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娶了个台湾新娘,婚后才发现她是特务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7 08:49 1

摘要:厂里的女工,要么就是看不上我这个闷葫芦,要么就是我看不上她们叽叽喳喳的样儿。

88年,我叫李卫东,红星机械厂二分厂的技术员。

那一年,我28岁,在我们那片儿,算大龄了。

我妈为我的事,愁得头发都快薅光了。

“李卫东,你再不成个家,我死都闭不上眼!”

这话她每天对着我念叨,跟念经似的,我耳朵都起了茧。

我不是不想,是真没合适的。

厂里的女工,要么就是看不上我这个闷葫芦,要么就是我看不上她们叽叽喳喳的样儿。

高不成,低不就,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那天,我刚从车间出来,满身机油味儿,厂里最热心的媒婆王婶,像阵风似的刮到我面前。

“卫东!大喜事!”

她那嗓门,半个厂区都能听见。

我掏了根烟点上,懒得搭理她。王婶的“喜事”,十回有八回是给我介绍些歪瓜裂枣。

“这次不一样!”王婶拽住我的胳膊,唾沫星子横飞,“天大的好事!”

“天仙下凡也轮不着我。”我吐了个烟圈。

王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台湾来的!台胞!回来寻亲的!”

我夹烟的手,抖了一下。

台湾。

那对我们来说,是个只存在于新闻联播和《参考消息》里的地方。

遥远,神秘,还有点……敌对。

“王婶,你别拿我开涮了。”我掐了烟。

“涮你?我涮你我就是你孙子!”王婶拍着胸脯,“人家姑娘姓林,叫林婉清,爷爷是咱们这儿的人,49年过去的。现在回来找祖籍,顺便,也想在大陆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

林婉清。

这名字,听着就跟我们厂里那些“桂芬”“秀兰”不一样。

我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为啥找我?”我还是不信。一个台湾姑娘,能看上我这个浑身机油味的穷技术员?

“人家就想找个技术人员!说有文化,靠得住!你小子,28岁就是七级技工,全厂独一份!我把你那点光荣事迹一说,人家姑娘点了头,想见见!”

我妈知道了这事,反应比我还大。

她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拉着我的手,哆哆嗦嗦地说:“儿子,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紧接着,又开始担忧。

“台湾来的……那不就是国民党那边的人吗?成分……成分没问题吧?”

我姐李卫红嫁得早,听说了也跑回来,一脸不屑:“妈,你还老黄历呢!现在都改革开放了,讲究经济建设,台胞是贵客!再说了,弟,你可得留个心眼,别是骗子!”

我心里乱糟糟的。

见,还是不见?

见,怕是个坑。

不见,又实在好奇。

最后,是虚荣心占了上风。

娶个台湾媳妇,这事要是在厂里传开,我李卫东得是多大的面子?

见面的地方,约在市里唯一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叫“维也纳”。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身上穿着我最好的一件的确良白衬衫,裤线用啤酒瓶压过,笔直。

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即便这样,我坐在一群穿着西装、喝着咖啡的人中间,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她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太不一样了。

她穿了条米色的连衣裙,不是我们这边常见的样式,料子看着很软,很垂。头发烫着时髦的大波浪,脸上化着淡妆。

不像我们这儿的姑娘,要么素面朝天,要么就把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

她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股我们这边没有的腔调。

“请问,是李卫东先生吗?”

我“噌”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一声。

“是,是,我就是。”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她叫林婉清。

她真的叫林婉清。

她说话很慢,很柔,总是带着笑。她说她爷爷是临走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能回来看一看故乡的土地。

她说台北很繁华,但也很拥挤,没有我们这儿的天空这么蓝。

她说她喜欢看书,喜欢听邓丽君。

她说她觉得大陆的男人,有一种特别的踏实感。

我听得入了迷。

她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她用的手帕是带香味的,她喝咖啡会加一块方糖,她会用很小的声音说“谢谢你哦”。

我感觉自己像个土包子。

但我这个土包子,好像让她很感兴趣。

她问我在厂里做什么,我说我是技术员,修机器的。

她眼睛亮亮的:“哇,好厉害!就是那种很精密的仪器吗?”

