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低头给她削苹果，闻言手一抖，刀刃划过指节，血珠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林薇跟我提分手那天，天气预报说有暴雨。

但直到她摔门而去，一滴雨也没落下来。

天色阴沉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陈阳，我们分手吧。”

她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像是在通知我，今天的晚饭不回来吃了。

我正低头给她削苹果，闻言手一抖，刀刃划过指节，血珠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我“嘶”了一声，把手指含进嘴里，一股铁锈味。

“为什么？”我含糊不清地问。

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臂抱在胸前，那是我跟她吵架时她最常用的姿势。一种无声的、冰冷的防御。

“我妈说了，彩礼十八万八，一分都不能少。另外，婚房必须全款，而且房本上只能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看着上面那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首付我来出，我们一起还贷，名字写我们俩的。彩礼……我这几年攒了十万，剩下的我再去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她打断我，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去借？陈阳，我们结婚以后就要背着一身债过日子吗？我不想过那种每个月一睁眼就想着还钱的日子！”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我们在一起四年，从大学毕业到现如今，挤在这一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最苦的时候两个人分一碗泡面，她也没说过这种话。

“林薇，我爱你，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生活，但不是现在……”

“我等不了了！”她站起来，在狭小的客厅里烦躁地踱步，“我闺蜜，嫁了个拆迁户，光是彩礼就三十万！她同学，找了个开公司的，钻戒都买卡地亚的！我呢？我凭什么就要跟你一起吃苦？”

她指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嫌恶。

“你看看你，一个月工资一万出头，除去房租水电，还能剩几个钱？你爸呢？一个开大货车的，能给你什么支持？陈阳，我二十六了，我耗不起了！”

我爸。

这个词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

我爸是个长途货车司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因为受不了这种常年分居、提心吊胆的日子，跟人跑了。

是我爸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

他身上永远有一股洗不掉的柴油味，双手粗糙得像砂纸，因为常年开车，腰和颈椎都有毛病。

他是我心里最柔软也最坚硬的地方。

我可以接受林薇说我穷，说我没本事，但我不能接受她用那种轻蔑的语气，提起我爸。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爸是开大货车的，怎么了？他没偷没抢，靠自己的力气赚钱，养活我，供我读大学，他比那些坐办公室里勾心斗角的人干净多了！”

“干净能当饭吃吗？”林薇冷笑一声，“陈阳，你别天真了。我们活在现实里，不是活在童话里。没钱，你连屁都不是。”

“所以呢？”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你就要去找个有钱的，不管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只要有钱就行，是吗？”

她被我问得一噎，随即梗着脖子喊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在你的破电瓶车后面笑！你满意了吗？”

那一瞬间，我感觉心里的什么东西，碎了。

我拿起桌上的苹果，狠狠地摔在地上。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林薇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我会这样。

她咬着嘴唇，眼睛有点红，但还是倔强地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陈阳，你会后悔的。”

“后悔的那个，绝对不是我。”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冰箱嗡嗡的电流声。

我看着地上那个摔得稀巴烂的苹果，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爸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喂，儿子。”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浓浓的疲惫。

“爸。”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咋了？感冒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没事。”

我不想让他担心。

“你少糊弄我，你那点事还能瞒得过我？”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是不是跟小薇吵架了？为彩礼的事？”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唉，”他叹了口气，“钱的事，你别发愁。爸这几年跑车也攒了点，回头给你打过去。媳妇娶进门是大事。”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我爸才闷闷地说了一句：“分了也好。”

“你别管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行，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老吃外卖，对胃不好。我这边要卸货了，先挂了。”

挂了电话，我瘫在沙发上，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尸体。

窗外的天，依旧阴沉着。

那场预报中的暴雨，终究还是没下下来。

就像我心里那场倾盆的悲伤，无声无息，却足以将我整个人淹没。

林薇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我活得像个孤魂野鬼。

白天去公司上班，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代码敲得一塌糊涂，被项目经理骂了好几次。

晚上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出租屋，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

屋子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洗发水的香味，化妆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困住。

