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芷愣在那里,手中的精装礼盒显得格外突兀。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招商办主任会对她的拜访如此冷淡。
文:清希有话说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林主任不见客,有事请公函申请。”门口的工作人员冷冷地说。
林芷愣在那里,手中的精装礼盒显得格外突兀。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招商办主任会对她的拜访如此冷淡。
透过玻璃门,她只能看到办公室里一个背影,正在审阅文件。那个背影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01
六月的雨下得很大,林泽站在舅舅家门外,手里攥着那个被匆忙塞满的旅行袋。袋子的拉链坏了,几件衣服露了出来,在雨水中很快湿透。
三个小时前,林泽还坐在林建国家的餐桌旁。那是一张红木圆桌,桌面光可鉴人,摆着八道菜,每道菜都有专门的银制餐具。林建国坐在主位,穿着熨得平整的白衬衫,袖口的金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泽子啊,”林建国放下筷子,“你高中毕业了,总得有个去处。”
林泽的母亲坐在下首,一直没怎么说话。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在这豪华的餐厅里显得格格不入。听到林建国开口,她赶紧接话:“建国,你看能不能给泽子在你公司安排个实习的机会?”
林芷正在剥虾,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她今年二十二岁,刚从海外留学回来,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连衣裙,头发烫成了流行的波浪卷。她抬起头,看了看林泽,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剥虾。
“实习?”林芷轻笑了一声,“表哥连大学都没上,能实习什么?”
餐厅里一下子安静了。林泽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没有说话。林建国清了清嗓子:“芷芷,不要这样说话。”
“我说错了吗?”林芷抬起头,“爸,你的公司可不是慈善机构。实习生最起码得有大学文凭吧?”
林泽的母亲脸涨得通红:“芷芷,你表哥很聪明的,只是家里条件不好……”
“聪明?”林芷站了起来,“那为什么不去考大学?现在有助学贷款,有奖学金,真想上学的人总有办法。”
林建国皱了皱眉:“芷芷,坐下吃饭。”
林芷坐下了,但嘴里还在嘟囔:“反正我觉得,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前途都规划不好,来公司也是浪费资源。”
晚饭后,林泽跟着佣人到了客房。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台二十九寸的彩电。林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怎么也睡不着。
夜里十一点多,林泽想去厨房倒杯水。他摸黑走出房间,在走廊里转了几个弯,推开了一扇门。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林芷站在门口,穿着睡衣,怒视着他:“你想干什么?”
林泽一愣:“我想去厨房……”
“厨房在楼下!”林芷的声音很高,“你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
很快,林建国和他的妻子都过来了。林建国穿着丝绸睡袍,脸色很难看。“怎么回事?”
“他偷偷跑到我房间!”林芷指着林泽,“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林泽想解释,但林建国已经挥了挥手:“泽子,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走吧。”
“建国……”林泽的母亲想说什么,但林建国已经转身回房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林泽就被叫醒了。佣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林先生让你马上离开。”
林泽收拾东西的时候,林芷正在楼下吃早餐。她看到林泽拖着行李下楼,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表哥,以后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哦。”
林建国站在客厅里,背着手:“泽子,不是舅舅不帮你,是你自己不争气。我家不收废物。”
林泽拖着行李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林建国正站在落地窗前,晨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影子很长,几乎覆盖了整个客厅。
雨还在下。林泽站在街边,看着远处林建国家那栋亮着灯的别墅,攥紧了手中的旅行袋。
02
林泽用了三年时间完成大学学业。他选择了行政管理专业,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兼职赚学费。食堂里最便宜的菜,图书馆里最角落的位置,还有那件洗得发白但永远干净的白衬衫。
大四那年,他考上了公务员。分配到市信访办,是最基层的科员。办公室在老楼的三层,一共四个人,负责处理群众来信来访。
第一天上班,科长指着堆积如山的信件说:“小林,这些都是前任留下的,你先整理一下。”
