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是那种长期在户外劳作的黝黑,但五官清秀。
周诚把新保姆领进家门的时候,我正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
设计稿改了八遍,甲方还是不满意,勒令我今晚必须拿出最终版。
而我儿子乐乐,正因为高烧,在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
“林晚,你看,这是我给你找的王阿姨,保证专业。”
周诚一脸邀功的笑,把我拉到那个女人面前。
我瞥了一眼。
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是那种长期在户外劳作的黝黑,但五官清秀。
一双眼睛,垂着,很静。
“王阿姨,这是我爱人林晚,这是我们家,你以后就住这儿。”周诚热情地介绍。
那个叫王阿姨的女人,对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混杂着一丝莫名的排斥,让我很不舒服。
“这么年轻?带过孩子吗?”我皱着眉,语气不太好。
我承认,我是把对甲方的火气,撒到了她身上。
周诚赶紧打圆场:“哎呀,你放心,王阿姨经验丰富,人也老实勤快。我问过了,她老家也是咱们这边的。”
老家也是这边的?
我心里又是一动。
“王阿姨,你叫什么名字?”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她终于抬起了头,迎上我的目光。
“林晚姐,我叫王薇。”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痒痒的,却又带着一丝凉意。
王薇。
不是我想的那个名字。
我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失落。
我真是疯了,怎么会觉得她像……
“行吧,那你先去看看乐乐吧,他在房间里,发烧了。”我收回目光,指了指卧室。
“好的。”
王薇应了一声,拎着她那个看起来很旧的帆布包,就往卧室走。
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周诚凑过来,搂住我的腰:“怎么样?我办事,你放心吧。这下你可以专心忙你的工作了。”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王薇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的那股不安,却越来越重。
说来也怪,乐乐一向认生,特别是生病的时候,除了我谁都不要。
可王薇进去没多久,哭声就渐渐小了。
我有点不放心,悄悄走到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
王薇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温毛巾,轻轻擦着乐乐的额头。
她的动作很温柔,嘴里还哼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谣。
调子很怪,但很安神。
乐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不哭也不闹,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角。
那画面,和谐得有些刺眼。
我站了一会儿,默默地退了回去。
也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工作不顺,孩子生病,让我变得神经质了。
我摇了摇头,坐回电脑前,强迫自己投入到那张改了无数遍的设计图里。
王薇确实很“专业”。
不过三天,整个家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比我这个女主人在的时候还干净。
乐乐也出奇地黏她,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亲妈。
“薇薇阿姨,讲故事。”
“薇薇阿姨,吃饭饭。”
“薇薇阿姨……”
我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儿子奶声奶气地喊着“薇薇阿姨”。
而王薇,永远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话不多,但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
她会记得我的胃不好,每天早上给我准备一碗小米粥。
她会记得周诚喜欢在茶里加两片甘草。
她甚至记得我们家那盆快要被我养死的绿萝,应该隔天浇一次水。
她像一个精密的仪器,准确地嵌入了我们家的生活,并且运转良好。
周诚对她赞不绝口。
“晚晚,你看我找的人多好,简直是咱们家的救星。”
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这么说。
我只能干笑着点头。
是啊,太好了。
好得让我觉得,我才是这个家的外人。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乐乐的房间还亮着灯。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看看儿子睡了没有。
房间里,王薇正抱着乐乐,坐在地毯上玩积木。
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嘴角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笑意。
那笑容,很温暖,也很陌生。
乐乐在她怀里咯G地笑。
我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她们看起来,才更像一对母子。
“薇薇阿姨,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呀?”乐乐仰着头问。
王薇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很轻。
“妈妈忙着挣钱,给乐乐买好多好多的玩具和漂亮衣服。”
“可是,我不想妈妈挣钱,我想妈妈陪我玩。”乐乐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
王薇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开口。
“是啊,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沧桑和悲凉。
我的心,猛地一揪。
那一刻,我几乎要冲进去问她,你到底是谁?你说的“有些人”是谁?
