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挪动着。车上是今天的收获:几个纸箱子,一些空瓶子,还有半扇捡来的旧窗框。废品站的老张头叼着烟,眯眼清点着。“老林,今天收成不错啊,”他哗啦啦数着几张零票,递到我手里,“三十五块八,拿着。”我小心地把钱叠好,塞进内兜
我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在夕阳的余晖里
慢慢挪动着。车上是今天的收获:
几个纸箱子,一些空瓶子,还有半扇捡来的旧窗框。
废品站的老张头叼着烟,眯眼清点着。
“老林,今天收成不错啊,”他哗啦啦数着几张零票,
递到我手里,“三十五块八,拿着。”
我小心地把钱叠好,塞进内兜。
这够买两斤肉,再给小林买支新钢笔了。
他那支用了三年,笔尖都磨秃了。
想起儿子,我心里就暖烘烘的。
路过菜市场,我挑了块五花肉,
又买了些小林爱吃的土豆。
卖菜的刘婶多塞给我一把小葱:
“林师傅,听说你家小林又考了第一?
真出息!”我笑着点头,心里满是骄傲。
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永远忘不了。
那时我刚下岗,在建筑工地打零工。
凌晨四点去上工,在垃圾箱旁听见微弱的哭声。
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小脸冻得发紫。
我赶紧把他搂进怀里,在寒风中站了半晌。
最终,我还是把他带回了家。
我那只有十五平米的出租屋,
从此多了个小小的生命。
工友们都劝我别犯傻:
“老林,你自己都养不活,
还想养个孩子?”
可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
我实在狠不下心。
给他起名叫林念恩,意思是念着这份恩情。
我辞了工地的工作,开始专职收废品。
这样能带着他一起出门。
我在三轮车上给他搭了个小窝,
遮风挡雨。他从小就懂事,
不哭不闹,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
记得他三岁那年,
看见别的小孩吃冰淇淋,
眼巴巴地望着,却不说要。
我咬牙给他买了一个,
他举着先让我尝第一口。
那甜味,至今还留在我心里。
最困难的时候,我们连续吃了半个月的土豆。
他从不说苦,还笑着跟我说:
“爸爸,土豆好吃,能变着花样做。”
那时他就显露出过人的聪慧。
六岁时,他蹲在废品堆里,
拿着粉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路过的一位老先生惊讶地说:
“这孩子画的居然是电路图!”
我这才知道,儿子有特殊的天分。
从小学到高中,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老师们都说,这是块读书的料。
可我知道,供他上大学需要很多钱。
于是我更拼命地收废品,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
夜深了才回家。
他高中住校,每次回家都帮我整理废品,
分类打包。我说不用他帮忙,
他就说:“劳动最光荣,爸爸。”
高考那年,他考上了北京的名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
我们爷俩抱头痛哭。
他是喜悦的泪,我是欣慰的泪。
为了凑够学费,我偷偷卖了血。
这事不知怎么让他知道了,
他在电话里哭着说:
“爸,我一定好好读书,
将来让您过上好日子。”
大学四年,他年年拿奖学金,
还做兼职,再也不让我寄钱。
毕业后,他被保送读研,
后来又出国深造。
去年,他回国在一所重点大学任教,
成了最年轻的教授。
同事们叫他“林教授”,
可在我心里,他永远是那个
跟在我三轮车后面跑的小男孩。
他在城里买了房子,非要接我同住。
我舍不得这间老屋,
更舍不得收废品的营生。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
周一到周五我住城里,
周末回老屋收废品。
邻居们都笑我傻福气,
捡来个这么出息的儿子。
这个周末,我照例回到老屋。
小林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吃饭,
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刚把最后一个瓶子码整齐,
就听见汽车喇叭声。
我赶紧迎出去,看见小林
和一个文静的姑娘站在车旁。
“爸,这是李静,我女朋友。”
小林笑着介绍。姑娘腼腆地喊了声“叔叔”。
我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搓着手直说“好,好”。
中午我做了拿手的红烧肉,
看着两个年轻人吃得香甜,
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饭后,李静帮着我洗碗,
小林在院子里修我那辆三轮车。
这时,门外来了两个陌生人。
一对衣着体面的中年夫妇,
站在门口张望。我以为是问路的,
便迎了出去。“请问找谁?”
