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还有一锅老火靓汤,是我跟广东保姆小陈学了几个月的成果,想着他们喝了暖暖胃。
六十岁生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整桌的菜。
松鼠鳜鱼,我儿子林强最爱吃的。
可乐鸡翅,我女儿林静从小到大的心头好。
还有一锅老火靓汤,是我跟广东保姆小陈学了几个月的成果,想着他们喝了暖暖胃。
下午四点,菜就全上桌了。
我坐在红木圆桌的主位上,看着一桌子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可这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我,就只有在厨房里忙碌的小陈,以及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冷清得像一座坟。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
讽刺。
我发了一句:“菜都做好了,你们到哪了?”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
没人回。
我心里那点仅存的温热,随着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我拿起手机,先拨通了儿子林强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得像是菜市场。
“喂,妈,什么事?”林强的声音透着一股不耐烦。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强子,今天我生日,你忘了吗?菜都做好了,你什么时候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猛地一拍脑门的声音。
“哎哟!妈!你看我这记性!真对不住,我给忘了!”
他喊得很大声,像是生怕我听不见他的懊悔。
“我这边陪个重要客户呢,走不开啊,您看,要不我让小丽(他老婆)带孙子先过去?”
我心里冷笑。
又是客户。他的客户永远比我这个妈重要。
“行,那你让小丽带乐乐过来吧。”我挂了电话,胸口闷得发慌。
紧接着,我又拨通了女儿林静的电话。
这次接得很快,但语气更冲。
“妈,又怎么了?我这忙着呢!”
我深吸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火气压下去:“小静,今天我生日。”
“生日?哦哦哦,生日快乐妈!”她敷衍得极其明显,然后话锋一转,“妈,我这边临时有个会,特别重要,老板点名要我参加,今天真过不去了。”
“你哥说他陪客户,你也开会,你们兄妹俩是商量好的吗?”我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
“哎呀妈,怎么可能!是真的有事!再说了,不就一个生日吗,哪年不过啊?您自己在家随便吃点不就得了,非要搞这么大阵仗干嘛?”
“我搞阵仗?”我气得笑出了声,“我就是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也算搞阵仗?”
“行了行了,妈,我这真要开会了,不跟你说了。回头给你补个大红包!”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我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大红包?
他们以为我稀罕那点钱吗?
我这一辈子,从跟他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爹离婚开始,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开餐馆,炒房子,攒下了这千万家产。
我图什么?
不就是图老了以后,能有个儿女绕膝,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吗?
结果呢?
我六十大寿,一个陪客户,一个要开会。
真是我的好儿子,好女儿。
我看着这一桌子慢慢变凉的菜,感觉自己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小陈端着一碗长寿面从厨房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
“张姨,您别生气了,先吃碗面吧,讨个好彩头。”
她比我女儿林静还小几岁,来我家三年了,手脚麻利,话不多,但总能把事情做到我心坎里。
我病了,守在我床边的是她。
我想吃口什么,半夜跑出去给我买的也是她。
反倒是我那两个亲生的,除了打电话要钱,几乎想不起我这个妈。
我看着小陈那张朴实又带着点担忧的脸,再看看这空无一人的饭桌,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猛地破土而出。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慢慢地咀嚼着。
味道很好,很筋道。
但我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小陈。”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欸,张姨,您说。”
“你来我家,一个月多少钱?”
小陈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万二。”
“太少了。”我摇摇头,“从今天起,我给你开三万。”
小陈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张姨,使不得使不得!一万二已经很高了,我干的都是分内事,不值这么多。”
我没理会她的推辞,继续说:“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儿子,在上初中?”
小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点点头:“是,学习还行,就是费钱。”
“以后他上学的所有费用,我包了。从初中到大学,到他娶媳生子。”
小陈彻底懵了,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张姨,您……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一字一句地看着她。
“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亲妈一样伺候。我老了,病了,动不了了,你得管我到底。”
小-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是傻子,她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张姨,您别说这种话。就算您不给我加工资,不给我儿子出学费,只要我在这干一天,我就会好好伺候您一天。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我看着她,心里那块被子女伤透了的冰,仿佛被她的眼泪融化了一角。
我扶她起来,拉着她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显得粗糙的手。
“光是口头承诺,我不信。”
我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她,也让我自己都震惊的话。
“明天,你跟我去个地方。我把这套房子,还有我名下所有的存款,都过户给你。”
小-陈-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张姨!您疯了!这……这绝对不行!您的房子,您的钱,那是留给强哥和静姐的!我不能要!”