可我终究没有。
我怕惊扰了那份宁静,也怕得到的答案,是我无法承受的。
我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又一次在我眼前燃烧起来。
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还有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
“晚晚,快带着妹妹跑!快跑!”
我死死地拉着妹妹的手,在混乱的人群里往前冲。
可她的手太小了,太滑了。
一个趔趄,我就被人群冲开了。
我回头,只看到她那张沾满灰尘的小脸,和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
“姐姐!”
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林薇。
我的妹妹,也叫林薇。
这个秘密,我藏在心里二十年,连周诚都不知道。
我不敢告诉他,我怕他觉得我晦气。
一个连亲妹妹都弄丢的人,还能指望她照顾好一个家吗?
我翻了个身,摸到枕头下那个冰冷坚硬的小盒子。
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一模一样的碎花裙,笑得像两朵太阳花。
那是我和妹妹唯一的合照。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
王薇已经做好了早餐。
“林晚姐,你昨晚没睡好吗?脸色不太好。”她递过来一杯温水。
我看着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王薇,你手腕上,是不是有道疤?”
我记得很清楚,妹妹的手腕上,有一道被开水烫伤的月牙形疤痕。
王薇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是啊,小时候不小心烫的。”
她撩起袖子,一道浅粉色的月牙形疤痕,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位置、形状,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是她。
真的是她。
我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妹妹。
我张了张嘴,想喊她,想抱住她。
可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眼泪,却不争气地先掉了下来。
“林晚姐,你怎么了?”王薇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和疑惑。
周诚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我这样,吓了一跳。
“晚晚,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着头,指着王薇,激动得说不出话。
“她……她……”
王薇却先开了口。
“林晚姐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她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没事的,有我呢,以后家里的事你都不用操心。”
她的手,很凉。
她的眼神,也很凉。
我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不对。
如果她真的是我妹妹,为什么不认我?
她看我的眼神,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甚至……还有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恨意。
为什么?
她在恨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
她来我们家,不是偶然。
她是故意的。
从那天起,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王薇。
我发现,她对这个家的熟悉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
她知道备用的钥匙放在门口的地垫下。
她知道书房里那把旧摇椅的第三个抽屉里,有我大学时的相册。
她甚至知道,我睡觉的时候,喜欢在床头放一杯柠檬水。
这些,都是我多年来的生活习惯,有些连周诚都未必清楚。
她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她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调查过我。
而且,是事无巨巨细的调查。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我试探着跟她聊起过去。
“王薇,你老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一个远房亲戚把我带大的,早就没联系了。”她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淡淡地回答。
“那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不记得了,一场高烧,全忘了。”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可我看到了,她擦桌子的手,在用力地收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在撒谎。
她什么都记得。
她就是不想认我。
家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王薇依旧是那个完美的保姆,甚至比以前更尽心尽力。
她会给乐乐买最新款的玩具,会陪他玩到很晚。
她会给周诚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她甚至会帮我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设计稿,分门别类,贴上标签。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温水慢煮的青蛙,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夺了在这个家里的所有功能和位置。
我成了多余的那个。
周诚的变化,最让我心寒。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和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以前,他总会抱着我,听我抱怨工作上的烦心事。
现在,他只会说:“这些小事,就别烦我了,你跟王薇说就行。”
“王薇比你细心。”
“王薇把乐乐照顾得很好。”
“王薇……”
他的嘴里,句句不离王薇。
看我的眼神,也从以前的宠溺,变成了不耐烦。
有一次,我因为一个设计方案和甲方吵了起来,心情很差。
回家后,想找周诚倾诉一下。
他却皱着眉打断我:“林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整天为这点破事要死要活的,有意思吗?”
“你看看王薇,人家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比你懂事多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还是那个爱了我十年,把我宠成公主的男人吗?
