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我被诬陷偷东西开除,10年后老板在街上给我下跪认错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7 08:55 1

摘要:1992年的夏天,空气里全是躁动不安的煤灰味儿,还有工厂大风扇吹出来的那股子铁锈和机油混合的独特味道。

1992年的夏天,空气里全是躁动不安的煤灰味儿,还有工厂大风扇吹出来的那股子铁锈和机油混合的独特味道。

我叫陈进,二十二岁,是红星机械厂里,技术最过硬的车工。

我不是吹牛,我闭着眼睛都能听出车床转速差了多少,加工出来的零件,用卡尺量,那精度一准是全车间最高的。

老师傅们都拍着我肩膀说,小陈这双手,是老天爷赏饭吃。

那时候,我得意啊。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要跟这台轰鸣的机床过下去了,当个八级工,娶个媳妇,生个娃,人生就算圆满。

可我没想到,我的天,塌得那么快。

那天下午,车间主任火急火燎地把我从机床边上拽下来,脸绷得像块铁板。

“陈进,你跟我去厂长办公室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上的油都忘了擦。

“主任,出啥事了?”

他没理我,只是在前面走,脚步踩得水泥地砰砰响。

进了厂长办公室,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厂长姓钱,我们都叫他钱厂长。他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脸色比外面的天还阴。

他旁边站着一个人,钱伟,钱厂长的亲侄子。

钱伟在我邻班,技术烂得一批,但靠着他叔的关系,整天在车间里游手好闲,看谁都不顺眼。

尤其看我不顺眼。

因为我技术好,总被表扬,而他总因为搞砸了零件被骂。

我一进去,钱伟就用那种幸灾乐祸又带着点心虚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我心里更沉了。

“陈进,”钱厂长开口了,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厂里从德国进口的那套高精度刀具,不见了。你知道吗?”

那套刀具,宝贝疙瘩一样,花了大价钱,全厂就那一套,平时锁在专门的工具柜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老师傅有钥匙。

我立刻摇头:“厂长,我不知道啊!今天我都没碰过那个柜子。”

钱厂长冷笑一声,把一个东西扔在桌子上。

“没碰过?那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是我挂在腰上的钥匙串,上面除了我家的钥匙、宿舍的钥匙,还有一把黄铜色的工具柜钥匙。

但钥匙串旁边,还有一把小小的、银光闪闪的刀头。

正是那套德国刀具里的一件。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这不是我的!”我脱口而出,“这刀头不是我拿的!我的钥匙串一直在身上!”

“在你身上?”钱伟冷不丁地开口了,阴阳怪气地说,“陈进,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你把钥匙串落在食堂桌子上了吧?是我‘好心’给你捡回来的。”

我猛地想起来,中午吃饭狼吞虎咽,走的时候好像是忘了,是钱伟在后面喊了我一声,把钥匙递给我的。

当时我还觉得他今天怎么转性了。

现在我全明白了。

这是一个套!

“是你!是你栽赃我!”我指着钱伟,气得浑身发抖。

“我栽赃你?我好心给你捡钥匙,你反咬我一口?”钱伟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叔,你看他!”

钱厂长一拍桌子,那声音震得我耳朵疼。

“陈进!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还敢诬陷别人!”

“我没有!”我吼得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来了,“厂长,你要相信我!我在厂里干了四年,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偷厂里的东西!”

“我以前是知道,现在我不知道了!”钱厂aggressively长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

“有人看见你昨天晚上在工具室附近鬼鬼祟祟。”

“谁?”

“这个你不用管!”他眼睛里全是失望和愤怒,“我们刚刚去你宿舍搜了,虽然没找到剩下的刀具,但在你床底下发现了这个!”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张花花绿绿的票证,还有几十块钱。

“你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把刀具卖了换来的?”

我彻底懵了。

那钱,是我攒了小半年,准备给我妈买个金戒指的。她苦了一辈子,手上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解释?

我说我省吃俭用攒的,他们信吗?

