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是在想,我那张存了五十万的私房钱卡,藏在衣柜最底下那个旧首饰盒里,他应该找不到吧?
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把钝刀子割着我的皮肤。
身体失重的感觉,其实只有一瞬间。
更多的是一种荒谬的、被抽离的平静。
我看见周衍伸着手,但不是为了拉我。
他的手,停在林薇薇的肩上,把她牢牢护在身后。
而我,正在下坠。
他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惊慌,没有愧疚,只有一种……如释重负。
哦,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山崖不算太高,但下面是嶙峋的怪石和湍急的溪流。
我以为我死定了。
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的,不是我和他十年婚姻的点点滴滴。
而是在想,我那张存了五十万的私房钱卡,藏在衣柜最底下那个旧首饰盒里,他应该找不到吧?
的可笑。
人都快摔成肉泥了,还在心疼钱。
我叫沈念,嫁给周衍十年。
从他一无所有,到他成为上市公司老总。
所有人都说我好命,嫁了个潜力股。
只有我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陪着他熬过来的。
陪他吃泡面,陪他跑业务,陪他喝到胃出血,替他挡掉那些不怀好意的莺莺燕燕。
我以为我们是战友,是亲人,是密不可分的共同体。
直到他的白月光,林薇薇,离婚回国了。
一切都变了。
他说,“念念,薇薇她刚离婚,心情不好,我多陪陪她,你别多想。”
我说好。
他说,“念念,薇薇她一个人住害怕,我过去看看,你早点睡。”
我说好。
他说,“念念,我们一起去西郊那座山露营吧,薇薇也想去散散心。”
我也说了好。
我就是这么一个“好”妻子。
好到,把自己“好”下了悬崖。
林薇薇崴了脚,娇滴滴地喊疼,就站在悬崖边上。
我去扶她,她却忽然往后一倒,眼看就要掉下去。
周衍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
我以为他会一手一个,拉住我们俩。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地,把我推开了。
那股力道,是为了给救林薇薇腾出空间。
于是,该掉下去的没掉下去。
不该掉下去的,掉了下去。
我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周衍紧紧抱着怀里梨花带雨的林薇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我。
真好。
成全你们。
祝你们,百年好合,断子绝孙。
……
再次有意识,是被一阵浓烈的草药味熏醒的。
疼。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像被大卡车反复碾过,又拆开来重新组装,还装错了位置。
我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
“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费力地转动眼球,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满脸皱纹的老人。
他是个老中医,住在山脚下。
是他采药的时候发现了我。
“命大啊,姑娘。”他感叹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挂在树上,骨头断了七八根,脸也划得不像样子了,居然还有口气。”
脸?
我下意识地想去摸。
手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我才发现双臂都打着厚厚的石膏。
老人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叹了口气,递过来一面小小的、边缘都生了锈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是我吗?
那张脸,肿得像猪头,青一块紫一块,一道长长的、蜈蚣似的伤口从左边额头一直划到右边下巴,皮肉外翻,血迹斑斑。
我甚至都认不出自己的五官了。
也好。
沈念这张脸,已经死了。
从被周衍推下悬崖的那一刻起,就死了。
我在老中医家里,像个废人一样躺了三个月。
他叫陈伯,无儿无女,靠着一手医术和采药为生。
他用最土的法子,一点点把我的骨头接上,把我的伤养好。
他说我求生意志强,换个人早就不行了。
我当然要求生。
我还没看到那对狗男女的报应,怎么能死?
身体能动了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联系外界。
山里没有信号。
我拜托陈伯下山去镇上,帮我买一部最便宜的手机和一张电话卡。
我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
我怕周衍发现我还活着。
我让他用他自己的。
陈伯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明白,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手机拿回来的那天,我躲在房间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连上微弱的网络,弹出来的第一条新闻,就让我如坠冰窟。
【商业巨子周衍痛失爱妻,悬崖边痴守一夜,情深不悔】
配图是周衍的侧脸。
他坐在悬崖边,就是我掉下去的那个位置,身影萧索,表情悲痛。
底下的评论一片赞扬和同情。
“周总太深情了,好男人啊!”
