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其实我一直没打算瞒你,但你得先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别慌。”林天佑的声音在客厅里轻得像羽毛,宋春花却听出了某种分量。
文:清希有话说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其实我一直没打算瞒你,但你得先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别慌。”林天佑的声音在客厅里轻得像羽毛,宋春花却听出了某种分量。
窗外新加坡的夜色浓稠如墨,那些她以为已经熟悉的一切,此刻都变得陌生起来。
保险柜的密码锁在他手下发出轻微的嘀嗒声,就像时间在倒计时。她突然想起那张在美术馆里见过的老照片...
01
宋春花第一次听见林天佑的声音,是在一个闷热的上海夏夜。她刚从小区的广场舞回来,汗水还挂在额头上,手机里那个叫“银发佳缘”的软件发出了提示音。
“您好,我是林天佑,看了您的文字分享,很有感触。”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不完全是普通话,却又不像台湾口音,有种说不出的温润。
宋春花坐在沙发上,开了风扇,望着对面楼栋里零星的灯光。她在这个软件上已经待了三个月,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说要带她环游世界的老板,张口闭口谈养生的退休医生,还有那个声称在澳洲有三套房子的工程师。但林天佑的声音不一样,它很慢,像是在品茶时说话。
“您是新加坡人?”她问。
“祖籍福建,早年移居新加坡,现在算是新加坡人了。”他笑了笑,“您刚才分享的那首《枫桥夜泊》,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公教我背诗的样子。”
宋春花记得自己确实在软件上发了一段语音,念的是张继的诗。她只是觉得夜深了,想找点什么事做,没想到会有人回应,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声音。
“您也喜欢古诗?”
“谈不上喜欢,只是年纪大了,总想起一些年轻时背过的东西。”林天佑的声音里有种淡淡的怀念,“您的普通话很标准,一听就是上海人。”
宋春花愣了一下。她的普通话确实不错,但怎么能听出是上海人?
“您怎么知道?”
“语气,还有语调。上海人说普通话,总有种特别的腔调,像丝绸一样滑。”
这句话让宋春花的心跳快了一拍。没有人这样形容过她的声音。前夫老陶总说她说话太冲,女儿陶陶也经常嫌她大嗓门。但这个陌生的声音说她的普通话像丝绸。
她们聊了一个小时。从诗词聊到上海的老建筑,从老建筑聊到新加坡的榴莲,从榴莲聊到各自的生活。林天佑说他退休了,以前做文化相关的工作,现在一个人住在东区的一栋小别墅里。
“您呢?有子女吗?”他问得很自然。
“有个女儿,在外企工作,平时很忙。”宋春花没有说自己离异,也没有说女儿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那很好。”林天佑的声音里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理解。
第二天,宋春花主动给他发了消息。她拍了一张早晨在阳台上看到的云彩,配文字说:“今天的云很像您昨天说的榴莲。”
林天佑很快回复了一张照片,是他家后院的鸡蛋花树,花瓣白得透明。“这是我昨天刚摘的鸡蛋花,新加坡到处都是这种花,但每次看见还是会停下来。”
宋春花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花拍得很美,但更吸引她的是背景——干净的石板路,修剪整齐的草坪,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房子一角。那房子看起来不大,但很精致,墙是淡黄色的,窗框是白色的。
她忽然想象自己走在那条石板路上,想象自己坐在那栋房子的客厅里喝茶。这个念头来得突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02
第一次视频通话是在他们认识的第三周。宋春花特意洗了头,换了件好看的衣服,还化了淡妆。她觉得自己有点傻,但又控制不住。
林天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宋春花愣住了。她预想过各种可能,但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样子——头发花白但梳得很整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但轮廓依然清晰。最重要的是,他的表情很温和,不是那种刻意的温和,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平静。
“您比我想象的年轻。”林天佑笑着说,“声音里听不出您已经四十九岁了。”
宋春花脸红了。她今年确实四十九岁,马上就五十了,但很久没有人夸她年轻了。
“您也比我想象的......”她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比您想象的老?”林天佑开玩笑地问。
“不是,比我想象的有气质。”
这是真话。宋春花见过很多男人,前夫老陶,女儿的男同事,小区里的那些大爷,还有软件上那些声称自己多有钱多有文化的人。但林天佑不一样,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背景是整齐的书架,桌上放着茶具,一切都恰到好处。
“您家的书真多。”宋春花说。
“大部分是以前工作时留下的,舍不得扔。”林天佑转了转摄像头,让她看清楚书架。“您喜欢看书吗?”