真正让我崩溃的,是乐乐的生日。
我特意请了一天假,买了他最喜欢的海底总动员主题蛋糕,还准备了一大堆礼物。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我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薇和周诚,正陪着乐乐在客厅里拆礼物。
那是一个比我买的还大的变形金刚。
乐乐抱着变形金刚,笑得合不拢嘴。
“谢谢爸爸,谢谢薇薇阿姨,这是我最想要的礼物!”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提着蛋糕,站在门口,像个傻子。
“你回来了?”周诚看到我,语气平淡。
“王薇说乐乐喜欢这个,我就提前买了。”
我看着他,又看看王薇。
王薇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林晚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买了礼物。我只是……想让乐乐开心一点。”
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更让我火大。
“你不知道?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他喜欢什么你会不知道?”
“王薇,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冲她吼了出来。
“晚晚,你发什么疯!”周诚一把将我推开,护在了王薇身前。
“王薇也是好心,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
我看着他维护她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好心?周诚,你瞎了吗?你看不出来她是在故意针对我吗?”
“我看是你疯了!不可理喻!”
周诚丢下这句话,拉着王薇和乐乐,走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也关上了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我手里的蛋糕,“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奶油和水果,糊了一地。
就像我那颗摔得稀碎的心。
我终于明白,王薇的目的,不是取代我。
而是要毁了我。
她要夺走我的一切。
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家。
而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必须弄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恨我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我请了私家侦探,去查王薇的底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薄薄的几张纸,却看得我触目惊心。
王薇,原名林薇。
二十年前,在那场大火中,被一个姓王的包工头收养,带回了乡下。
养父对她并不好,酗酒,家暴。
她十几岁就辍学打工,吃尽了苦头。
资料的最后,附着一张她和养父的合影。
照片上的女孩,眼神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阴郁。
和现在这个沉静温顺的王薇,判若两人。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就算如此,她为什么要恨我?
当年我们都只是孩子,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拿着资料,决定和她摊牌。
那天,我让周诚带着乐乐去了游乐场。
家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把那份资料,扔在了她面前。
“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吗?妹妹。”
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异常艰难。
王薇看着桌上的资料,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仿佛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她抬起头,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姐姐,你终于肯认我了?”
这声“姐姐”,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我红着眼问她。
“你的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
“姐姐,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也该有我的一份!”
“你住着大房子,开着好车,当着受人尊敬的设计师。”
“而我呢?我在工地上搬过砖,在餐厅里洗过盘子,被喝醉的养父打得半死!”
“凭什么?就因为当年你松开了我的手吗?”
她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
当年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
我不是故意松手的,是人群太拥挤了,我被撞倒了……
“不是故意的?”王薇冷笑一声。
“林晚,你真是太会演戏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
“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把爸爸妈妈的爱都抢走。”
“你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我只能穿你剩下的旧衣服。”
“你吃着大鸡腿,我只能啃没肉的骨头。”
“就连那场大火,也是因为你!”
我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场火,是你引起的!”王薇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为了得到爸爸新给你买的那个洋娃娃,偷偷在储藏室里玩火柴,结果点燃了旁边的纸箱。”
“是你,烧死了我们的爸爸妈妈!”
“是你,毁了我们整个家!”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我怎么会……
可是,一些模糊的片段,开始在我脑海里闪现。
昏暗的储藏室,一盒被划亮的火柴,还有那个穿着红裙子的洋娃娃……
“不……我没有……我不记得了……”我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帮你记起来。”
王薇从她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被烧得半毁的洋娃娃。
穿着一条焦黑的红裙子。
“你还认得它吗?姐姐。”
“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宝贝得不得了,谁都不让碰。”
“火灾之后,我在废墟里找到了它。二十年了,我一直带在身边。”
“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所受的苦,都是拜谁所赐!”
我看着那个洋娃娃,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想起来了。
我都想起来了。
那天,我确实偷偷溜进了储藏室。
我想给我的新娃娃点一根“生日蜡烛”。
我划亮了火柴……
然后,火光冲天。
是我。
原来,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我才是害死父母,害妹妹流离失所的凶手。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将我劈得粉碎。
我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王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
“对不起?林晚,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抵消我二十年的痛苦吗?”