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打量着我:
“请问这里是林念恩家吗?”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
这时小林从院里走出来,
那对夫妇一见到他,
突然激动起来。
那个女人声音颤抖地说:
“像,太像了……”
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
“孩子,你左耳后是不是有颗痣?”
小林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这才想起,小林耳后
确实有颗小小的痣。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二十八年了……
我们找了你二十八年啊……”
男人红着眼圈说:
“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像打鼓一样。
小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们认错人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屋里,
关上了房门。
那对夫妇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请他们进屋坐下,
倒了茶水。女人擦着眼泪说:
“当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原来,他们当年是知青,
未婚先孕,生下孩子后
被迫遗弃。后来他们结了婚,
却再也不能生育。
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儿子。
“我们知道对不起孩子,”
男人说,“不敢求他原谅,
只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我看着这对鬓发斑白的夫妻,
心里五味杂陈。
该不该劝劝小林呢?
毕竟,血浓于水啊。
送走他们后,我敲响了小林的房门。
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
我们父子俩的合影。
“爸,”他抬起头,眼圈红红的,
“我只有您一个父亲。”
我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毕竟他们是你的生身父母……”
“生而不养,算什么父母?”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记得小时候发烧,
是您背着我跑了几里路去医院。
我记得您总是把肉夹到我碗里,
说自己不爱吃。
我记得您为了我的学费,
寒冬腊月还在外面收废品……”
“这些事,你都还记得……”
我的喉咙有些发紧。
“每一件都记得,”他握住我的手,
“爸爸,您的手上全是老茧,
每一道茧都是为了我。
他们现在想来认儿子,
无非是看我现在有出息了。
当年他们抛弃我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我是他们的骨肉?”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
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你先冷静冷静,”我说,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
爸爸都支持你。”
他靠在我肩上,
像小时候那样。
“爸,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子。”
傍晚,小林和李静要回城了。
临走前,小林突然说:
“爸,下周末我陪您去体检吧。
您这些年太辛苦了,
该好好检查检查身体。”
我点点头,目送他们的车远去。
回到空荡荡的屋子,
我心里乱糟糟的。
既为儿子的孝顺感到欣慰,
又为那对夫妇感到难过。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起小林小时候发高烧,
我守了他整整三天三夜。
想起他第一次叫“爸爸”,
我高兴得逢人便说。
想起他考上大学时,
我们父子俩抱头痛哭……
这些点点滴滴,
比血缘更珍贵。
第二天一早,我又推着三轮车出门了。
这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节奏,
不能打乱。街坊邻居见了,
都关切地问起昨天的事。
看来消息传得很快。
我含糊地应付过去,
继续收我的废品。
中午在路边吃馒头时,
昨天那对夫妇又来了。
这次他们显得更加憔悴。
“林大哥,”那男人说,
“我们能跟您聊聊吗?”
我请他们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
女人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我们这些年的积蓄,
算是……算是补偿。”
我把信封推了回去:
“我不需要钱。
小林更不需要。”
“那……他愿意认我们吗?”
女人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给他点时间吧。”
男人突然哭了:“我知道我们没资格,
可是……可是这些年,
我们每天都在想他……”
看着他们花白的头发,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样吧,”我说,
“我先帮你们问问小林的意思。
但是不能急,得慢慢来。”
他们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
心里沉甸甸的。
晚上给小林打电话,
他一听就急了:
“爸,您别被他们骗了!