看着钱厂长那张已经给我定了罪的脸,看着钱伟在一旁那得意的冷笑。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百口莫辩,这个词,我那天算是体会得淋漓尽致。

那感觉,就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你拼命想往上爬,可四壁全是光滑的冰,你越挣扎,滑得越快,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那点光亮,离你越来越远。

“我没偷!”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三个字。

“还嘴硬!”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是钱厂长打的。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直响,世界好像都静止了。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拍着我肩膀说“小陈,好好干,厂里的未来就靠你们了”的厂长。

他的眼睛里,现在只有冰冷的厌恶。

“念你年轻,我们不报警了。”他喘着粗气,好像打我一巴掌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但是我们红星厂,留不下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你被开除了。现在就给我滚!”

开除。

滚。

两个词,像两把淬了毒的刀,插进我的心脏。

我没再说话,也没再看他们。

我只是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那间办公室。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的尊严,我的骄傲,我的未来,在那一刻,被那个耳光打得粉碎。

车间里,机器还在轰鸣,同事们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幸灾乐祸的。

我谁也没看。

我走到我的那台车床前,那台我擦得比自己脸还干净的宝贝。

我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冰凉的金属。

再见了,老伙计。

保卫科的人像押送犯人一样,把我“送”出了工厂大门。

我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包,站在门口。

那块写着“红星机械厂”的巨大牌匾,在夕阳下,红得刺眼。

我来的时候,是带着梦想来的。

我走的时候,身上背着一个“小偷”的罪名。

我才二十二岁,我的人生,好像就这么完了。

回到家,我妈正在做饭。

看到我背着行李回来,她愣住了。

“进啊,今天厂里放假?”

我把行李往地上一扔,没说话,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

我妈吓坏了,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这孩子,这是干啥呀!快起来!”

我没起来,眼泪憋了一路,再也忍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妈听完,没哭也没骂,就是呆呆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红肿的脸。

“妈知道,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

“起来,咱回家,妈给你下碗面吃。”

那一晚,我吃着我妈下的面,眼泪掉进碗里,咸的。

我爸一晚上没说话,就坐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灭,像他 тревожное的心。

第二天,“陈进偷东西被厂里开除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我们这个不大的家属区。

出门,邻居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是“小陈真有出息”,现在是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星期没出门。

我恨。

我恨钱伟的卑鄙,我恨钱厂长的武断。

可恨有什么用?

我去找过厂里,门卫根本不让我进。

我去劳动局,人家说厂里有权开除员工,证据确凿,他们管不了。

我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鸡,扔在大街上,无助又可笑。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废了。

白天睡觉,晚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遍一遍地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太高调了?是挡了别人的路?

想不明白。

我爸看不下去了,一天晚上,他把一瓶二锅头和一碟花生米放在我面前。

“是个爷们,就别趴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我倒了一杯。

“天塌不下来。”

我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我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爸,我以后怎么办?”我声音沙哑。

“人只要有手有脚,就饿不死。”他看着我,“你那手技术,是真的。这玩意儿,谁也偷不走。”

那天晚上,我跟我爸喝了一整瓶酒。

我醉得一塌糊涂,也哭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但心里那团堵着的棉花,好像松动了一点。

我爸说得对,技术,是偷不走的。

我不能就这么趴下了。

我开始找工作。

但是,“小偷”这个名声,像个烙印,死死地刻在我身上。

托人介绍了几家小厂,人家一听我是红星厂出来的,再一打听,立马就摆手了。

没人敢用一个有“前科”的人。

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几乎把我爸给我建立起来的那点信心,又给磨没了。

有一次,我去一个私人开的小作坊面试。

老板叼着烟,斜着眼打量我。

“听说你手艺不错?”

“还行。”

“红星厂出来的?”

“是。”

他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说:“听说你手脚不太干净?”

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但我忍住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偷过东西。”

老板笑了,那笑声里全是轻蔑。

“行了行了,谁没年轻过。这样吧,你来我这干,工资给你减半。算是……押金。”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钟。

然后我转身就走。

我陈进再落魄,也不受这份侮辱。

找不到车工的活儿,我就去干别的。

我去建筑队搬过砖,肩膀被磨得血肉模糊。

我去码头扛过包,累得晚上睡觉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我甚至还跟着人去掏过下水道,那味道,几天都散不去。