我开始疯狂地抽烟，一包接一包，直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我开始喝酒，白的啤的红的，什么都喝，喝到吐，吐完了接着喝。

我试图用尼古丁和酒精麻痹自己，可是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她。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大学社团的招新会上，她穿着一条白裙子，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牵手，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她的手心全是汗，又软又暖。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接吻，在她宿舍楼下，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想起她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想起她给我做饭的样子，想起她……

“操！”

我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骨节生疼。

我最好的哥们张伟看不下去了，直接踹开我的门，把我从一堆酒瓶子里拖了出来。

“陈阳，你他妈有完没完？为了一个拜金女，你至于吗？”

他把我按在浴室的淋浴头下，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来，我打了个哆嗦，稍微清醒了一点。

“你懂个屁。”我抹了把脸上的水。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怎么就栽她手里了！”张伟骂骂咧咧地给我找了身干净衣服，“不就是钱吗？老子借你！砸也把她砸回来！”

我苦笑了一下。

“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事？”

“是心。”

她不要我的心了，她只要钱。

张伟沉默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别想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哥带你出去潇洒潇洒。”

接下来的日子，张伟几乎天天都拖着我。

去酒吧，去KTV，去看球赛。

他想用各种热闹的方式，把我从失恋的泥潭里拽出来。

我心里感激，但也知道，这都是治标不治本。

真正的伤口，只能靠时间来愈合。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我不再酗酒，不再熬夜，开始认真工作，开始自己做饭。

我把林薇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扔掉了。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么慢慢地忘记她。

直到那天，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她的新动态。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自拍。

她化着精致的妆，笑容灿D烂，身后的座椅上，是一个我认不出的豪车标志。

配文是：“新的开始。”

下面一堆评论，都是“哇，薇薇找到真爱啦？”“这是什么车？好高级！”“男朋友一定很帅吧？”

她统一回复了一个笑脸。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才多久？一个月？

她已经找到了“新的开始”。

而我，还在这里舔舐伤口。

我点开她的头像，进入她的朋友圈。

从那天起，她的朋友圈就成了我的“连续剧”。

今天是在高档西餐厅吃的烛光晚餐。

明天是手腕上多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后天是哪个奢侈品店的VIP室。

她从不发那个男人的正脸，最多就是一个背影，或者一只戴着名表的手。

但从那些细节里，我能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有钱，很有钱，而且年纪应该不小。

张伟看到我天天刷她朋友圈，气得差点把我的手机给摔了。

“你他妈有病吧？还看？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找到个什么样的。”我自嘲地笑了笑。

“能找到什么样的？不就是个油腻的中年老男人吗？图她年轻漂亮呗！等玩腻了，一脚就踹了！你等着瞧！”

我也希望是这样。

可林薇的状态，却一天比一天好。

她的笑容越来越自信，身上的行头越来越贵，眼神里的那种光芒，是我跟她在一起时从未见过的。

那种被金钱滋养出来的，底气十足的光芒。

我爸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近况。

我骗他说挺好的，工作顺利，吃得饱穿得暖。

“那就好。”他还是那副疲惫的语气，“我过两天要拉一趟货去你们那边，到时候看看你。”

“行，你来了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林薇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嫉妒，还是该庆幸。

嫉妒那个男人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庆幸自己，及早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林薇的朋友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她发了一张照片，一只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钻戒，另一只手，和一只男人的手交握着。

那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我盯着那道疤，觉得有点眼熟。

配文更简单，只有两个字：“已定。”

下面瞬间炸开了锅。

“！求婚了？”

“这钻戒得几克拉啊？闪瞎我的狗眼！”

“薇薇你太幸福了！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我看到张伟在下面留了条言：“新郎是哪位富豪啊？让我们也开开眼呗？”

林薇没有回复他。

但她私聊我了。

这是我们分手后，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对话框弹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发过来一张电子请柬。

大红色的背景，烫金的“囍”字，刺得我眼睛疼。

新娘：林薇。

新郎那一栏，写着一个名字：

陈国栋。

陈国栋？

好熟悉的名字。

我皱着眉想了半天。

这不就是我爸的名字吗？

我忍不住笑了。

这世界还真小，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林薇嫁的那个老男人，跟我爸同名。

紧接着，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陈阳，我要结婚了。我知道你可能还恨我，但我们毕竟爱过一场。如果你愿意来，我希望你能来见证我的幸福。”