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我只好转移话题,
问起他工作上的事。
这一周过得特别漫长。
我数着日子盼周末,
却又害怕周末的到来。
周五下午,小林突然提前回来了。
他说学校没什么事,
就想回来陪陪我。
我知道,他是担心那对夫妇再来。
果然,周六上午,
那对夫妇又来了。
这次他们还带了一个小盒子。
小林一见到他们,
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生硬。
女人颤抖着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把长命锁,
已经有些发黑。
“这是你满月时,
外婆送给你的……”
小林看都没看:
“我不需要这些。
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
我和我爸的生活。”
“孩子,”男人哽咽着说,
“我们不是来要你养老的。
我们……我们只是想你……”
“想我?”小林冷笑一声,
“二十八年不闻不问,
现在说想我?
要不是在电视上看到
我的采访报道,
你们会来找我吗?”
原来如此。我这才明白,
他们是通过电视找到小林的。
上个月,小林确实接受过
一个科技栏目的采访。
那对夫妇低下了头,
无言以对。
“请你们离开。”
小林打开院门,
态度坚决。
那对夫妇看着我,
眼神里满是哀求。
可我该说什么呢?
一边是儿子的感受,
一边是生身父母的期盼,
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最终,那对夫妇还是走了。
临走前,女人把长命锁
塞进我手里:“留个念想吧。”
小林一把夺过锁,
追出去还给了他们。
我听见他在门外说:
“你们要是真为我好,
就不要再来了。”
回到屋里,小林还在生气:
“爸,您就是太善良了。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晚上,我翻出小林的相册,
一页页地翻看。
从满月到大学毕业,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
我们父子相依为命的岁月。
周日傍晚,送走小林后,
我在枕头下发现了一个存折。
是小林留下的,里面有五万块钱,
还有一张字条:
“爸,别太辛苦了。
儿子养您。”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周一,我照例回城里住。
刚进小区,就看见那对夫妇
等在单元门口。
见到我,他们快步迎上来:
“林大哥,我们就说几句话。”
我请他们上楼,倒了茶。
“我们买了后天的火车票,
要回老家了。”男人说,
“临走前,想拜托您一件事。”
他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这是我们这些年来写的日记,
记录着对他的思念。
请您转交给他。”
女人补充道:
“我们不求他相认,
只希望他知道,
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我接过笔记本,
感觉沉甸甸的。
送走他们后,我翻开笔记本,
第一页的日期是二十八年前,
正是小林被遗弃的那天。
上面写着:
“今天做了这辈子最痛苦的决定。
把孩子放在垃圾箱旁,
希望有好心人收养他。
我在远处守了三个小时,
直到一个收废品的男人
把他抱走。这个男人穿着旧工装,
面相很善良。愿老天保佑我的孩子……”
我的手开始发抖。
原来,当年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
确认我把孩子抱走后才离开。
继续往下翻,几乎每一页
都写着对儿子的思念和愧疚。
有一页写着:
“今天梦到儿子了,
应该已经会走路了吧?
不知道收养他的那个人
对他好不好……”
另一页写着:
“听说那个收废品的姓林,
对孩子很好,总是带在身边。
心里既欣慰又酸楚。
欣慰的是孩子有人疼,
酸楚的是我不能陪在他身边……”
我一页页地翻看着,
泪水模糊了双眼。
原来,这二十八年来,
他们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小林的成长。
知道小林考上重点高中时,
他们在日记里写道:
“儿子真争气!