我什么苦都能吃,就是不想让我爸妈再为。

每次回家,我都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我又涨工资了,说老板很器重我。

我妈每次都信,给我做好吃的。

我爸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我递过来一支烟。

我知道,他什么都明白。

90年代中期,街上开始流行修自行车的。

我看着那些修车师傅,心里一动。

修车,也算是个技术活吧?也需要跟零件打交道。

我咬了咬牙,把那点微薄的积蓄拿出来,在我家附近的路口,支了个摊子。

补胎,换链条,调整刹车。

我毕竟是干机械出身的,这点东西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别人补个胎,敲敲打打半天。我三下五除二就搞定,又快又好。

慢慢地,我的小摊子有了名气。

大家都知道,路口有个小陈师傅,手艺好,人也实诚,从来不坑人。

生活,好像有了一点点起色。

就是在那个小小的修车摊上,我认识了我的妻子,李芳。

她是个小学老师,每天骑着一辆红色的凤凰牌自行车上下班。

那天,她的车链子掉了,满手油污也弄不好,急得快哭了。

我看到了,过去三两下就给她装好了,还顺便帮她把车擦得干干净净。

她要给我钱,我没要。

“反正我也闲着。”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她冲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像那天下午的阳光,一下子照进了我心里。

从那以后,她总会“恰好”路过我的摊子,有时候给我带瓶汽水,有时候给我带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

她知道了我的过去。

我以为她会像别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但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陈进,我相信你。”

就那五个字。

我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么多年,除了我爸妈,她是第一个说相信我的人。

我们恋爱了。

那是我被开除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们一起逛公园,一起看电影,我骑着车载着她,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但现实很快又给了我一巴掌。

我去她家提亲。

她父母一听我的情况,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我们家芳芳是老师,是文化人。你呢?一个修车的,还……还有过那种名声。”她妈说话很直接。

“我们不同意。”她爸一锤定音。

李芳跟他们吵,说非我不嫁。

她爸气得扬手要打她,被我拦住了。

我对她父母鞠了个躬。

“叔叔阿姨,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芳芳。但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们看,芳芳没有选错人。”

说完,我拉着李芳走了。

那天晚上,李芳哭着对我说:“陈进,要不我们私奔吧?”

我抱着她,摇了摇头。

“不行。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让你爸妈觉得,把你交给我,是他们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从那天起,我像换了个人。

我不再满足于只修自行车。

我开始琢磨修摩托车。

我买了一堆旧发动机回来,没日没夜地拆,研究构造。

我手上那股子车工的劲儿又上来了。

别人修不好的疑难杂症,我能修好。

我的名气越来越大,从“小陈师傅”变成了“陈师傅”。

钱,也越赚越多。

几年后,我用所有的积蓄,盘下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行。

开业那天,我把李芳的父母也请来了。

看着那个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的店面,看着我那些专业的工具。

她爸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又过了一年,我在城里贷款买了房。

虽然不大,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家。

我拿着房本,再次去了李芳家。

这一次,她爸终于点了点头。

1998年,我和李芳结婚了。

婚礼那天,我看着穿着婚紗的她,觉得像做梦一样。

这个全世界最好的姑娘,成了我的妻子。

我发誓,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婚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我的修理行生意很好,我又雇了两个伙计。

我不光修车,还开始接一些小厂子零散的加工活。

我买了一台二手的旧车床,放在店后面的仓库里。

每天晚上,等店里关门了,我就会钻进那个小仓库。

当我的手再次握住冰冷的操作杆,听着车床熟悉的轰鸣声。

我感觉,那个曾经的陈进,又回来了。

我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高,质量好,价格还公道。

找我的人越来越多。

2000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我给他取名叫陈念。

思念的念。

我希望他记住,他爸不是一个失败者。

有了儿子,我干活更有劲了。

我把修理行交给了徒弟打理,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加工厂。

就两台车床,三五个工人。

但我做的,是我最擅长,最热爱的事情。

我不再是修车的陈师傅,我成了别人嘴里的“陈老板”。

我买了车,是辆桑塔纳。

每次我开车带着李芳和儿子出门,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我就觉得,过去吃的那些苦,都值了。

我几乎快要忘了红星厂,忘了钱厂长,忘了钱伟。

那段屈辱的记忆,被我埋在了心底最深处。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

直到2002年的那个冬天。

那是一个周末,天气很好,阳光懒洋洋的。

我开着车,带李芳和儿子去市里新开的百货大楼,给儿子买新年衣服。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儿子骑在我脖子上,咯咯地笑。