我含糊地点点头,其实我修的是傻大黑粗的冲压机床。

她又问我们厂都生产些什么。

我说:“就……一些机械零件吧。”

这是实话,但也是废话。具体生产什么,那是有保密条例的。

她“哦”了一声,很体谅地没有再追问,转而问起我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回去的路上,我骑着我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她坐在后座上。

她的手,轻轻扶着我的腰。

隔着薄薄的衬衫,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一阵阵洗发水的清香,钻进我的鼻孔。

那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妈见我回来,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有戏。

“怎么样怎么样?姑娘长得俊不俊?”

“俊。”我吐出一个字。

“那……人家看上你没?”

“不知道。”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林婉清的笑。

那之后,我们开始频繁地见面。

我带着她,逛遍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工业城市。

人民公园,友谊商店,新华书店。

我发现她对什么都好奇。

她会对一个老旧的苏式建筑看上半天,会蹲下来看路边补鞋的老师傅,会饶有兴致地听我讲厂里的各种八卦。

她尤其对我的工作感兴趣。

“卫东,你们厂里,是不是有很多苏联专家留下来的老机器?”

“有啊,宝贝疙瘩呢,坏了都没地方配零件。”

“那你们的技术,是不是都是跟苏联学的?”

“大部分是吧,现在也自己搞一些革新。”

“那你负责的,是哪一块呢?”

我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觉得她就是单纯的好奇,一个来自“资本主义世界”的姑娘,对我们“社会主义工厂”的求知欲。

我还挺自豪的。

我会跟她吹牛,说我怎么解决了一个连老师傅都束手无策的技术难题。

她总是托着下巴,一脸崇拜地看着我。

“卫东,你真的好棒哦。”

那句话,比厂长发给我一百块奖金还让我舒坦。

我们发展得很快。

快得让我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认识第二个月,她带我去见了她的“远房亲戚”,一个据说是市侨联的干部。

那干部挺着啤酒肚,对我很热情,说婉清一个女孩子在大陆不容易,我为人忠厚老实,是值得托付的人。

然后,她就向我求婚了。

是的,你没看错,是她向我求婚。

那天我们在河边散步,她突然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睛。

“卫东,你愿意娶我吗?”

我当时就懵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像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正好砸我嘴里。

我傻乎乎地点头,话都说不出来。

她笑了,笑得像月光下的湖水。

她说:“我不想再一个人漂泊了,我想在这里,有一个家。”

家。

这个字,一下子就击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妈知道后,拉着林婉清的手,眼泪都下来了。

“好闺女,好闺女,我们卫东能娶到你,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姐还是不放心,私下里把我拉到一边。

“弟,这事儿是不是太快了?你了解她吗?她家在台湾是干嘛的?万一……”

“万一什么?”我当时很不耐烦,“人家一个姑娘家,都主动开口了,我一个大男人还缩手缩脚的?你别用你那老眼光看人!”

我姐气得直戳我的脑门:“你就是被迷了心窍了!”

我懒得跟她吵。

很快,我们就开始谈婚论嫁。

林婉清说,她家里人没办法过来,但是给她寄了一大笔钱,作为嫁妆。

她拿出一个存折,给我妈看。

上面是五位数。

一万美金。

在1988年,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妈的手都在抖。

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才七十多块钱。

“这……这太多了……”我妈结结巴巴地说。

林婉清笑着说:“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想买一台彩电,一台冰箱,还有一台洗衣机,算是我给这个家添置的。”

“三大件”!