她吓得连连后退,好像我手里拿的不是千万家产,而是烫手的山芋。
“他们?”我冷笑一声,“他们不配。”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我意已决。你只要回答我,我刚才提的要求,你能不能做到?”
小-陈-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知道,这个决定太突然,太重大,对她来说,冲击力不亚于一场地震。
我也不逼她,只是淡淡地说:“你好好想想。想好了,明天给我答复。”
说完,我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小陈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桌已经彻底凉透的饭菜前。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听见门口有动静。
我披上衣服出去,看见小陈眼圈红肿,显然是一夜没睡。
她见我出来,又想跪下。
我一把拉住她:“想好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张姨,我想好了。我答应您。但是……但是那些钱和房子,我还是不能要。我给您养老送终,是报答您这几年的恩情,不是为了图您的钱。”
我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钱和房子,不是给你的报酬,是给你的底气。”
我平静地说:“我那两个孩子是什么德性,我比谁都清楚。如果我什么都不给你,今天我把你当亲人,明天他们就能把你当仇人赶出去。我把家产给你,就是断了他们的念想,也让你能踏踏实实地留在我身边。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你懂吗?”
小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吧,我已经约好律师了。”
我换好衣服,带着小陈,直接去了我朋友老王开的律师事务所。
老王听完我的来意,惊得从椅子上差点弹起来。
“我说张大姐,你没发烧吧?六十大寿刚过,就要把所有家产给保姆?你儿子女儿呢?”
“死了。”我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老王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这字一旦签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想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接下来的手续,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但也异常顺利。
签了一大堆文件,按了无数个手印。
当房产证和银行资产转让协议上,都换成了小陈的名字时,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压在我心头几十年的重担,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卸了下来。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小陈还像在做梦一样,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所有文件的档案袋,手心全是汗。
“张姨,我……我还是觉得不踏实。”
“以后就没什么不踏实的了。”我拍拍她的手,“走,回家。”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改名为“新家”。
然后,我把林强和林静,都踢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发了一条朋友圈,仅他们两人可见。
内容很简单,一张我和小陈在律师事务所签文件的照片,配上一行字:
“家产已赠,后会无期。”
手机刚放下不到一分钟,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第一个打来的是林强。
我按了免提,放在桌上。
“妈!你疯了是不是?!你把房子给一个保姆?!”电话一接通,林强的咆哮声就炸了出来,震得我耳朵疼。
我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说:“怎么,我的房子,给谁还需要你同意?”
“你那不是你的房子!那是我和林静的!你凭什么给一个外人?!”
我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无耻给气笑了。
“你的?房产证上写的是你林强的名字吗?你为这房子出过一分钱,还是一砖一瓦?”
“我……”林强被我噎住了,随即恼羞成怒,“你别跟我说这些!那个保姆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就是图你的钱!你赶紧把房子要回来,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好啊,你去报。”我轻笑一声,“白纸黑字,律师公证,你告到天上去,这房子也是小陈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不止房子,我所有的存款,股票,基金,现在也都是小陈的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想象到林强那张因愤怒和震惊而扭曲的脸。
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变得阴冷:“妈,你别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我逼你给我养老了,还是逼你回家吃顿饭了?”
“你……”
“林强,我养你到三十五岁,给你买房,给你出钱创业,赔了多少次我都给你兜着。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从今天起,你我母子情分,一刀两断。以后,别再来找我。”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一气呵成。
手机刚安静下来,林静的电话又追了过来。
和林强的暴跳如雷不同,林静一上来就哭哭啼啼。
“妈……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把家产给一个外人啊……”
“我们辛辛苦苦盼着您,您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我听着她这假惺惺的哭腔,胃里一阵翻涌。
“辛辛苦苦盼着我?是盼着我早点死,好继承我的家产吧?”
林静的哭声一滞。
“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我们是你的亲生儿女啊!那个保姆她算什么东西?她陪了你才几年?我们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肉?”我冷笑,“是割我肉的肉吧。”
“你上个月换车,找我要了二十万,说是公司奖励你的,要在同事面前有面子。”
“你哥去年创业失败,亏了五十万,也是我给他填的窟窿。”
“你们的房贷,孩子的学费,哪一样不是我在出钱?”
“我就是你们的提款机,对吗?现在提款机要把钱给别人了,你们就急了?”
我每说一句,林静的哭声就小一分。
到最后,她索性不哭了,声音也冷了下来。
“妈,你把钱给谁我们不管,但这套房子不行。这房子是我爸留下的,有我一半!”
