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文:清希有话说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清晨六点,城中村的巷子里还黑着。高文魁蹲在一辆坏三轮旁,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修锤。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那是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
他犹豫了几秒,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响起:“爸……”高文魁顿住,修锤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01
高文魁把那只煤气灶搬到路边时,天刚蒙蒙亮。
这是一只老式的双眼灶,铁皮已经锈蚀,火眼周围积着厚厚的油垢。灶台角上贴着一张破旧的价签:二十块。他蹲下身子,从工具包里掏出螺丝刀和钳子,开始拆卸松动的部件。
“以前那个高老板……”
“就是山西那个煤矿的?”
“唉,世事无常啊。”
几个过路的大妈指指点点,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他听见。高文魁充耳不闻,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他的手指冻得发紫,关节处裂开了几道血口子,但动作依然稳定。
修好这只煤气灶需要换一个气阀和几颗螺丝,总共能赚十五块钱。他昨天晚上就算好了。
太阳升到树梢时,活干完了。高文魁收拾好工具,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火的时候发现打火机没气了。他摸摸口袋,掏出三块硬币和两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犹豫了一下,又把钱装回去。
回出租屋的路上,他路过那家门口总是播放流行歌曲的手机店。今天放的是一首英文歌,女声很轻很柔。他停下脚步听了几秒,然后继续往前走。
出租屋在城中村的最里头,一栋三层的自建房,他住在二楼最小的那间。房租每月四百,水电另算。楼下是一家早餐铺,每天凌晨四点就开始忙活,油烟味一直飘到深夜。
刘姐正站在楼梯口等他。
“高文魁,房租。”她伸出手,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明天给。”
“你每次都说明天。”刘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告诉你,下个月房租涨到五百,爱住不住。”
高文魁没有争辩,从裤兜里掏出那些零钱,数了数,还差八十块。
“先给你三百二,剩下的三天后补齐。”
刘姐接过钱,点了点,冷笑一声:“堂堂山西煤都首富,混到这个地步。”
她说完就下楼了,高跟鞋在水泥楼梯上敲得很响。
高文魁上楼开门,房间里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收音机,还有几本翻得发黄的杂志。床头贴着一张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几个电话号码,都是附近修理店和废品站的。
他洗了把脸,换了件稍微干净点的外套,准备出门找活。
02
大医院的挂号大厅永远人满为患。高文魁排在专家号的队伍里,手里拿着一张不是自己的医保卡。这张卡是老马借给他的,上面的照片早就模糊不清。
“下一个。”
他走到窗口前,把卡递过去。
护士接过卡,在电脑上敲了几下,然后抬头看了看他。
“你是马建国?”
“是。”
“年龄对不上。”护士把卡推回来,“这张卡的主人五十二岁,你明显不是。”
高文魁愣了一下,想要解释什么,但护士已经在喊下一个了。他拿起卡,灰溜溜地离开了窗口。
走出医院大门时,他在台阶上碰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开着一辆黑色的奥迪,正准备上车。看到高文魁,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夸张的笑容。
“哎呀,这不是高总吗?”
这个人叫王志强,十五年前是高文魁的副手,专门负责煤炭运输。现在看起来发福了不少,头发梳得油光水亮,胸前挂着一串粗金链子。
“老王。”高文魁点点头。
“高总这是……看病啊?”王志强上下打量着他的穿着,“身体不太好?”
“没事,小毛病。”
“哎呀,你看我,”王志强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这点钱你先拿着,看病要紧。”
高文魁看着那两张钞票,没有接。
“怎么了?嫌少?”王志强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也是,高总以前一天的花销就不止这个数。”
“不用了。”高文魁说。
“别客气嘛,”王志强硬把钱塞到他手里,“咱们兄弟一场,这点钱算什么。”
说完,他上了车,降下车窗:“高总保重身体啊。”
奥迪开走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尾气味。高文魁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两张钞票,看着车流滚滚的马路。
03
电梯坏了三天,业主们怨声载道。高文魁接到这个活时,对方只愿意出八十块钱。
“电梯修理不是小事,”物业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说话很冲,“你真的会修?”