我们整个家属院,都还没有谁家能凑齐这三样。

所有的疑虑,在“三大件”的光芒下,都烟消云散了。

我妈彻底把林婉清当成了天仙下凡的宝贝闺女。

邻居们看我家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我,李卫东,成了我们那一片最让人眼红的男人。

婚礼办得非常风光。

在市里最好的饭店,摆了二十桌。

厂长和书记都来给我敬酒,拍着我的肩膀说:“卫东啊,好小子,给咱们红星厂争光了!”

我喝得晕晕乎乎,感觉自己站在了人生的巅峰。

洞房花烛夜。

我看着坐在床边,穿着大红嫁衣的林婉清,感觉像在做梦。

她很美,美得不真实。

我紧张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抬起头,对我笑笑:“傻瓜,坐过来呀。”

那一晚,我成了真正的男人。

婚后的日子,是甜蜜的。

林婉清是个完美的妻子。

她把我们那个只有两间房的小家,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会变着花样给我做饭,甚至学会了做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她对我妈,比亲闺女还孝顺,隔三差五就买东西去看她。

我妈现在逢人就夸:“我这个儿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我每天下班,远远地就能看到自家窗户透出的温暖灯光。

推开门,就是香喷喷的饭菜,和她温柔的笑脸。

“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厂里的同事都羡慕我。

“卫东,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是啊,娶了个仙女回家,还带三大件,上哪儿说理去。”

我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乐开了花。

但是,一些小小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细节,开始像沙子一样,硌进我幸福的生活里。

她很节俭,甚至可以说是抠门。

我给她的钱,她都一分一分地记在小本子上。买菜都要跟小贩为了几分钱争半天。

这跟她当初拿出上万美金嫁妆的豪气,完全不符。

我问她,她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嘛,过日子就要精打细算。”

我觉得有道理,甚至觉得这是她贤惠的表现。

她对我的工作,依旧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

她会问我厂里的人事变动。

“听说你们车间换了个新主任?”

“是啊,从总厂调来的,叫张建国。”

“哦?那他为人怎么样?技术好不好?”

她也会问我厂里的生产计划。

“你们下个季度的任务重不重啊?”

“重,听说接了个军工的单子,要保密。”

我说漏了嘴,她立刻追问:“军工?是做什么的呀?是造坦克还是大炮?”

我含糊地搪塞过去:“不知道,我们就是拧螺丝的,哪知道那么多。”

她就不再问了,但她的眼神,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她有个小皮箱,总是锁着。

我问她里面是什么。

她说:“是女孩子的一些私人物品啦,你不许看哦。”

她撒娇的语气,让我没法再追问。

我们结婚三个月后,有一天,她跟我说,她要去一趟广州。

“我去广州干嘛?”我问。

“我有个台湾来的朋友,在广州做生意,我去看看他,顺便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靠你这点工资过活吧?”

我觉得她说得对。

我给了她一些钱,让她路上用。

她走了三天。

那三天,我感觉家里空荡荡的,魂都好像被她带走了。

她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件香港来的“的确良”衬衫。

我高兴坏了。

但那天晚上,我洗她换下来的衣服时,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揉成一团的火车票。

不是去广州的。

是去西北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小城市的。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我拿着火车票去问她。

她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朋友临时有事,去了那边一个分公司,我就跟着过去了。怕你担心,就没跟你说。”

这个解释,很牵强。

但我选择了相信。

或者说,我强迫自己相信。

我不敢去想别的可能。

我怕一想,我这个美满的家,就会碎掉。

真正让我起疑心,是在那之后的一个月。

厂里出了件大事。

我们车间负责的一个高度保密的军工项目,代号“东风-17”,其中一份关键部位的热处理工艺图纸,不见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

厂里保卫科,还有市里公安局,甚至有几个穿着中山装,气质很不一样的人,都进驻了我们厂。

整个厂区,风声鹤唳。

每个人都要接受盘问。

我因为是核心技术人员,被盘问的次数最多。

他们问我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敢去想林婉清。

调查持续了半个月,一点头绪都没有。

厂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我因为配合调查,很晚才回家。

推开门,家里黑着灯。

我以为林婉清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却发现床上是空的。

我心里一慌,到处找她。

最后,在阳台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点。

是烟。

林婉清在抽烟。

我从没见过她抽烟。

我走过去,轻轻叫了她一声:“婉清?”

