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腊月二十三,小年刚过。窗外飘着细雪,屋里暖气开得足。李素芬坐在沙发上织毛线,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抽屉里那个红绒布盒子空了。那是她珍藏多年的金镯子,老伴去世前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儿子王建军上班去了。儿媳张丽在厨房忙着准备年货。油锅刺啦响着,炸丸子的香味飘满屋子。
腊月二十三,小年刚过。
窗外飘着细雪,屋里暖气开得足。
李素芬坐在沙发上织毛线,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抽屉里那个红绒布盒子空了。
那是她珍藏多年的金镯子,老伴去世前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儿子王建军上班去了。
儿媳张丽在厨房忙着准备年货。
油锅刺啦响着,炸丸子的香味飘满屋子。
李素芬起身假装找茶叶,经过厨房时瞥了一眼。
张丽正麻利地翻着笊篱,手腕上空空如也。
昨天收拾衣柜时,李素芬就发现盒子空了。
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却没声张。
她了解儿媳的脾气,直接问肯定要吵架。
快过年了,儿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妈,尝尝刚炸的萝卜丸子。”
张丽端着盘子出来,笑得格外甜。
李素芬接过丸子,注意到儿媳眼神躲闪。
“建军晚上加班,咱们先吃。”
张丽说着又钻进厨房。
李素芬慢慢嚼着丸子,想起三年前儿子结婚时的情景。
亲家母赵桂兰拉着她的手说:
“素芬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当时觉得这亲家挺实在,现在想来,话里有话。
晚上八点,王建军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张丽赶紧给他热菜盛饭。
李素芬坐在旁边看电视,装作不经意地问:
“建军,快过年了,给你岳父岳母准备年货没?”
王建军扒拉着米饭:“买了些烟酒,明天让丽丽送去。”
张丽接话:“妈,要不您也一起去?
我妈总念叨您呢。”
李素芬笑笑:“天冷路滑,你们去吧。”
她注意到儿媳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小两口提着大包小包出了门。
李素芬站在阳台目送他们走远,转身进了儿子房间。
她在衣柜里仔细翻找,最后在抽屉最底层摸到个硬物。
掏出来一看,是个崭新的首饰盒,里面是张购买凭证。
日期是前天,金额八千六。
买的是个金镯子,和她丢的那个差不多重。
李素芬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她把东西放回原处,坐在床边发呆。
这镯子她戴了十几年,内侧还刻着她名字缩写。
现在倒好,亲家母手上戴的,怕是她的旧镯子。
新买的这个,八成是拿来充数的。
中午小两口回来了。
张丽格外殷勤,给婆婆买了新围巾。
李素芬笑着收下,什么也没问。
下午收拾屋子时,她故意当着儿媳的面打开首饰盒。
“咦?我镯子哪去了?”
李素芬装作刚发现的样子。
张丽正在擦桌子,手抖了一下。
“妈,您再好好找找?
是不是放别处了?”
李素芬叹气:“老了,记性不行了。”
她看见儿媳耳根都红了。
王建军过来帮忙找了一圈:
“妈,是不是送去清洗了?”
李素芬顺着说:“可能吧,糊涂了。”
晚饭后,张丽抢着洗碗。
厨房传来碗碟碰撞声,比平时响。
王建军在客厅陪母亲看电视,忽然说:
“妈,丽丽她弟弟要结婚了。”
李素芬点头:“好事啊,什么时候?”
“正月里。”王建军挠头,“女方要三金。”
李素芬不接话,盯着电视屏幕。
心里那点疑惑全解开了。
难怪要拿她的镯子,这是救急去了。
可救急也不能偷啊,说一声能怎样?
深夜,李素芬躺在床上睡不着。
想起老伴临终前的话:
“素芬,以后多让着点年轻人。”
现在倒好,让出贼来了。
她决定再等等看。
第二天是周末,雪停了。
李素芬早起去买菜,特意绕到金店。
她拿出那张购买凭证,店员查了记录。
“阿姨,这镯子昨天有人来换过款。”
李素芬心里一沉:“什么样的人?”
“个不高,卷发,五十多岁。”
店员回忆着,“她说女儿买的戴着不合适。”
李素芬道了谢,提着菜篮子慢慢往家走。
亲家母赵桂兰就是卷发,个子不高。
这是把新镯子也换了,真够精的。
回到家,张丽还在睡懒觉。
王建军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妈,我知道您为难……
可小勇结婚确实缺钱……”
李素芬轻轻关上门,心里发凉。
儿子这是知道实情,在帮媳妇瞒着她呢。
中午,门铃响了。
张丽跑去开门,声音都变了调:
“妈?您怎么来了?”
