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阳把那份手写的“家庭开支AA制协议”推到我面前时，我刚炖好的那锅玉米排骨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陈阳把那份手写的“家庭开支AA制协议”推到我面前时，我刚炖好的那锅玉米排骨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香气像是长了脚，从厨房一路小跑，钻进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把这个不大的家填得满满当当。
那香气里，有玉米的清甜，排骨的肉香，还有一点点胡萝卜的温润。
是我和他最熟悉的，家的味道。
可那张纸，就像一块冰，瞬间把这所有温暖的香气都冻住了。
纸是普通的A4打印纸，字是陈阳的字，瘦长，带着一点急躁的勾角，和他的人一样。
“我们……以后就按这个来吧。”他低着头，不敢看我，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笃，笃，笃，像是在给我心里钉钉子。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张纸。
“家庭月度固定开支，如房贷、水电燃气、物业费，双方各承担50%。”
“日常伙食费，按月预存公共账户，共同消费。”
“个人消费，包括衣物、化妆品、交通、人情往来，各自承担。”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得像手术刀，要把我们这个家，我们这几年的婚姻，精准地剖开，分得清清楚楚。
我拿起那张纸，纸张的边缘有点锋利，划过指腹，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我问他：“谁的主意？”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嘴唇嗫嚅着：“我……我们公司同事，都这样。说这样对两个人都公平，能减少很多矛盾。”
“公平？”我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觉得舌尖上泛起一阵苦涩。
我们结婚三年，我辞掉了原本还算不错的设计工作，专心打理这个家。
不是他要求的，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喜欢看他下班回家，能喝上一口热汤，穿上我熨烫平整的衬衫。
我喜欢把这个小家收拾得一尘不染，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被我伺候得生机勃勃。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公平”。
他主外，我主内，我们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不是需要用账本算计得失的合伙人。
“是妈说的吧。”我没有再看他，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的肩膀瞬间塌了下去，那点伪装起来的理直气壮，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妈也是为了我们好，”他小声辩解，“她说，你现在不上班，我一个人压力大。这样……这样你能更合理地规划开销，我也能攒下点钱。”
为了我们好。
我婆婆的口头禅。
当初我们买房，她为了我们好，坚持要在房本上只写陈阳一个人的名字，说这样以后办手续方便。
我怀孕意外流产，她为了我们好，天天炖各种据说能“大补”的油腻汤水，逼着我喝，说这样才能尽快养好身子，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现在，她又为了我们好，要我们夫妻之间，明算账。
我仿佛能看到她那张精明的脸，听到她那套听起来头头是道的说辞：“女人啊，不能靠男人养着，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我这是在教小雅独立呢。”
我捏着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厨房里的汤还在咕嘟着，但那香气，我已经闻不到了。
鼻腔里充斥着的，是一种冰冷的、陌生的味道。
是墨水的味道，是纸张的味道，是……钱的味道。
“好。”我说。
就一个字。
陈阳明显愣住了，他可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劝我，或者应付我的争吵、哭闹。
但他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
我拿起笔，在那张纸的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
字迹很平静，没有一丝颤抖。
签完，我把笔放下，站起身，走进厨房，关掉了火。
那锅汤，瞬间停止了欢快的歌唱，陷入一片死寂。
“吃饭吧。”我对他说。
那一顿饭，我们吃得悄无声息。
那锅汤就摆在桌子中间，谁也没动。
它慢慢地冷掉，表面凝起一层薄薄的油脂，像是一张哀伤的脸。
AA制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陈阳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可能觉得，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第二天，他就去银行办了一个新的账户，作为我们的“家庭公共基金”。
每个月一号，我们俩准时各转三千块钱进去。
