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我在打谷场值夜,一个姑娘跑来找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1-14 09:32 1

摘要:我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把手缩进袖子里,靠着高高的麦草垛,感觉自己像个稻草人。

夜风刮过打谷场,带着新翻麦秸的生味儿。

还有一点儿土腥气。

我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把手缩进袖子里,靠着高高的麦草垛,感觉自己像个稻草人。

除了比稻草人多一口哈出来的白气。

队里派我看夜,说是防贼,防阶级敌人搞破坏。

可这穷乡僻壤的,除了这些不值钱的麦秸,还有什么值得偷?

贼来了,怕是都要哭着走,顺便留下一斤粮票当扶贫。

至于阶级敌人,这些年都快被批斗成濒危物种了,哪还有精力大半夜跑来烧麦草垛。

说白了,就是个熬人的差事。

我叫陈进,上海来的知青,到这村里插队第三年了。

刚来时的那点儿改造天地的豪情,早被日复一日的锄头和扁担磨得一干二净。

现在我唯一的念想,就是哪天政策松动,能想办法回城。

所以,队里这些活儿,我都是应付。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就像今晚,我缩在草垛的背风处,脑子里过着电影,一会儿是黄浦江的汽笛,一会儿是姆妈做的红烧肉。

正迷迷糊糊,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很轻,踩在虚浮的麦秸上,像猫。

我一下子警醒了。

谁?

我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半截砖头。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我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一个黑影,瘦瘦小小的,站在月光和草垛的阴影交界处。

“谁?”我压低声音,喝了一声。

那黑影哆嗦了一下,没动。

“再不说话我喊人了!”我直起身,摆出随时准备干一架的姿态。

心里却在打鼓。

真要是碰上个不要命的,我这身板可不够看。

“陈进……”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传来。

是个女的。

我愣住了。

这声音有点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是我,林舒。”

林舒?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是她。

那个总低着头,走路贴着墙根,全村最安静的姑娘。

她是“黑五类”的子女,她爸以前是镇上的中学老师,运动一来,打成了右派,下放到我们村监督劳动。

一家人都灰头土脸的,在村里像透明人。

她来干什么?

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跑到打谷场来找我。

这要是被人看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这辈子也算完了。

“你……你疯了?”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你快走!赶紧回去!”

她没动,还是站在那儿。

月光终于从云层里钻出来,一点点照亮她的脸。

一张很清秀的脸,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和胆怯,显得蜡黄,没有血色。

此刻,那张脸上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像两颗被水洗过的星星,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不走。”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我……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头皮都炸了。

大姐,你找我干嘛啊?我们很熟吗?

平时在路上碰到,我都恨不得绕着走,生怕跟你们家扯上一点关系。

这年头,同情心是奢侈品,我消费不起。

“你到底要干什么?再不走我真喊人了!”我这是在吓她,也是在给自己壮胆。

她往前走了一步。

“陈进,”她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她说了一句让我当场石化的话。

“我喜欢你很久了。”

时间好像停了。

风也停了,虫子也不叫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这句话,在我耳朵里,脑子里,反复回荡。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或者是我熬夜熬出了幻觉。

我使劲眨了眨眼,没错,眼前站着的确实是林舒,不是什么狐仙鬼怪。

“你……你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

“我说,我喜欢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大了些,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从你刚来的时候,我就……就注意你了。”

我彻底懵了。

我刚来的时候?

那是三年前了。

那时候我还是个愣头青,穿着从上海带来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跟村里格格不入。

因为识几个字,大队书记让我负责读报,在全村大会上念那些冗长又空洞的社论。

我念得慷慨激昂,自以为很有革命青年的范儿。

现在想想,傻透了。

可她说,她就是那个时候注意到我的。

“你跟他们不一样。”她说。

“你读报纸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光?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现在这里面只有疲惫、麻木,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哪还有什么光。

“你……你别开这种玩笑。”我缓过神来,第一反应是荒谬,然后是巨大的恐惧。

“这玩笑开不得!会死人的!”