我简直要笑出声来。
“你爸?你那个在你三岁时就跟别的女人跑了,二十多年对你们不闻不问的爸?林静,你为了要房子,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再说了,这房子是我跟他离婚后,自己掏钱买下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房产证上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不管!反正这房子不能给外人!”林静开始撒泼。
“晚了。”我淡淡地说,“已经过户了。你们要是不服,就像你哥说的,去告我吧。我等着。”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同样挂断,拉黑。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几十年的憋屈和郁闷,都在今天宣泄了出来。
小陈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脸色发白。
“张姨,这……这可怎么办啊?强哥和静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别怕,有我在。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谁也赶不走你。”
我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小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林强和林静没有再打电话来,也没有上门。
我猜,他们应该是去找律师咨询了,发现拿我没办法,正在商量对策。
我乐得清静,每天和小陈一起,逛逛公园,买买菜,研究研究新的菜式。
我教她怎么做松鼠鳜鱼,她教我怎么煲正宗的广式靓汤。
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我和小陈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觉得,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守着一屋子的钱,等着那两个永远等不来的电话。
这天下午,我和小陈正在花园里侍弄花草,门铃突然响了。
小陈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我的儿媳妇小丽,和我的女儿林静。
两人脸上都堆着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妈!”
“妈!”
两人异口同声,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我放下手里的小铲子,冷冷地看着她们。
“你们来干什么?”
林静抢先一步,挤开小陈,上来就要挽我的胳膊。
“妈,您看您说的,我们当然是来看您了啊!前两天是我跟哥不对,我们太忙了,忽略了您的感受,我们给您道歉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递过来。
“妈,这是我特意给您挑的羊绒围巾,您看喜不喜欢。”
儿媳妇小丽也赶紧跟上,把一个大果篮放在石桌上。
“是啊妈,强子那两天也是被客户缠得脱不开身,他心里惦记着您呢!这不,今天特意让我过来,给您赔个不是。”
我看着她们俩一唱一和,觉得比看戏还有意思。
“是吗?他怎么自己不来?”
小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他公司临时又有急事。”
“又是急事。”我点点头,“他的急事还真多。”
我的冷淡让她们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林静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妈,我们都知道了,您把房子和钱……都给了陈姨。”
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陈,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
“我们知道,您是生我们的气。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您把东西收回来好不好?我们保证,以后一定多抽时间陪您。”
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收回来?林静,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
“可是……那可是一辈子的心血啊!怎么能给一个外人呢?”小丽也忍不住插嘴。
“外人?”我看向小陈,然后又看向她们,“在我病倒在床,需要人端茶倒水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在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子,盼着你们回来吃顿饭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是小陈,这个你们口中的‘外人’,日日夜夜地照顾我。我六十大寿,也是她,给我下了一碗长寿面。”
“你们呢?你们除了会伸手要钱,还会干什么?”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戳破了她们虚伪的温情。
林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
“妈!我们承认我们做得不对!但我们是您的亲生儿女!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您把家产给一个保姆,传出去我们兄妹俩的脸往哪搁?别人会怎么戳我们的脊梁骨?”
“脸?”我笑了,“你们现在才想起要脸了?当初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怎么就没想过我的脸往哪搁?”
“你们怕的不是丢脸,是丢钱!”
我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东西给了小陈,就是她的了。你们要是真有孝心,就该感谢她替你们尽了做儿女的责任。”
“你!”林静气得说不出话。
小丽还想打圆场:“妈,您别生气,小静也是一时心急。要不这样,我们跟陈姨商量一下,我们出钱,把房子买回来,行吗?价钱好商量。”
她转向小陈,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
小陈看了看我,然后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温和,但很坚定。
“对不起,这房子,我不卖。”
小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在她看来,一个保姆,能拿到这么一大笔财产,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怎么还敢拒绝她的“好意”?
“你别不识抬举!”林-静-尖叫起来,“给你脸了是吧?一个下人,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房子还回来,我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
小陈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站在我身边,没有退缩。
我彻底被激怒了。
我上前一步,挡在小陈面前,扬手就给了林静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整个花园都安静了。
林静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打我?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孝女!”我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给我听好了!小陈现在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要是再敢对她不敬,就给我滚出去!”