“十年夫妻,感情肯定很深,节哀顺变。”
“沈念女士在天有灵,看到丈夫这样,应该也能安息了。”
安息?
我安息你妈!
我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把手机捏碎。
他怎么敢?
他怎么有脸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
是他亲手把我推下去的!
我点开另一条新闻。
是林薇薇的采访。
她眼睛红肿,对着镜头泣不成声。
“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念念她……她也不会出事。”
“阿衍他这几天不吃不喝,整个人都快垮了,我看着好心疼。”
“念念是我的好姐妹,她出事了,我以后会替她好好照顾阿衍的。”
好姐妹?
照顾周衍?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真恶心。
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把自己塑造成了情深义重、迫不得已的受害者。
而我,沈念,成了他们伟大爱情故事里,那个被牺牲掉的、值得同情的背景板。
凭什么?
我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绝对不会。
我开始疯狂地搜索关于他们的一切。
周衍为我举办了盛大的葬礼,我的骨灰盒里,装的是山崖下的泥土。
葬礼上,他形容憔悴,几乎站不稳,全程由林薇薇搀扶着。
所有人都说,周总对亡妻用情至深。
葬礼结束不到一个月,林薇薇就搬进了我和周衍的家。
美其名曰,“为了方便照顾悲痛欲绝的周总”。
再然后,财经杂志的封面上,他们俩依偎在一起,标题是【走出阴霾,携手并进:周衍与林薇薇的商界情缘】。
照片上,周衍看着林薇薇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宠溺。
那眼神,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
原来,他不是不会爱。
他只是不爱我。
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回去。
但我不能以沈念的身份回去。
沈念已经死了。
我要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周衍无法抗拒的人。
我的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上,林薇薇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上。
她有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小巧挺翘的鼻子,和一张总是微微上扬的、带着无辜感的嘴唇。
这张脸,是周衍刻在心尖上的朱砂痣,是他的求而不得,是他的毕生所爱。
他为了这张脸,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推下悬崖。
那么……
如果我也拥有这张脸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我要整容。
整成林薇薇的样子。
我要用他最爱的那张脸,一步步地,把他引向地狱。
我要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万劫不复。
这个计划很疯狂。
但当时的我已经疯了。
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
我开始计划。
第一步,钱。
我那张五十万的卡。
我必须想办法拿到。
我给我的闺蜜,张檬,发了一条短信。
我不敢打电话,我怕自己一开口就哭出来。
我用新买的号码,编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告诉她我还活着,告诉她发生的一切。
最后,我请她帮我回家,去我房间的衣柜里,找到那个旧首isc盒,把里面的卡拿出来。
张檬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我挂断了。
我发短信:别打,不方便。信我。
过了几分钟,她回:【地址。】
我把陈伯家的大概位置告诉了她。
我知道,她会来。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我还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
一周后,张檬开着一辆破旧的皮卡,出现在了山脚下。
她看到我的时候,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她冲过来抱住我,哭得像个孩子。
“念念!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
她摸着我脸上那道狰狞的疤,手都在抖。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你!”
我拍着她的背,一滴眼泪都没掉。
不是不难过。
是心已经死了,眼泪也流干了。
“我没事。”我说,“檬檬,我要你帮我。”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她。
她听完,震惊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你要……整成林薇薇的样子?念念,你疯了?”
“我没疯。”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可是……这太危险了!万一被周衍发现……”
“发现又怎么样?”我冷笑一声,“他还能再把我推下悬崖一次吗?”