我不是在夸张。

在1976年,男女之间别说“喜欢”了,就是多说几句话,多看几眼,都可能被扣上“搞腐化”“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帽子,拉去批斗。

更何况,我们俩的身份都这么敏感。

我,一个前途未卜的知青。

她,一个“黑五类”的女儿。

我们俩要是扯上关系,那就是火星撞地球,自取灭亡。

“我没开玩笑。”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我想了很久很久,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想,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所以,我今天必须来。”

我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在夜风里微微发抖,心里五味杂陈。

有惊吓,有荒唐,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在这个所有人都用“革命同志”来称呼彼此,把个人情感视为洪水猛兽的年代,竟然有个人,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在深夜跑来,对我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不敢想。

“你……你喜欢我什么?”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这不是给人家希望吗?

她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脸颊上泛起一抹微红。

“我……我也不知道。”

“就是觉得你好。”

“你上次帮我妈扶起那袋土豆,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你……你过来了。”

“还有,上次队里分玉米,王强(村霸王二麻子的儿子)故意把我挤开,是你……是你把你那份分了一半给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说的都是些小事。

小到我自己都快忘了。

扶一把,是因为她妈实在太瘦弱了,一阵风就能吹倒,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老人摔倒。

分玉米,是因为我看见她捧着空空的布袋,眼神黯淡得像蒙了灰的玻璃珠。

而我一个大小伙子,少吃几口饿不死。

这些,都只是我残存的一点点,连我自己都快要鄙视的“良心”。

没想到,在她心里,竟然记了这么久,还发酵成了“喜欢”。

我心里一酸。

这个姑娘,是吃了多少苦,才把别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的珍宝?

“林舒,”我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那些都不算什么。换了谁都会那么做的。”

“不,他们不会。”她立刻反驳,“他们只会绕着我们走,好像我们身上有瘟疫。”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知道我的身份……我配不上你。你是城里来的,你早晚要回去的。”

“我……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了,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跑。

“等等!”我下意识地喊住她。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我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在月光下像一棵倔强的、随时会被风折断的小草。

我该说什么?

说“我不喜欢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太残忍了。

说“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太不负责任了。

我陷入了两难。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空气里只剩下风声,还有我们俩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天冷,快回去吧。”我最终说,“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妥,也最不伤人的回答了。

她没说话,肩膀微微抽动着。

我知道她在哭。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有点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然后,她迈开腿,跑了。

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手里的半截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那一晚,我再也没有睡意。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舒那张含着泪的倔强的脸,和那句“我喜欢你很久了”。

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我心里悄悄发了芽。

第二天上工,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扛着锄头去地里,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在人群里搜索。

我看到了林舒。

她和她母亲被分在最偏僻的一块地里除草,离大部队很远。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低着头,默默地干活,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不一样了。

我再看她,已经无法把她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黑五类”子女。

她的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头,都牵动着我的目光。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此刻藏着怎样的情绪。

是失望?是伤心?还是……解脱?

“嘿,陈进,看什么呢?魂儿都被勾走了?”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王强。

生产队长的儿子,村里有名的混子。

仗着他爹的势,横行霸道,尤其喜欢调戏女知青和村里的姑娘。

他正斜着眼,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林舒那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哟,我说呢。原来是看上那个‘小右派’了?”

“陈知青,你这口味可够独特的啊。放着水灵灵的城里姑娘不要,惦记这种‘黑货’?”

他的话说的很难听。

周围几个跟他混的二流子都跟着哄笑起来。

我心里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嘴巴放干净点!”我瞪着他,手里的锄头握得咯咯作响。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王强一脸的无赖相,“我告诉你,那小娘们儿看着蔫,骨子里可不一定。大半夜的,谁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勾当。”

他这话意有所指,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我心上。

他看见了?

还是只是瞎猜?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我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胡说?有人可看见了,昨晚有个黑影从打谷场那边跑出来,那身形,跟她可像得很呐。”王强凑近我,压低声音,笑得更得意了,“陈知青,你昨晚值夜,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吧?”

我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这是在诈我。

他肯定没看清,否则今天就不是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而是直接闹到大队部去了。

我必须冷静下来。

“我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能看见什么?”我故作镇定,一脸的不耐烦,“有那闲工夫,你还是多锄两下地吧,省得又拿不到满工分,回去被你爹骂。”

我戳到了他的痛处。

王强仗着他爹是队长,出工不出力,工分总是全队最低的几个,没少挨他爹的训。

他脸色一变,恶狠狠地指着我:“陈进,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外地来的,牛什么牛?信不信老子让你在村里待不下去?”