她吓了一跳,猛地把烟掐灭在花盆里。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有点慌乱。

“家里出事了?”我问。

“没……没有啊。”她躲闪着我的目光。

“那你怎么了?为什么抽烟?”

“我……我有点心烦。”

“为什么心烦?”我追问。

“还不是因为你们厂里的事!”她突然有点激动,“到处都在查,人心惶惶的,我一个台湾来的,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能不烦吗?”

我心里一软。

是啊,她一个外来人,肯定压力很大。

我抱住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在我怀里,身体有点僵硬。

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据说是定性为“管理疏忽,图纸意外损毁”,但厂里的保密级别,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我们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但那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发芽。

我开始偷偷地观察她。

我发现,她每周三下午,都会出门。

她说她是去市里的图书馆看书。

有一次,我提前下班,偷偷跟在她后面。

她确实去了图书馆。

但她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的花坛边坐下。

过了大概十分钟,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份报纸。

她接过来,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男人很快就走了。

她拿着那份报纸,走进了附近一个公共厕所。

过了很久才出来,手里已经没有了报纸。

然后,她就像没事人一样,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家。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那不是普通的看书。

那是在接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谍战片我看过不少,但那都是电影。

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躺在她身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感觉自己身边躺着一个陌生人。

她好像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卫东,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沉醉的眼睛。

我说:“没什么,就是厂里压力大。”

我不敢问。

我怕那个答案,是我承受不起的。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是周日,我们单位组织去郊区水库野餐。

林婉清也跟着去了。

她表现得很开心,像个小女孩一样,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同事们都夸她活泼,夸我有福气。

我强颜欢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保卫科的刘科长,喝高了,开始吹牛。

“说起上次那个图纸的事,你们知道最后怎么着了吗?”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虽然没抓到人,但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刘科长拍着胸脯,“我们截获了一段敌特的秘密电波!内容破译不出来,但可以肯定,就是冲着我们厂来的!”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下意识地去看林婉清。

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僵硬得像一张面具。

她的手,紧紧攥着一个水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一瞬间,所有的碎片,都在我脑子里拼凑了起来。

她的“好奇心”。

她那个锁着的小皮箱。

那张去往西北的火车票。

她在图书馆门口的“接头”。

她在我怀里僵硬的身体。

还有,她此刻这副僵硬的笑容。

我感觉天旋地转。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

自行车骑得飞快,链条发出“哗啦啦”的抗议声。

林婉清在后座上,紧紧抱着我的腰。

“卫东,你慢点,我害怕。”

我没有理她。

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打开那个箱子。

一回到家,我把她关在门外,用尽全身力气,把房门反锁。

“卫东!你干什么!你开门啊!”

她在外面疯狂地敲门,哭喊。

我充耳不闻。

我冲进卧室,从床底下拖出那个小皮箱。

锁是铜的,很小巧。

我没有钥匙。

我跑到厨房,拿来一把菜刀,对着锁头,狠狠地砍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哐当”一声,锁开了。

我颤抖着手,掀开了箱盖。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发报机或者枪。

只有一些女人的衣服,几本书,还有一个日记本。

我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我多心了?