李素芬从厨房出来,看见赵桂兰站在门口。
穿着崭新的红外套,手腕上黄澄澄的。
“素芬姐,给您送点我做的腊肠。”
赵桂兰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素芬招呼她坐下,泡了茶。
两个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张丽坐立不安,眼睛总往婆婆手腕上瞟。
“哟,素芬姐,您这手腕空着呢?”
赵桂兰突然问,“不是有个金镯子吗?”
李素芬心里冷笑,面上却愁苦:
“别提了,不知放哪去了。”
赵桂兰拍大腿:“巧了!我昨儿捡着一个。”
张丽猛地抬头,脸色煞白。
赵桂兰从包里掏出个红布包:
“您看看,是不是您的?”
李素芬接过打开,正是她丢的那个镯子。
内侧的缩写还在,只是划痕多了几道。
“在哪捡的?”李素芬不动声色。
赵桂兰眼神飘忽:“就……菜市场门口。”
李素芬摩挲着镯子,冰凉的触感熟悉又陌生。
她忽然笑了,把镯子推回去:
“这不是我的,你留着吧。”
赵桂兰愣住了。
张丽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王建军从里屋出来:“妈,这镯子……”
李素芬摆摆手,起身去厨房:
“我那个镯子,内侧刻着‘LSF’。”
“这个刻的是‘平安’,不是我的。”
客厅里静得可怕。
赵桂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她手腕上那个镯子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疼。
李素芬在厨房切着腊肠,刀落在案板上。
笃,笃,笃,一声声敲在每个人心上。李素芬继续切着腊肠。
刀锋落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钟摆声。
她知道,那三个人都僵在原地。
“妈……”
王建军最先开口,声音发干。
李素芬没回头,把腊肠片摆进盘子。
她听见赵桂兰急促的呼吸声。
“素芬姐,您再仔细看看?”
赵桂兰的声音有点抖。
“这镯子真像是在您家见过的……”
李素芬端着腊肠走出来,面色平静。
“看错了,我的早收起来了。”
张丽猛地站起来,嘴唇哆嗦。
她想说什么,被王建军拉住。
赵桂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手里的红布包变得烫手。
“吃饭吧。”
李素芬摆好碗筷,像没事人。
她给每人盛了饭,还夹了腊肠。
“桂兰尝尝,你带来的腊肠不错。”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赵桂兰手腕上的金镯子闪着光。
每次抬手夹菜都格外显眼。
饭后,赵桂兰匆匆告辞。
张丽送她到楼下。
王建军帮着母亲收拾碗筷。
他的手有点抖,盘子差点滑落。
“妈,那个镯子……”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素芬打断他:
“说了不是我的。”
她拧开水龙头,冲洗碗碟。
热水哗哗流着,升起白雾。
王建军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他知道母亲什么都明白了。
张丽回来了,眼睛红红的。
她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
李素芬擦干手,走出厨房。
“我睡会儿午觉。”
躺在床上,她听见客厅低语。
是儿子儿媳在争执。
声音压得很低,但很激烈。
她翻个身,面向墙壁。
三年前,儿子带张丽回家。
姑娘文文静静的,说话细声细气。
亲家那边条件差些,她没在意。
觉得只要孩子们好就行。
结婚时,彩礼要了六万六。
她二话没说就取了钱。
又添了三金,包括那个金镯子。
当时赵桂兰笑得合不拢嘴。
这才三年,就变成这样。
她想起张丽的弟弟张小勇。
游手好闲,换了好几个工作。
现在结婚,还要姐姐贴补。
客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妈什么意思?”
张丽带着哭腔。
“非要让我妈下不来台!”
“那你妈就不该拿镯子!”
王建军声音压抑着怒火。
“那是爸留给妈的最后念想!”
李素芬坐起身,拉开房门。
两人立刻噤声。
张丽别过脸去擦眼泪。
王建军涨红了脸,胸口起伏。
“吵什么?邻居都听见了。”
李素芬在沙发坐下,倒了杯水。
“丽丽,你过来。”
张丽迟疑着,挪到对面坐下。
手指绞着衣角,不敢抬头。
“小勇结婚,缺多少钱?”