买菜，交水电费，都从这里面出。
他给我看手机上的转账记录，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你看，这样多好，清清楚楚。”
我点点头，没说话。
我开始记账。
用一个很漂亮的本子，粉色的封面，上面有一只烫金的小猫。
这是我以前准备用来写日记的。
现在，它成了我们的账本。
3月2日，超市购物，218.5元。公共支出。
3月3日，我买了一支口红，320元。个人支出。
3月4日，陈阳和同事聚餐，K歌，580元。个人支出。
我把他的那笔消费记上去的时候，他正哼着歌在洗澡。
水声哗哗的，盖不住他愉悦的调子。
我看着账本上“580”这个数字，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以前，他出去应酬，喝多了回来，我会心疼地给他煮醒酒汤，帮他换下有烟酒味的衣服。
现在，我只是平静地合上账本，然后上床睡觉。
他的晚归，他的疲惫，他的消费，都成了他的“个人事务”。
与我无关。
我们的家，开始变得越来越安静。
以前，我会在他下班前，就开始琢磨晚饭做什么菜。
他喜欢吃辣，我喜欢清淡，我总是想办法中和。
一道水煮肉片，配一道清炒时蔬。
他吃得满头大汗，我看得满心欢喜。
现在，我只做最简单的饭菜。
或者，干脆就不做了。
有时候下班晚了，我会在外面自己解决一碗面。
回到家，看到陈阳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我。
“今天吃什么？”他问。
“我吃过了。”我一边换鞋一边回答。
他脸上的期待，会瞬间凝固。
然后，他会有点赌气似的，拿起手机点外卖。
麻辣香锅，小龙虾，烧烤。
都是他爱吃的，油腻又辛辣。
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不属于家的味道。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吃，电视开着，声音很大，但屋子却显得更空了。
我不再给他熨烫衬衫。
他的衣服，和我得分开洗。
洗衣液是我们共同承担的，但电费和水费，理论上也该分。
我懒得算那么清楚，就干脆各洗各的。
他的白衬衫，渐渐地，领口和袖口开始发黄。
他自己不会处理那些顽固的污渍。
有一次，他拿着一件衬衫，有点尴尬地问我：“这个……怎么洗不干净了？”
我正在阳台给我的花浇水。
阳光很好，洒在那些绿色的叶片上，亮晶晶的。
我头也没回地说：“用衣领净，先泡一泡。或者，送去干洗店。”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听见他拿着衣服走开的脚步声，有点沉重。
阳台上的那些花，是我从娘家搬来的。
有几盆茉莉，几盆月季，还有一盆养了很多年的君子兰。
以前，我总是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陈阳也喜欢，他总说，一回到家，看到这些花，闻到花香，一天的疲惫都没了。
AA制开始后，我突然不想那么精心了。
我还是会浇水，但不再定期施肥，不再花心思去修剪枯枝败叶。
有一盆月季，生了蚜虫。
绿色的叶片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色的小虫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看着它们，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着急。
就让它病着吧。
或者，就这么死了吧。
陈阳也发现了。
“老婆，这花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买点药喷一喷？”
“药店有卖，你自己去买吧。”我淡淡地说。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小雅，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笑了笑，摇摇头。
“没有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花是我的，我负责浇水。它生病了，是它的事。你要是觉得碍眼，我可以把它扔掉。”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颗白菜。
陈-阳-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没-有-再-和-我-说-话-，-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没-有-回-家-。
我-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没-有-睡-着-。
我-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
我-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很-穷-，-租-在-城-中-村-的-一-个-小-单-间-里-。
夏-天-没-有-空-调-，-热-得-像-蒸-笼-。
我-们-就-买-一-个-大-西-瓜-，-用-凉-水-泡-着-，-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他-总-是-把-最-中-间-最-甜-的-那-一-块-，-第-一-口-就-挖-给-我-。
冬-天-没-有-暖-气-，-冷-得-刺-骨-。
他-会-提-前-上-床-，-用-自-己-的-身-体-把-被-窝-捂-热-，-然-后-再-让-我-钻-进-去-。
他-的-怀-抱-，-就-是-我-整-个-冬-天-的-温-暖-。
那-时-候-，-我-们-从-来-不-谈-钱-。