我拿起那个粉色的日记本,翻开。

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少女的心事。

“今天,见到了他,他叫李卫东,是个有点木讷,但很真诚的男人……”

“他带我去看他工作的工厂,好大,好旧,充满了力量感……”

“他向我求婚了,我答应了。也许,我真的可以拥有平凡的幸福……”

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真是个混蛋。

我竟然怀疑这么一个爱我的女人。

我正准备把日记本放回去,一张夹在里面的小纸条,掉了出来。

纸很薄,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

像某种密码。

在纸条的背面,有几个用铅笔写的,很潦草的汉字。

“东风-17,热处理,硼钢,淬火参数……”

那是我负责的项目的核心数据。

是我有一次喝多了,在她面前吹牛时,说漏嘴的几个关键词。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原来,都是真的。

我的妻子,我深爱的女人,真的是个特务。

她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柔,都是伪装。

她嫁给我,就是为了接近我,为了窃取我们厂的机密。

我,李卫东,就是她任务里的一颗棋子。一个愚蠢透顶的,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傻瓜。

“卫东!你开门!你听我解释!”

门外的哭喊声,还在继续。

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天黑了,又亮了。

门外的声音,也从哭喊,变成了哀求,最后,归于沉寂。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栓。

林婉清就蜷缩在门口的地上,眼睛又红又肿,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看到我开门,她挣扎着站起来,想抓住我的手。

我后退了一步。

“我们谈谈吧。”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们坐在饭桌两边。

那张我们曾经无数次共享晚餐的桌子,此刻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是谁?”我问。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我把那张写着密码的纸条,摔在她面前。

她看着纸条,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

那眼神,我从未见过。

没有了温柔,没有了爱意。

只剩下冰冷的,绝望的平静。

“我的代号,叫‘夜莺’。”她说。

夜莺。

多美的名字。

多讽刺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来大陆之前,就已经接受了训练。”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那……你说的寻亲,都是假的?”

“是。”

“你对我的好,也是假的?”

她沉默了。

“我问你!你对我的好,是不是也是假的!”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看着我,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刚开始,是假的。”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她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了。卫东,我每天给你做饭,等你回家,看着你笑,我觉得……那样的日子,也很好。我甚至想过,等这个任务结束,我就申请留下来,我们好好过日子……”

“任务?”我冷笑,“你的任务,就是偷我们厂的图纸?”

她点了点头。

“图纸呢?”

“我已经送出去了。”

我的心,彻底死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

“因为我知道,我暴露了。你手里有证据,我跑不掉了。”她说,“我不想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些不堪的事情。”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举报你?”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是。这是我的宿命。”

举报她。

把我的妻子,亲手送上审判台。

她会被判刑,十年,二十年,甚至……枪毙。

而我,李卫东,一个娶了台湾特务的男人,我的工作,我的前途,我父母的脸面,我们全家,都会被毁掉。

我将成为整个城市的笑柄,一个愚蠢的叛徒。

我看着她。

看着这个让我爱过,也让我恨过的女人。

我想起她坐在我自行车后座的样子,想起她为我做红烧肉的样子,想起她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

那些甜蜜的过往,像一把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能亲手毁了她。

我也不能毁了我自己。

“你走吧。”我说。

她猛地睁开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什么?”

“我说,你走。”我从口袋里,掏出我们家所有的积蓄,三百二十一块五毛钱,放在桌上。

“拿着这些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

“卫,卫东……”她哭着摇头,“你不能这么做!你放走我,你就是包庇犯!你会坐牢的!”

“那也比我亲手把你送进去强。”我站起来,背对着她,“天亮之前,你必须消失。”

她没有动。

“你不走,是吗?”我转过身,从厨房拿起了那把菜刀。

“你不走,我就去自首。我说,是我把机密泄露给你的。我是主犯,你是从犯。我不想活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的手在抖,心在滴血。

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逼走她。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终于,她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钱,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在门口,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李卫东,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林婉清,给你做一辈子红烧肉。”

说完,她拉开门,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

我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像个孩子一样。

她走了。

带着我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梦,消失了。

第二天,我像没事人一样去上班。

我对妈说,婉清想家了,回台湾探亲,过段时间就回来。

我妈信了。

一个星期后,我对妈说,婉身在台湾的家人,不让她回来了。

我妈哭了。

一个月后,我对厂里递交了离婚申请。

理由是,夫妻长期分居,感情破裂。

厂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我就说吧,台湾女人靠不住,早晚得跑。”

“可怜的卫东,人财两空啊。”

“什么人财两空,没看见他家那台大彩电吗?值了!”