“会修。”
“那行,修好了给你钱,修不好一分不给。”
高文魁点点头,开始检查电梯的控制系统。这是一部老式电梯,很多零件都停产了,只能想办法修复。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一根线路老化短路了。
他没有合适的线材,只能把自己工具包里的一根电线拆下来,临时替换上去。
晚上七点,电梯修好了。他按下按钮,电梯缓缓上升,运行平稳。
业主们陆续回来,看到电梯能用了,都很高兴。但没有人注意到蹲在角落里收拾工具的高文魁。
一个小男孩跟着妈妈走进电梯,好奇地看着他。
“叔叔,你是修电梯的吗?”
“嗯。”
“你小时候也是修电梯的吗?”
高文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不是。”
“那你以前做什么的?”
小男孩的妈妈拉了拉他的手:“别问了,不礼貌。”
电梯门关上了,高文魁一个人坐在地上,听着电梯在楼层间上下运行的声音。那声音很有节奏,像某种音乐。
物业经理过来结账,数了八十块钱给他。
“下次电梯坏了还找你。”她说。
“好。”
回到出租屋已经很晚了。高文魁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里只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头像是个女孩的侧影,备注是“楠楠”。
他点进去看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三天前发的:纽约初雪,配了一张雪景照片。
他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然后又删掉了。反复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
手机里还保存着一个电话号码,是女儿的美国手机号。他从来没有拨过,但每天晚上都会看一遍,确认号码还在那里。
有一次,他给女儿的地址寄过一封信,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楠楠,爸爸想你。身体很好,勿念。信寄出去两个月了,石沉大海。
老马的修理铺开在一条小巷子里,专门修各种电器。铺子不大,但什么都能修:电视、洗衣机、电饭煲、收音机。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零件价目表,地上堆着拆下来的旧零件。
高文魁经常来这里,有时候帮忙修点东西,有时候就是坐坐。老马人不错,每次都会留他吃饭。
“今天生意怎么样?”高文魁问。
“还行,修了三台洗衣机,一台电视。”老马正在拆一个电磁炉,“你呢?”
“修了个电梯。”
老马抬头看了他一眼:“八十?”
“八十。”
“太少了,电梯修理少说也得两百。”
“有活干就行。”
老马摇摇头,继续拆电磁炉。过了一会儿,他说:“对了,你还记得以前那个别墅区吗?就是被查封的那个。”
“记得。”
“昨天我路过那里,发现有人在拆房子。听说要重新开发。”
高文魁手里的螺丝刀停了下来。
“拆哪栋?”
“好像是靠山边的那几栋。你以前在那里有房子吧?”
高文魁没有回答,继续修手里的收音机。但他的动作变慢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晚饭是老马媳妇做的面条,放了两个鸡蛋,还有几根青菜。高文魁吃得很慢,好像在思考什么。
“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老马说,“反正有空床。”
“不了,我回去。”
“房租的事解决了?”
“还差点。”
老马从抽屉里拿出一百块钱:“先拿着。”
“不用。”
“拿着吧,急用。”
高文魁犹豫了一下,接过钱:“谢了。”
回到出租屋,高文魁打开衣柜,从最下面的隔层里拿出一个铁盒子。盒子锁着,他从工具包里找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锁。
盒子里放着一些文件,大都泛黄了。他翻到最下面,找出一份房产证明的复印件。上面的地址写着:纽约,East 96街,单元302。
房产证上的名字是高楠。
他看了一会儿,把文件收回去,锁好盒子。然后躺在床上,听着楼下早餐铺传来的声音。有人在洗菜,有人在和面,还有人在准备明天的食材。
这些声音一直持续到深夜。
04
第二天是周末,高文魁没有活干。他在房间里待到中午,然后出门溜达。
城中村的周末很热闹,卖菜的,卖水果的,修鞋的,各种小摊贩都出来了。他走到市场边上,看到有人在卖二手衣服,便停下来翻了翻。
“这件怎么样?”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才十块钱,很划算。”
那是一件灰色的毛衣,看起来还比较新。高文魁试了试尺寸,刚好合适。
“便宜点。”
“最少八块。”
高文魁付了钱,把毛衣穿上。
下午,他去了一趟银行。那是一家小银行,他在那里还有一个保险箱。保险箱很小,租金一年一百块,他已经续费十五年了。
银行的工作人员认识他,每次来都会点头打招呼。他拿出钥匙,打开保险箱,里面只有几份文件和一个小信封。
他拿出一份文件,仔细检查了一遍。那是一份房产委托书,日期是十五年前,上面有公证处的章。
文件收好后,他把保险箱锁上,离开了银行。
回去的路上,他经过一家网吧。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坐满了人,大都是年轻人,在玩游戏或者聊天。他想起女儿小时候也喜欢上网,但那时候家里就有电脑,不用来网吧。
他在网吧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走。
晚上,小郭来找他。小郭是个外卖员,九零后,人很热心。他每次经过这里都会上来坐坐,有时候还会带点东西给高文魁。
“高叔,吃了吗?”小郭提着一袋子东西上楼。
“吃了。”
“我给你带了点包子,还热乎着呢。”
小郭把包子拿出来,用盘子装好。他自己也拿了一个,坐在椅子上吃。
“高叔,你有微信吗?”