“还有你!”我转向小丽,“回去告诉你那个好儿子,让他死了这条心。这个家,不欢迎你们。”
“滚!”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林静和小丽被我的气势吓住了,愣了几秒钟,才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又恶狠狠地剜了小陈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和心寒。
小陈扶着我,眼圈又红了。
“张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我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教育好他们。”
这件事之后,我以为他们会消停一段时间。
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几天后,我接到了社区居委会的电话,说是我的儿子林强和女儿林静投诉我,说我被保姆诈骗,精神失常,要求社区介入调解。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还学会利用舆论压力了。
我直接跟居委会的大妈说:“我精神好得很,脑子也清楚得很。财产是我自愿赠予的,有律师公证。他们要是再闹,就是骚扰,我保留报警的权利。”
居委会的人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了了之。
但林强他们并没有罢休。
他们开始在小区的业主群里散播谣言,说我老糊涂了,被一个心机深重的保姆骗走了所有家产,现在被软禁在家,过得很凄惨。
一时间,小区里风言风语。
我出门散步,总能感觉到邻居们指指点点的目光。
有几个平时跟我关系还不错的阿姨,甚至特意跑来“劝”我。
“张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心血,怎么能给一个外人呢?”
“是啊,儿女再不对,也是亲生的。你这样,不是把他们往外推吗?”
我懒得跟她们解释。
夏虫不可语冰。
她们不懂我的绝望,自然也无法理解我的决定。
我只是笑笑:“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谣言愈演愈烈,甚至有本地的自媒体小编闻风而来,想采访我这个“被保姆骗光家产的孤寡老人”。
都被小陈挡在了门外。
那段时间,小陈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她出门买菜,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骗子”。
她好几次在我面前偷偷掉眼泪。
“张姨,要不……要不还是把东西还给他们吧。我不在乎钱,我只希望您能过得安生。”
我拉着她的手,坚定地告诉她:“安生?如果我把东西还给他们,今天他们会跪下来求我,明天就能把我扔进养老院。那样的日子,才叫不安生。”
“小陈,你记住,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不仅是为我争一口气,也是为你争一份保障。我们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我的话,给了她力量。
她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为了反击,我做了一件事。
我请老王律师,以我的名义,给林强和林静发了一封律师函。
警告他们立刻停止造谣诽谤,否则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同时,我让小陈用我的手机,把这些年我给他们转账的记录,一笔一笔地截图下来。
每一笔转账,都附上了当时他们要钱的理由。
“儿子公司周转,五十万。”
“女儿买车,二十万。”
“孙子上国际学校,赞助费三十万。”
“外孙女报钢琴班、芭蕾舞班,十万。”
……
长长的截图,触目惊心。
我把这些截图,连同律师函的照片,一起发在了那个我曾经退出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
哦,不,现在这个群,已经被他们改名为“拯救母亲行动群”,里面拉了一堆我根本不认识的亲戚。
我发完这些,只说了一句话:
“谁是骗子,谁是吸血鬼,你们自己看。”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还在帮着林强和林静声讨“黑心保姆”的七大姑八大姨,一下子都沉默了。
证据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强和林静在群里气急败坏地@我,骂我无情,骂我把家丑外扬。
我冷笑一声,退出了群聊。
从此,我的世界,彻底清净了。
这场风波,最终以他们的偃旗息鼓而告终。
他们不敢再闹了。
因为他们知道,再闹下去,丢脸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和小陈之间,不再是简单的雇主和保姆的关系。
我们更像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她会记得我的口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她会提醒我按时吃药,陪我散步,跟我聊天。
我也会关心她的家人,问她儿子的学习情况,给他寄去最新的学习资料和衣服。
我甚至开始规划,等我腿脚还能动的时候,带她回她老家看看,看看她日夜思念的儿子。
这种平淡而温馨的生活,是我过去几十年从未体验过的。
我开始明白,所谓的家,所谓的亲情,从来都不是靠血缘来维系的。
而是靠陪伴,靠付出,靠真心换真心。
一天晚上,我们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家庭伦理剧,演的也是子女争家产的狗血剧情。
小陈看得津津有味,我却有些走神。
“张姨,”小陈突然开口,“您……后悔过吗?”