我看着那行字，感觉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见证你的幸福？

是想让我看看，离开我之后，你过得有多好吗？

是想让我看看，你选择的金钱，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吗？

张伟在旁边看到了，直接抢过我的手机，回了一句：“去，一定去！份子钱绝对少不了！”

然后他把手机还给我，咬牙切齿地说：“妈的，欺人太甚！陈阳，这口气咱们必须得出！婚礼那天，咱们就开我叔那辆破金杯去，停在酒店门口，我看她脸往哪儿搁！”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请柬上“陈国栋”那三个字。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张伟，”我问他，“你说，天底下重名的人多吗？”

“多啊，怎么了？”

“没什么。”

我摇了摇头，把那种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爸，一个开大货车的，怎么可能跟林薇口中那个“富豪”扯上关系？

肯定是我想多了。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地点是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喜来登。

我查了一下，在那办一场婚礼，没个百八十万下不来。

看来，那个“陈国栋”，是真的有钱。

这一个月里，我爸没再联系我。

我猜他大概是跑长途去了，信号不好。

我也没主动联系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要嫁给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男人。

这事儿，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林薇的朋友圈，依旧在更新着她的“幸福”。

试婚纱，拍婚纱照，选喜糖……

每一张照片，都像是在对我进行无声的凌迟。

婚纱照里，男主角依旧没有露脸。

要么是背影，要么是侧影，要么就是被后期P成了模糊的光晕。

我放大那张他穿着西装的背影照，总觉得那身形，那站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看，像不像我爸？”我把手机递给张伟。

张伟瞥了一眼，嗤之以鼻：“像个屁！你爸那常年开车落下的罗圈腿，能站这么直？再说了，你看这身板，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你爸有那时间？”

我想了想，也是。

我爸常年在外奔波，风餐露宿，背都有些驼了，怎么可能跟照片里这个挺拔的男人是一个人。

我真是魔怔了。

婚礼前一天，我爸终于给我来了个电话。

“儿子，我到你们市了。不过今天有点事要处理，明天再去看你。”

“什么事啊？这么忙？”我随口问。

“咳，一个朋友……有点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累，“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我犹豫了一下，“明天我要去参加一个婚礼。”

“哦？谁的婚礼？”

“一个……以前的同事。”我撒了个谎。

“行，那你先忙你的。等你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我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太巧了。

一切都太巧了。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不再胡思乱想。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看那个“陈国栋”，到底是个什么三神圣。

婚礼当天，我特意穿上了我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

是毕业时为了找工作买的，后来就一直压在箱底。

张伟也人模狗样地打扮了一番，开着他叔那辆半新不旧的别克，载着我去了喜来登。

酒店门口停满了豪车，宾利，劳斯莱斯，迈巴赫……我们的别克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排场！”张伟咂了咂嘴，“看来这老头是真有钱啊。林薇这波不亏。”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整理了一下领带，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婚礼现场布置得像个童话世界，到处都是鲜花和水晶。

巨大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林薇的婚纱照。

每一张，她都笑得那么甜，那么幸福。

我和张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周围都是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谈论着股票、基金和海外投资。

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上流社会的穷小子，浑身不自在。

林薇的父母在门口迎宾，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

看到我的时候，她妈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虚伪的笑。

“哎哟，陈阳啊，你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她爸则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就把头转向了别处。

我能感觉到，周围有不少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我挺直了腰板，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张伟给我倒了杯酒：“别理他们，一群势利眼。今天咱们就是来看戏的。”

我点了点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婚礼仪式快要开始了。

司仪走上台，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说着开场白。

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在入口处。

门开了。

林薇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美得像个公主。

我死死地盯着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对着我，看不清脸。

但那个身形……

那个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背影……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音乐声中，他们一步步走向舞台。

周围是宾客们的欢呼和掌声。

我的世界里，却只剩下我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终于，他们走上了舞台，转过身，面向宾客。