李素芬缓缓问。
张丽猛地抬头,眼神惊慌。
“妈,您说什么呢……”
“八千六。”
王建军闷声说。
“女方家要三金,还差个镯子。”
张丽的眼泪掉下来。
“我本来想跟您借……”
她哽咽着,“可开不了口。”
“所以就偷?”
王建军猛地站起来。
“什么叫偷!”
张丽也激动起来,“我只是暂借!”
“等有钱了就买个新的放回去!”
“谁知道妈这么快就发现了……”
李素芬默默喝水。
水温了,喝着没滋味。
她想起老伴刚走那会儿。
儿子还没结婚,家里就娘俩。
王建军每晚陪她看电视。
娘俩说说话,解解闷。
后来娶了媳妇,家里热闹了。
可她的心却越来越空。
“妈,对不起。”
张丽突然跪下来。
“我明天就去把镯子要回来。”
李素芬放下杯子,扶起她。
“起来,像什么样子。”
她叹口气,“镯子既然给了,
就是人家的了。”
张丽愣住,不敢相信。
“可是妈,那是爸……”
王建军急着要说。
李素芬摆摆手,打断他。
“人都不在了,东西算什么。”
她起身往卧室走,脚步沉重。
“我累了,你们看着办吧。”
关上门,听见张丽的哭声。
和儿子低低的安慰声。
傍晚,雪又下起来。
李素芬醒来时,屋里暗沉。
她拉开窗帘,看雪花飞舞。
楼下有个身影在雪地里踱步。
是赵桂兰。
穿着那件红外套,格外显眼。
手里还攥着那个红布包。
来回走着,不时往楼上看。
李素芬拉上窗帘。
打开床头柜,取出相册。
老伴的照片已经泛黄。
笑得憨厚,眼睛眯成缝。
“你啊,就知道笑。”
她轻声说,“现在怎么办?”
照片上的人依然笑着。
她合上相册,心里有了主意。
开门出来,张丽在做晚饭。
眼睛肿着,动作小心翼翼的。
王建军在看电视,心不在焉。
见她出来,两人都紧张起来。
“叫她上来吧。”
李素芬对张丽说。
“谁?”张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妈,在楼下转悠半天了。”
张丽赶紧跑到阳台往下看。
赵桂兰果然还在雪地里。
她慌忙下楼去接。
王建军担忧地看着母亲。
“妈,您别生气。”
他小声说,“丽丽知道错了。”
李素芬没说话,整理着沙发靠垫。
门开了,赵桂兰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素芬姐……”
她讪讪地笑着,手里紧攥红布包。
“外面冷,喝口热水。”
李素芬递过茶杯。
赵桂兰接过杯子,手在抖。
热水洒出来,烫红了手背。
她也不觉得疼,只顾看李素芬脸色。
张丽站在母亲身后,一脸紧张。
“桂兰,咱们认识三年了吧?”
李素芬缓缓开口。
赵桂兰连连点头:
“是是是,整三年了。”
“这三年,我自问没亏待过丽丽。”
李素芬继续说,“建军对你怎么样,
你心里也有数。”
赵桂兰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
“小勇结婚是大事,
缺钱可以直说。”
李素芬声音平静,
“偷偷摸摸的,多伤感情。”
赵桂兰突然哭起来:
“素芬姐,我糊涂啊!”
她把手里的红布包塞过来,
“镯子还您,我再不敢了!”
李素芬没接,任她举着。
“这镯子你戴过,丽丽戴过,
再还给我,还有什么意思?”
赵桂兰的手僵在半空。
“那……我按原价赔您钱?”
赵桂兰试探着问。
“不用。”
李素芬站起身,走进卧室。
客厅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片刻后,李素芬拿着存折出来。
递给赵桂兰。
“这里面有两万块,
算我给小勇的新婚贺礼。”
赵桂兰愣住了,不敢接。
张丽也睁大眼睛。
“妈!”
王建军忍不住叫出声。
李素芬没理他,继续说:
“但有个条件。”
赵桂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您说,什么条件都行!”