张檬看着我决绝的眼神,知道劝不动我。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卡,塞到我手里。
“这钱……够吗?”她担忧地问。
“不够我再想办法。”
“我这里还有点积蓄,你先拿着。”她又要给我转账。
我按住了她的手。
“不用,檬檬。这笔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会还。”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要算的。”我坚持道,“从今以后,我不是沈念了。人情债,我不想再欠。”
张檬沉默了。
她知道,那个曾经温柔、善良、凡事都为别人着想的沈念,已经彻底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只为复仇而存在的躯壳。
接下来,是找医院。
国内顶级的整形医院,都需要实名认证,很容易暴露。
张檬通过她一个在国外的朋友,联系到了一家韩国的私人整形诊所。
据说医生技术高超,而且最重要的是,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不会问。
完美。
离开的那天,我给陈伯磕了三个头。
我把卡里剩下的钱都取了出来,留给了他。
他推辞不要。
我说:“陈伯,这是我的救命钱,你必须收下。不然我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
他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吧。”
我摇了摇头。
“放不下。”
“我这条命,是他给的。现在,我要用这条命,去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飞往韩国的飞机上,我看着窗外层层的云海,心里一片平静。
周衍,林薇薇。
我回来了。
不。
是“她”要回来了。
在韩国的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最脱胎换骨的一年。
整容手术,比我想象中痛苦一百倍。
磨骨,削下颌角,垫鼻子,开眼角……
每一次手术,都是一次酷刑。
麻药过后,那种骨头被敲碎又重组的疼痛,让我夜夜无法入眠。
我整张脸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只能靠流食维持生命。
我不能哭,医生说会影响伤口愈合。
疼到极致的时候,我就用指甲掐自己的胳膊,把所有的痛苦和恨意,都发泄在自己身上。
镜子是我唯一的慰藉。
拆掉纱布的那一天,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像。
太像了。
简直就是从林薇薇脸上复刻下来的。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唇。
甚至连笑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医生看着他的“杰作”,得意地说:“金小姐,你现在比那位明星本人还要完美。”
我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
金安安。
An An。
安安分分地回来,拿走我的一切。
但光有脸是不够的。
我要成为她。
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成为她。
我租了一间公寓,把自己关在里面。
墙上贴满了林薇薇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表情。
我每天对着镜子,模仿她的笑,模仿她说话的语气,模仿她走路的姿态。
我看她演过的所有电视剧,参加过的所有综艺。
我学她喝咖啡时会微微蹙眉。
学她思考时会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学她撒娇时,声音会拖长,尾音会微微上扬。
张檬定期给我打钱,有时候会飞过来看我。
她每次看到我,眼神都充满了心疼和担忧。
“念念,你这样……太折磨自己了。”
“我不叫念念。”我对着镜子,练习着林薇薇招牌的无辜眼神,“我叫安安。”
张檬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她知道我已经走火入魔。
我不仅在模仿她的外在,还在研究她的内在。
我知道她喜欢什么牌子的香水,喜欢哪位设计师的衣服,喜欢去哪家餐厅吃饭。
我知道她对花粉过敏,我知道她最怕打雷。
我甚至比周衍更了解她。
因为周衍爱的,只是他想象中那个完美的、清纯的白月光。
而我,要成为的,就是那个完美的幻影。
一年后。
我已经可以完美地“扮演”林薇薇。
甚至连张檬都说,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会以为我就是林薇薇本人。
时机到了。
我订了回国的机票。
复仇的游戏,该开始了。
回国后,我没有立刻去找周衍。
我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他“惊艳”地,与我“偶遇”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衍的公司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慈善晚宴,广邀各界名流。
林薇薇作为公司的“半个女主人”,自然也会出席。
晚宴的请柬很难搞到。
但张檬帮我解决了。
她家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在本市也算有头有脸。
她以她父亲公司的名义,帮我弄到了一张副请柬。
“安安小姐,我的女伴。”她把请柬递给我,表情复杂。
“谢了,檬檬。”我接过请柬,笑了笑。
那笑容,是林薇薇式的,甜美又无害。
张檬却打了个哆嗦。
“念念……你现在的样子,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我抚上自己的脸,“这不是你们男人最爱的那一款吗?”
晚宴那天,我盛装出席。
我选了一条白色的露肩长裙,款式和林薇薇曾经穿过的一件高定礼服很像,但细节上更精致,更仙气。
我的头发做成了她最喜欢的大波浪卷,松松地披在肩上。
妆容清淡,只着重突出了那双“小鹿眼”的无辜和纯净。
我一走进宴会厅,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窃窃私语声四起。
“那不是林薇薇吗?她今天换风格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气质不太一样。”
“比林薇薇还漂亮啊,这是谁?”