“有。”
“加个好友吧,以后有事方便联系。”
高文魁掏出手机,两人互加了微信。小郭的头像是一张自拍照,笑得很阳光。
“高叔,你以前真的是开煤矿的?”
“嗯。”
“那肯定很有钱吧?”
“以前是。”
小郭看了看房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他吃完包子,收拾了一下就要走。
“高叔,有困难就找我,别客气。”
“好。”
小郭走后,高文魁坐在床边,看着手机里的微信聊天记录。小郭发了一个笑脸表情,他想了想,也回了一个。
05
周一早上六点,天还没亮。高文魁在巷子口修一辆坏三轮,这是昨天接的活,车主说今天早上要用。
三轮的问题出在电机上,需要更换一个碳刷。他带着手电筒,趴在地上仔细检查。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早班车发出的声音。
正在专心修车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高文魁愣了一下,这个时间很少有人打电话。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前面显示着“+1”的国际区号。
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个女声,声音有些颤抖:“爸……”
高文魁顿住了,手里的修锤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认出了这个声音,即使十五年没有听过,但他还是能认出来。
“楠楠?”
“嗯。”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高文魁能听到电话那头有些嘈杂的背景音,好像是在机场或者车站。
“你……还好吗?”他问。
女儿的声音很轻,“爸,纽约的房子,要卖吗?”
高文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巷子里的路灯还亮着,投下昏黄的光。
“房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知道?”
“我找到了钥匙。在妈妈的遗物里。”
这句话像一个重锤敲在高文魁胸口。他靠在三轮车上,感觉腿有些发软。
“你妈……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癌症。”女儿说话很快,好像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爸,我们……出问题了。房子如果还在,我想卖掉。”
高文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十五年了,女儿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是为了卖房子。
“你妈还好吗?”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
“她……在最后的时候,让我别打这通电话。”女儿的声音变得更轻了,“但是我没办法了。”
“房子是你的名字,”高文魁说,“我从来没有动过。钥匙我还留着,合同也在。”
“真的?”
“真的。”
“那……我明天就过去看看。房子还能住吗?”
“应该可以。我每年都让人去检查一次,交物业费。”
女儿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爸,谢谢你。”
“不用谢。”高文魁说,“那是你的房子。”
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女儿突然说:“爸,你……还好吗?”
高文魁看了看周围:破旧的三轮车,满地的修理工具,远处传来早餐铺的油烟味。
“还好。”他说。
“那就好。我……我先挂了。”
“等等。”高文魁叫住她,“楠楠,你……需要钱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过了很久,女儿说:“不用了,爸。房子卖了就够了。”
“好。”
“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了。高文魁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
巷子里开始有人走动,新的一天开始了。
小郭骑着电动车过来,看到高文魁站在那里发呆。
“高叔,怎么了?”
高文魁摆摆手,缓缓坐在门槛上。他掏出烟,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没事。”他说,“有人……想打开一扇锁了很久的门。”
小郭不太明白,但也没有多问。他把电动车停好,帮高文魁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
“高叔,三轮修好了吗?”