“一般般,不过我女儿从小就爱看书,现在在外企做翻译。”
“那很厉害。您一定教育得很好。”
宋春花心里一暖。女儿确实争气,但这些年她们的关系有些紧张。陶陶总觉得她太爱玩,不够稳重,尤其是知道她在交友软件上认识人之后,更是一脸的不赞成。
她们聊了两个小时。林天佑给她介绍了新加坡的气候,教她几句简单的福建话,还演示了怎么泡功夫茶。宋春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像做梦一样。
“明天还能聊吗?”挂断视频前,她问。
“当然。”林天佑笑得很温和,“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从那以后,视频通话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林天佑总是很准时,每天晚上八点,上海时间八点,新加坡时间八点。她渐渐习惯了在视频里看见他的脸,习惯了听他讲新加坡的事情,习惯了向他抱怨上海的天气。
有一次,陶陶下班回来,看见她在客厅里对着手机笑,问:“妈,您又在跟那个新加坡人聊天?”
“有什么不好吗?”宋春花有点不高兴。
“没什么不好,就是觉得您太投入了。”陶陶坐在她旁边,“妈,您真的了解他吗?网上的人,说什么都容易。”
“我当然了解他。我们聊了这么久,他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
“可是您见过他吗?去过他家吗?知道他的朋友吗?”陶陶的语气有些急切,“妈,现在骗子这么多,您不能只看表面。”
宋春花没有回答。她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感觉。林天佑不像骗子,他的温和不是装出来的,他的学识也不是假的。而且,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了。
03
林天佑说要来上海看她时,宋春花的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兴奋、紧张、期待、害怕,所有的情绪混在一起,让她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真的要来?”陶陶听到消息后,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后天的飞机,住三天。”宋春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心里的激动怎么也掩饰不住。
“妈,您真的决定了?”陶陶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太冒险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来就来,万一......”
“万一什么?”宋春花打断了她,“万一他是个坏人?万一他想骗我?陶陶,我都快五十岁了,我知道什么是对我好,什么是在骗我。”
“可是......”
“没有可是。”宋春花站起来,走到窗边,“我这大半辈子,为了你爸,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现在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了,我总该有自己的选择了吧?”
陶陶沉默了。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这些年确实辛苦了。但她就是不放心,总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
林天佑是星期四下午到的虹桥机场。宋春花专门请了假去接他,穿了一件新买的连衣裙,是淡蓝色的,显得她的皮肤白了很多。她在接机口等了半个小时,心跳得像小鼓一样。
当她看见林天佑从通道里走出来时,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频里的温和在现实中变得更加立体,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休闲裤,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走路的姿势很挺拔。最重要的是,他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笑容。
“春花。”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宋春花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像火烧。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叫她的名字,声音比视频里更加真实,更加温暖。
“林先生,您......您辛苦了。”她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叫我天佑就好。”林天佑看着她,眼里有种很真诚的光,“您比视频里更美。”
宋春花低下头,心里像开了花一样甜。
林天佑住在外滩附近的一家酒店,说是想感受一下老上海的味道。第二天下午,他请宋春花去和平饭店喝下午茶。
和平饭店的下午茶很贵,宋春花知道,但她从来没有来过。坐在那些古老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黄浦江,听着轻柔的爵士乐,她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您知道吗?”林天佑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这里以前叫华懋饭店,是上海滩最著名的地方之一。那时候多少名流在这里进进出出,多少故事在这里发生。”
“您对上海很了解。”宋春花有些惊讶。
“我爷爷年轻时在上海待过一段时间,他经常跟我讲上海的事情。”林天佑的眼里有种怀念的光,“他说上海是个有故事的城市,每一条街,每一栋楼,都藏着无数的秘密。”
“那您爷爷是做什么的?”