想给他寄点学费,
又怕打扰他的生活……”
看到这里,我拿起电话,
拨通了小林的号码。
“爸,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他轻快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
“儿子,今晚回家吃饭吧,
爸有东西要给你看。”小林沉默了很久,电话那头
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爸,您是不是心软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儿子,”我斟酌着用词,
“爸只是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看不看在你,但爸觉得
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下班就过来。”
挂掉电话,我继续翻看日记。
有一页让我特别揪心:
“今天在菜市场看见小林了。
他帮养父推着三轮车,
小脸晒得黑黑的。
我想上前摸摸他的头,
却不敢相认。
只能远远看着,眼泪往肚子里流。
老林是个好人,把儿子照顾得很好。
这就够了,我不该贪心……”
原来他们曾经离得这么近。
我的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场景:
小林十岁那年夏天,
确实常帮我推车。
那时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们,
原来不是错觉。
傍晚六点,小林准时到了。
他进门时脸色不太好看,
但在看到那本泛黄的日记时,
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这么多?”他轻声说。
“二十八年的思念,
都在这里了。”我叹了口气。
他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日记,
坐在沙发上慢慢翻看。
起初他的表情很僵硬,
但随着一页页翻过去,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当看到“今天小林考上大学了,
我们在校门口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长得真精神,像他外公”
这一段时,他的手开始发抖。
“他们……去看过我?”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
我点点头:“而且,
他们知道我把你养得很好。”
小林继续往下看,当翻到
“老林住院了,小林在病房守了一夜。
这孩子真孝顺,我们该感激老林”
这一页时,他突然合上日记。
“爸,你住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带着责备。
那是三年前的事,
我得了肺炎住院一周,
怕影响他工作,就没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惊讶。
“日记里写的,”小林把日记递给我看,
“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我们都沉默了。
原来这对夫妻,
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小林的一切,
却从不敢打扰。
这种克制而深沉的爱,
让人心里发酸。
“爸,”小林突然说,
“如果我认他们,
你会不会觉得我忘恩负义?”
我握住他的手:
“傻孩子,爸爸的爱不会少,
多两个人爱你,不好吗?”
他的眼圈红了:“我怕你难过。”
“只要你幸福,爸就高兴。”
那天晚上,小林把日记带走了。
临走前他说:“我考虑考虑。”
我知道,他的心已经开始松动。
第二天,我照常去收废品。
刚出小区,就看见那对夫妻
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
“林大哥,”男人上前一步,
“我们是来告别的。
火车是下午的,
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了。”
女人的眼睛肿着,显然哭过。
我心里一紧:“小林他……”
“我们理解,”女人强笑着,
“孩子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这些天给您添麻烦了。”
看着他们失落的样子,
我忍不住说:“再等一天吧,
也许……”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小林打来的。
“爸,他们在您身边吗?
我想见见他们。”
我的手微微发抖:“在,都在。”
“我十分钟后到,请他们等等。”
挂掉电话,我对那对夫妻说:
“孩子要见你们,再等等吧。”
女人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真的吗?他真的愿意见我们?”
男人紧紧握住她的手,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十分钟后,小林的车到了。
他下车时,手里拿着那本日记。
走到那对夫妻面前,他沉默了片刻:
“日记……我看了。”
女人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
却发不出声音。
“我想知道,”小林的声音很轻,
“当年你们为什么选择
放在垃圾箱旁边?”
男人深吸一口气:
“那里离医院近,
早上会有很多人经过。
我们想着……想着很快会有人发现。”
“那为什么选在冬天?”
小林的声音有些哽咽。
女人终于哭出声:
“那天你发高烧,
我们没钱去医院……
想着放在那里,很快会被发现,
就能送你去医院……
我们在远处守着,
直到林大哥把你抱走……”
小林愣住了,这个答案
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不是为了抛弃我,
是为了救我吗?”