“还差一点。”高文魁站起来,“马上就好。”
他重新蹲下去,继续修那辆三轮车。手工依然稳定,但偶尔会停下来,望望天空。
天边开始泛白,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06
三轮车修好后,高文魁回到出租屋。他从铁盒子里拿出那份房产文件,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装进一个信封里。
信封上他写了女儿的名字和纽约的地址,但没有寄出去。他想了想,又把信封收起来。
楼下,刘姐在扫楼梯。看到高文魁下楼,她停下来说:
“房租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
“涨租啊。五百块,下个月开始。”
高文魁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要是付不起就早点说,我好找别的租客。”
“能付得起。”
刘姐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高文魁走出小区,去了银行。他把保险箱里的文件全部取出来,装在一个文件袋里。银行的工作人员问他是不是要注销保险箱,他想了想说:“再续一年。”
下午,他去找老马。
“有个事想拜托你。”高文魁说。
“什么事?”
“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帮我把这些文件寄到美国。”
老马接过文件袋,皱着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以防万一。”
“你是不是有病?”老马认真地看着他,“要不要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没病。”高文魁摆摆手,“就是想把事情安排一下。”
老马把文件袋放在抽屉里:“行,我帮你保管着。但你别胡思乱想。”
晚上,高文魁没有回出租屋,而是在城里溜达。他走到以前常去的那条街,那里现在变化很大,开了很多新店。
有一家咖啡厅,装修得很文艺,里面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起女儿小时候喜欢喝咖啡,每次都要加很多糖。
他推门进去,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和女儿差不多大。
“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女孩问。
“不用了。”
高文魁坐在角落里,慢慢喝着咖啡。这里的客人大都是年轻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用电脑工作。
他想象着女儿可能也经常去这样的地方,在纽约的某个咖啡厅里,和朋友聊天或者工作。
咖啡喝完了,他起身结账。一杯咖啡二十八块,几乎是他一天的收入。但他没有后悔,这是十五年来他第一次走进咖啡厅。
一个星期后,高文魁又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这次是在晚上,他正在房间里听收音机。
“爸,房子我看过了。”女儿的声音比上次放松了一些,“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
“那就好。”
“物业管理员说,这些年一直有人交费,还定期去检查。”
“嗯。”
“爸,为什么要留着这套房子?”
高文魁想了想:“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网上挂出去了,可能下周就能卖掉。”女儿说,“价格还不错。”
“好。”
“卖掉以后,我想给你一些钱。”
“不用。”高文魁说得很快,“那是你的房子,钱也是你的。”
“但是你这些年……”
“我过得挺好。”高文魁打断了她,“真的,挺好。”
女儿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爸,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视频聊天。我想看看你。”
“我不太会用那个。”
“很简单的,我教你。”
“算了吧。”高文魁说,“这样挺好。”
“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通电话。”
“可以。”
“爸,你要保重身体。”
“你也是。”
挂了电话,高文魁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屏幕。女儿的头像还是那张侧影照片,但现在看起来不一样了。
他点开输入框,慢慢打了几个字:“楠楠,保重。”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爸爸想你。”
发送成功后,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我也想你,爸爸。”
高文魁看着这条消息,第一次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笑了。
07
房子在一周后卖掉了。女儿又打来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买家很爽快,价格也比预期高一些。”她说,“爸,我想把一半的钱给你。”
“我说过了,不用。”
“那至少让我给你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这里挺好。”高文魁看了看房间,“住惯了。”
“可是……”
“楠楠,”高文魁说,“我知道你想补偿什么,但真的不用。这些年我过得很踏实。”
女儿在电话那头哭了。高文魁听到了抽泣声,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爸,对不起。”女儿说,“我应该早点联系你的。”
“没关系。”
“妈妈她……她一直不让我联系你。她说你有新的生活了,不需要我们打扰。”
高文魁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没有责怪任何人,只是说:“她是为了你好。”
“但是我知道她错了。尤其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她总是念叨你。”
“她……她怎么样?”
“很痛苦。最后几个月基本上都在医院。”女儿的声音很小,“她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没机会了。”
高文魁闭上眼睛:“我知道。”
“爸,钱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我现在有工作,能养活自己,用不了那么多钱。”
“我真的不需要。”高文魁说,“你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我存起来,以后你需要的时候再说。”
“好。”
电话快结束的时候,女儿说:“爸,我想回国看看你。”
高文魁心跳快了一拍:“什么时候?”