我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只是端着一杯香槟,优雅地穿梭在人群中。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周衍。
我很快就找到了他。
他正和几个商界大佬谈笑风生,林薇薇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他的手臂,满脸幸福。
她今天穿了一条火红色的紧身长裙,美艳逼人。
可惜,在男人眼里,红玫瑰虽然热烈,但终究不如白月光来得刻骨铭心。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我没有直接走向他们,而是选择了他们侧前方的一个位置,假装在欣赏墙上的一幅画。
我能感觉到,周衍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眉头微蹙,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探究。
他身边的林薇薇也发现了他 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当她看到我的脸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表情,精彩极了。
震惊,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很好。
我就是要这个效果。
我假装没看见他们,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从我身边经过,我脚下“不小心”一崴,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我。
是周衍。
他松开了林薇薇,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我顺势倒在他怀里,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惊慌又感激的眼神。
“谢谢你。”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是林薇薇的声线。
周衍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眼神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衍?”
林薇薇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带着浓浓的警惕和不满。
她走过来,想把周衍从我身边拉开。
周衍却像没听到一样,依旧痴痴地看着我。
我从他怀里站直身体,礼貌地拉开距离,对他微微一笑。
“先生,真的太谢谢你了。”
然后,我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我知道,他会追上来。
果然,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小姐,请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先生,还有事吗?”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林薇薇跟在他身后,脸色难看得像吞了苍蝇。
“敢问小姐芳名?”周衍的目光灼热,紧紧锁住我的脸。
“我叫安安。”我微笑着回答,“金安安。”
“安安……”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越发迷离。
“周总,这位是我的朋友。”
张檬适时地出现,挡在了我和周衍中间。
她对我眨了眨眼,然后对周衍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
“周总,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周衍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张檬身上。
“张小姐。”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视线还是忍不住往我这边瞟。
“这位是安安,我刚从国外回来的朋友。”张檬介绍道,“安安,这位是周氏集团的周总,还有……林小姐。”
她特意加重了“林小姐”三个字。
林薇薇的脸更黑了。
我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完美的、林薇薇式的微笑。
“周总好,林小姐好。”
林薇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来刮去。
“金小姐……长得真别致。”她意有所指地说。
“林小姐过奖了。”我笑得更甜了,“很多人都说,我长得有点像林小姐呢。能和明星撞脸,是我的荣幸。”
我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是在扎她的心。
一个素人,长得比她这个明星本人还像她自己,甚至更胜一筹。
这对她来说,是何等的讽刺和威胁。
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几乎维持不住表情。
周衍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成功了。
鱼儿,上钩了。
那晚之后,周衍开始疯狂地找我。
他通过张檬,要我的联系方式。
张檬当然不会给。
她按照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告诉他:“安安她性格比较内向,不喜欢被打扰。而且她刚回国,很多事情还不适应。”
越是得不到,男人就越是心痒。
周衍开始制造各种“偶遇”。
我去画廊看画,他会“正好”也去。
我去咖啡馆喝下午茶,他会“正好”坐在我邻桌。
我去商场购物,他会“正好”停在我身边。
每一次,他都表现得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只是和我聊几句天,从不越界。
但他那炙热的、毫不掩饰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薇薇的危机感越来越强。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周衍身边,像个连体婴一样。
只要有我的地方,不出十分钟,她必定会出现,宣示主权。
她会亲昵地挽着周衍的手臂,故意在我面前和他秀恩爱。
“阿衍,这家餐厅的牛排不好吃,我们下次去你最喜欢的那家好不好?”