李芳挽着我的胳t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高楼大厦,心里感慨万千。

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

从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小偷”,到现在,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幸福的家庭。

我觉得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

就在我沉浸在这种满足感中的时候,我的视线,被路边的一个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衣衫褴褛。

他佝偻着背,正在一个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

他从里面翻出一个被人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仰头就把剩下的水喝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

李芳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真可怜。”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男人。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慢慢地转过身来。

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张脸,虽然被岁月和潦倒刻满了沧桑,虽然布满了污垢。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钱厂长。

那个亲手把我打入地狱的钱厂长。

我的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疼又酸。

十年了,我以为我忘了,我以为我放下了。

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像火山一样,从心底喷涌而出。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李芳感觉到了我的异样。

“陈进,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有回答她,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老人。

他也看到了我。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是无尽的复杂情绪。

是愧疚?是恐惧?还是羞耻?

我看不清。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遥遥相望着。

周围的人来人往,喧嚣热闹,都与我们无关。

我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彼此。

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哆嗦,好像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想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一句“为什么”。

我想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我陈进不是小偷!

我想把我这十年吃的苦,受的罪,全都嘶吼出来。

但我动不了。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沉。

儿子在我脖子上动了动,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怎么不走了?”

这一声“爸爸”,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混沌。

我深吸一口气,拉着李芳的手,转身就想走。

我不想再看到他。

我不想让我的妻子和儿子,看到我失态的样子。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现在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然而,我刚转过身。

身后就传来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

“陈……陈进?”

我脚步一顿。

李芳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我,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老人。

我没有回头。

我不想回头。

“噗通”一声。

一个沉闷的,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猛地回过头。

我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钱厂长,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红星机械厂厂长,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跪在了人来人overcrowded的,繁华的大街上。

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哎,这怎么回事啊?”

“这老头给这年轻人下跪?”

“是不是碰瓷的啊?”

我彻底傻了。

李芳也惊呆了,她下意识地把我往后拉了拉,把儿子护在怀里。

钱厂长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我。

两行浑浊的眼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了下来。

“陈进……我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我听来,却如同惊雷。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对不起你啊!”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那声音,比十年前他打在我脸上的声音,还要响。

“是我瞎了眼!是我有眼无珠啊!”

“我冤枉了好人!我毁了你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试图朝我膝行过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李芳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脸色发白。

“陈进,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法回答她。

因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十年,我无数次地幻想过重逢的场景。

我想象过在某个地方偶遇他,他西装革履,我衣衫褴褛,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想象过,我开着车,他骑着破自行车,我在他面前扬长而去。

我想象过一万种可能。

却唯独没有想过眼前这一种。

他给我下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下跪认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

我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子,被无数道目光审视着。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起来!”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冲他低吼道。

“我不起来!”他哭得更凶了,“你今天要是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

道德绑架吗?

十年前,你用你的权力,不由分说地给我定了罪。

十年后,你用你的下跪,来逼我原谅你?

凭什么?

我心里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冷冷地看着他,“十年了!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被人当成小偷,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我找不到工作,只能去搬砖,去扛包!我爸妈因为我,在邻居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把我这十年的痛苦全都抹掉吗?”

“钱厂长,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说完,拉着李芳和儿子,转身就要走。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是钱伟!”他突然在我身后嘶吼道。

我的脚步再次停住。

“是钱伟那个!”

“是他偷了刀具!是他栽赃给你的!”

虽然我早就猜到了。

但是当这个答案,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

我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我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

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钱伟偷了那套刀具,是拿出去卖了,换了钱去赌博。

他怕事情败露,就设计陷害了我。

而钱厂长,因为钱伟是他的亲侄子,他下意识地就相信了钱伟的话,再加上所谓的“人证”和从我床下搜出的“赃款”,就给我定了罪。

后来呢?