“我等着。”我冷冷地回了两个字,扛起锄头,走到另一头去干活了。

我能感觉到他淬了毒一样的目光一直钉在我背上。

我知道,我惹上麻烦了。

但我顾不上这些。

我更担心的是林舒。

王强这番话,明显是冲着她去的。

这个无赖,怕是早就对林舒有想法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

我不敢再和林舒有任何眼神交流,甚至在路上遇见,都装作没看见,匆匆走开。

我怕。

我怕给王强抓住任何把柄。

我怕连累她。

可越是压抑,心里的那颗种子就越是疯长。

我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是她那双干净的、倔强的眼睛。

还有王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我又轮到值夜。

还是那个打谷场。

还是那个草垛。

我靠在那里,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不知道自己对林舒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同情?是怜悯?还是……真的有一点喜欢?

我分不清。

我只知道,我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响起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她?

她怎么又来了?

我不是让她别再做傻事了吗?

我猛地站起来,想把她骂回去。

可当那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时,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东西,用一块蓝布包着。

她走到我面前,把东西递给我。

“给你的。”她说。

我没接。

“这是什么?”

“红薯。我……我刚烤的。”她的声音很小,头埋得很低,“你……你上次分玉米给我,我一直没谢你。”

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夜色里,我能闻到一股焦甜的香味。

也能看到她捧着红薯的手指,被烫得通红。

我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你……”我张了张嘴,想说“你不用这样”,想说“你快拿回去”,想说“你别再来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烫不烫?”

她愣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不……不烫。”

我接过那个滚烫的红薯。

真的很烫。

隔着蓝布,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温度,一直传到我心里。

“快回去吧。”我说,“被人看见了不好。”

“嗯。”她应了一声,却没动。

“还有事?”

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用纸包着的小方块。

“这个……也给你。”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本被翻得很旧的书。

《牛虻》。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可是禁书!

“你从哪儿弄来的?”我大惊失舍,赶紧把书塞进怀里,紧张地四下张望。

“我爸……以前留下来的。”她说,“我偷偷藏起来的。”

“我看完了。我觉得……你会喜欢。”

我看着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牛虻》,讲的是一个革命者的故事,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和对压迫的反抗。

在那个万马齐喑的年代,这本书是无数人心中的一道光。

她把这么珍贵,这么危险的东西,给了我。

她不仅看穿了我的伪装,还看懂了我内心深处的渴望。

这个姑娘,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村姑。

她的内心,藏着一个比我更勇敢,更丰富的世界。

“林舒……”我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嗯?”

“谢谢你。”

我说。

她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笑。

像一朵在黑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清丽,又带着一丝羞涩。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说完,像上次一样,转身跑了。

我剥开红薯皮,滚烫的薯肉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我咬了一口,很甜。

是我这三年来,吃过的最甜的东西。

从那天起,打谷场成了我们秘密的据点。

不是每天。

隔三差五,她会趁着夜深人静,给我送来一点东西。

有时候是一个烤红薯,有时候是两个煮鸡蛋,藏在怀里,还是温的。

这些都是她从自己那份少得可怜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更多的时候,她会带一本书来。

《简爱》、《红与黑》、《约翰·克利斯朵夫》。

都是她父亲留下来的“毒草”。

我们不敢多说话,她把东西放下,说两三句,就匆匆离开。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我们之间悄悄建立起来了。

那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和信赖。

我开始期待值夜。

期待在漫长的黑夜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接到那份滚烫的温暖。

白天在地里干活,我不再觉得那么难熬。

我会偷偷看她,她偶尔也会抬起头,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错开。

但那短暂的一瞥,已经足够让我心里泛起一阵甜蜜。

我甚至开始觉得,这个贫瘠的村庄,似乎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至少,这里有她。

但是,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王强并没有放弃找我的麻烦。

他总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地挤兑我,说些不阴不阳的话。

“哟,陈知青,最近气色不错啊,是不是晚上有什么‘好事’啊?”