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笑了。
“以前,我以为我拥有很多。有房子,有存款,有儿有女。”
“但其实,我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守着金山,等着被掠夺的看守者。”
“现在,我把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都扔掉了,反而觉得轻松了。”
我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小陈,我不后悔。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小陈的眼眶又红了。
这个感性的女人。
她握住我的手,哽咽着说:“张姨,您放心。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我信她。
因为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人性中最宝贵的东西——善良和感恩。
这是我那两个用金钱喂养大的孩子,身上早已荡然无存的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里,林强和林静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偶尔会从小丽的朋友圈里,看到他们的近况。
林强的公司好像又遇到了麻烦,资金链断了,这次没人给他兜底,估计是撑不下去了。
林静的日子也不好过,没了我的补贴,光靠她那点工资,要还车贷房贷,要维持她所谓的“精致生活”,捉襟见肘。
她发的朋友圈,不再是名牌包包和高档餐厅,而是一些抱怨生活压力大的心灵鸡汤。
我看着这些,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更没有幸灾乐祸。
他们就像是两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他们的好与坏,都再也牵动不了我的情绪。
这天,是小陈的生日。
我一大早就起来,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辣子鸡、水煮鱼。
我还订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晚上,我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
“小陈,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
小陈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她连忙推回来:“张姨,这可使不得!您平时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这不是给你的工资。”我按住她的手,“这是给你的创业基金。”
小陈愣住了。
“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你还年轻,总得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做菜有天赋,人又踏实肯干。我有个想法,我们俩合伙,开一家私房菜馆,怎么样?”
“我出钱,你出技术。赚了钱,我们俩分。以后我不在了,这家店就是你的,也算是我留给你的一份产业。”
小-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当老板。
她哭着,笑着,重重地点头。
“好!张姨!我都听您的!”
我们的私房菜馆,很快就开起来了。
就在我住的这个小区附近,一个安静的临街铺面。
店面不大,装修得很雅致。
主打的就是我和小陈拿手的家常菜。
因为用料讲究,味道地道,价格公道,生意出奇的好。
很多邻居,就是当初那些在背后议论我的人,都成了我们店的常客。
他们吃着我做的菜,夸着小陈的手艺,再也没人提当初那些风言风语。
人就是这么现实。
当你过得比他们想象中好一百倍时,他们剩下的就只有羡慕。
我每天在店里忙忙碌碌,迎来送往,虽然累,但心里特别充实。
小陈也越来越自信,从一个唯唯诺诺的保姆,变成了一个干练利落的老板娘。
她把儿子也接到了A市,转到了一个很好的学校。
小家伙很懂事,放了学就来店里帮忙,一口一个“奶奶”叫得我心都化了。
看着店里热热闹f闹的景象,看着小陈和她儿子脸上幸福的笑容,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做出那个决定,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还是那个守着空房子,等着电话响,每天在失望和期盼中煎熬的老太婆吧。
偶尔,我也会在店里,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比如,我的前夫。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特意找了过来。
他老了很多,头发花白,一脸风霜。
他坐在我对面,喝着茶,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开了口:“我听说……你把家产都给了一个保姆?”
“是。”我淡淡地回答。
他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刚烈。”
我笑了:“比不上你,说走就走,二十多年了无音讯。”
他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林强和林静……他们来找过我。”他犹豫着说,“他们希望我能出面,跟你谈谈,让你……把财产要回来。”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笑话。
“你觉得,你有这个面子吗?”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苦笑。
“我知道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们毕竟是你的孩子。”
“孩子?”我摇摇头,“从我六十岁生日那天起,我就当他们已经死了。”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过去的是非,直接下了逐客令。
“茶也喝了,话也说了,你可以走了。我店里还忙。”
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保重。”
我没有回答。
有些告别,一次就够了。
送走前夫没多久,我又在店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林强。
他瘦了,也憔悴了很多,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头发乱糟糟的,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他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站着,透过玻璃窗,呆呆地看着店里忙碌的我,和小陈,还有那个正在写作业的小男孩。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
小陈也发现了他,走过来问我:“张姨,是强哥……要不要让他进来?”
我摇摇头:“不用。”
林强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天都快黑了。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我听以前的邻居说,林强的公司彻底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房子车子都卖了,老婆也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他一个人,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不知道在做什么。
至于林静,听说她找了个有钱的二婚男人,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只是那个男人家里规矩多,婆婆厉害,她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这些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我只是听听而已。
心里,再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他们的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就好像我的路,也是我自己选的一样。
求仁得仁,各安天命。
我的七十岁生日,是在我们自己的私房菜馆里过的。
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来的都是这些年的街坊邻居,老顾客。
小陈和她已经上大学的儿子,张罗着全场。
蛋糕推上来的时候,大家一起给我唱生日歌。
烛光里,我看着一张张真诚的笑脸,听着一声声发自肺腑的祝福。
我许了一个愿。
我希望,这家店能一直开下去。
我希望,小陈和她的孩子,能一辈子平安喜乐。
我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地,多看几年这人间烟火。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我看到小陈的儿子,我的“干孙子”,举着手机在拍我。
他把视频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是:
“祝我世界上最酷的奶奶,七十岁生日快乐!您是我一辈子的榜样!”
我凑过去看,下面一排排的点赞和祝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突然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来源:雪飘叶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