“从今往后,
别总惦记闺女家的东西。”
赵桂兰的脸一下子红了。
张丽低下头,手指揪着衣角。
“小勇是男孩子,
得学会自己担责任。”
李素芬把存折放在赵桂兰手里。
“这钱是给小勇应急的,
以后要靠他自己。”
赵桂兰握着存折,手直抖。
“素芬姐,我……我真没脸……”
她说着又要哭。
李素芬摆摆手:
“快回去吧,雪大了不好走。”
赵桂兰千恩万谢地走了。
张丽送母亲到楼下。
回来时,眼睛又红了。
“妈,这钱我们以后一定还您。”
李素芬没接话,看着儿子:
“建军,陪你媳妇去做饭。”
王建军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
拉着张丽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
比往常轻了很多。
李素芬站在窗前,看雪越下越大。
路灯亮了,照着飞舞的雪花。
她摸摸空荡荡的手腕。
那里戴了十几年的镯子不见了。
心里空落落的,但不难受。
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晚饭时,张丽格外安静。
不停地给婆婆夹菜。
王建军也小心翼翼。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明天腊月二十六了。”
李素芬突然说。
“该蒸馒头了。”
小两口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丽丽,明天你和我一起和面。”
李素芬吩咐道。
张丽受宠若惊,连连说好。
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饭后,李素芬早早回房。
听见儿子儿媳在厨房小声说话。
“妈这是原谅我们了?”
张丽小声问。
“妈一向心软。”
王建军叹气,“可咱们太过分了。”
“等我发了年终奖,
先把钱还给妈。”
李素芬轻轻关上门。
打开首饰盒,最里面有个小袋。
倒出来,是枚金戒指。
很细,样式也老了。
这是老伴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那时刚结婚,穷得很。
买个戒指都要攒好久钱。
她摩挲着戒指,心里酸酸的。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李素芬起得很早。
和面,发面,准备蒸馒头。
张丽也早早起来帮忙。
婆媳俩在厨房忙碌着。
一个揉面,一个准备馅料。
阳光照进厨房,暖洋洋的。
面香弥漫在空气里。
“妈,昨晚我妈打电话,
说钱已经取出来给小勇了。”
张丽小声说,“谢谢您。”
李素芬嗯了一声,继续揉面。
“等年后,我找个兼职,
早点把钱还您。”
张丽又说。
“不急。”
李素芬把揉好的面盖上布。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丽眼圈又红了,赶紧低头干活。
王建军起床,看见厨房里的情景。
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笑了。
“妈,丽丽,需要我帮忙吗?”
“去买点豆沙馅。”
李素芬头也不抬地说。
他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李素芬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这孩子,还是这么容易满足。
张丽偷偷观察婆婆的脸色。
“妈,有件事我想告诉您。”
她犹豫着开口。
“我……我怀孕了。”
李素芬的手停住了。
“两个月了。”
张丽声音很轻,“本来想过年说的。”
李素芬慢慢直起腰。
看着儿媳还平坦的小腹。
“好事。”
她简单地说,继续揉面。
但手上的力道轻柔了许多。
张丽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
馒头出锅时,满屋飘香。
王建军买了豆沙馅,还买了糖瓜。
“祭灶,祭灶。”
他笑嘻嘻地说。
李素芬挑了几个最好的馒头。
摆在灶台前,又放上糖瓜。
默默站了一会儿。
心里念叨着保佑一家平安。
电话响了,是赵桂兰。
“素芬姐,小勇的事办妥了。
女方家很满意……”
声音里透着轻快。
“那就好。”
李素芬淡淡地说。
“等过了年,我带小勇去谢您!”
赵桂兰赶紧说。
“不用,忙你们的吧。”
挂断电话,她看见儿媳期待的眼神。
“你妈说小勇的事办妥了。”
张丽顿时眉开眼笑。
“谢谢妈!”