“我们当时太年轻,
实在没有能力……”
男人羞愧地低下头。
这个真相,连我都感到震惊。
原来当年的遗弃,
背后竟是这样的无奈。
小林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突然,他向前走了一步,
轻轻抱住了那个女人。
“妈……”他低声叫道。
这一声“妈”,让在场所有人都哭了。
女人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
男人也上前抱住他们,
一家人哭成一团。
我站在旁边,用袖子擦着眼睛。
心里既欣慰,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这时,小林松开生母,
转身拉住我的手:
“爸,来,我们一家人
终于团聚了。”
他把我也拉进了这个拥抱里。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爱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
小林对我的爱不会减少,
而他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份爱。
那天,我们没让他们坐火车离开。
小林请了假,带着他们
回到老屋吃饭。
我下厨做了几个拿手菜,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但充满了温情。
生母不停地给小林夹菜,
眼神里满是慈爱。
而小林,还是像往常一样,
把第一块红烧肉夹到了我碗里。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我安心了许多。
饭后,生母拿出一个相册:
“这是你外公外婆的照片,
还有我们年轻时的样子。
你想看的时候看看。”
小林接过相册,认真地道谢。
临走时,生父悄悄对我说:
“林大哥,谢谢你。
把孩子教育得这么好。
我们不会跟你抢儿子,
只是……只是想偶尔看看他。”
我点点头:“应该的,
你们是他的亲生父母。”
晚上,小林陪我收拾碗筷。
他一边洗碗一边说:
“爸,您永远是我最亲的人。”
我笑着拍拍他:
“爸知道。多两个人疼你,
爸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末过去了,生活恢复了平静。
不同的是,小林的手机里
多了两个牵挂的人。
他们经常视频通话,
有时我也会被拉进去说几句。
一个月后,小林的生父母
又来了我们这个城市。
这次,他们在附近租了房子。
生母说:“我们不打扰你们,
就是想离孩子近一点。”
小林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
他并不反对。
现在,我收废品的时候,
偶尔会遇见生母来给我送饭。
她总是说:“林大哥,辛苦了。”
而我也会劝她:
“别总想着补偿,来日方长。”
昨天,小林和李静领证了。
在婚礼上,小林一手拉着我,
一手拉着生父母,说:
“我有三个父母疼我,
比谁都幸福。”
台下的人都笑了,而我们都哭了。
今天早上,我又推着三轮车出门。
生母等在巷子口,递给我一壶茶:
“今天天热,多喝水。”
我接过茶,心里暖暖的。
到了废品站,老张头打趣我:
“老林,现在可是有儿有福啊!”
我笑着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钱。
今天的收入不错,五十二块三。
我盘算着,该给儿媳妇
买件像样的礼物了。
生活就是这样,总是在不经意间
给你意外的惊喜。
我蹬着三轮车,迎着朝阳,
觉得这辈子,值了。我推着三轮车慢慢往回走,
心里琢磨着该买什么礼物。
路过金店时,我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走开了。
太贵重的,李静那孩子肯定不舍得要。
回到家,生母正在院子里择菜。
“林大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站起身,给我倒了杯水。
我接过水杯,心里暖暖的。
这几个月,她已经成了
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我在想给李静买件礼物,
不知道买什么好。”
我在她对面坐下,帮她择豆角。
生母眼睛一亮:
“我正好有块好料子,
是当年结婚时准备的。
一直没舍得用,想给未来儿媳妇。
要不,我给李静做件旗袍?”
我愣住了:“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她连忙说,
“放着也是放着。
能给孩子做件衣服,我高兴。”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点点头:
“那好,我出布料钱。”
她笑了:“林大哥,您这就见外了。”
晚上小林和李静来吃饭,
生母拿出那块料子给李静看。
深红色的缎子,绣着暗花,
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李静惊喜地摸着料子:
“真漂亮!”
“喜欢吗?”生母轻声问,
“阿姨给你做件旗袍,
结婚那天穿。”
李静看看小林,又看看我,
有些不好意思:
“太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
生母连声说,
“我年轻时学过裁缝,
手艺还过得去。”
小林握住李静的手:
“妈的一片心意,就收下吧。”
这是他第二次叫“妈”,
生母的眼圈立刻红了。
她急忙转过身去擦眼睛:
“我去盛汤。”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感慨。
这声“妈”,她等了二十八年。
饭后,生母给李静量尺寸。
她的手微微发抖,量得很仔细。
“腰围二尺一,肩宽……”
她轻声念着,李静安静地站着。
小林在旁边看着,眼神温柔。
量完尺寸,生母收起软尺:
“一个星期就能做好。”
李静真诚地道谢:
“谢谢阿姨,辛苦您了。”
“不辛苦,”生母笑着,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送走两个孩子,生父来了。
他手里提着水果,脸上带着笑:
“听说要给儿媳妇做旗袍?”
生母兴奋地拿出料子给他看:
“就这块,还记得吗?”