“有些人啊,就是贱骨头,放着阳关道不走,非要摸黑走小路。”

我一概不理。

我知道,我越是反应激烈,他越是得意。

我的沉默,似乎让他觉得我软弱可欺。

秋收结束了,队里组织分粮食。

这是每年最重要的大事。

家家户户都拿着布袋、箩筐,在打谷场上排起长队。

分粮的是队长的老婆,一个刻薄的胖女人。

她拿着一个大木升,给每家每户量粮食,总是把升斗里的玉米刮得平平的,一粒都不肯多给。

轮到林舒家时,她妈,那个干瘦的女人,怯生生地递上布袋。

队长老婆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急什么?少不了你们家的。”

她舀了一升玉米,故意在布袋口晃了一下,洒了不少在地上。

“哎呀,手滑了。”她假惺惺地说。

林舒的母亲敢怒不敢言,只能蹲下身,一粒一粒地去捡那些洒在地上的玉米粒。

周围的人都看着,没人说话,甚至有人在偷笑。

林...舒紧紧咬着嘴唇,眼圈都红了。

王强就站在旁边,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心里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

我冲了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我指着队长老婆,大声质问。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我。

队长老婆也懵了,她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当众顶撞她。

“我……我干什么了?我手滑了不行啊?”她回过神来,叉着腰,声音比我还大。

“手滑?你分了半天都没滑,怎么一到她们家就滑了?”我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心滑了吧?”

“你……你个小王八蛋!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气得满脸横肉都在抖,“你跟这‘黑五类’是一伙的?你想造反啊?”

好大一顶帽子。

“我不是跟谁一伙,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人!”我一步不让,“大家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就盼着这点粮食活命。你凭什么故意糟蹋?”

我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

人群里开始有了些窃窃私语。

“就是啊,太欺负人了。”

“不就是看人家好欺负嘛……”

队长老婆脸上挂不住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反了反了!一个臭知青,也敢管老娘的事!王强,给我揍他!”

王强早就摩拳擦掌了。

他狞笑着朝我走过来:“陈进,你他妈的活腻歪了是吧?今天老子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他挥着拳头就朝我脸上打来。

我不是他的对手,他长得人高马大,常年打架斗殴。

但我没有躲。

我迎了上去。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也许是林舒那含泪的眼神。

也许是她父亲那本《牛虻》。

也许是我心里积压了三年的憋屈和愤怒。

那一刻,我什么都忘了。

我只知道,我不能退。

我退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被王强一拳打倒在地,嘴角火辣辣的疼,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他还不解气,抬脚就要往我身上踹。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是林舒。

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护着幼崽的母鸡,用她单薄的身体护着我。

“不准打他!”她冲着王强大喊,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这么大声说话。

王强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滚开!”王强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她。

林舒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头磕在了旁边的石磨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眼都红了。

“我操你妈!”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扑向王强。

我用头撞他,用牙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只想弄死这个。

场面彻底失控了。

整个打谷场乱成一锅粥。

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最后,还是大队书记带着几个民兵赶来,才把我们拉开。

我被打得鼻青脸肿,衣服也被撕破了。

王强也没好到哪去,脸上被我抓了好几道血印子,一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林舒被人扶起来,额头上一个大口子,血顺着脸颊往下流,触目惊心。

她不哭,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我知道,我们完了。

这下,全村人都知道我们俩“有一腿”了。

果然,当天晚上,大队部就开了批斗会。

我和林舒,像犯人一样,被押在台前。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

队长王二麻子,也就是王强的爹,亲自主持会议。

他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我们贫下中农,辛辛苦苦把你们这些知青接到村里,是让你们接受再教育,不是让你们来搞腐化,搞资产阶级自由化的!”

“陈进!你这个被资产阶级思想腐蚀的坏分子!竟然敢勾结‘黑五类’子女,破坏我们革命队伍的纯洁性!你对得起毛主席吗?对得起贫下中农吗?”

“还有你!林舒!你这个‘右派’的狗崽子!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还想学你爹那一套,腐蚀我们革命青年!真是蛇鼠一窝,坏到了骨子里!”