林泽用了一个月时间把积压的信件分类处理。有建议修路的,有投诉噪音的,有申请低保的,也有举报贪污的。每一封信他都认真回复,能解决的马上协调,不能解决的详细解释原因。
半年后,办公室收到了第一面锦旗。送锦旗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的房子因为道路改建要被拆迁,但补偿款迟迟不到位。林泽跑了十几个部门,最后在市长信箱里写了详细的情况说明,问题很快得到解决。
老太太拉着林泽的手说:“小伙子,你是个好人。”
两年后,林泽被提拔为副科长。又过了一年,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再过两年,进入重点项目组。第五年,他成了招商办的副主任。第八年,正主任退休,他顶了上去。
这些年里,林泽很少出现在报纸上。偶尔有记者想采访他,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工作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了出名。”他总是这样说。
但在政府内部,林泽的名字却越来越响亮。他主持的招商项目成功率很高,审批流程简化了一半,投资环境明显改善。市委书记在内部会议上多次表扬:“小林同志,是个实干家。”
林泽住在离单位两公里的一个老小区里,两室一厅,简单朴素。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晚上九点半回家。周末的时候,他会去看看母亲,买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母亲问起林建国一家,林泽总是说:“他们过得很好。”
母亲有时会叹气:“当年是我们麻烦人家了。”
林泽不接话。他坐在母亲身边,陪她看电视新闻。新闻里播报着这个城市的发展变化,新建的工业园区,引进的投资项目,改善的营商环境。林泽看着电视屏幕,表情平静。
03
林建国的公司这些年越做越大。从最初的小型制造业,发展成了拥有三个厂区的中型企业。公司的招牌挂在市区最繁华的写字楼里,办公室装修得富丽堂皇。
但最近,林建国有些焦虑。
环保督查组的人来了三次,每次都指出工厂排放不达标的问题。第一次,林建国托人找关系,督查组的人收了点“茶叶费”,事情就过去了。第二次,关系不太好使,但花了更多钱,还是摆平了。第三次,督查组来了个年轻的组长,软硬不吃,直接下了整改通知书。
“限期一个月内完成环保设施改造,否则停产整顿。”
林建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的通知书,额头上冒出了汗。环保设施改造需要一千多万,这对公司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更重要的是,一旦停产,订单就会流失,客户就会转向竞争对手。
他的秘书小王敲门进来:“林总,市里听说要出台新的招商政策,对环保达标的企业有优惠贷款和税收减免。”
林建国眼睛一亮:“真的?”
“是的,我朋友在市政府办公室,听说这个政策是招商办在推动。如果能进入优惠名单,不但能解决环保改造的资金问题,还能获得更多政策支持。”
林建国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招商办现在谁说了算?”
“听说是个年轻的主任,姓林,叫林泽。”小王说,“很有能力,在市里口碑不错。”
林建国点了点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个林主任有什么背景,喜欢什么,平时在哪里活动。”
小王很快打听回来:“林主任很低调,不接受记者采访,也不参加商会活动。听说他很敬业,经常加班到很晚。具体的背景,大家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公务员考试进来的,一步步提拔上去的。”
“家里情况呢?”林建国问。
“据说家境一般,人很朴素。有人见过他周末去菜市场买菜,骑的是一辆旧自行车。”
林建国皱了皱眉。这样的人最难对付,既不缺钱,又不好色,只能从工作关系入手。但招商办的门槛不低,一般人见不到主任。
“芷芷,”林建国回到家,对女儿说,“你明天帮爸爸办件事。”
林芷正在涂指甲油,头也没抬:“什么事?”
“市里有个招商办主任,爸爸想见见他。你年轻漂亮,去他办公室拜访一下,看看能不能约个时间。”
林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为什么要去?”
“这个人对爸爸的生意很重要。你就说是来代表公司咨询政策的,顺便送点小礼品。”
林芷想了想:“那个主任年轻吗?长得帅吗?”
“应该不老,三十多岁吧。”林建国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林芷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职业套装,化了淡妆,提着一个精装的礼盒,里面放着上等的普洱茶和一块瑞士手表。
市政府大楼很气派,林芷在大厅里问了路,坐电梯到了招商办所在的楼层。走廊里很安静,地面铺着大理石,墙上挂着城市规划图和招商政策宣传栏。
招商办的门牌很简洁:市招商投资促进办公室。林芷整理了一下衣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性,穿着朴素的灰色套装:“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我想见见林主任,”林芷露出最迷人的笑容,“有点公司的事情想咨询一下。”
“请问您是?”
“我是林氏制造的代表,林芷。”林芷递上一张名片,“我们公司想了解一下最新的招商政策。”
工作人员看了看名片,摇了摇头:“林主任不见客,有事请公函申请。”
林芷愣了一下:“我就问几个问题,很快的。”
“抱歉,这是规定。”工作人员说,“如果有具体问题,可以先咨询我们的政策科。”
“不行,我必须见林主任。”林芷提高了声音,“我们是老熟人,他见了我肯定会高兴的!”