生父摸着料子,眼神怀念:
“怎么不记得?还是我托人
从杭州带回来的。”
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
我真为他们高兴。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分离,
现在终于能团聚了。
生母开始做旗袍后,
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她每天早早来到我的老屋,
在院子里支起缝纫机。
一针一线,都极其认真。
有时我会给她打下手,
帮她熨熨布料,穿穿针。
她的眼神专注,手法熟练。
“这手艺,荒废多年了。”
她一边缝一边说,
“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李静穿上一定很好看。”
我说。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我也这么觉得。
这颜色衬她。”
一个星期后,旗袍做好了。
生母打电话让小林和李静过来试穿。
当李静从里屋走出来时,
我们都惊呆了。
深红色的旗袍合身极了,
衬得李静亭亭玉立。
领口的盘扣精致小巧,
下摆的开衩恰到好处。
“真好看!”小林先开口,
眼睛都直了。
李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阿姨的手艺真好。”
生母站在一旁,不停地
整理着并不存在的褶皱:
“要不要再收收腰?
这里是不是有点长?”
“不用改,正好。”李静拉着她的手,
“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生母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小林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妈,谢谢你。”
这一次,他叫得很自然。
生父拿出相机:
“来,拍张照片留念。”
我们站在一起,李静和小林在中间,
我和生父母站在两边。
“咔嚓”一声,这一刻被永远定格。
婚礼的日子快到了,
我们开始发请柬。
生母小心翼翼地问:
“要不要请……孩子的外公外婆?”
小林愣了一下:“他们还健在?”
“在,”生母点头,“都八十多了。
这些年,他们一直惦记着你。”
小林沉默了一会儿:
“请吧,应该请的。”
生母激动得直搓手:
“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们!”
三天后,两位老人来了。
他们从外地赶来,坐了很久的火车。
见到小林时,外婆颤抖着手
抚摸他的脸:
“像,真像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外公站在一旁,老泪纵横:
“孩子,我们对不住你……”
小林扶住两位老人:
“外公,外婆,过去的事不提了。”
那天晚上,一大家人在一起吃饭。
小小的老屋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外婆拉着我的手:
“林师傅,谢谢你。
把孩子养得这么好。”
我连忙摆手:
“是小林自己争气。”
外公拿出一个红包:
“这是我们的心意,请收下。”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心里想着,这钱要留给小林他们
装修新房用。
婚礼前一天,生母突然发烧了。
可能是连日操劳累着了。
我们劝她在家里休息,
她坚决不肯:
“明天是孩子的大日子,
我一定要去。”
晚上,我去给她送药。
她靠在床上,脸色苍白。
“林大哥,麻烦您了。”
她接过药,轻声说。
“都是一家人,别说客气话。”
我在床边坐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
“有时候想想,像做梦一样。
从来没敢想,还能看着
儿子结婚成家。”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说,
“等着抱孙子吧。”
她笑了,眼角泛着泪光。
婚礼那天,生母的烧退了。
她早早来到酒店,帮着张罗。
当新郎新娘给父母敬茶时,
我们三个并排坐着。
小林和李静先给我敬茶:
“爸爸,请喝茶。”
我接过茶,手有些抖。
喝了一口,甜到心里。
接着他们给生父母敬茶:
“爸爸,妈妈,请喝茶。”
生母接过茶杯时,眼泪
滴在了茶水里。
但她笑得很幸福。
司仪让父母讲话。
生父推让我先说。
我站起来,看着满堂宾客,
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个收废品的,
没什么文化。”我开口道,
“但我知道,小林是个好孩子。
看到他今天成家立业,
我比什么都高兴。
祝你们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生父接着发言:
“我们要感谢林大哥,
是他给了孩子第二次生命。
也要谢谢孩子,愿意原谅我们。
今天,是我们这辈子
最幸福的一天。”
他说不下去了,生母接过去:
“祝我的孩子们永远幸福。”
婚礼结束后,送走客人,
我们一家人坐在酒店大堂里。
都有些累了,但舍不得分开。
“爸,妈,”小林看着我们,
“我和李静商量好了,
以后每周五晚上,
咱们一大家人一起吃饭。
轮流做东,好不好?”
