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里是灵族曾经的聚居地，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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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巫山

三天后，殷夜出现在了巫山。

这里是灵族曾经的聚居地，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和悲伤。

根据助理找到的线索，灵族似乎有一位早已隐居避世的长老，可能还存活于世，或许就藏在巫山深处。

殷夜带着几个精锐手下，踏着荒芜的小径，深入这片被遗忘的土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灵气，与他记忆中凌霜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隐隐相似。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沉一分。

他想起凌霜偶尔会跟他提起巫山，说那里的云海很美，说清晨的露水带着甜味，说族人们围着篝火跳舞祭祀……那时他总是不耐烦地打断，认为她是在炫耀她那与众不同的出身，或者试图引起他对灵族的兴趣。

他从未认真听过。

如今，走在这片生养她的土地上，感受着这里的荒凉和残存的灵韵，他才隐约触摸到一丝她曾经的世界，以及……她失去的一切。

“殷总，前面好像有个山洞。”手下低声汇报。

那是一个隐蔽在山坳处的洞穴，入口被藤蔓遮掩。拨开藤蔓，里面并不深，隐约有火光透出。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她脸上布满皱纹，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宁静而强大的气息。

殷夜示意手下留在洞外，独自走了进去。

老妪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并不浑浊，反而清澈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她的目光落在殷夜身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和……了然。

“你来了。”老妪的声音苍老而平静，“为了霜儿的事。”

殷夜心头巨震。她认识凌霜！而且，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

“前辈……”他开口，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凌霜她……她在哪里？”

老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让殷夜感到无所遁形，仿佛他所有的自私、偏执和愚蠢，都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位老人面前。

“灵族圣女，心头血乃生命之源，维系己身与族群气运。”老妪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取用禁忌，族规森严。凡取血者，需得圣女心甘情愿，且，一生不得超过九次。每取一次，圣女修为折损，寿元有亏。”

殷夜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变得惨白。

九次……一生不得超过九次……

而他，取了一百次！

“若……超过九次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老妪的目光移向洞穴外灰蒙蒙的天空，带着无尽的哀伤：“九为数之极，过九而十，十则……魂飞魄散，肉身化灵，重归天地，不留痕迹。”

“轰——！”

如同晴天霹雳，在殷夜脑海中炸开。

魂飞魄散！肉身化灵！重归天地！不留痕迹！

古籍上残缺的记载，实验室里消失的光点，空荡的实验台……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无比清晰而残酷的真相！

凌霜没有骗他。

她没有逃跑。

她死了。

死在了他的第一百次取血之下。

死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存在过的证据都没有留下。

因为他那愚蠢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报复！

“不……不可能……”殷夜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他摇着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她……她为什么不说？！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只能取九次？！”

老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那眼神里的悲悯更重了，却也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告诉你？你会信吗？”

短短一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殷夜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会信吗？

不会。

他当然不会。

在过去那一百次里，无论凌霜说什么，他都认为她在狡辩，在卖惨，在博取同情。他早已给她判了死刑，又怎么会相信她的话？

是他，亲手堵上了她所有的生路。

“那……灵珠……”他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艰难地问道。

老妪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灵族的冤屈：“灵珠，本就是历代灵族圣女以自身灵力温养传承的圣物，是灵族的根基。当年，林姣趁霜儿年幼，族中动荡，设计窃取了灵珠，凭借灵珠的力量才得以在你面前展露非凡，吸引你的注意。霜儿拿回灵珠，只是物归原主。失去灵珠，对林姣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会让她变回普通人，无法再动用那份不属于她的力量。”

真相，如此赤裸而残忍地摊开在他面前。

没有抢夺，没有伤害。

只有窃取，和物归原主。

而他，却为了一个窃贼，为了一个谎言，亲手逼死了那个真正无辜的，被他娶回家却从未珍惜过的妻子。

一百次取血。

一百次！

他当时，是怎么下得去手的？怎么会觉得那是她应得的惩罚？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野兽濒死般的哀嚎，从殷夜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石壁滑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蜷缩起来，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颤抖。

眼泪，这个他以为早已干涸的东西，此刻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他的脸颊。

可惜，太晚了。

凌霜死了。

魂飞魄散，不留痕迹。

他连忏悔的对象，都没有了。

第七章 归尘

殷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巫山的。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芜的山路上。耳边反复回响着灵族长老那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话语。

“魂飞魄散，肉身化灵，重归天地，不留痕迹。”

“你会信吗？”

“一百次……”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的心脏上，留下永世无法磨灭的焦痕。

他回到那栋奢华却冰冷的别墅，这里曾经是他和林姣的“爱巢”，如今却像一个巨大的、无声嘲讽着他的坟墓。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凌霜的影子，那个被他刻意忽视、肆意伤害的影子。

他径直走向实验室。

里面依旧空荡，干净得刺眼。他挥退了所有佣人和保镖，独自一人，站在那片曾经浸满凌霜鲜血的金属台前。

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清冷气息，像巫山清晨的雾，抓不住，留不下，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肺腑，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冰冷的台面。