“可能是明年春天,我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好。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找你。”
“那我给你地址。”
“不用,我知道你住在哪里。”
高文魁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关注你。”女儿说,“这些年我托人打听过你的消息。”
原来女儿知道他住在城中村,知道他在做修理工,知道他过得很清苦,但她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高文魁问。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怎么会。”
“我以为你恨我们。”
“从来没有。”高文魁说,“从来没有恨过。”
春天真的到了。
高文魁搬了家,从城中村搬到了市区的一个小公寓。不是因为女儿要来,而是因为城中村要拆迁了。
新房子比原来的贵一些,但小郭帮他谈了个好价钱。小郭现在不送外卖了,开了个小超市,生意还不错。
“高叔,你女儿什么时候来?”小郭帮他搬东西的时候问。
“下个月。”
“那我得提前准备准备,到时候请她吃饭。”
“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不用?这么多年没见,得好好招待。”
新房子虽然小,但采光很好,还有一个小阳台。高文魁在阳台上放了几盆花,都是老马送的。
老马现在身体不太好,修理铺交给儿子打理了。他经常来新房子坐坐,两人下下棋,聊聊天。
“你女儿来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干修理了?”老马问。
“还是要干的。”高文魁说,“闲不住。”
“也是,这么多年习惯了。”
高文魁现在主要修一些小家电,偶尔也接些装修的活。收入不多,但够用。他把赚的钱大部分都存起来,为女儿来访做准备。
女儿发来的照片显示,她现在留着短发,看起来比较干练。她在纽约一家投资公司工作,职位不高,但够养活自己。
“爸,你不用特意为我准备什么。”她在电话里说,“我就是想回来看看,看看你,看看以前的地方。”
“好。”
“对了,妈妈留了一些东西给你。我会带回来。”
“什么东西?”
“一些照片,还有一封信。”
高文魁没有问信里写了什么。有些事情,等到时候再说。
08
女儿回来的那天,高文魁起得很早。他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买了一些她小时候爱吃的零食。
机场很远,他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到。在出口处等待的时候,他有些紧张,不停地整理衣服。
女儿比他想象的要瘦一些,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拉着一个行李箱。她看到高文魁的那一瞬间,眼圈红了。
“爸。”
“楠楠。”
两人拥抱了一下,很简单,但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女儿话不多,主要是在看窗外的风景。
“变化很大。”她说。
“是啊,这些年建了很多新楼。”
“你以前工作的地方还在吗?”
“早就拆了。”高文魁说,“现在是个商场。”
回到公寓,女儿看了看房间,点点头:“挺好的。”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些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大都是她小时候的,还有一些是全家福。有一张是在她五岁生日时拍的,三个人围着一个大蛋糕,笑得很开心。
“这些你留着吧。”女儿说。
高文魁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看。时间过得真快,照片里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这封信是妈妈写给你的。”女儿把信递给他,“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联系上了,就把这个给你。”
高文魁接过信封,没有立即拆开。
“我出去买点菜,晚上在家吃饭。”女儿说。
“我去买吧,你休息一下。”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熟悉一下这里。”
女儿走后,高文魁坐在沙发上,拆开了那封信。
信很短,只有一页纸:
文魁: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误解,但时间不多了,有些话必须说。
这些年我没有让楠楠联系你,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怕。怕她看到你过得不好会难过,怕她会怪我们当年的决定。
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错误不应该延续下去。楠楠需要你,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你们是父女,这个关系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改变。
纽约的房子是我们一起买的,但我从来没有告诉楠楠真相。那时候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至少要给女儿留一个家。现在看来,你是对的。
谢谢你保护了她这么多年,即使她不知道。
如果可能的话,原谅我。
小慧
高文魁看完信,慢慢把它折好。他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天空。
有些事情,终于可以放下了。
女儿在国内待了两个星期。
她没有住酒店,就住在高文魁的小公寓里。晚上她睡沙发,白天两人一起出去走走。
她带高文魁去了很多地方:咖啡厅、书店、电影院,还有一些新开的餐厅。高文魁很少去这些地方,但为了女儿,他都去了。
“爸,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看电影吗?”在电影院里,女儿问。
“以前是。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
“那我们下次看字大一点的。”
他们还去了以前住过的地方。那栋楼还在,但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
“我们家以前就在三楼。”女儿指着一扇窗户说。
“记得那么清楚?”