林天佑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文化人,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那个年代的事情,大人不愿意多说。”
宋春花点点头。那个年代确实复杂,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您看那边。”林天佑指向窗外的一栋建筑,“那是原来的汇丰银行大楼,现在是浦发银行。我爷爷说,那栋楼里曾经藏着整个远东的财富,也藏着整个远东的秘密。”
宋春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栋楼她见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人给她讲过它的故事。林天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像在讲一个古老的传说。
“现在想想,那些财富和秘密都散了,只剩下这些建筑还在这里,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来来去去。”
“您说话很有诗意。”宋春花忍不住说。
“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林天佑笑了笑,“春花,您觉得人这一辈子,什么最重要?”
宋春花想了想:“以前我觉得是家庭,是责任。现在觉得,可能是找到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
“懂自己的人......”林天佑重复了一遍,“您说得对。懂比爱更重要。”
那一刻,宋春花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林天佑的脸,看着他眼镜后面那双温和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个人,等这句话。
下午茶结束后,林天佑送她回家。在小区门口,他说:“春花,我想问您一件事。”
“您说。”
“您愿意到新加坡去看看吗?我想让您看看我的生活,我的家。如果您喜欢,也许......”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宋春花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但当它真的来了,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我......”她看着林天佑的脸,看着他眼里那种期待和紧张,“我需要想想。”
“当然,您慢慢考虑。”林天佑笑了笑,“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那天晚上,宋春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陶陶已经睡了,房子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声音在响。她想起林天佑的话,想起他眼里的期待,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她真的想去新加坡看看。不只是看看林天佑的家,更是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04
宋春花最终还是去了新加坡。陶陶反对得很激烈,甚至说要跟她断绝关系,但她还是收拾了行李,带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了飞机。
林天佑来机场接她。看见她拖着两个大箱子出来,他忍不住笑了:“您这是要住多久?”
“我也不知道。”宋春花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要带的东西太多了。”
“没关系,慢慢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林天佑的家在东区,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外墙是淡黄色的,正如宋春花在照片里看到的那样。房子不大,但很精致,前院种着鸡蛋花树和三角梅,后院有个小花园,种着各种热带植物。
“欢迎来到我的家。”林天佑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春花走进客厅,立刻被震住了。客厅不大,但布置得很有品味。沙发是深棕色的真皮,茶几是红木的,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套功夫茶具,紫砂壶,白瓷杯,一应俱全。
“您家真美。”宋春花忍不住说。
“一个人住这么多年,总要弄得舒服一点。”林天佑把她的行李放在客房门口,“您先休息一下,我去泡茶。”
宋春花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花园,心情复杂。这里确实很美,很安静,和上海的喧嚣完全不同。但她也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这一切都太完美了。
“来,尝尝这个。”林天佑端着茶盘走过来,“这是福建的铁观音,我特意让朋友从老家带过来的。”
茶很香,带着一种淡淡的花香。宋春花喝了一口,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明天我带您到处走走,看看新加坡。”林天佑坐在她旁边,“不过您刚来,先适应一下时差。”
“好。”宋春花点点头,然后问,“天佑,您真的不介意我住在这里吗?我们毕竟......”
“毕竟什么?”林天佑笑了笑,“毕竟我们认识时间不长?毕竟您是中国人我是新加坡人?毕竟我们年纪都不小了?”
“都有一点。”宋春花老实说。
“春花,我这个年纪了,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林天佑看着她,“我邀请您来,是因为我觉得您是个值得珍惜的人。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那天晚上,宋春花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心情平静下来。这里的夜很安静,和上海完全不同。没有汽车的声音,没有邻居的吵闹声,只有花园里传来的细微的声响。
第二天,林天佑带她去了植物园,去了小印度,去了牛车水。新加坡比她想象的小,但也比她想象的精致。到处都很干净,到处都井井有条,人们说话都很轻,即使是在菜市场,也没有上海那种热闹的吵闹声。
“您喜欢这里吗?”在圣淘沙的海边,林天佑问她。
“很美,很安静。”宋春花看着远处的海,“但也有点太安静了。”
“习惯就好。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现在反而离不开了。”
“您在这里住多久了?”
“三十多年了。”林天佑想了想,“大半辈子都在这里了。”
“那您想过回中国吗?”