晚饭吃新蒸的馒头。
豆沙馅的,枣泥馅的,猪肉白菜馅的。
王建军吃得特别香。
连连说好久没吃妈妈做的馒头了。
“以后经常做。”
李素芬说。
小两口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是几天来第一次轻松的笑。
临睡前,李素芬取出那枚金戒指。
细细擦拭着,在灯下闪光。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个念想。
她小心地戴在无名指上。
大小正合适。
只是手指粗了,有点紧。
她轻轻转着戒指,想起很多往事。
那些苦日子,都熬过来了。
现在儿子成家了,要有孩子了。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她摘下戒指,放回首饰盒。
关灯睡下,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七。
该炸年货了。
油锅热着,丸子、藕盒、带鱼下锅。
刺啦声中,年味越来越浓。
张丽系着围裙,忙前忙后。
手腕上多了条红绳。
说是本命年,辟邪的。
她不再躲闪婆婆的目光。
王建军下班回来,带了一束腊梅。
“路上看见卖的,香得很。”
他插在花瓶里,摆在客厅。
清甜的梅香弥漫开来。
李素芬修剪着花枝,心情很好。
她注意到儿子儿媳相视而笑。
眼神交汇时,满是柔情。
这样就好,她心想。
晚上,赵桂兰又打来电话。
说小勇的婚事定在正月初六。
邀请他们都去参加。
李素芬婉拒了,说年纪大不爱走动。
“让建军他们小两口去吧。”
她说,“我看看家。”
赵桂兰不好勉强,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最后吞吞吐吐地问:
“素芬姐,那镯子……”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李素芬打断她。
赵桂兰立刻噤声,转而说起别的。
挂电话后,李素芬站在阳台上。
远处有零星的鞭炮声。
要过年了,辞旧迎新。
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她回到客厅,儿子儿媳在看电视。
喜剧片,笑得前仰后合。
见她出来,忙让出位置。
“妈,这个可好笑了。”
她坐下看了一会儿,确实好笑。
跟着笑了几声,心里轻松不少。
广告时间,王建军忽然说:
“妈,等孩子生了,您给取个名吧。”
张丽也期待地看着她。
“还早呢。”
李素芬说,心里却琢磨起来。
要是男孩,该叫什么?
女孩,又该叫什么?
这一晚,一家人其乐融融。
仿佛之前的阴霾从未存在。
但每个人都明白,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经过这件事,都学会了珍惜。
临睡前,李素芬打开首饰盒。
把空了的红绒布盒子取出来。
摸了摸,放进了抽屉最底层。
也许有一天,会传给下一代。
但不会是现在。
现在,她要看着小生命出生。
陪着他长大,教他做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
关上抽屉,她看见镜中的自己。
头发白了,皱纹深了。
但眼神依然清亮。
像很多年前,刚结婚时那样。
“都会好的。”
她对自己说。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
纷纷扬扬,迎接新的一年。李素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盘算着该准备些什么。
虽然对赵桂兰有意见,但孩子无辜。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腊月二十八,扫尘日。
一家人早早起来大扫除。
李素芬负责擦玻璃。
张丽抢着干重活,被婆婆制止。
“你歇着,这些我来。”
她接过张丽手里的拖把。
“头三个月最要当心。”
张丽不好意思地笑笑。
“妈,我没那么娇气。”
“还是注意点好。”
李素芬动作利落地擦着窗。
阳光照进来,暖融融的。
王建军在清理阳台。
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自从知道要当爸爸,他整个人都明亮了。
李素芬看着,心里欣慰。
中午简单吃了面条。
下午继续打扫。
张丽整理衣柜时,拿出件小红棉袄。
“妈,您看这个留着还是扔了?”
李素芬接过来看了看。
是王建军小时候穿的。
虽然旧了,但针脚细密。
“留着吧,说不定用得上。”
张丽会意,脸微微红了。
小心地把棉袄叠好放回。
又找出几件小衣服,都是王建军穿过的。
虽然旧,但洗得干干净净。
“这些都可以留着。”
李素芬说,“小孩子长得快,
穿旧的更舒服。”
张丽点点头,仔细收好。
傍晚,全部打扫完毕。
屋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三个人累得坐在沙发上休息。
王建军提议出去吃。
“累了一天,别做饭了。”
他说,“咱们下馆子去。”
张丽看向婆婆,等她表态。
李素芬想了想,点头同意。
“就去小区门口那家吧。”
她说,“近便。”
小两口高兴地准备出门。
李素芬换了身干净衣服。
饭店里人不少,都是来吃年夜饭的。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王建军点了几道母亲爱吃的菜。
张丽要了清淡的汤。
等菜时,遇见邻居老陈一家。
老陈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
“素芬,这是提前吃年夜饭啊?”
李素芬笑着回应。
老陈的妻子打量张丽。
“丽丽是不是有了?
看着气色真好。”
张丽害羞地低下头。
李素芬替她回答:
“才两个月,看不出来呢。”
老陈妻子连声道喜。
又说了一大堆育儿经验。
菜上来了,色香味俱全。
王建军给母亲夹菜。
又给妻子盛汤。
自己才大口吃起来。
“慢点吃。”
李素芬提醒儿子。
“像几天没吃饭似的。”
张丽抿嘴笑了。
“妈,这家菜不错吧?”