“太便宜你了。”
“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我要让你看着你的丈夫,你的儿子,是怎么一点点离开你的。”
“我要让你,变得和我一样,一无所有!”
她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诅咒,在我耳边回响。
我终于明白,她要的不是钱,不是补偿。
她要的是,复仇。
一场彻彻底底的,毁灭性的复仇。
我以为,这就是真相的全部。
我以为,我只要承受着这份罪孽和惩罚,就能为当年的过错赎罪。
可我太天真了。
王薇的复仇计划,比我想象的要周密得多,也恶毒得多。
她不仅要抢走我的丈夫和儿子,她还要毁了我的事业,我的人生。
很快,我的公司就出事了。
我负责的一个重要项目,设计图纸被泄露了出去,被竞争对手抢先注册了专利。
公司损失惨重,我也因此被停职调查。
我知道,这一定是王薇干的。
她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动了我的电脑。
我去找她对质,她却一脸无辜。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连电脑都不会用。”
她演得太像了,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周诚更是对我大发雷霆。
“林晚,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你自己工作出了问题,凭什么怪到王薇头上?”
“我看你就是嫉妒王薇比你能干,比你讨人喜欢!”
嫉妒?
我苦笑。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心胸狭窄,嫉妒保姆的疯女人。
没有人相信我。
我被孤立了。
紧接着,网上开始出现一些帖子。
标题耸人听闻。
《知名设计师林晚,竟是纵火烧死亲生父母的凶手!》
《蛇蝎心肠!为夺家产,不惜抛弃亲妹妹!》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
还附上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和我现在的照片对比。
一时间,舆论哗然。
我的电话被打爆了,公司门口堵满了记者。
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被公司开除了。
我的事业,我十几年来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不敢看手机。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是周诚。
他踹开了我的房门。
我以为,他是来安慰我的。
哪怕只是一句。
可他带来的,却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林晚,我们离婚吧。”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乐乐的抚养权归我,这套房子也归我。你可以带走你的个人物品。”
我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周诚,我们结婚十年,你就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因为我受够你了!”他终于爆发了。
“你自私,偏执,疯狂!你根本不配当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王薇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善良,懂事,识大体。她才是最适合当我妻子,当乐乐母亲的人!”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王薇的温柔乡,早就让他忘了我们十年的感情。
我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诚,你真是我的好丈夫。”
我拿起笔,在那份协议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林晚。
这两个字,我写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就像在告别我那可笑的前半生。
我净身出户。
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了那个我曾经以为会住一辈子的家。
外面下着雨,很大。
我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我的身上,脸上。
我抬头,看到二楼的窗户边,站着三个人。
周诚,乐乐,还有王薇。
王薇的怀里,抱着我的儿子。
她看着我,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身败名裂的弃妇。
而她,成了那个家的女主人。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不。
我看着她得意的笑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甘。
如果我真的是害死父母的凶手,我认。
可是,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二十年前,我才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真的有那么大的心机和力气,去策划一场完美的纵火案吗?
而且,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储藏室的门,是锁着的。
我是怎么进去的?
还有,周诚。
他为什么会那么巧,在我最需要保姆的时候,把王薇带回来?
他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相信王薇,背叛我?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
王薇的复仇,或许不只是针对我一个人。
还有周诚。
或者说,是周诚的家族。
我不能就这么倒下。
我必须查清楚真相。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那死不瞑目的父母。
我找了一份在餐厅洗盘子的工作,勉强糊口。
白天,我拼命干活,累得像条狗。
晚上,我就开始我的调查。
我回了一趟老家。
那个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早就被拆迁了,盖起了一栋栋高楼。
物是人非。
我找到了当年的一些老邻居。
他们大多已经年迈,记忆模糊。
但我还是从一个张奶奶的口中,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你问周家啊?他们家早就搬走了。”
“当年你家出事没多久,他们家就发了。”
“听说是接了个大工程,一下子就成了有钱人。”
周家?
我心里一惊。
“哪个周家?”