林天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想过,但没必要了。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哪里有牵挂,哪里就是家。”
宋春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有些红。
接下来的几天,她渐渐适应了新加坡的生活。每天早上,林天佑会在花园里打太极,她就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也跟着学几招。上午他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下午在家喝茶聊天,晚上看看新闻,听听音乐。
生活很简单,但很舒适。宋春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那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但她也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05
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在一个星期二的下午。
宋春花想上网买些中国的零食,林天佑说可以用他的电脑。她打开购物网站,准备付款时发现需要绑定银行卡,但林天佑的电脑里没有保存任何银行信息。
“天佑,您的银行卡号码是多少?”她在客厅里问。
林天佑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洗到一半的碗:“什么银行卡?”
“买东西要付钱啊。”宋春花有些奇怪,“您网上购物都怎么付钱的?”
“我一般不在网上买东西。”林天佑笑了笑,“您想要什么,我去实体店买就行了。”
“可是网上比较便宜,而且选择多。”
“春花,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林天佑走过来,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您想要什么,我来买就好。”
宋春花关了网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说林天佑小气,他确实对她很好,买什么都不计较价钱。但是不让她自己付钱,总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第二次觉得不对劲,是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
有人敲门,林天佑去开门,宋春花听见外面有人说英语,声音很恭敬,像下属对上司说话的那种恭敬。她想出去看看,但林天佑很快就关了门,回到客厅。
“谁啊?”她问。
“送东西的。”林天佑的回答很简单。
“送什么东西?”
“一些文件。”林天佑坐下来,拿起茶杯,“工作上的事情,虽然退休了,偶尔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宋春花点点头,没有再问。但她觉得那个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不像是一般的快递员。
第三次觉得不对劲,是在一个星期一的早上。
林天佑接了个电话,说的是粤语和英语夹杂,语速很快,声音也比平时低。宋春花听不懂,但能感觉出来是很重要的事情。
电话打了很久,林天佑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眉头皱着。
挂了电话之后,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怎么了?”宋春花问。
“没什么,朋友的事情。”林天佑勉强笑了笑,“春花,明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您在家里休息。”
“去哪里?”
“见个老朋友,很快就回来。”
第二天,林天佑确实出去了,而且有司机来接他。宋春花在窗边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司机下车给林天佑开门,态度非常恭敬。
她想起林天佑说过那是他的表弟,但表弟会这么恭敬吗?
林天佑走后,宋春花一个人在家里有些无聊,就想收拾一下房子。她不是故意要翻他的东西,只是想把客厅整理得更干净一些。
在收拾书架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本相册,封面有些发黄,看起来年代很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
相册里大部分是风景照,有新加坡的,也有其他地方的。但有几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中一张是林天佑和几个人的合影,看起来像是什么正式场合,所有人都穿着西装,表情严肃。最奇怪的是,照片的背景看起来像是政府大楼。
还有一张照片,是林天佑年轻时候的,穿着一身制服,胸前还有徽章。宋春花看了很久,总觉得那制服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把相册放回原处,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林天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的照片看起来不像普通的退休老人?
当天下午,宋春花决定出去走走。她想去国家美术馆看看,林天佑曾经提过那里有很好的展览。
美术馆确实很棒,展品很丰富。宋春花一边看一边想,如果林天佑在就好了,他肯定能给她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走到一个介绍新加坡历史的展厅时,她停下了脚步。
墙上有一张很大的黑白照片,介绍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次文化交流活动。照片里有很多人,都是正式的装扮,像是什么重要的仪式。
宋春花的目光在照片上扫过,突然定格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很年轻,但轮廓很熟悉。虽然年代久远,照片也不够清晰,但宋春花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林天佑。
年轻的林天佑站在照片的前排,身边都是看起来很重要的人物。照片下面的说明文字是英文的,宋春花看不太懂,但能看出这是一次很正式的活动。
她站在那张照片前看了很久,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林天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样的照片里?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些?
06
从美术馆回来之后,宋春花一直心事重重。她想问林天佑那张照片的事情,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权利过问他的过去。
林天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对她笑了笑。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无聊?”他问。
“我去了美术馆,看了一下新加坡的历史展览。”宋春花试探性地说。
“那里的展览不错。”林天佑点点头,“您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吗?”