王建军问。
“挺好。”
李素芬慢慢吃着。
确实味道不错,但不如自己做的好。
她想着,等孙子出生了。
一定要亲自下厨,做最拿手的。
绝不让外头的饭菜亏了孩子的嘴。
吃完饭,慢慢走回家。
路灯都亮了,挂着红灯笼。
年味越来越浓。
小区里有孩子在放小烟花。
“明年这时候,
咱们孩子也能看烟花了。”
王建军憧憬地说。
张丽挽着他的胳膊,笑着点头。
李素芬走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
心里暖暖的。
那些不愉快,都过去了。
重要的是眼前人。
回到家,泡了壶茶。
坐在沙发上休息。
电视里播放着春运新闻。
人山人海,都是为了回家团圆。
“妈,今年过年简单点。”
王建军说,“您别太累。”
“知道。”
李素芬应着,心里早有打算。
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虽然人少,但年得过。
该有的仪式一样不能少。
这是规矩。
睡前,张丽送来热牛奶。
“妈,喝了睡得香。”
李素芬接过,温度正好。
她注意到儿媳手上的红绳换了新的。
“这红绳挺好看。”
她说。
张丽高兴地举起手:
“建军买的,说保平安。”
李素芬点点头:
“有心了。”
喝完牛奶,洗漱睡下。
这一夜睡得很踏实。
腊月二十九,蒸年糕。
李素芬早早泡好了米。
张丽帮忙打下手。
婆媳俩配合默契。
王建军被派去买东西。
红枣、红豆、白糖。
还要买春联和福字。
他乐呵呵地去了。
蒸年糕是技术活。
火候很重要。
李素芬守着锅,不时调整火力。
蒸汽弥漫,满屋米香。
“妈,您真厉害。”
张丽佩服地说。
“我妈妈就不会蒸年糕。”
李素芬笑笑:
“你妈有别的本事。”
她不想多提赵桂兰。
张丽识趣地转移话题:
“这年糕真香啊。”
第一锅年糕出锅。
黄澄澄的,冒着热气。
李素芬切了一块,递给张丽。
“尝尝,小心烫。”
张丽小心地吹着气。
咬了一小口,连连点头。
“真好吃!又香又甜。”
李素芬自己也尝了一块。
味道正好,软硬适中。
她满意地点点头。
手艺没丢,还能教给下一代。
这样想着,心里很踏实。
王建军回来了,大包小包。
除了要买的东西,还买了烟花。
“晚上咱们也放点。”
他兴奋地说。
“小心着火。”
李素芬提醒。
“知道,我去空旷地方放。”
王建军把东西放好。
看见年糕,眼睛一亮。
“妈,年糕蒸好了?”
不等回答,自己切了一块。
烫得直吹气,还是往嘴里塞。
“慢点,没人和你抢。”
李素芬无奈地说。
张丽笑着递水给他。
“看你急的。”
王建军边吃边夸:
“妈做的年糕最好吃。”
这句话,从小到大没变过。
李素芬听着,心里舒坦。
下午,开始贴春联。
王建军负责贴,张丽帮着看位置。
李素芬指挥:
“左边高点,再高点。”
贴好春联,又贴福字。
大门上,窗户上,都贴了。
屋里顿时喜庆起来。
年的气氛更浓了。
傍晚,简单吃了晚饭。
王建军拉着张丽去放烟花。
李素芬站在阳台看。
烟花不大,但很亮。
在夜空中绽开,转瞬即逝。
但那一刻的美,留在心里。
她想起王建军小时候。
也是这样放烟花,高兴得直跳。
时间过得真快。
一转眼,儿子都要当爸爸了。
她轻轻叹息,心里却满是希望。
手机响了,是妹妹打来的。
“姐,过年好!
今年来我家过年吧?”
妹妹热情邀请。
“不去了,建军他们在家。”
李素芬说。
“那挺好,有人陪你。
等过了年我去看你。”
姐妹俩聊了一会儿。
mostly about张丽怀孕的事。
妹妹很高兴,说要准备小衣服。
李素芬心里暖暖的。
挂了电话,小两口回来了。
脸冻得红扑扑的,笑容灿烂。
“妈,烟花可好看了!”