“阿衍,我新戏的导演想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周衍的反应,却越来越敷衍。
他会点头,会说“好”,但目光却始终黏在我身上。
有一次,在一家西餐厅。
林薇薇故意把红酒洒在了我的白色裙子上。
“哎呀,真对不起,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她惊呼着,眼神里却满是得意。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衍已经站了起来。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冷冷地对林薇薇说:
“道歉。”
林薇薇愣住了。
她大概从没想过,周衍会为了一个“外人”,这么不给她面子。
“阿衍,我……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地红了眼眶。
“我让你道歉。”周衍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林薇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
“没关系,林小姐。”
然后我转向周衍,把他的外套还给他。
“谢谢你,周总。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我疏离而客气的态度,让周衍的眼神黯了黯。
他想要的是亲近,而不是感谢。
我转身去了洗手间。
我知道,这一局,我又赢了。
周衍对林薇薇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耗尽。
而他对我的兴趣,却越来越浓。
我吊着他,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他约我吃饭,我十次里会拒绝八次。
偶尔答应一次,也会带上张檬。
他送我礼物,我一概不收。
我表现得越是清高、独立、不为所动,他就越是着迷。
因为在他心里,林薇薇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清纯,美好,不食人间烟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嫉妒、心机和市侩。
我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幻影,一个他亲手摧毁又渴望复得的梦。
他开始频繁地和我发信息。
一开始只是早安晚安的问候。
后来,他开始和我分享他的工作,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烦恼。
【安安,今天天气很好,想起你上次在阳光下看书的样子,很美。】
【安安,我和她又吵架了。我有时候觉得,很累。】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林薇薇。
我看着这些信息,只觉得讽刺。
他把我推下悬崖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累?
他和林薇薇在我的葬礼上“情深意切”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累?
我回复得很简单。
有时候是一个“嗯”。
有时候是一个“早点休息”。
有时候干脆不回。
我的冷淡,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倾诉欲。
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深夜,他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带着一丝醉意的声音。
“安安……是我。”
“周总,这么晚了,有事吗?”我用平静无波的语气问。
“我想见你。”他说,“现在,立刻,马上。”
我沉默了片刻。
“不方便。”
“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我心中冷笑。
周衍,你也会有求人的一天?
“地址发给我。”我说。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了我公寓楼下。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满身酒气。
看到我,他像个找到归宿的孩子,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安安……安安……”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我身上的气息。
我身上的香水,是林薇薇最爱的那款。
我没有推开他。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周衍,你喝醉了。”我说。
“我没醉。”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我只是……很想你。”
“你想的不是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想的是她,对不对?”
他愣住了。
“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我故作不解。
他苦笑了一下,松开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所有人都说你像她。”他低着头,声音嘶哑,“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现在我知道,你不是她。”
“你比她好。”
“你比她干净,比她纯粹,比她……更像我心里那个人。”
我差点笑出声。
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竟然对着我这张整容脸,说我比正主更纯粹。
“周总,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继续装傻,“她是谁?”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
“她叫林薇薇。”
“我知道,大明星嘛。”我笑了笑。
“不。”他摇头,“她是我爱了很多年的人。也是……我永远都得不到的人。”
来了。
重头戏来了。
我倒了一杯水给他,坐在他对面,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愿闻其详。”
那个晚上,周衍跟我讲了他和林薇薇的“爱情故事”。
从他们大学时期的相识,到他创业初期的默默守护,再到她成名远嫁,他黯然神伤。
在他的描述里,他和林薇薇是一对被命运捉弄的苦命鸳鸯。
而我,沈念,只是一个在他最失意的时候,恰好出现,并且对他百依百顺的……替代品。
“那你妻子呢?你爱她吗?”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提到我,周衍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有愧疚,有不耐,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沈念……她是个好女人。”他顿了顿,说,“她陪我吃了很多苦,我对她,更多的是感激和责任。”
“只是感激和责任吗?”
“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和她结婚,只是因为当时薇薇嫁给了别人,我心灰意冷,需要找个人安定下来。”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疼得无法呼吸。
十年婚姻,十年付出。
在他眼里,只是一场将就。
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她……是怎么去世的?”我强忍着心头的恨意,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
周衍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似乎想掩饰什么。
“是意外。”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我们去露营,她不小心……失足掉下了悬崖。”
“是吗?”我看着他,“只是意外?”