工作人员的表情冷了下来:“小姐,请您不要大声说话。林主任的时间不安排'老熟人'。”
林芷想推门进去,但工作人员挡住了她:“小姐,请您离开,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林芷气得脸都红了,但也无可奈何。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里面有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正在认真看文件。那个背影让她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回到家里,林芷把经过告诉了父亲。林建国的脸色很难看:“这个林泽,架子这么大?”
“爸,要不你直接去拜访?”林芷说。
“算了,”林建国摆了摆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但时间不等人。环保督查组又来了,这次直接贴了封条:“限期三天内开始整改,否则停产。”
林建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工厂,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04
市政府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足。长桌两旁坐着十几个企业家,大家都穿着正装,神情严肃。这是季度重点项目审查会,由招商办主任亲自主持。
林建国坐在靠门的位置,不停地看表。他今天穿了最好的西装,还特意理了发。秘书小王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准备好的汇报材料。
“林总,您别紧张,”小王小声说,“咱们的材料准备得很全。”
林建国点了点头,但手心还在出汗。这次会议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如果能通过审查,进入市重点扶持项目名单,不但能解决环保整改的资金问题,还能获得更多政策优惠。如果通不过,公司就面临停产的危险。
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着深色西装,步伐稳健,神情专注。会议室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林建国也跟着站起来。
但当他看清那个年轻人的脸时,手中的茶杯突然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是林泽。
那个被他十年前扫地出门的林泽。
林泽走到主席位前,对着会议室里的人点了点头:“各位下午好,我是林泽。今天的会议由我主持,我们按议程进行。”
他的声音很平稳,语调也很平和,就像十年前在他家餐桌上吃饭时一样。但现在,他坐在会议室的主席位上,其他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林建国的脸色苍白,双腿有些发软。小王扶住了他:“林总,您没事吧?”
林泽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林建国身上。两人的目光相遇的瞬间,林建国感到一阵眩晕。
“林老板,”林泽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久不见。”
会议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个。林建国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请回您的位置,”林泽继续说,“我们按流程审议。”
林建国像个机器人一样坐了下来,但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小王不明所以,小声问:“林总,您认识林主任?”
林建国没有回答。他看着主席位上的林泽,脑海里浮现出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那个拖着行李站在门外的少年,现在坐在了这里,决定着他公司的命运。
会议开始了。林泽拿起第一份材料,念了公司名字:“恒达电子,请汇报项目情况。”
恒达电子的老总站起来,开始介绍自己的项目。林泽认真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什么。他的表情专注而平静,就像在处理一件普通的工作。
一个小时后,轮到了林建国。
“林氏制造,”林泽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没有任何变化,“请汇报项目情况。”
林建国站了起来,但腿还有些软。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按照准备好的稿子汇报:“林氏制造成立十五年,主要生产电子产品配件,年产值两千万,员工三百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林泽并没有在听。林泽低着头,在审阅其他文件,就像林建国在汇报别人的项目一样。
“环保方面,”林建国努力提高声音,“我们公司高度重视,已经投入大量资金进行设备升级……”
“停,”林泽抬起头,“林老板,据我了解,贵公司因为环保不达标,已经被责令停产整改。这种情况下申请政策扶持,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其他企业家都看向林建国,眼神中带着同情或者幸灾乐祸。
林建国的脸涨得通红:“林主任,我们正在积极整改,相信很快就能达标……”
“整改需要时间,也需要资金,”林泽打断了他,“但政策扶持的前提是企业必须符合基本条件。贵公司目前的状况,暂时不符合我们的扶持标准。”
“那什么时候……”林建国想问。
“等贵公司环保达标之后,可以重新申请。”林泽说完,就拿起了下一份材料,“春华纺织,请汇报项目情况。”
会议结束后,其他企业家陆续离开,有的满面春风,有的愁眉苦脸。林建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林总,我们走吧,”小王催促道。
林建国这才站起来,但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林泽:“林主任,我能单独和您谈谈吗?”
林泽正在收拾桌上的文件,头也没抬:“林老板,如果是公事,请通过正常渠道申请。如果是私事,我没有时间。”
林建国站在门口,看着林泽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走出市政府大楼,林建国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座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阳光很刺眼,他眯起了眼睛。
“林总,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小王问。
林建国没有回答。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林泽站在他家门外的样子。那时候的林泽还很瘦弱,眼神中带着倔强和不甘。现在的林泽坐在会议室的主席位上,眼神平静而冷漠,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连陌生人都不如。至少对陌生人,他会保持基本的礼貌。
05
林建国回到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保姆准备了晚饭,但他没有食欲。林芷从楼上下来,看到父亲的样子,问:“爸,怎么了?”