当我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的欢呼声、音乐声、掌声，全都消失了。

我的耳朵里一片嗡鸣。

舞台上，那个穿着笔挺西装，满面红光的新郎，不是别人。

正是我爸，陈国栋。

他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种从容、自信、甚至带着一丝掌控感的笑容。

他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满身柴油味、满脸风霜的货车司机。

他像一个真正的、久居上位的成功人士。

而他身边，那个巧笑嫣然的新娘，我曾经爱了四年的女人，林薇，正一脸幸福地挽着他的胳it。

她看向我爸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我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

“噗——”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热烈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包括舞台上的那两个人。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先是惊讶，然后是慌乱，最后变成了一种极致的尴尬和心虚。

而我爸，他的笑容也收敛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镇定。

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太他妈可笑了！

这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我爱了四年的女人，因为我穷，因为我给不起十八万八的彩礼，离开了我。

然后，她嫁给了一个她以为的富豪。

结果，这个富豪，他妈的是我爸！

我成了我前女友的继子？

“陈阳……”林薇的声音在发抖。

张伟已经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卧……？阳子，那……那不是……你爸吗？”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朝舞台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林薇父母那想杀人的眼神。

我能感觉到宾客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谁啊？来砸场子的？”

“好像是新娘的前男友……”

“我靠，这么劲爆？”

我走到舞台下，抬起头，看着我爸。

“爸。”

我叫了一声。

这两个字，我说得异常清晰。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林薇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我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们……”

我爸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没给他机会。

我转向林薇，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笑容。

“林薇，恭喜你啊。”

“你终于如愿以偿，嫁入豪门了。”

“感觉怎么样？我爸给的彩礼，比十八万八多吧？”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爸，一字一顿地说：

“从今天起，我是你老公的儿子。”

“你，是我后妈。”

“以后，还请多指教啊……妈。”

最后那个“妈”字，我咬得特别重。

林薇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险些栽倒。

我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全场彻底炸了锅。

宾客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错愕和看好戏的兴奋。

林薇的父母已经冲了过来，她妈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小！你胡说八道什么！保安！保安呢！把他给我轰出去！”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问问你的好女婿啊？”我冷笑着看向我爸。

我爸的脸色铁青，他扶着摇摇欲坠的林薇，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陈阳，我们回家再说。”

“回家？”我笑得更厉害了，“回哪个家？回你和我这个新‘妈’的婚房吗？”

“我说了，回家再说！”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那是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气场。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荒唐。

这就是我爸？

我那个老实巴交，开了一辈子大货车的爸？

我那个每次打电话都叮嘱我省着点花钱的爸？

我那个在我为了十几万彩礼焦头烂额时，说要拿出自己养老钱来帮我的爸？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荒诞的闹剧里。

多一秒，我都觉得窒息。

我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如纸的林薇，她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悔恨，有羞耻，还有一丝……祈求？

我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

张伟跟在我身后，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阳子……这……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想逃离这里。

身后，是婚礼现场的一片混乱，是司仪尴尬的圆场声，是宾客们兴奋的议论声。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阳光刺眼。

我仰起头，看着天空，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漫长而荒谬的噩梦。

我从没想过，一场婚礼，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更没想过，我人生的“起承转合”，转折点竟然如此离奇。

我和张伟回到车上，他终于缓过神来，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操！操！操！这他妈比电视剧还狗血！你爸……你爸是富豪？他一直在骗你？”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爸是富豪。

我爸娶了我前女友。

这两个信息，像两颗炸弹，把我的认知炸得粉碎。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爸打来的。

我挂断了。

他又打过来。

我再次挂断。

第三次，张伟抢过手机，帮我接了。

“喂？叔？不是……陈总？您有什么事吗？”张伟的语气都变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张伟连连点头。

“好，好，我们知道了，就在酒店对面的咖啡馆。”

挂了电话，张伟看着我：“你爸让你去对面的咖啡馆等他，他马上过来。”

“我不去。”

“去吧，阳子。”张伟劝我，“事情总得弄清楚。你不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

我和张伟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等了大概二十分钟。

我爸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穿上了一件普通的夹克衫，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