我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似乎要剖开他的伪装。
他不敢看我。
“是……是意外。”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却不再那么坚定。
“周衍。”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缓缓地抬起头。
“你告诉我,你对你妻子的死,真的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我的脸,在灯光下,和他记忆中的林薇薇完美重合。
那双清澈的、不染尘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灵魂深处所有的肮脏和不堪。
他崩溃了。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
“有!我怎么会没有!”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梦到她掉下去的样子!梦到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安安,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
他像个忏悔的罪人,在我面前痛哭流涕。
我冷冷地看着他。
痛苦?
你的痛苦,比得上我断骨碎肉的万分之一吗?
你的痛苦,比得上我面目全非、不得不换脸求生的万分之一吗?
现在在我面前表演深情,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没有安慰他。
我只是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安安,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什么?”我反问,“相信你对亡妻情深义重,还是相信你对白月光念念不忘?”
“周衍,你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我看着他,眼神冰冷,“哦,不对,你现在是单身了。但你身边,不是已经有林小姐了吗?”
“你一边享受着林小姐的陪伴,一边又来对我诉说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恋,同时还对我亡妻表示‘痛苦’。”
“你不觉得,你很分裂吗?”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脸上的悲痛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堪和狼狈。
“我……”他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在我改变主意,把今晚的事情告诉林小姐之前。”
他狼狈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周衍,这只是个开始。
我会一点点地,撕开你虚伪的面具。
我会让你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我会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那晚之后,周衍和林薇薇的关系,肉眼可见地降到了冰点。
周衍开始刻意躲着她。
他不再带她出席任何公开场合,甚至连家都很少回。
林薇薇彻底慌了。
她开始像个疯子一样,二十四小时监控周衍的行踪。
她甚至找到了我的公寓。
那天我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她像个门神一样堵在我家门口。
她看到我,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想给我一巴掌。
我早就有所防备,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小姐,一大早火气这么大,是内分泌失调了吗?”我微笑着说。
“金安安!你这个!”她气得满脸通红,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整成这个样子,就能抢走阿衍吗?我告诉你,做梦!”
“哦?”我挑了挑眉,“原来你也知道我这张脸是整的?”
“废话!这张脸,我看了三十年!哪一处动过刀,我比谁都清楚!”她恶狠狠地说,“你不过是个拙劣的仿冒品!”
“是吗?”我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可是周衍好像更喜欢我这个‘仿冒品’呢。他昨天晚上还抱着我,说我比你干净,比你纯粹。”
“你胡说!”林薇薇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有没有胡说,你回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我松开她的手,笑得像个妖精,“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昨天喝醉了,在我这里待了一整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尖叫着,状若疯狂。
“信不信由你。”我耸了耸肩,打开房门,准备进去。
“金安安!”她从身后叫住我,声音因为嫉妒而扭曲,“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回过头,看着她,笑容诡异。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衍爱的是这张脸。”
“而现在,这张脸,属于我。”
我“砰”地一声关上门,把她的尖叫和咒骂隔绝在外。
靠在门后,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和她对峙,比做十次手术还累。
但看到她那副气急败坏、失去理智的样子,我又觉得无比痛快。
林薇薇,你也会有今天。
你当初仗着周衍的爱,把我踩在脚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被另一个“你”,逼到绝境?
这之后,林薇薇和周衍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据说,整个别墅区都能听到她的咆哮和哭喊。
她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周衍没有理她。
第二天,他就搬出了那个曾经属于我和他的家,住进了公司附近的酒店。
他对外宣称,他和林薇薇已经分手。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对曾经爱得轰轰烈烈、不惜背负骂名也要在一起的“苦命鸳鸯”,竟然就这么散了?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周衍为了“光明正大”地追求我,而做出的切割。
他以为,只要和林薇薇撇清关系,他就能以一个“深情”又“专一”的形象,来打动我。
真是天真得可笑。
他搬出别墅的第二天,就捧着一大束白玫瑰,出现在我公寓楼下。
“安安,我自由了。”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跟她,已经结束了。”
“所以呢?”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他走上前,想要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周总,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冷冷地说,“你和谁在一起,或者和谁分手,都与我无关。”
“我对介入别人的感情,没有兴趣。”
“更何况,是一个刚和前女友分手,就无缝衔接来追我的男人。”
他的脸色白了白。
“安安,我不是……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讽刺,“你的真心,值多少钱?”