我们都点头说好。
生母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下个月是林大哥的生日,
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我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平常过就行。”
“那怎么行?”生父说,
“六十大寿,一定要热闹热闹。”
回家的路上,我推着三轮车,
慢慢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夕阳西下,把影子拉得很长。
想起这二十多年的点点滴滴,
心里满满的。
路过废品站,老张头正要关门。
看见我,他笑着招手:
“老林,今天没见你出车啊!”
“儿子结婚,”我笑着说,
“休息一天。”
“恭喜恭喜!”他递过来一个红包,
“一点心意,沾沾喜气。”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看着他脸上的皱纹,我突然想起
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
坐在三轮车上的小林时的样子。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说。
老张头点点头:
“是啊,眼看着孩子就长大了。
老林,你功德无量啊。”
我摇摇头:“是孩子自己争气。”
回到家,发现生父母在门口等着。
“怎么不进去?”我问。
生母举了举手里的保温盒:
“给你带了点饺子,想着
你今天肯定没吃好。”
我心里一热,赶紧开门。
坐在院子里,我们吃着饺子。
生父突然说:
“林大哥,我们想好了,
等孙子出生后,我们帮着带。
您也别收废品了,太辛苦。”
我愣了一下:“这怎么行……”
“您为我们培养了这么好的儿子,
也该享享福了。”生母接着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
“收废品收了一辈子,
闲下来反而不习惯。
再说,我也舍不得那些老主顾。”
生父理解地点点头:
“那随您,但别太累着。”
晚上躺在床上,我想着他们的话。
也许,是该慢慢放手了。
小林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事业。
我该相信他能过得很好。
第二天是周日,我照常出车。
生母说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她坐在三轮车后座,
我慢慢地蹬着。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
只有车轮吱呀的声音。
“这些年,您就是这样
带着孩子走街串巷的?”
她轻声问。
“是啊,”我说,“风里来雨里去,
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
到了第一个小区,老主顾们
纷纷拿出积攒的废品。
看见生母,都好奇地问是谁。
“是小林的妈妈。”我介绍道。
生母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王奶奶拉着她的手:
“小林是个好孩子,聪明又孝顺。
你们有福气啊。”
生母点头:“是,我们都有福气。”
收完一圈,我们到废品站卖货。
老张头认真地清点着:
“老林,今天的东西不错啊。”
生母在一旁看着,很新奇。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说:
“林大哥,我有点理解
你为什么舍不得这个营生了。
这里面的烟火气,很踏实。”
我笑了:“是啊,都是老街坊了。”
中午,小林和李静来吃饭。
听说生母跟我去收废品了,
小林很惊讶:
“妈,您怎么想起干这个?”
生母笑着说:
“体验体验你爸爸的生活。”
李静好奇地问:
“阿姨,感觉怎么样?”
生母想了想:
“很辛苦,但也很充实。
我终于知道,你爸爸
是怎么把你养大的了。”
饭后,小林帮我修三轮车。
生母和李静在厨房洗碗。
听着他们的说笑声,
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晚上,生父母要回租的房子了。
临走时,生母说:
“林大哥,下周五来我们那儿吃饭。
我新学了几道菜,做给你们尝尝。”
我点头说好。
送走他们,我回到屋里。
看着墙上新拍的全家福,
心里满满的。
手机响了,是小林发来的信息:
“爸,今天高兴吗?”
我回复:“高兴,很高兴。”
他又发来一条:
“您高兴,我就高兴。”
放下手机,我走到院子里。
夜空很晴朗,星星很亮。
明天,又该出车了。
生活还在继续,平凡而真实。
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
但只要我们愿意,
总能找到继续前行的勇气。
就像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
虽然老旧,却依然坚固。
载着生活,载着希望,
在晨光中,缓缓向前。
来源:鑫鑫说科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