“没事,”林建国摆了摆手。
“是不是今天的会议不顺利?”林芷坐到他身边,“那个林主任没同意?”
林建国苦笑了一下:“何止是没同意。”
“那怎么办?公司不是马上要停产了吗?”
“我再想想办法。”林建国说。
接下来的几天,林建国想了很多办法。他托人找关系,希望能绕过林泽直接找到市长,但人家的秘书说:“招商工作都是林主任负责,市长不会干预具体业务。”
他又想找市委书记,但连门都进不去。
他甚至想过行贿,但打听了一圈,都说林泽这个人很清廉,从来不收礼,也不参加饭局。
一周后的晚上十点,林建国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的一张名片。这是林泽的名片,是秘书小王从会议现场带回来的。名片很简洁,只印着姓名、职务和联系方式。
林建国拿起电话,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您好,哪位?”林泽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建国深吸了一口气:“小泽,是舅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你打错了,”林泽说,“我是林主任。”
“小泽,我知道你还在生舅舅的气,但我们那天是不是误会太深了?”林建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林建国,”林泽打断了他,声音很平静,“当年你说'我家不收废物',我记得很清楚。现在你想求'废物'救你?”
林建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小泽,当年是舅舅说话重了,但你也要理解,当时的情况……”
“什么情况?”林泽问,“嫌弃穷亲戚的情况?还是怕我影响你女儿名声的情况?”
“不是这样的,小泽,”林建国的声音有些哽咽,“舅舅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帮帮舅舅好不好?”
林泽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让林建国感到一阵寒意。
“林建国,你教我别高攀别人,今天我教你一句——有些人你永远配不上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林建国拿着话筒,听着忙音,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他想再打,但拨了几次都是忙音。林泽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06
公司的情况越来越糟。环保部门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一周内不开始整改,就要强制关停。银行也开始催贷,几个大客户听到风声,纷纷取消了订单。
林建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催款单和解约通知书,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他建立了十五年的公司,可能就要这样毁在他手里。
“林总,”秘书小王敲门进来,“外面有个记者想采访您。”
“采访什么?”林建国抬起头。
“好像是关于中小企业发展困境的报道。”
林建国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记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拿着录音笔和本子。他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林总,听说您的公司遇到了一些困难?”
林建国点了点头:“是的,主要是环保方面的问题。”
“那您有没有想过通过政府渠道寻求帮助?我听说市里的招商政策对企业很有利。”
听到这话,林建国的眼睛亮了:“记者同志,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想通过您的报道,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中小企业的困难。特别是希望市里的领导能看到,给我们一些支持。”
记者有些为难:“林总,我们做的是客观报道,不能带有明显的倾向性……”
“我不是让您说假话,”林建国急切地说,“就是希望您能如实报道我们的情况。我们公司为这个城市贡献了十五年,现在遇到困难,政府应该帮一把吧?”
记者想了想:“那您具体希望政府在哪些方面帮助您呢?”
“比如说,给我们一些政策扶持,或者在环保整改方面给一些缓冲时间。我们不是不想环保达标,只是需要资金和时间。”
记者在本子上记录着:“那您有没有和相关部门的领导沟通过?”
“沟通过,但效果不好。”林建国说,“现在的年轻干部,不太理解我们这些民营企业的难处。”
“比如说?”
林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招商办的林主任,就是这样。我们去找他申请政策扶持,态度很冷淡,基本上没给我们机会解释。”
记者抬起头:“您是说林泽林主任?”
“对,就是他。”林建国说,“这个人太年轻,不懂得变通,对企业的实际困难缺乏理解。”
记者收起了录音笔:“林总,这个采访就到这里吧。”
“您会如实报道吗?”林建国问。
“我们会客观报道的。”记者说完就离开了。
一周后,林建国没有等到报道,却等来了工商局的通知:因为恶意抹黑政府工作人员,林氏制造被列入诚信黑名单,取消一切政策扶持资格。
林建国拿着通知书,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想不通,自己只是对记者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成了恶意抹黑?