就是在这里，他一次次的，用那冰冷的手术刀，取走她的心头血。

就是在这里，他最后一次，看着她血流不止，却只以为她在卖惨。

就是在这里，他冷笑着对她说：“痛吗？痛就对了！”

当时她是什么样的眼神？他没有仔细看。现在，他拼命回想，却只记得一片空洞的死寂。那是不是……早已放弃一切的绝望？

“凌霜……”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人回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仿佛能看到她最后躺在这里，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像从未存在过。

灵族人，死后不留痕迹。

她连一个让他忏悔、让他弥补的坟墓，都没有留给他。

这种“无”，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

他猛地一拳砸在实验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手背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丝。可肉体上的疼痛，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撕裂般的悔恨。

他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荒唐，错得……无可挽回。

第八章 疯魇

殷夜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是在深夜的书房，他抬起头，会看到凌霜安静地站在角落，穿着那件素白的裙子，眼神悲悯地看着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时是在餐厅，他会下意识地在她曾经坐过的位置摆上一副碗筷，然后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今天的菜合口味吗？”

更多的时候，是在那间实验室。他会整夜整夜地待在里面，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那台实验台，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他一遍遍地回忆着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她小心翼翼的示好，她隐忍的泪水，她偶尔鼓起勇气的辩解，还有最后那段时间，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苍白的脸。

他当时为什么看不见？

为什么会被林姣的眼泪和谎言蒙蔽了双眼？

“夜哥哥，你最近怎么了？”林姣找到实验室，看到他这副颓废狼狈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挤出一副担忧的表情，“你是不是太累了？凌霜姐姐她……她肯定是自己走了，你别再想她了，她不值得……”

“闭嘴！”

殷夜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

林姣被他吓得倒退一步，脸色发白。

“滚出去！”他指着门口，声音嘶哑，“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进这里一步！”

林姣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又惊又怕，更多的是不甘和嫉恨。她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

殷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张曾经让他觉得柔弱需要保护的脸，底下藏着怎样一颗自私虚伪的心。

而他，为了这样一个人，亲手杀死了凌霜。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开始疯狂地搜集一切与灵族有关的东西。残破的古籍，零星的传说，甚至是民间志怪小说里关于山灵精怪的记载。他试图从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里，拼凑出凌霜曾经存在的痕迹，找到一丝……或许能让她回来的渺茫希望。

哪怕只是一缕残魂，哪怕只是一个转世的可能。

助理看着他日渐消瘦、形销骨立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殷总，您节哀……凌小姐她……已经回不来了。”

“回不来？”殷夜猛地抓住助理的衣领，眼神狂乱，“谁说她回不来？！灵族那么神秘，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去找！继续给我找！花多少钱都可以！把世界上所有懂这些玄妙之事的人都给我找来！”

助理看着他眼中近乎偏执的疯狂，默默地低下了头。

殷总，好像真的疯了。

第九章 终局

真相无法永远被掩盖。

随着殷夜不计代价的调查，更多关于当年的细节被挖掘出来。当年伺候过林姣的老佣人，在重金和威压之下，终于战战兢兢地说出了部分实情——林姣小姐确实曾偶然得到一颗珠子，宝贝得紧，但后来不知怎的就不见了，再后来，就是凌霜小姐“抢”走了珠子的说法流传开来。

而关于灵珠的记载也越来越多地指向它本就是灵族圣物，非灵族血脉无法真正拥有。

所有的证据链都指向那个残酷的真相。

殷夜将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

出来时，他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神里只剩下死寂的灰败。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切断了林家所有的资金和支持。林姣哭着跑来质问，被他命人直接拦在了别墅门外。

第二件事，他修改了遗嘱，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成立了一个以“凌霜”命名的慈善基金会，致力于保护和研究那些即将消失的少数民族文化和传统医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与她产生一丝微弱联系的方式。

第三件事，他带着那份整理好的，关于林姣设计窃取灵珠、并谎称被抢的证据，去了警局。虽然因为年代久远且涉及超自然力量无法立案，但这些证据足以在林姣所在的圈子里彻底毁掉她的名誉和前途。

处理完这一切，他回到了别墅。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奢华却空旷的客厅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色。

殷夜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毫不起眼的木簪。那是凌霜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她似乎很喜欢这个簪子，材质普通，样式简单，他却偶然见过一次，她对着镜子，用这个簪子挽发时，嘴角那一闪而过的、极淡的温柔。

他当时只觉得刺眼，认为她是在怀念灵族，或者别的什么。

现在他才明白，那或许是她在这座冰冷牢笼里，仅存的一点，对过往宁静生活的眷恋。

他将木簪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木质硌得掌心生疼。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凌霜细微的呼吸声，没有她偶尔压抑的咳嗽声，也没有她走路时，那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

什么都没有了。

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巫山灵族长老那双悲悯的眼睛。

“魂飞魄散，不留痕迹。”

他亲手造成的。

他欠她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往后的漫长岁月，都将是他一个人的囚牢。带着无尽的悔恨，守着这满室的空寂，直到生命的尽头。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璀璨夺目。

而别墅里，只有一片沉沦的、永不天明的黑暗。

来源：笑料百宝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