宋春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那张照片的事。她觉得需要再观察一下,再了解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有意识地注意林天佑的一些细节。她发现他接电话时总是走到花园里,声音很低,有时候说英语,有时候说粤语,偶尔还说一些她听不懂的方言。她还发现他的书架上有很多政治和历史方面的书,而且很多都是英文的。
最让她在意的是,林天佑的朋友圈子似乎都很不一般。有时候有人来拜访,虽然穿着普通,但说话的语气都很客气,甚至有些恭敬。她问过林天佑,他总是说是老同事或者老朋友,但宋春花觉得不那么简单。
转机出现在一个星期三的深夜。
宋春花已经睡下了,但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她听见林天佑起床的声音,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外面有人在说话,声音很低,但语气很急。她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出来是很重要的事情。
宋春花悄悄打开房门,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可当她听清楚内容后却顿时惊呆了...
她看见客厅里站着两个中年男子,都穿着深色的西装,表情严肃。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在向林天佑汇报什么。
“......情况有些复杂,需要您的意见......”她听到了几个词,但不连贯。
“明天再说吧。”林天佑的声音很低,“这么晚来,会吵到别人的。”
“是的,先生,我们会注意的。”其中一个人说话的语气非常恭敬,“那明天上午十点?”
“可以。”
送走了那两个人,林天佑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宋春花透过门缝看见他的侧脸,表情很沉重,完全不像平时那种温和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宋春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林天佑一起吃早餐。
“昨天晚上有人来过吗?”她试探性地问。
林天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一眼:“您听见了?”
“有一点声音,不过没听清楚。”宋春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是有什么急事吗?”
“朋友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要我帮忙出出主意。”林天佑的解释听起来合理,但宋春花觉得不够完整。
“什么麻烦?”
“生意上的事情,很复杂。”林天佑笑了笑,“春花,我知道您关心我,但有些事情说起来太复杂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
宋春花点点头,没有再问。但她的心里更加不安了。那两个人的态度,林天佑的表情,还有那种神秘的氛围,都让她觉得事情不简单。
那天上午,果然又有人来了。这次是三个人,都是中年男子,穿着正式,表情严肃。他们在客厅里和林天佑谈了很久,声音很低,偶尔能听到几个英文单词。
宋春花在厨房里洗碗,但注意力都在客厅里。她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想知道林天佑到底是什么人,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蒙在鼓里。
中午,那几个人走了。林天佑看起来很疲惫,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说。
“天佑,您还好吗?”宋春花坐在他旁边,轻轻问。
“没事,就是有些累。”林天佑勉强笑了笑,“春花,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天您发现我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会怎么办?”
宋春花愣住了。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太直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意思?”她问。
“我的意思是......”林天佑看着她,眼里有种复杂的表情,“我的意思是,人都有过去,都有秘密。有些秘密说出来可能会改变一切。”
宋春花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感觉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
“您想告诉我什么?”她轻声问。
林天佑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来,走到书架旁边,打开了一个宋春花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小柜子。
“其实我一直没打算瞒您,但您得先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别慌。”
07
宋春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在响。林天佑的手在那个小柜子的密码锁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开始输入数字。
嘀、嘀、嘀、嘀、嘀、嘀。
每一声都像敲在宋春花的心上。她坐在沙发上,手心出汗,不知道自己即将看到什么。
柜子打开了。林天佑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文件夹,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
“春花,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我以前做文化相关的工作吗?”