“就是周大福家啊,他儿子叫周诚,小时候还经常跟你玩呢。”
周诚!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周诚的父亲,周大福。
我记得他。
当年,他和我父亲,是在同一个建筑队工作的。
而且,我隐约记得,我父亲出事之前,好像和他因为一个工程项目,闹得很不愉快。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拜托张奶奶,帮我打听周大福现在的住址。
几天后,我拿到了地址。
那是一个高档别墅区。
我以送外卖的名义,混了进去。
隔着铁门,我看到了周大福。
他老了很多,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正和一个男人在院子里下棋。
那个男人,我认得。
是当年收养王薇的那个包工头,王奎。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很熟络。
我躲在暗处,竖起了耳朵。
“老周,你这步棋,走得妙啊。”王奎笑着说。
“那是,对付敌人,就要釜底抽薪。”周大福得意地捻着胡须。
“不过,你儿子也真够狠的,连自己老婆都算计。”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个林晚,留着也是个祸害。当年她爹林建国就跟我作对,现在他女儿又想翻案,我能留她?”
“还是你想得周到,让王薇那丫头去搅浑水。现在好了,林晚身败名裂,周诚又能娶个听话的,一箭双雕。”
“那丫头,也是个可怜人。不过,谁让她是林建国的种呢。拿了我们五十万,也该知足了。”
“哈哈哈,说的是。”
他们的对话,像一把把尖刀,刺进我的耳朵。
我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下的局。
当年的火,根本不是我放的。
是周大福,为了抢走我父亲手里的工程,买通了王奎,故意纵火。
他们制造了意外,害死了我的父母。
然后,周大福顺理成章地接手了那个项目,发家致富。
而王奎,则收养了我的妹妹,让她活在谎言和仇恨里。
二十年后,他们又利用王薇,来对付我。
因为我开始调查当年的事,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他们先是毁了我的家庭和事业,让我失去一切。
然后,再让周诚娶一个“听话”的,彻底掌控周家。
而王薇,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用完就可以丢掉的棋子。
五十万。
他们用区区五十万,就买断了她二十年的青春和人生。
何其歹毒!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周大福,王奎,周诚。
还有我那可怜又可恨的妹妹,王薇。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我悄悄地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这是他们犯罪的证据。
但光有这个,还不够。
我需要更直接,更致命的证据。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王奎身上。
这种见钱眼开的小人,最好突破。
我查到他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
我用我仅剩的一点积蓄,买通了一个赌场的人。
设计,让他输得更惨。
很快,他就被高利贷追得走投无路。
我“恰好”出现在他面前。
“我可以帮你还清赌债,甚至给你一笔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开出了我的条件。
王奎看着我,像看着一个鬼。
“你……你不是……”
“我没死,也没疯。”我冷冷地打断他。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把你当年和周大服怎么合谋纵火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录下来。”
“并且,出庭作证。”
王奎犹豫了。
“周大福势力那么大,我斗不过他。”
“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我逼视着他。
“要么,被高利贷砍死。要么,拿钱远走高飞。”
“你自己选。”
最终,他对金钱的贪婪,战胜了对周大福的恐惧。
他答应了我。
我拿到了我想要的第二份证据。
一份详细的,关于二十年前那场纵火案的口供。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王薇。
我必须让她知道真相。
我不想让她,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和被利用的痛苦里。
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她始终是我的妹妹。
我约她在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一个公园见面。
她来了。
穿着一身名贵的套装,化着精致的妆。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姐姐,你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可怜。”
“找我有什么事?是没钱吃饭了吗?我可以施舍你一点。”
我没有理会她的嘲讽。
我把那两份录音,放在了她面前的石凳上。
“听听吧。”
“听完,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你的复仇。”
王薇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地拿起了播放器。
第一份录音,是周大福和王奎的对话。
当听到“拿了我们五十万,也该知足了”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二份录音,是王奎的口供。
他详细地讲述了,当年是如何被周大福收买,如何在储藏室里泼上汽油,点燃大火。
以及,他是如何故意在王薇面前,把那只烧焦的洋娃娃,放到我的“犯罪现场”。
“不……不可能……”
王薇瘫坐在地上,手里的播放器掉在了地上。
“他骗我……他们都在骗我……”
她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二十年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以为的复仇,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恨错了人。
也爱错了人。
她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把刀,用完了,随时可以被丢弃。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因为,你是我妹妹。”
我伸出手,想去拉她。
她却猛地挥开了我的手。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她站起来,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这个真相,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但我别无选择。