“当然记得。我在那里住了十年。”
楼下有个小花园,种着一些她不认识的花。她说小时候这里是个小商店,经常去买冰棍。
“那个老板娘姓什么来着?”她问。
“姓李。”高文魁说,“她家的冰棍很便宜,五毛钱一根。”
“对,就是她。她总是多给我一点,说我长得像她女儿。”
他们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大都是年轻人,匆匆忙忙地赶路。
“时间过得真快。”女儿说。
“是啊。”
“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
高文魁看着她:“你会改变什么?”
女儿想了想:“我会让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去美国了。”
“去美国有什么好的?”女儿苦笑了一下,“我在那边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朋友。工作很累,房租很贵,每天都像在打仗。”
“那为什么不回来?”
“不知道。可能是习惯了吧。”
女儿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和高文魁坐在阳台上聊天。
“爸,我想辞职。”她说。
“辞了干什么?”
“回国发展。”
高文魁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喜,只是点点头:“想好了?”
“想好了。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但现在我知道,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
“比如?”
“比如家。”女儿说,“我在纽约从来没有找到家的感觉,但回到这里,即使住在这个小房子里,我也觉得很踏实。”
“那就回来吧。”
“我想在你附近找个工作,这样可以经常看你。”
“不用刻意。”高文魁说,“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我想做的事就是陪陪你。”
高文魁看着女儿,觉得她长大了很多。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
送女儿去机场的时候,高文魁没有太多不舍。因为他知道,这次分别不会太久。
“爸,我会很快回来的。”女儿说。
“我等你。”
“你要保重身体。”
“你也是。”
女儿登机后,高文魁没有立即离开。他在机场坐了一会儿,看着飞机起飞,然后才慢慢回家。
公寓里还有女儿留下的气息,阳台上的花开得更旺了。
高文魁拿出手机,给女儿发了条微信:“一路平安。”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等我回来。”
他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开始收拾房间。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09
三个月后,女儿真的回来了。
她在市区找了一份工作,不远不近,正好。周末的时候她会来陪高文魁,有时候带些新鲜的东西,有时候就是简单地聊聊天。
高文魁还在做修理工作,但现在主要是帮社区的老人修些小东西,不收钱,纯粹是兴趣。
小郭的超市越开越大,经常来找高文魁帮忙看店。老马身体恢复了一些,又开始摆弄那些电器。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只是比以前更好一些。
有一天,女儿带了一个男朋友来见高文魁。男孩很有礼貌,话不多,但看得出来很关心女儿。
“爸,你觉得他怎么样?”吃饭的时候,女儿问。
“挺好。”高文魁说,“对你好就行。”
“他想和我结婚。”
“你呢?”
“我还在考虑。”
“慢慢考虑,不急。”
后来高文魁才知道,女儿其实早就决定了。她之所以要带男朋友来见他,就是想得到他的认可。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市区的一个小酒店。没有太多客人,但大家都很开心。
高文魁穿了一套新西装,是女儿买的。他在台上讲话的时候,说得很简单:
“希望他们幸福。”
台下的掌声很热烈。
婚礼结束后,女儿搬到了新家,但她还是经常来看高文魁。有时候带着女婿,有时候自己来。
高文魁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早上修修东西,下午看看书,晚上听听收音机。偶尔女儿会打电话来,聊聊工作,聊聊生活。
一年后,女儿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
高文魁第一次抱外孙的时候,小家伙正在睡觉,脸蛋红红的,很安静。
“他长得像你。”女儿说。
“像我有什么好的?”
“像你挺好的。”
高文魁看着这个小生命,想起了很多年前,女儿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安静地睡在他怀里。
时间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带走了很多,但也会带来很多。
有些路虽然走得弯弯曲曲,但最终还是会到达该去的地方。
就像那通纽约来的电话,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来了。
而现在,一切都刚刚好。
来源:倾听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