他看起来，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货车司机。

但他身上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场，却告诉我，他已经不是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张伟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包间里只剩下我们父子俩。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陈阳，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

我冷笑一声：“对不起？你哪儿对不起我了？你是对不起你那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吧？婚礼都被我搅黄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他叹了口气，“你想骂就骂吧。”

“骂你？”我摇了摇头，“我没资格骂你。陈总，陈大老板，我哪敢啊？”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他沉默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那是我平时抽的牌子，十几块钱一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我从二十岁开始跑运输，从一辆二手解放车开始，到后来有了自己的车队，再到成立物流公司……这中间的苦，没法跟你说。”

“你妈走得早，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从小就钻到钱眼里。我希望你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有自己的理想，靠自己的本事去生活，而不是躺在我的钱上当个废物。”

“所以，我一直在你面前扮演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我每年给你的生活费，都是计算好的，不多不少，够你用，但不会让你奢侈。”

“我以为，这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保护？

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

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了十几万的彩礼跟女朋友分手？

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投入一个“富豪”的怀抱，而那个富豪，就是他自己？

“那林薇呢？”我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娶她？”

他掐灭了烟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她不适合你。”

“她为了钱可以抛弃你们四年的感情，这样的女人，就算你砸锅卖铁娶了她，以后呢？以后但凡有更有钱的男人出现，她一样会离开你。”

“我不适合你？你来决定？”我气得发笑，“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又凭什么用这种方式来‘考验’她？”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本来没想跟她结婚。我只是以一个‘有钱人’的身份去接触她，想让她知道，钱买来的感情，到底有多廉价。”

“我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名牌包，豪车，高档餐厅。她很快就沦陷了。然后我跟她求婚，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本来打算，在婚礼之前，告诉她真相，让她人财两空，给你出口气。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

“但……”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我没想到，她会跟我说，她怀孕了。”

“什么？”我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我带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怀孕？

林薇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

“孩子是我的。”我爸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就那一次……喝多了……”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我爸，让我前女友，怀了他的孩子。

我跌坐回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世界，还能再荒诞一点吗？

“所以，你就决定将错就错，跟她结婚？给她，给那个孩子一个名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点了点头，默认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笑话吗？”

“陈阳，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是你爸，我得对我的行为负责。”

“负责？”我惨笑起来，“你对她负责了，对我呢？你毁了我的人生！”

我不想再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我却感觉浑身冰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

张伟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接。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我爸说的话。

“她怀孕了。”

“孩子是我的。”

“我是你爸，我得对我的行为负责。”

哈哈……

多伟大的父亲啊。

为了对自己酒后乱性的行为负责，不惜娶了自己儿子的前女友，不惜毁了自己儿子的人生。

我的人生，就像一个精心编排的剧本。

而我，是那个从头到D尾都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

是张伟的声音：“阳子，你开门啊！你别吓我！你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我没力气理他。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张伟，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备用钥匙。

他冲进来，看到我像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吓了一跳。

“操！你他妈想死啊！”

他把我从地上拖起来，硬是塞给我一瓶水和一个面包。

“吃！给老子吃下去！”

我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阳子，叔……你爸刚才来找我了。”张伟小心翼翼地说，“他把所有事都跟我说了。”

“他说，他名下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都已经做了财产公证，以后都是留给你的。跟那个女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还说，他跟林薇签了婚前协议，如果离婚，林薇一分钱都拿不到。他之所以跟她结婚，就是为了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他就会跟林薇离婚，给你一个交代。”

我听着张伟的转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钱？

我现在还在乎钱吗？

我的人生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尊严被踩在脚下，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你爸……其实也是爱你的。”张伟叹了口气，“就是方式太极端了。”

爱我？

用这种方式爱我？

我宁愿他从来没有爱过。

我宁愿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货车司机。

我宁愿我还在为了那十八万八的彩礼而发愁。

至少，那时候的我，虽然穷，但活得真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是张伟把我送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我爸来了。

他守在我床边，几天几夜没合眼，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看起来比我还憔悴。

我烧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好像听见他在我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