“是对我亡妻的‘愧疚’,还是对林薇薇的‘爱恋’?”
“周衍,收起你那套深情的把戏吧。我不是沈念,也不是林薇薇。我不会被你骗。”
说完,我转身就走。
他从身后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安安,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挫败。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时机,差不多了。
“想让我相信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以。”
“你告诉我,沈念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要听实话。”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我说过了,是意外……”他的声音干涩,眼神躲闪。
“看着我。”我命令道。
他被迫与我对视。
在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的注视下,他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周衍,你爱的是这张脸,对不对?”我抚上自己的脸颊,轻声说,“你觉得这张脸代表了纯洁,美好,不容玷污。”
“那么,一个满口谎言,甚至可能……手上沾了鲜血的人,还配拥有这份爱吗?”
我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我替他说完,“因为,如果我是你,为了得到心爱的人,我也会不择手段。”
“哪怕,是牺牲掉一个无辜的人。”
我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他以为,我是在试探他,是在考验他的“真心”。
他上当了。
他以为,只要他坦白一切,我就能理解他,接受他。
他以为,我和他是同一类人。
他挣扎了很久。
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震惊,到恐慌,再到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看着我,声音嘶哑地说:
“好。我告诉你。”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听完之后,不准离开我。”
我点了点头。
“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什么惊天秘密。
“沈念她……不是意外失足。”
“是我……”
他闭上眼睛,仿佛不敢回忆那个画面。
“……是我推下去的。”
虽然早就知道真相,但当他亲口承认的这一刻,我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疼得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为什么?”我问。
“因为她挡了我的路。”他睁开眼,眼神里是一种可怕的疯狂,“薇薇当时崴了脚,情况很危险。沈念她……她却只想着去扶薇薇,根本没有意识到旁边的危险。”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薇薇。我不能让她有事。”
“所以,我就推开了沈念……我只是想推开她,给她让个位置,我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掉下去……”
他说得颠三倒四,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在他心里,林薇薇的安危,高于一切。
而我沈念的命,不过是他为了救心上人,可以随时牺牲掉的代价。
“所以,你不是故意的?”我看着他,眼神冰冷。
“不是!我真的不是故T意的!”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安安,你要相信我!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我爱了薇薇那么多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出事!”
“那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妻子去死吗?”我甩开他的手,厉声质问。
“我……”他语塞了。
“周衍,你真是个自私透顶的懦夫。”我冷笑一声,“你不敢承认你就是故意杀人,只敢用‘下意识’来当借口。”
“你为了你的白月光,亲手杀死了你的结发妻子。然后,你又为了我这张和她一样的脸,抛弃了她。”
“你告诉我,你的爱,到底是什么?”
“是占有,是自私,还是可以随时丢弃的垃圾?”
我的质问,让他无地自容。
他痛苦地抱住头,蹲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安安,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我看着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掉下悬崖的人是林薇薇,你会不会也像对我一样,对她的死无动于衷,甚至……如释重负?”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他不敢回答。
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林薇薇死了,他就可以永远地把她珍藏在心里,让她成为一个完美的、永不褪色的白月光。
而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和我这个“完美的替代品”在一起。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衍,你真可悲。”
我拿出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按下了停止键。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把录音文件发给了张檬。
【发给各大媒体。标题就叫:周氏总裁亲口承认,为救情人,推妻下崖。】
周衍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里的录音笔,又看看我。
“你……你录音了?”
“是啊。”我笑得灿烂,“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想听你的爱情故事?”
“你……你到底是谁?”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声音开始颤抖。
我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
然后,我缓缓地,抬起手,撩开了我左边额角的头发。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粉色的疤痕。
是整容手术也无法完全抹去的痕迹。
也是当初,被山崖上的石头划破的,最深的一道伤口。
“周衍。”
我开口,用的不再是林薇薇那种娇滴滴的声线。
而是我自己的,沈念的声音。
沙哑,冰冷,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十年了。”
“我的声音,你还认得出来吗?”
那一瞬间,周衍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惊恐。
他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嘴唇哆嗦着,指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沈……沈念?”