张丽兴奋地说。
“明年带宝宝一起看。”
王建军补充。
李素芬递过热茶:
“暖暖身子。”
睡前,王建军来到母亲房间。
“妈,有件事和您商量。”
他坐下,表情认真。
“您说。”
“丽丽想让她妈来照顾月子。”
王建军小心地说。
李素芬顿了顿:
“你怎么想?”
“我觉得还是您照顾比较好。
有经验,也细心。”
王建军说,“但怕丽丽不高兴。”
李素芬沉思片刻:
“让她妈来也行。
我可以从旁帮忙。”
王建军惊讶:
“您不介意?”
“都是为了孩子。”
李素芬说,“再说,
月子里需要人手多,
两个人轮流能轻松点。”
王建军松口气:
“谢谢妈。”
“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
李素芬看着他。
“怎么照顾,听我的。
老法子不一定对。”
王建军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李素芬虽然不太情愿,
但为了家庭和睦,让步了。
她现在学会,有些事不能太较真。
腊月三十,除夕。
一大早就开始忙。
准备年夜饭,包饺子。
一家人齐上阵。
李素芬调馅,张丽和面。
王建军打下手。
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节目。
“妈,您尝尝咸淡。”
张丽夹了一点馅给婆婆。
李素芬尝了尝:
“正好,不用加盐了。”
饺子馅是猪肉白菜的。
加了点虾仁提鲜。
这是老伴最爱吃的口味。
每年除夕都包这个馅。
王建军擀皮,动作熟练。
张丽包饺子,虽然慢但很认真。
李素芬负责最后的收尾。
把包好的饺子整齐摆好。
中午简单吃了点。
继续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鸡、鱼、肉,样样俱全。
还有几样素菜,解油腻。
下午,开始炖汤。
老母鸡汤,小火慢炖。
香气四溢,飘满全屋。
张丽闻了,直说饿。
“先吃点年糕垫垫。”
李素芬给她切了一块。
“谢谢妈。”
张丽接过来,小口吃着。
王建军在贴窗花。
红色的剪纸,吉祥的图案。
贴在玻璃上,格外喜庆。
他还买了中国结,挂在客厅。
电话不断响起。
拜年的,问候的。
李素芬一一回应。
也给几个老姐妹打了电话。
傍晚,赵桂兰打来电话。
祝他们新年快乐。
又特意感谢李素芬的帮助。
语气真诚了许多。
“小勇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素芬问。
“都妥了,正月初六典礼。
你们一定要来啊。”
“看情况吧。”
李素芬没有直接答应。
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张丽期待地看着婆婆。
“妈,咱们去吗?”
“你和你建军去吧。
我在家看门。”
李素芬说。
张丽有些失望,但没说什么。
继续帮忙准备饭菜。
五点多,年夜饭准备好了。
满满一桌子,丰盛得很。
王建军拿出红酒和饮料。
给母亲倒了一杯。
给张丽倒了饮料。
自己也要了饮料。
“今天开车,不喝酒。”
他解释。
李素芬点头:
“安全第一。”
开饭前,先祭祖。
摆上碗筷,倒上酒。
默默祷告,请先人保佑。
这是老规矩,不能省。
祭祖完毕,正式开饭。
王建军举杯:
“祝妈身体健康!
祝丽丽顺利生产!
祝我们全家幸福!”
李素芬也举杯:
“祝你们工作顺利。
祝孩子平安健康。”
张丽跟着举杯,眼睛湿润。
“谢谢妈。”
她小声说。
李素芬拍拍她的手:
“吃饭吧。”
电视里,春晚开始了。
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但他们更关注眼前的饭菜。
不时点评,说说笑笑。
李素芬给儿媳夹菜。
专挑有营养的。
张丽也给婆婆夹菜。
王建军看着,心里高兴。
吃到一半,包饺子。
这次是韭菜鸡蛋馅的。
素馅饺子,守岁时吃。
寓意平安素净。
王建军在饺子里放了硬币。
“谁吃到,来年好运。”
他神秘地说。
张丽好奇地问:
“放了几枚?”