一句句诛心的话,像刀子一样。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们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可以发泄和攻击的靶子。

“说!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勾搭上的?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王二麻子厉声喝问。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们什么都没干。”

“放屁!”王强跳了出来,指着我喊,“你还敢狡辩?你们俩大半夜在打谷场私会,以为没人知道吗?你还送她禁书,想拉她下水!这些我都亲眼看见了!”

我心里一沉。

他果然看见了。

或者,他一直在监视我们。

“那不是禁书,那是我爸留下的文学名著!”林舒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们也没有私会!是我……是我去找他,请教他认字的!”

她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猛地看向她。

她也在看我,眼神异常镇定。

她是在保护我。

“请教认字?半夜三更请教认-字?”王二麻子冷笑,“你骗鬼呢?我看你们俩就是在搞破鞋!”

“搞破鞋”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舒的脸上。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我再也忍不住了。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我冲着王二麻子吼道,“我们清清白白!不像你们父子俩,一肚子男盗女娼!”

“反了!真是反了!”王二-麻子气得浑身发抖,“来人!把这个反革命分子给我捆起来!关到牛棚去!好好反省!”

两个民兵上来,用粗糙的麻绳把我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被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林舒。

她站在那里,孤零零的,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

她的嘴唇在动,好像在对我说什么。

我读懂了她的口型。

她说:别怕。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牛棚里又黑又臭,混杂着牛粪和腐烂草料的味道。

我被扔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这就是我冲动的代价。

我不仅毁了自己,可能也毁了林舒。

我后悔吗?

不。

我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上去。

我只是恨。

恨这个颠倒黑白的世界。

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力。

我在牛棚里被关了三天三夜。

没人给我送饭,也没人给我送水。

我饿得头晕眼花,嘴唇干裂得像要烧起来。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牛棚的门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是林舒。

她端着一碗东西,快步走到我面前。

“快吃。”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来的?”我声音嘶哑地问。

“我趁他们都睡着了,偷偷来的。”她一边说,一边用勺子舀起一勺糊糊,喂到我嘴边。

“你快走!被他们发现就完了!”

“我不怕。”她说,“你快吃,吃了才有力气。”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碗糊糊。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东西。

“他们……他们怎么对你了?”我问。

“他们罚我每天打扫全村的猪圈,还扣了我们家半年的口粮。”她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怪你。”她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陈进,你那天,像个英雄。”

像个英雄。

我愣住了。

我只是一个被打得半死的失败者。

可在她眼里,我竟然是个英雄。

“我爸以前跟我说,人活着,不能只为了活着。心里得有样东西,是干净的,是不能被弄脏的。我以前不懂,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就是她说我读报纸时,眼睛里有的那种光。

原来,这光从来没有消失。

它只是被我藏起来了。

是她,把它又重新找了出来。

“陈进,”她突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我们……我们一起考大学吧。”

我以为我听错了。

“考大学?你疯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大学可考?”

高考,早在十年前就取消了。

“会有的。”她说,语气异常肯定,“我爸说,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久的。事情……总会变好的。”

“广播里不是说了吗?那几个人……倒了。”

她说的是“四人帮”被打倒的消息。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沉寂的中国大地上炸响。

但对于我们这些身处最底层的人来说,它太遥远了。

我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只知道,日子还是一样地过,批斗还在继续,队长还是王二麻子。

“就算恢复高考,我们……我们这样的身份,能考吗?”我问,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能!”她说,“一定能!只要有机会,我们就要试一试!我们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

那团火,也点燃了我心里早已熄灭的灰烬。

是啊。

为什么不试试呢?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好。”我说,“我们一起考。”

那一刻,在又脏又臭的牛棚里,借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们做下了一个改变一生的约定。

事情的转机,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更快。

我在牛棚被关了一个星期后,被放了出来。

不是王二麻子发了善心。

是公社里来了工作组。

中央打倒“四人帮”的文件下来了,要拨乱反正,清查运动中的冤假错案。

王二麻子仗着队长身份,在村里作威作福,早就有人不满了。

这次,不知道是谁,一状告到了公社。

工作组下来一查,王二麻子和他儿子王强这些年干的那些烂事,全都被抖了出来。

欺压百姓,贪污公粮,调戏妇女……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王二麻-子被撤了职,王强因为打架斗殴,还牵扯到一桩旧案,被民兵带走了。