宋春花点点头。她当然记得,这是他们最初聊天时林天佑提到的。
“这是真的,但不够完整。”林天佑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我确实做文化工作,但不是普通的文化工作。”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有一些文件和照片。最上面的是一张发黄的委任状,上面有官方的印章和签名。宋春花凑近了看,虽然有些字认不清,但能看出这是某种政府任命书。
“这是我1985年的委任状。”林天佑的声音很平静,“新加坡文化外交顾问。”
宋春花瞪大了眼睛。文化外交顾问?这听起来就不是一般的职位。
“外交顾问是做什么的?”她问。
“负责新加坡与其他国家的文化交流,特别是与中国的文化交流。”林天佑翻到下一页,是一张照片,“您看,这是1987年我陪同新加坡文化代表团访问北京时拍的。”
照片里的林天佑比现在年轻很多,穿着正式的西装,站在一群同样正式装扮的人中间。背景是天安门广场。
“那时候中新建交不久,文化交流还很少,我的工作就是促进两国之间的理解。”林天佑继续翻着文件,“这些年来,我参与了很多项目——文学翻译、艺术展览、学术交流。”
宋春花看着那些文件和照片,心情复杂。一方面,她松了一口气,林天佑不是骗子,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另一方面,她又感到震惊,原来她爱上的是这样一个人。
“您为什么要隐瞒这些?”她问。
“我没有隐瞒,只是没有详细说明。”林天佑合上文件夹,“春花,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单身吗?”
宋春花摇摇头。
“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需要经常出差,需要保持一定的灵活性。而且......”他停顿了一下,“而且政府部门的人结婚都需要报告,需要调查配偶的背景。我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那现在呢?您已经退休了。”
“是的,我退休了。但有些事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林天佑看着窗外的花园,“那些昨天晚上来的人,还有今天上午来的人,都是现任的同事。他们遇到了一些关于中新文化交流的问题,想听听我的意见。”
宋春花想起那些人恭敬的态度,现在明白了。原来林天佑在他们眼中是前辈,是权威。
“那您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她问。
林天佑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有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
“意思是,我想让您了解真正的我。如果您愿意留下来,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如果您觉得这太复杂,太不适合,我理解,我会安排您回上海。”
宋春花的心跳得很快。她想起这些天的生活,想起林天佑的温柔和体贴,想起他们一起喝茶聊天的午后,想起他认真给她介绍新加坡历史的样子。
“我需要一些时间想想。”她说。
“当然。”林天佑点点头,“您慢慢考虑。”
那天晚上,宋春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给陶陶打电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告诉她林天佑是个前外交官?告诉她自己可能要留在新加坡?陶陶会怎么想?
第二天早上,林天佑带她去了一个她没有去过的地方——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中文系。
“我想让您见见我的一些老朋友。”他说。
中文系的办公楼很安静,走廊里挂着很多中国书法作品。林天佑带她来到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女教授。
“天佑!”那位教授站起来,很热情地和林天佑握手,“好久没见了。”
“李教授,这是我跟您提过的春花。”林天佑介绍说,“春花,这是李梅教授,新大中文系的系主任。”
“您好。”宋春花有些紧张地和李教授握手。
“早就听天佑提起您了。”李教授笑得很温和,“他说您对中国古典文学很有兴趣。”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们三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聊天。李教授给宋春花介绍了新加坡的中文教育情况,还邀请她参加中文系的一些活动。
“我们这里很需要像您这样的志愿者。”李教授说,“很多新加坡的年轻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但缺少真正了解中国的老师。您如果愿意,可以来我们这里教授一些中国的民俗文化。”
宋春花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在异国他乡重新开始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从大学回来的路上,林天佑问她:“您觉得怎么样?”
“很好。”宋春花说,“李教授人很好,那个工作听起来也很有意义。”
“那您愿意留下来吗?”
宋春花看着窗外的街景,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心里有了答案。
“我愿意试试。”她说。
08
决定留下来之后,宋春花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她开始在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中文系做志愿者,每周两次,给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新加坡学生讲课。
第一次上课时,她很紧张。面对着二十多个年轻的面孔,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但当她开始讲上海的老弄堂,讲石库门房子,讲她小时候听到的那些故事时,学生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老师,您能给我们讲讲中国的节日吗?”一个女学生问。
“老师,上海话和普通话有什么区别?”另一个学生问。
“老师,您能教我们包饺子吗?”