我报警了。
我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警方。
周大福,王奎,很快被逮捕归案。
周诚,也因为涉嫌包庇和商业犯罪,被一并调查。
周家,这个建立在别人血泪之上的商业帝国,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开庭那天,我去了。
在被告席上,我看到了周大福,王奎,还有周诚。
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
在旁听席上,我看到了王薇。
她瘦了很多,憔悴不堪。
当法官宣判,周大福和王奎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的时候。
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那哭声里,有大仇得报的快慰,有被欺骗的愤怒,更有对自己可悲人生的哀悼。
而周诚,因为罪行较轻,被判了十年。
他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我看不懂。
有悔恨,有不甘,还有一丝……祈求?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从他递给我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恨了。
尘埃落定。
我洗刷了我的冤屈,也为父母报了仇。
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失去了一个家,一份事业,一个爱人。
还有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妹妹。
我重新找了工作,租了一个小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没有去要回乐乐的抚养权。
我知道,他现在跟着外公外婆,会比跟着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母亲,要好得多。
我只是,偶尔会去他幼儿园门口,偷偷地看他一眼。
他长高了,也开朗了许多。
这就够了。
我和王薇,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听说,她把周家给她的所有财产,都捐了出去。
然后,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也许,她找了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也许,她还在某个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希望,是前者。
一年后的一个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迟疑了很久,才响起的声音。
“姐……是我。”
是王薇。
我的心,猛地一颤。
“你在哪?”我急切地问。
“我在……我们家楼下。”
我飞奔下楼。
楼下的那棵大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朴素的白T恤,牛仔裤,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
素面朝天,却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干净,纯粹。
她看到我,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那笑容,像雨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姐,我……我来看你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个迟了二十年的拥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哽咽着说。
她也抱着我,哭了。
“姐,对不起。”
“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们姐妹俩,抱头痛哭。
仿佛要把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和思念,都哭出来。
我们都没有再提过去。
那些伤痛,就让它随着时间,慢慢愈合吧。
重要的是,现在。
我们还拥有彼此。
王薇在我家住了下来。
我们像小时候一样,睡在同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她给我讲她这些年的经历,那些我无法想象的苦难。
我给她讲我这些年的生活,那些看似光鲜背后的辛酸。
我们都哭了,也笑了。
我们发现,原来,我们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对方。
但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王薇找了一份在花店的工作。
她喜欢和那些花花草草待在一起。
她说,那让她觉得平静。
我看着她每天抱着一捧鲜花回家,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我知道,她正在一点点地,找回自己。
而我,也重新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没有了以前的野心和浮躁,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设计。
生活,简单而平淡。
却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看乐乐。
一开始,乐乐还有些怕王薇。
但王薇很有耐心。
她会给他讲故事,陪他堆积木,就像以前一样。
渐渐地,乐乐又开始黏她了。
“薇薇阿姨。”
他奶声奶气地喊着。
王薇笑着应他,眼眶却是红的。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个孩子,是我们姐妹俩之间,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
但同时,也是连接我们未来的,一道新的桥梁。
那天,我们带着乐乐去公园放风筝。
阳光很好,风也很好。
风筝飞得很高很高。
乐乐在草地上奔跑,笑声像银铃一样。
我和王薇坐在长椅上,看着他。
“姐,你说,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会开心吗?”王薇突然问。
我转过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映着蓝天,白云,还有那个奔跑的小小身影。
清澈,而明亮。
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会的。”
“他们一定会的。”
因为,我们终于,又变回了,一家人。
来源:花开星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