“就一枚,看谁幸运。”
李素芬笑着摇头:
“小心别硌了牙。”
包完饺子,继续吃饭。
鱼是必须吃的,寓意年年有余。
鸡代表大吉大利。
每道菜都有好寓意。
吃完饭,收拾完毕。
开始看春晚。
小品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歌曲优美动听。
李素芬拿出红包。
给儿子儿媳一人一个。
“妈,我们都工作了……”
王建军推辞。
“拿着,图个吉利。”
李素芬坚持。
张丽接过红包:
“谢谢妈。”
她也拿出一个红包:
“妈,这是给您的。
一点心意。”
李素芬愣了一下,接过。
打开一看,是一张购物卡。
“知道您不爱花钱。
这是超市卡,买日用品方便。”
张丽解释。
李素芬收下:
“谢谢你们。”
心里有些感动。
这孩子,挺有心。
午夜时分,煮饺子。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
每个人都在小心品尝。
看谁能吃到硬币。
“我吃到了!”
张丽惊喜地叫起来。
从嘴里取出硬币,闪闪发光。
“看来好运属于你。”
王建军笑着说。
李素芬也笑了:
“好兆头。”
吃完饺子,守岁结束。
该休息了。
临睡前,李素芬站在窗前。
看外面烟花绚烂。
爆竹声声,辞旧迎新。
新的一年,会有新希望。
正月初一,拜年日。
一大早,门铃就响了。
邻居们互相拜年。
孩子们来要糖,热闹得很。
王建军和张丽也出去拜年。
李素芬在家接待客人。
泡茶,拿糖果,忙个不停。
虽然累,但高兴。
中午,小两口回来了。
带着大包小包,都是亲戚给的。
花生、瓜子、糖果。
还有几个红包,是给未来宝宝的。
“妈,这是大姨给宝宝的。”
张丽递过一个红包。
李素芬接过,收好。
“等孩子生了,要带他去谢谢大姨。”
下午,终于清静下来。
三个人都累得够呛。
坐在沙发上休息。
电视里重播春晚。
“今年过年真热闹。”
王建军说。
“是啊,比往年人多。”
张丽附和。
李素芬没说话,心里却在想。
明年这时候,家里要多一口人。
会更热闹,也更忙。
但那种忙,是幸福的忙。
晚饭是剩菜,但没人嫌弃。
年夜饭的剩菜,越吃越香。
热一热,照样美味。
张丽胃口很好,吃了不少。
“妈,您做的菜真好吃。”
她由衷地说。
“喜欢就多吃点。”
李素芬又给她夹了块鸡肉。
饭后,张丽主动洗碗。
不让婆婆动手。
王建军帮忙收拾。
配合默契。
李素芬看着,心里满意。
经过这次风波,儿媳懂事多了。
儿子也更体贴。
算是因祸得福。
晚上,赵桂兰又打来电话。
说小勇的婚事准备就绪。
再次邀请他们参加。
这次,李素芬松了口。
“我们看看时间。”
她说。
赵桂兰很高兴:
“素芬姐,一定要来啊。”
挂了电话,李素芬想了想。
既然是一家人,该给的面子还得给。
只要赵桂兰以后不再出幺蛾子。
她可以不计前嫌。
睡前,她打开首饰盒。
看了看那枚金戒指。
最终还是戴上了。
过年嘛,该有点喜庆。
第二天,王建军看见母亲戴戒指。
很高兴:
“妈,您戴戒指好看。”
“戴惯了,不戴反而空落落的。”
张丽也称赞:
“这戒指样式古典,很好看。”
李素芬笑笑:
“你爸当年省吃俭用买的。”
她没有多说,但心里明白。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失去了。
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
戒指在,念想就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
年味渐渐淡了。
但家里的温馨氛围没变。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份和谐。
正月十五,元宵节。
李素芬包了汤圆。
黑芝麻馅的,甜甜的。
象征团团圆圆。
吃过汤圆,年就算过完了。
生活回归正轨。
王建军开始上班。
张丽在家养胎。
李素芬忙着准备婴儿用品。
小衣服,小被子,都是亲手做的。
一针一线,满是期待。
她仿佛又回到三十年前。
那时,她也是怀着孕。
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衣服。
心里满是幸福和期待。
现在,这份心情又回来了。
做完最后一件小棉袄。
她仔细检查针脚。
确定没有线头,不会伤到孩子。
这才满意地收起来。
窗外,春天来了。
柳树发芽,迎春花开放。
新的生命,新的开始。
一切都充满希望。
李素芬站在阳台上,深深呼吸。
空气中有泥土的清香。
她摸摸自己的手腕。
那里空着,但心里很满。
有些东西,失去了未必是坏事。
重要的是,你得到了什么。
她得到了理解,得到了包容。
得到了一个更和睦的家。
这就够了。
她微笑着,迎接温暖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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