我成了家属院里的一个悲伤的笑话。

我搬回了爸妈家。

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屋,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台夏普彩电,那台日立冰箱,那台松下洗衣机,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三座冰冷的墓碑。

我把它们变卖了,钱给了我妈。

我开始拼命地工作,用劳累来麻痹自己。

我开始抽烟,喝酒。

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几年后,我妈又开始给我张罗对象。

我拒绝了。

“妈,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妈看着我,叹了口气,再也没提过。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毒的毒药。

它慢慢抚平了我的伤口,也让我那颗心,变得越来越硬。

90年代,厂里效益不好,开始下岗。

我因为技术过硬,留了下来。

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离开,我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世界,谁离开谁,不都一样活吗?

2000年,老厂彻底破产重组。

我拿着一笔买断工龄的钱,提前退休了。

那年,我才40岁。

我用那笔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

一个人生活。

我爸妈相继去世了。

姐姐一家,移民去了加拿大。

这个世界上,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学会了上网,学会了用QQ。

我的网名,叫“夜莺”。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是恨?是思念?还是单纯的自嘲?

我每天在网上看新闻。

尤其是关于台湾的新闻。

我幻想着,有一天,能看到一条关于她的消息。

哪怕是她被捕的消息。

但没有。

她就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有时候,我会想,她现在在哪里?

过得好不好?

她有没有再嫁人?

她还会不会,想起在那个小小的工业城市里,有一个叫李卫东的傻瓜?

有一年,我鬼使神差地,去了她当初那张火车票上的西北小城。

那是个风沙很大的地方,荒凉,破败。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那个城市里转了两天。

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

或许,我只是想走一遍她走过的路。

在一家快倒闭的国营招待所里,我问一个白发苍舍的老服务员。

“同志,我跟你打听个人。大概十多年前,有没有一个口音很特别的,南方来的年轻女人,住过你们这里?”

老服务员想了很久。

“南方口音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过……你说十多年前,我倒是想起一个。”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长得很漂亮,说话声音细细的,但人看着很……怎么说呢,很冷。她在这里住了大概一个礼拜,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后来就走了。”

“她去哪儿了?”我急切地问。

“不知道。”老服务员摇了摇头,“这种人,就像风一样,来了,又走了。”

风一样。

这个形容,真贴切。

她就是一阵风,刮过我的生命,留下一地狼藉。

从西北回来后,我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我好像想通了。

我不再去打听她的消息,不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

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我报了一个老年大学,学书法,学画画。

我养了一只猫,叫“肉肉”,因为它跟我一样,爱吃红烧肉。

我偶尔会自己做一次红烧肉。

用她教我的方法,多放糖,少放盐。

每次吃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

但心里,已经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

只剩下一种淡淡的,说不清的滋味。

就像这道菜,甜中带咸,咸中带苦。

这就是人生的味道吧。

去年,我做了一次体检。

医生说,我心脏不太好。

我笑了笑,没当回事。

这颗心,从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坏掉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今天,我整理旧物的时候,翻出了那本粉色的日记。

我把它,还有那张写着密码的纸条,一起扔进了火盆里。

火苗升起,吞噬了那些泛黄的纸页。

也吞噬了我那段荒唐的,可悲的,却又刻骨铭心的青春。

窗外,夕阳正红。

楼下的小广场上,大妈们又在跳广场舞了。

音响里放着一首老歌。

是邓丽君的。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我靠在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姑娘,对我微微一笑。

“请问,是李卫东先生吗?”

我笑了笑,对着空气,轻声说:

“我就是。”

来源:云来暮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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