红星厂没过几年,就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倒闭了。

钱厂长也下了岗。

而那个钱伟,更是个败家子,把家里折腾得底朝天,后来因为参与抢劫,被抓了进去,判了重刑。

就在前不久,钱伟在监狱里得了重病,快不行了。

临死之前,他才终于良心发现,给他叔叔写了一封信,把当年栽赃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钱厂长收到信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他毁掉的,是一个天才车工的前途,是一个年轻人的一生。

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开始发了疯似的找我。

他去了我家,我家早就搬走了。

他去了我们那一片所有他知道的工厂打听,都没有我的消息。

他就像一个幽魂,在这座城市里游荡,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我,亲口对我说一声“对不起”。

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身体也垮了,最后沦落到要靠捡垃圾为生。

今天,他终于找到我了。

听完他的讲述,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该高兴吗?沉冤得雪。

我该愤怒吗?为了一个的谎言,我背了十年的黑锅。

我该同情他吗?一个曾经风光的厂长,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大家听着这个曲折的故事,看我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同情和敬佩。

李芳握着我的手,握得很紧。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心疼,也有骄傲。

儿子还小,听不懂这些,只是抱着妈妈的腿,好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奇怪的爷爷。

“陈进……你打我吧,你骂我吧……”钱厂长还在哭,“只要你能解气,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看着他。

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满身的污垢。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钱厂ator长。

他只是一个被生活和愧疚压垮了的可怜老人。

我心里的那股恨意,在这一刻,突然就消散了。

我恨他吗?

我当然恨过。

我恨他当年的武断,恨他不给我一丝一毫的信任。

但是现在,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发现我恨不起来了。

他已经得到了惩罚。

生活,给了他最严厉的惩罚。

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

“起来吧。”我的声音很平静。

他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叹了口气。

“钱厂长,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东西。

我不再是那个冲动易怒的毛头小子,他也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厂长。

那段痛苦的岁月,虽然刻骨铭心,但也成就了现在的我。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我也许现在还在红星厂,当一个安逸的车工。

我不会认识李芳,不会有我可爱的儿子,更不会有现在属于我自己的事业。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它关上了一扇门,但又给我打开了一扇窗。

虽然打开窗的过程,充满了血和泪。

我伸手,想把他扶起来。

他却死死地抓住我的裤腿,说什么都不肯起。

“陈进,我知道一句对不起没用。我……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他竟然真的要往地上磕头。

我赶紧按住他。

“别这样!”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的身体很轻,像一捆干枯的柴火。

站起来后,他还在不停地抹眼泪,嘴里重复着“对不起”。

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大概有千把块钱,都拿了出来,塞到他手里。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不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钱!我没脸要!”

“拿着吧。”我把钱硬塞进他那件破烂衣服的口袋里,“你现在比我需要它。”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钱厂aggressively长,当年的事,我不怪你了。”

这句话,我说得很真诚。

不是原谅,是算了。

跟过去和解,也是跟自己和解。

我不想让这份仇恨,再纠缠我下半辈子。

他愣愣地看着我,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看着他,“我陈进,这辈子,没偷过任何东西。”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回到了李芳和儿子身边。

我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的脸蛋。

“宝宝,我们去买新衣服。”

“好耶!”儿子开心地欢呼起来。

我牵着李芳的手,她冲我笑了笑,那笑容,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我们一家三口,走进了百货大楼。

身后,是渐渐散去的人群,和一个站在原地,哭得像个泪人的老人。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钱厂长。

我听说,有人看到他拿着我给的钱,买了一张回老家乡下的火车票。

也许,他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石头,去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而我的生活,还在继续。

我的加工厂越做越大,我又买了几台更先进的数控机床。

我的客户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是以前红星厂的老同事介绍来的。

他们见到我,都感慨万千。

说,陈进,你真是好样的。

我只是笑笑。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1992年的那个夏天。

想起那股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想起钱厂长那个冰冷的耳光。

想起我被赶出工厂时,那刺眼的夕阳。

那段记忆,就像我手上因为常年跟机械打交道而留下的伤疤。

它永远都在那里,提醒着我,我从哪里来。

但它已经不会再疼了。

它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陈进这本人生之书里,最沉重,也最深刻的一页。

它告诉我,人这一辈子,可能会被误解,被冤枉,被打倒。

但只要你心里的那股劲还在,只要你手里的技术还在。

你就永远有站起来的可能。

桌上,放着一张我和李芳、还有儿子的合影。

照片里,我们笑得特别灿烂。

我拿起照片,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这,就是我这十年,用血汗换来的一切。

值了。

来源:风过晨为邻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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