他给那个记者打电话,但对方说:“林总,我的报道很客观,但您的有些话确实不太合适。建议您以后说话注意一些。”
林建国这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一件事。在这个城市里,林泽的口碑很好,质疑他就是质疑政府的工作。而且,那个记者很可能和林泽有某种关系。
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07
一个月后,林氏制造正式宣布破产。工厂的设备被拍卖,办公楼被收回,三百名员工拿着微薄的补偿金各奔东西。
林建国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墙上那些荣誉证书。“优秀民营企业家”、“纳税大户”、“诚信经营示范单位”……这些曾经让他骄傲的奖牌,现在看起来格外讽刺。
保洁员进来打扫卫生,看到林建国还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林总,您……”
“我马上就走。”林建国站起来,拿起桌上唯一剩下的东西——一张林泽的名片。
他把名片撕成了碎片,但撕完之后又后悔了。他趴在地上,想把碎片拼起来,但已经拼不完整了。
回到家里,林芷正在收拾东西。她要去上海找工作,不想在这个城市继续待下去。
“爸,您以后有什么打算?”林芷问。
林建国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都是那个林泽,”林芷愤愤地说,“太过分了!”
“不要这样说,”林建国制止了她,“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可是他明明可以帮我们的,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林建国沉默了很久,才说:“因为十年前,我赶尽杀绝过他。”
林芷愣住了:“什么意思?”
林建国把十年前的事情说了一遍。林芷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个林泽,就是我们的表哥?”
“是的。”林建国说,“当年我扫地出门的那个穷学生,现在成了决定我们命运的人。”
林芷坐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十年前那个夏天,那个瘦弱的少年站在她家门口,眼神中带着倔强和不甘。她当时觉得他很可笑,一个高中毕业生,连大学都考不上,还想到她家公司实习。
现在想起来,那个少年的眼神并不是求救,而是在记住一切。
08
林建国搬出了别墅,租了一套小公寓。他找了份保险销售的工作,每天骑着电动车在城市里穿行,向陌生人推销保险产品。
大部分时候,他都会被拒绝。有些人甚至会很不耐烦地挥手:“走开走开,我不买保险。”
林建国不会生气。他礼貌地道歉,然后去敲下一户的门。
晚上回到家里,他会坐在电视前看新闻。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虽然大部分新闻都与他无关。
这天晚上,电视里播出了一条关于招商引资的新闻:“今年前三季度,我市招商引资工作成效显著,新引进项目五十三个,投资总额超过百亿元。市招商办主任林泽表示,将继续优化营商环境,为企业提供更好的服务……”
画面中出现了林泽的身影。他穿着深色西装,站在会议室里,正在介绍招商政策。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神情自信而专业。
“林主任今年刚满三十二岁,”记者在画外音中介绍,“从基层公务员做起,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和清廉的作风,赢得了社会各界的认可。据了解,他即将被提拔为副市长,分管招商和工业发展工作……”
林建国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副市长,三十二岁的副市长。那个被他扫地出门的穷学生,现在要成为这个城市最年轻的副市长了。
新闻还在继续:“据悉,林主任一直坚持廉洁自律,从不接受企业的宴请和礼品。他常说,公务员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自己谋利益……”
电视里出现了林泽接受采访的画面。记者问他:“林主任,有企业家说您在工作中过于严格,您怎么看?”
林泽微笑着回答:“严格执行政策是我们的职责。真正优秀的企业,不需要走后门,也不需要送礼。我们欢迎这样的企业来投资。”
记者又问:“那您觉得怎样才能建立更好的政商关系?”
“相互尊重,依法办事。”林泽说,“政府为企业服务,但不是为某个企业老板个人服务。企业要发展,最重要的是提高自身的竞争力,而不是依赖政府的特殊照顾。”
新闻结束了,林建国关掉了电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冰箱运转的声音。
他走到阳台上,看着远处市政府大楼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林泽可能还在加班。他现在是副市长了,有更多的工作要处理,更多的决策要做出。
林建国想起了那张被他撕碎的名片。如果没有撕掉,他现在还会给林泽打电话吗?还会求他网开一面吗?
可能不会了。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太大了。一个是副市长,一个是保险销售员。一个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一个住在城郊的老公寓。一个被媒体称赞,一个被列入诚信黑名单。
这就是十年的差距,也是一个选择的后果。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如果他没有赶走林泽,如果他给了林泽一个机会,现在的局面会不会不同?