面对这些充满好奇心的年轻人,宋春花觉得自己重新找到了价值。她不再只是一个退休的上海阿姨,她成了文化的传播者,成了连接两个国家的桥梁。
林天佑很支持她的工作。他经常开车送她去大学,有时候还会在课堂上帮忙。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叫他“林爷爷”。
“您们真的很般配。”李教授私下里对宋春花说,“天佑这些年一直一个人,我们都替他担心。现在看到他这么开心,我们也替他高兴。”
“他以前真的没有交过女朋友吗?”宋春花好奇地问。
“据我所知没有。”李教授想了想,“可能是工作太忙了,也可能是要求太高了。不过现在好了,他找到您了。”
宋春花脸红了。她和林天佑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但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确实像一对老夫妻。他们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新闻听音乐,一起在花园里种花浇水。生活平静而充实。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陶陶。女儿知道她决定留在新加坡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她。直到一个月后,陶陶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妈,您在那边还好吗?”
宋春花立刻回电话。
“陶陶,妈妈很好,您不用担心。”
“妈,您真的决定了?”陶陶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真的要留在那边?”
“陶陶,妈妈这么多年都在为别人活,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宋春花坐在花园里,看着满树的鸡蛋花,“您不是总说希望我有自己的生活吗?现在我有了。”
“可是那么远......”
“坐飞机三个小时就到了。您想妈妈了就来看看,妈妈想您了就回去看看。”
“那个林先生真的对您好吗?”
“很好。而且陶陶,他不是普通人,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您不用担心妈妈被骗。”
陶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妈,只要您开心就好。但是您要答应我,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好,妈妈答应您。”
挂了电话,宋春花松了一口气。虽然陶陶还是有些担心,但至少不再强烈反对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宋春花的生活越来越充实。除了在大学教课,她还参加了一些社区活动,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有些是和她一样的中国移民,有些是土生土长的新加坡人,还有一些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外国人。
新加坡真的是一个很国际化的城市,各种文化在这里融合得很自然。宋春花渐渐明白了林天佑为什么喜欢这里,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能够胜任文化外交的工作。
有一天,林天佑告诉她一个消息。
“春花,明年新加坡要举办一个中华文化节,我被邀请担任顾问。”他说,“您愿意和我一起参与吗?”
“我?”宋春花有些惊讶,“我能做什么?”
“您可以做很多事情。”林天佑笑了笑,“您现在已经是新加坡中文教育界的名人了,李教授经常夸您。”
“真的吗?”
“真的。而且我想,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策划一个关于上海文化的展览。您对上海那么了解,一定能够做出很好的展览。”
宋春花想象着自己策划展览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期待。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在异国他乡展示自己家乡的文化。
“我愿意。”她说。
09
两年后,陶陶终于来新加坡看宋春花。
看到母亲的那一刻,陶陶愣住了。宋春花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旗袍,头发盘得整整齐齐,脸上的笑容比她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妈?”陶陶有些不敢相信。
“陶陶!”宋春花张开双臂抱住女儿,“想死妈妈了!”
林天佑站在旁边,温和地笑着。他比两年前老了一些,但精神状态很好。
“陶陶,欢迎来新加坡。”他说。
在新加坡的一周里,陶陶看到了母亲完全不同的生活。她看到宋春花在大学里给学生上课,看到她和朋友们一起排练华族舞蹈,看到她和林天佑一起在花园里种花,看到她在厨房里研究新加坡菜的做法。
“妈,您变了很多。”最后一天晚上,陶陶对宋春花说。
“哪里变了?”
“更自信了,更有活力了。”陶陶看着母亲,“我很久没有看到您这样笑过了。”
“那您觉得妈妈的选择是对的吗?”
陶陶点点头:“是对的。妈,我为您骄傲。”
那天晚上,林天佑和宋春花坐在花园里喝茶。
“陶陶是个好孩子。”林天佑说。
“她从小就懂事。”宋春花看着星空,“现在她终于理解我了。”
“春花,您后悔过吗?”林天佑问,“后悔离开上海,来到这里?”
宋春花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后悔。我这一辈子,总算为自己活了一次。”
“那就好。”林天佑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度过的这些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宋春花看着林天佑,看着这个改变了她生活的男人。她想起两年前第一次听到他声音时的心动,想起第一次视频时的紧张,想起第一次来新加坡时的忐忑,想起得知他真实身份时的震惊。
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她在异国他乡找到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真正懂她的人。
花园里的鸡蛋花又开了,白色的花瓣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
这里是新加坡,这里是她的第二个家。
春花,终于在南洋盛开了。
来源:倾听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