村里,像是天晴了。

我的处分,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林舒家的处境,也开始慢慢好转。

她父亲的“右派”帽子,虽然还没摘掉,但已经没人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了。

最高兴的消息,在1977年的冬天传来。

广播里,报纸上,都在反复播送一个新闻:

恢复高考。

消息传到村里,整个知青点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四处寻找复习资料。

那些被我们当柴火烧,当废纸卖的旧课本,一夜之间成了最珍贵的宝贝。

我也加入了这支疯狂的大军。

但我比他们幸运。

因为我有一个“秘密武器”。

林舒。

她父亲当年是镇上最好的中学老师,教的就是数理化。

虽然家里的书大部分都在运动中被抄走、烧掉了,但最精华的那些,都被他用油布包着,藏在了床板底下。

那些手写的教案,工整的笔记,泛黄的习题集,成了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我们开始了秘密的“补课”。

白天,我们和大家一样下地干活。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我就偷偷溜到村子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

林舒会带着她父亲的教案,在那里等我。

她父亲不能亲自来,他的身份还是敏感。

于是,林舒就成了我的“小老师”。

她白天跟着父亲学,晚上再原封不动地教给我。

月光下,我们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她借着微弱的光,给我讲函数,讲抛物线,讲牛顿三大定律。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山间的溪水,流进我干涸的心田。

我常常会听得入了迷。

不是因为那些枯燥的公式,而是因为她讲课时,那张专注而认真的脸。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我发现,她真的很聪明。

很多复杂的概念,她父亲只讲一遍,她就能理解,还能举一反三地讲给我听。

有时候我笨,一个问题反复问,她也不嫌烦,一遍一遍,耐心地解释。

“这里,你要先把这个变量代换掉,你看,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别急,慢慢来,这个公式是要这样推导的……”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心里总是会涌起一阵暖意。

我喜欢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喜欢听她轻柔的讲解声,喜欢她偶尔被我逗笑时,那羞涩又明媚的样子。

我知道,我早就喜欢上她了。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

是真真切切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但我不敢说。

高考在即,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不能有任何分心,也不能让她有任何分心。

我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努力地学习。

我不能辜负她,不能辜负她父亲,更不能辜负我们俩共同的未来。

那段时间,我像着了魔一样。

白天在地里干活,口袋里揣着写满公式的小纸条,歇气的功夫就拿出来看。

晚上在小树林补课,回去后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地过着那些习题。

我睡得很少,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因为我心里有光,有希望。

林舒比我更努力。

她不仅要自己学,还要教我,回家后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帮父亲干活。

我好几次看见她,都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我心疼得不行。

有一次,我把队里奖励给我的一斤红糖,偷偷塞给了她。

“你太瘦了,补补身子。”我说。

她不要。

“你留着自己吃,你晚上熬夜,更需要。”

“我一个大男人,没事。”我硬塞给她,“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就不来补课了。”

她这才收下,眼圈红红的。

考试那天,我们一起坐着拖拉机去了县城。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并肩走在阳光下。

我们没有说话,但我们的手,在颠簸的拖拉机上,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

她的手很凉,我的手很烫。

我们都没有抽开。

考场里,我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心跳得厉害。

我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浮现出林舒的脸。

她对我说:别怕。

我笑了。

我开始答题。

那些熟悉的题目,那些我们一起在月光下演算过无数遍的公式,此刻都变得那么亲切。

我写得很顺。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

我看见了林舒。

她也刚从考场出来,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四处张望。

我朝她走过去。

“考得怎么样?”我问。

“还行。”她笑了,脸上带着一丝轻松,“你呢?”

