车,载着她去考场。

她坐在后座,穿着我给她买的新裙子。

“紧张吗?”我问。

“有点。”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别怕,”我说,“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考不上,我养你一辈子。”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背上。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她如此依赖我。

成绩出来那天,我比她还紧张。

我们一起去教育局看榜。

红色的榜单上,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我从后往前找,心里越来越凉。

没有。

没有林岚的名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怎么会?她那么聪明……

“卫东。”林岚的声音很平静。

我回过头,看到她指着榜单的最顶端。

第一个名字。

赫然写着:林岚。

后面,是三个字:省状元。

我愣住了。

一遍又一遍地看。

真的是她。

真的是省状元。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个叫“林岚”的陌生名字。

“这是谁啊?以前没听说过啊!”

“太厉害了!这分数,清华北大随便挑啊!”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抱住林岚,把她举了起来。

“你考上了!你考上了!”我像个傻子一样大喊。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那是她嫁给我之后,第一次哭。

把那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甘,都哭了出去。

我也跟着她,又哭又笑。

林岚最终选择了北京的一所外语学院。

她要去完成她父母未尽的梦想。

离别的站台上,我给她收拾好大包小包的行李。

她穿着白衬衫,蓝裤子,像个真正的大学生了。

“到了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絮絮叨叨,“钱不够了,就给我发电报。别省着,别委屈自己。”

“嗯。”她点头,眼圈红红的。

“别……别忘了给我写信。”

“嗯。”

“要是……要是遇到更好的……”我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我怕。

我怕北京那么大,人才那么多,她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就会忘了我这个窝在小城的工人。

她会遇到比我好一万倍的男人。

他们年轻,英俊,有学识,有共同语言。

而我,只剩下手上的机油味,和一颗爱她的心。

林岚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她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的脸,“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车站里人来人往,这举动,在那个年代,大胆得惊人。

“李卫东,”她看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等我。”

“等我回来。”

火车开动了。

我跟着火车跑,一直跑,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我站在站台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但心里,却又充满了希望。

她说,她会回来。

我信她。

林岚走了之后,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我的心里,有了一个念想。

每个礼拜,我最盼望的,就是收发室的老张喊我的名字。

林岚的信,每周一封,雷打不动。

她在信里,给我讲北京的一切。

天安门,故宫,长城。

讲她的同学,她的老师,她新学的知识。

她的字,还是那么清秀有力。

字里行间,全是对一个新世界的欣喜。

我也给她回信。

我把我身边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写给她。

厂里又换了新主任。

我妈的身体好了一些,能下床走走了。

邻居家的小猫,生了一窝崽。

我写得很笨拙,错别字连篇。

但我知道,她能看懂。

寒假,她回来了。

瘦了,也更漂亮了。

带着一股我形容不出的书卷气。

她给我带了北京的烤鸭,给我妈买了羊毛围巾。

她一回来,这个家,才又像个家了。

她拉着我的手,给我讲她在学校的趣事。

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最温暖的春节。

时间,就在这一封封信,一次次短暂的相聚中,飞快地流逝。

林岚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她的语言天赋,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她拿奖学金,参加各种外事活动,甚至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出访了德国。

她站在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国度,用流利的德语发表演讲。

她把刊登了她照片的报纸,寄给了我。

照片上,她站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间,自信,从容,闪闪发光。

我把那张报纸,翻来覆去地看,看得都快包浆了。

这是我媳妇儿。

我心里,骄傲得不行。

同时,也越来越自卑。

她飞得太高了。

高到我,只能在地面上,仰望着她。

我开始拼命地学习。

我报了夜校,从初中的知识开始补。

我抱着厂里那些俄文的技术手册,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啃。

我不想,被她甩得太远。

我不想,有一天,我们之间,连话都说不上了。

毕业那年,林岚面临一个选择。

一个,是国家外交部门的邀请。

一个,是德国一所顶尖大学的全额奖学金。

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条金光大道。

她写信问我。

信的最后,只有一句话:“卫东,你希望我怎么选?”

我拿着那封信,一夜没睡。

我自私地,希望她回来。

回到我身边,回到这个小城。

可是,我能给她什么?

我能给她的,只是一间普通的房子,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段平庸的人生。

而她,本该属于更广阔的天空。

第二天,我给她回了信。

信上,我也只写了一句话。

“你想飞,就飞吧。飞得越高越好。”

“不用管我。”

把信寄出去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亲手剪断了拴着风筝的线。

心,空荡荡的。

我以为,她会选择出国。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准备。

可是,我等来的,不是她去德国的消息。

而是她回家的火车票。

她回来了。

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口。

“我回来了。”她说。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工作呢?留学呢?”

“我拒绝了。”她笑得云淡风轻,“外交部那边,我申请调到了我们省的外事办。”

“以后,就在省城工作。”

“离家近。”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傻不傻啊!”我捶着自己的胸口,“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了我……”

“不是为你。”她打断我,“是为了我们。”

“李卫东,我飞得再高,线在你手里。家在这里,我哪儿也去不了。”

“我不想只是让你在地上看着我,我想让你,跟我一起飞。”

那一天,我抱着她,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林岚真的留在了省城。

凭着她的能力,很快就成了单位的骨干。

我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工程师。

我们把家,安在了省城。

我妈也跟着我们,在省城最好的医院,得到了妥善的治疗。

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女儿继承了林岚的语言天赋,从小就叽里呱啦地,中英双语混着说。

有时候,我看着林岚陪着女儿读外文绘本,阳光洒在她们身上。

我还会觉得,像在做梦。

我常常会想起88年的那个夏天。

我花了三千块钱的全部积蓄,娶回一个不说话的媳妇儿。

所有人都笑我傻,可怜我。

他们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最幸运的人。

我以为我只是买来了一个伴,一个能洗衣做饭的女人。

可她,却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是我在平凡生活里,遇到的最不凡的奇迹。

他们都说,是我给了她一个家,把她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

是她,点亮了我原本灰暗的人生。

是她,让我这个只会和钢铁打交道的粗人,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尊重,什么是成全。

这个世界很大,我们都很渺小。

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觉得,拥有了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对我来说,林岚,就是我的全世界。

来源:雨落星为伴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