但历史没有如果。
09
春节前夕,林建国去超市买年货。他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慢慢挑选着。一袋米,几盒牛奶,一些简单的蔬菜。这就是他现在的年货,和以前相比,简陋得可怜。
结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排在了一个年轻人的后面。那个年轻人买了很多东西,两个购物车都装得满满的。各种进口食品,高档烟酒,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昂贵的营养品。
林建国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个年轻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年轻人转过身来拿钱包的时候,林建国看清了他的脸。
是林泽。
林泽也看到了林建国,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一瞬间。林建国想说什么,但林泽已经转过头去,继续结账。
“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元。”收银员说。
林泽刷了卡,拿着小票和购物袋离开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看林建国一眼。
林建国站在那里,看着林泽的背影消失在超市门口。收银员催促道:“先生,该您了。”
林建国回过神来,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上。“一共八十三元。”
他付了钱,拎着简单的年货走出超市。外面开始下雪了,雪花很大,很快就覆盖了地面。
林建国站在超市门口,看着停车场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透过车窗,他能看到林泽坐在驾驶座上,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
车子开走了,林建国还站在原地。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他的头发和肩膀覆盖了。
一个小时后,林泽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区。这是市中心的一个新建小区,环境很好,安保严密。他住在十八楼,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装修简洁但很温馨。
林泽把年货搬到厨房,开始分类整理。这些东西不是他自己要用的,而是准备送给母亲的。明天是除夕,他要回去陪母亲过年。
整理完年货,林泽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新闻频道正在播放春节特别节目,主持人介绍着全国各地的庆祝活动。
林泽没有在看电视,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超市里的那次相遇。林建国看起来老了很多,头发白了,脸上也有了皱纹。他推着购物车的样子,让林泽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十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相遇,但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结束了。
林泽关掉了电视,走到阳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这个城市在他的参与下正在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企业来投资,越来越多的人找到了工作。
他为这些成就感到骄傲,但也感到孤独。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城市里,他没有多少朋友,也没有太多的娱乐。工作已经占据了他生活的大部分,剩下的时间,他更愿意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小泽,明天你几点到家?”
“下午两点左右吧,妈。”林泽说,“我买了很多东西,您别再准备了。”
“好好好,”母亲的声音很高兴,“我就做几个您爱吃的菜。”
“妈,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会想起您爸爸。”
林泽沉默了一下。父亲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把他养大,吃了很多苦。
“妈,等我稳定下来,就把您接到市里来住。”
“不用不用,我在老家习惯了。再说,您工作忙,我去了也是给您添麻烦。”
“不会的,妈。”
“对了,小泽,”母亲突然说,“我昨天遇到您舅妈了。”
林泽的手紧了紧:“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听说他们家的公司倒闭了,现在日子过得不太好。”
林泽没有接话。
“小泽,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咱们的亲戚。如果真的有困难……”
“妈,”林泽打断了她,“有些事情,不是用血缘关系就能解决的。”
母亲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决定。但记住,做人要宽容一些。”
挂断电话,林泽继续站在阳台上。远处的烟花开始绽放,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夜空。新的一年要开始了,但对他来说,每一年都差不多。工作,升职,更多的工作,更高的职位。
他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想起了自己站在林建国家门外时的决心。当时他发誓,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现在他做到了,但胜利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甜美。
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疲惫,和深深的孤独。
10
五年后,林泽成了这个城市最年轻的市长。他主持的招商引资工作在全省都有了名气,很多外地政府都来学习经验。媒体称他为“招商引资的专家”,“年轻有为的干部标杆”。
但林泽很少接受采访,也很少参加社交活动。他的生活很简单:工作,陪母亲,读书。他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更大的房子,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住。
林建国还在卖保险。这五年里,他换过几次工作,但都不太顺利。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体力也不如从前,在竞争激烈的保险行业里,他属于被淘汰的那一批人。
但他没有放弃。每天早上七点,他还是会准时出门,骑着那辆旧电动车,去拜访一个又一个的客户。偶尔也会有收获,签下一两个小单子,够他维持基本的生活。
林芷在上海结了婚,嫁给了一个普通的白领。她偶尔会回来看看父亲,但每次都待不了几天就走。她不愿意面对这个衰败的家庭,也不愿意承担照顾父亲的责任。
有时候,林建国会在新闻里看到林泽的消息。电视里的林泽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自信。他站在主席台上发表讲话的样子,和十年前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同了。
林建国有时会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可能不会。但时间不能倒流,一切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
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着,但再也没有交集。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脚;一个被人仰望,一个被人忽视;一个掌握着权力,一个挣扎在生存线上。
这就是十年的差距,也是一个选择的代价。
那个雨夜种下的种子,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只是这棵树的果实,有些甜美,有些苦涩,每个人都要独自品尝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春去秋来,这个城市还在继续发展。新的企业家来了,新的项目启动了,新的故事也在发生。但对于林泽和林建国来说,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只是各自的人生。
来源:倾听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