“你不是死了吗?”
“托你的福,没死成。”我冷冷地看着他,“从地狱里爬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疯狂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你是金安安!你不是她!”
“我是不是她,你心里不清楚吗?”我指了指我的脸,“你不是最爱这张脸吗?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喜欢吗?”
“我告诉你,周衍。我躺在病床上,全身骨头断了七八根的时候,我就发过誓。”
“我要让你,把我承受过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活在悔恨和恐惧里!”
我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诅咒,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他的耳朵里。
他终于崩溃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
“念念……念念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原谅我!看在我们十年夫妻的份上,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爱你,念念,我发现我心里爱的人是你!”
“我不能没有你啊!”
我看着他这副涕泗横流的丑态,只觉得恶心。
现在说爱我?
现在说不能没有我?
早干什么去了?
我一脚踹开他。
“别碰我,我嫌脏。”
“周衍,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从你把我推下悬念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接下来,你就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开。
身后,是他的哀嚎,和彻底的绝望。
录音一经曝光,整个世界都炸了。
【十年夫妻情断悬崖,深情丈夫竟是杀人凶手】
【白月光还是黑莲花?林薇薇被指插足,教唆杀人】
新闻铺天盖地,舆论一片哗然。
周衍和林薇薇,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周氏集团的股价,一夜之间,跌停。
合作伙伴纷纷解约,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罢免了周衍董事长的职务。
他从云端,重重地摔了下来。
摔得粉身碎骨。
警察很快找上了他。
那段录音,成了最直接的证据。
他被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
林薇薇也没能逃脱。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教唆,但作为事件的起因和受益者,她也被警方带走调查。
她的演艺生涯,彻底画上了句号。
所有的代言被撤,所有的剧组和她解约,她还面临着天价的违约金。
我没有去听审。
我只是通过新闻,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周衍,故意杀人罪名成立,被判处无期徒刑。
他在法庭上,老了二十岁,头发全白了,眼神空洞,像个行尸走肉。
林薇薇,因为在事后知情不报,并协同周衍欺瞒公众,构成了包庇罪,被判了三年。
出庭的时候,她用黑布蒙着头,狼狈不堪。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大仇得报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支撑我活下去的恨意消失了,我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能量的气球,茫然地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我该去哪里?
我还能做回沈念吗?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属于林薇薇的脸。
这张脸,带给了我新生,也带给了我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我不想再顶着它活下去了。
我联系了张檬,让她帮我找了一家修复医院。
我决定,做最后一次手术。
我不要变回原来的沈念。
也-不要再是金安安。
我要一张全新的,属于我自己的脸。
一张普通的,没有任何人影子的脸。
手术前,张檬来看我。
“想好了?”她问。
我点了点头。
“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摇摇头,随即又笑了笑,“或许,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个花店,或者咖啡馆,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我陪你。”她说。
我看着她,眼眶一热。
“檬檬,谢谢你。”
“傻瓜。”她抱住我,“我们是姐妹。”
手术很成功。
拆线那天,我看到了镜子里全新的自己。
一张陌生的,平凡的,但干净的脸。
我对着镜子,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卖掉了市区的公寓,和张檬一起,去了南方的一座海滨小城。
我们用剩下的钱,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店面,开了一家书吧。
店名叫“新生”。
日子过得平淡又安宁。
每天,我打理着店里的花草,煮着咖啡,看着客人们在书架前流连。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偶尔,我会想起周衍。
想起我们曾经的十年。
但心里,已经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那个叫沈念的女人,已经死在了那个悬崖下。
那个叫金安安的女人,也消失在了那场复仇里。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全新的,自由的灵魂。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客人。
他背着画板,满身阳光的气息,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点了一杯拿铁,然后就坐在窗边,开始画画。
他画的,是窗外那片蔚蓝的大海。
临走时,他把画送给了我。
“送给你。”他笑着说,“你的笑容,和这片海一样,很干净。”
我愣住了。
然后,我笑了。
或许,我也可以,重新开始,拥抱新的生活。
放下过去,不是为了原谅别人。
而是为了,放过自己。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雨落思起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