“我觉得,我们能一起上大学了。”我说。

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嗯。”

等待发榜的日子,是甜蜜又煎熬的。

我们恢复了在打谷场的值夜“约会”。

但内容已经变了。

我们不再只是交换东西,说两三句话。

我们会聊很久。

聊我们想考的大学,想学的专业。

我想学中文,我想把我这几年的经历写下来。

她想学医。

“我想当个医生。”她说,“这样,我就可以给我妈看病,也可以给更多看不起病的人看病。”

我们还聊我们的过去,我们的家庭。

我跟她讲上海的繁华,讲我调皮捣蛋的童年。

她跟我讲她父亲,那个正直又博学的读书人,讲她小时候,家里满屋子都是书的幸福时光。

我们聊得越多,就越觉得,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我们的灵魂,在那个压抑的年代里,找到了彼此的共鸣。

终于,在一个下着雪的清晨,邮递员送来了录取通知书。

整个知青点都炸了。

有人欢呼,有人痛哭。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考上了。

上海的一所师范大学,中文系。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纸,第一时间就冲向林舒家。

我甚至忘了避嫌。

我跑到她家门口,看见她也正拿着一封信,从屋里走出来。

她看见我,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我们俩,就这么隔着几步远,傻傻地站着,笑着。

不用问,我也知道,她也考上了。

“哪里?”我问。

“省城的医学院。”她说。

不是一所学校。

不是一座城市。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但随即,又被巨大的喜悦所取代。

我们都考上了!

我们都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太好了!”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紧紧地。

在漫天飞雪中。

在全村人惊讶的目光中。

我抱住了我的姑娘。

她在我怀里,先是僵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也伸出手,抱住了我。

“陈进……”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做到了。”

“是,我们做到了。”我哽咽着说。

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我去省城,她也去省城,但方向不同。

我们一起去火车站。

她父亲和母亲也来送她。

她父亲的“右派”问题,也得到了平反,恢复了教职。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欣慰。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站台上,人潮汹涌。

汽笛声,告别声,哭泣声,混成一片。

林舒穿着一件红色的新棉袄,是她母亲连夜给她做的。

衬得她的脸,格外明媚动人。

“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她说。

“你也是。要按时吃饭,不准再熬夜了。”我说。

“我会给你写信的。”

“我也会。”

火车要开了。

我帮她把行李提上车,找到座位。

“我走了。”我说。

“嗯。”

我转身,下了车。

火车缓缓开动。

我站在站台上,看着她的脸,在车窗里一点点向后退去。

她趴在窗户上,一直在对我挥手。

我也挥手。

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心里,也像是空了一块。

但我没有难过。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分别。

我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我回了上海。

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父母。

然后,我去了我的大学。

我和林舒,开始了漫长的鸿雁传书。

一个星期一封信,雷打不动。

我们聊学校的生活,聊学习的趣事,聊对未来的规划。

她的信,总是写得满满当-当,字迹清秀,充满了对新生活的热爱和对医学的痴迷。

我的信,也总是充满了对她的思念,和对我们重逢的期盼。

寒暑假,我会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她的城市看她。

她会带我逛她的校园,去她最喜欢的书店。

我们会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压马路,看电影,吃路边摊。

阳光下,她笑得那么灿烂。

我常常会想,如果不是三年前那个夜晚,她鼓起勇气跑到打谷场,我们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可能会在乡下蹉跎几年,然后想办法病退回城,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她可能会在村里人的白眼中,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

我们,都会是那个时代无数悲剧中的一个缩影。

是她的勇敢,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

大四那年,我带她回了上海,见了我的父母。

我姆妈拉着她的手,喜欢得不得了。

“好囡囡,真是个好囡囡。”

毕业后,她留在了省城的医院,成了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而我,放弃了留在上海的机会,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我在一所中学里,当了一名语文老师。

我们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吃了顿饭。

我们有了一个小小的家。

家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架,摆满了我们俩喜欢的书。

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在夜晚,并肩坐在一起。

只是地点,从乡下的打谷场,变成了我们家里的阳台。

我们会聊工作,聊生活,聊我们那个已经长得很高,很调皮的儿子。

有时候,我会看着她,看着她眼角慢慢爬上的细纹,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感激。

“看什么呢?”她会问。

“看你好看。”我会说。

她会白我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前几天,我们收拾旧物,翻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里面,是我们当年通的那些信。

厚厚的一沓,信纸都已经泛黄了。

我们一封一封地读。

读着读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陈进,”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谢谢你。”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

“该说谢谢的,是我。”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思绪,又回到了1976年那个寒冷的夜晚。

那个瘦小的姑娘,跑过黑暗,跑到我的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

她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一刻,她不仅照亮了我的黑夜。

也照亮了我的一生。

来源:雪飘叶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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