病好之后，我出院了。

我谁也没告诉，自己买了张火车票，去了一个陌生的小城。

我需要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每天就是在这个小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古老的城墙，安静的巷子，悠闲的行人。

这里的节奏很慢，慢得仿佛能让时间静止。

我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我开始反思这一切。

我恨我爸吗？

恨。

我恨他自作主张，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安排了我的人生。

但我心里也清楚，就像张伟所说，他的初衷，或许真的是为了我好。

只是他用的方式，太过极端，太过……愚蠢。

我恨林薇吗？

也恨。

我恨她的拜金，恨她的虚荣，恨她的背叛。

但静下心来想想，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通往上流社会的门票，却没想到，那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钱，却失去了尊严，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一切。

在这场荒诞的闹剧中，没有赢家。

我们每个人，都输得一败涂地。

我在那个小城待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回去了。

回去的那天，张伟来接我。

他告诉我，林薇生了，是个男孩。

生完孩子没多久，她就跟我爸离婚了。

她净身出户，一分钱没拿到。

孩子留给了我爸。

“她后来找过你吗？”我问。

“找过。”张伟说，“给你打过无数个电话，发过无数条微信，你都没回。她也找过我，哭着求我告诉你她的联系方式。我没给。”

我点了点头。

“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听说离开这个城市了。也是，她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回到家，我爸也在。

他比我走之前，老了许多。

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更驼了。

他给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

饭桌上，他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公司50%的股份，还有几套房产，都在你名下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没有接。

“孩子呢？”我问。

“请了保姆在带。”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想去看看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孩子很小，躺在婴儿床里，睡得很熟。

他的眉眼，有几分像我，也有几分像林薇。

他是我的……弟弟。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我看着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心里百感交集。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出生，伴随着一场多么荒唐的闹剧。

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曾经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

软软的，暖暖的。

那一刻，我心里的所有恨意，仿佛都融化了。

大人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他没有错。

我爸站在我身后，声音哽咽。

“陈阳，爸错了。爸真的错了。”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为了我操劳了一辈子，却用最笨拙的方式来爱我的男人。

我还能说什么呢？

血缘，亲情，是这世界上最无法斩断的纽带。

我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爸，都过去了。”

他抱着我，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后来，我接手了公司的业务。

我爸彻底退了休，专心在家带孩子。

我给他请了最好的保姆，但他还是喜欢亲力亲-为。

给孩子换尿布，喂奶，哄睡……他做得比谁都熟练。

他把所有的爱和愧疚，都倾注在了这个小生命身上。

我给他取名叫陈安。

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至于林薇，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有一次，我出差去另一个城市，在街上好像看到了一个和她很像的背影。

她穿着普通的衣服，行色匆匆地挤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没有追上去。

我们的人生，早已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或许，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褪去所有的浮华和虚荣，回归最普通的生活，重新开始。

而我，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每天都很忙，忙着开会，忙着看报表，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成了一个真正的“有钱人”。

但我并不快乐。

我常常会在深夜里，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起那个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想起那个虽然贫穷，但却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想起那个愿意陪我分一碗泡面的女孩。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一天晚上，我爸抱着小安，坐在客厅看电视。

小安已经会咿咿呀呀地叫“哥哥”了。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情感调解节目，讲的也是关于彩礼的纠纷。

我爸看着电视，突然叹了口气。

“陈阳，如果当初，我直接把那二十万给你，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我摇了摇头。

“爸，这不是钱的事。”

他不懂。

他永远也不会懂。

我失去的，不是一个爱钱的女朋友。

而是一段用真心浇灌了四年，却最终被现实击得粉碎的感情。

以及，那段再也回不去的，纯粹的青春。

我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站了起来。

“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儿？”

“去给我爸，送趟货。”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城市的夜色中。

我打开车窗，风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柴油味。

那是属于我父亲的味道，也是属于我逝去的人生的味道。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

但我知道，我会带着这段荒诞的经历，带着这份沉重的“父爱”，继续走下去。

因为，我是陈国栋的儿子。

这是我无法选择，也无法摆脱的，宿命。

来源：说娱聊情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