我-们-只-谈-爱-情-，-谈-梦-想-，-谈-未-来-。
我-们-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可-是-，-爱-情-是-怎-么-被-消-磨-掉-的-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只-剩-下-了-计-算-和-权-衡-？
我-想-不-明-白-。
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浸-湿-了-枕-头-。
冰-凉-的-，-像-是-那-张-AA-制-协-议-的-触-感-。
转-折-点-，-发-生-在-AA-制-实-行-的-第-二-个-月-。
那-天-是-周-末-，-我-正-在-家-里-打-扫-卫-生-。
婆-婆-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高-亢-，-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小-雅-啊-，-下-周-六-，-你-大-伯-家-的-儿-子-，-就-是-你-堂-哥-，-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这-是-我-们-老-陈-家-的-大-喜-事-！-我-准-备-在-家-里-办-个-宴-席-，-请-亲-戚-们-都-来-热-闹-热-闹-，-给-他-庆-祝-一-下-！-”
我-“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婆-婆-对-我-的-冷-淡-毫-不-在-意-，-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有-两-桌-人-，-二-十-来-个-吧-。-在-外-面-吃-不-划-算-，-又-没-诚-意-，-还-是-在-家-里-办-好-。-到-时-候-你-提-前-两-天-过-来-帮-我-，-买-菜-、-摘-菜-、-打-下-手-，-你-做-菜-好-吃-，-那-天-你-得-掌-勺-做-几-个-拿-手-菜-！-”
她-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我-们-家-的-事-，-永-远-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这-钱-的-事-情-呢-，-”她-终-于-提-到-了-重-点-，-“你-爸-那-边-的-亲-戚-就-不-算-了-，-主-要-是-我-们-陈-家-这-边-的-。-这-顿-饭-，-肯-定-得-我-们-家-出-大-头-。-我-和-你-爸-退-休-金-也-不-多-，-你-们-年-轻-人-，-多-承-担-一-点-。-我-估-计-着-，-买-菜-买-酒-水-什-么-的-，-怎-么-也-得-个-三-四-千-块-钱-。-你-和-陈-阳-商-量-一-下-，-这-笔-钱-你-们-出-了-吧-。-也-算-是-你-们-做-弟弟-弟-媳-的-一-片-心-意-。-”
我-听-着-电-话-那-头-婆-婆-理-所-当-然-的-声-音-，-突-然-觉-得-很-好-笑-。
我-拿-着-手-机-，-走-到-书-房-，-翻-开-了-那-个-粉-色-的-账-本-。
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这-个-月-，-我-们-的-公-共-账-户-还-剩-下-一-千-二-百-元-。
而-我-的-个-人-账-户-，-因-为-没-有-收-入-，-只-有-零-星-的-支-出-，-已-经-快-要-见-底-了-。
我-的-积-蓄-，-在-结-婚-买-房-的-时-候-，-已-经-全-部-拿-了-出-来-。
这-几-年-做-全-职-太-太-，-手-里-根-本-没-有-攒-下-什-么-钱-。
婆-婆-提-倡-的-AA-制-，-对-于-有-工-资-收-入-的-陈-阳-来-说-，-是-“公-平-”。
对-于-我-来-say-，-是-一-种-无-声-的-剥-削-。
她-只-看-到-了-我-买-口-红-、-买-衣-服-的-“个-人-消-费-”，-却-从-来-没-有-计-算-过-我-这-些-年-付-出-的-时-间-、-精-力-和-那-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劳-动-。
现-在-，-她-要-举-办-她-的-家-族-宴-席-，-却-要-我-和-陈-阳-来-承-担-这-笔-“共-同-的-”-费-用-。
何-其-讽-刺-。
“妈-，-”我-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我-们-家-现-在-实-行-AA-制-。-”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甚-至-能-听-到-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什-么-…-…-什-么-A-…-…-A-制-？-”她-的-声-音-有-点-结-巴-。
“就-是-费-用-平-摊-。-”我-耐-心-地-解-释-，-“是-您-上-个-月-让-陈-阳-跟-我-提-的-，-您-忘-了-吗-？-您-说-这-样-公-平-，-对-我-们-好-。-”
我-把-“您-”这-个-字-，-咬-得-很-重-。
婆-婆-似-乎-被-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继-续-说-：-“按-照-我-们-的-协-议-，-这-次-宴-请-的-是-陈-家-的-亲-戚-，-属-于-陈-阳-的-个-人-人-情-往-来-。-所-以-，-这-笔-费-用-，-应-该-由-陈-阳-个-人-承-担-。-当-然-，-我-作-为-他-的-妻-子-，-可-以-出-席-，-也-可-以-帮-忙-。-但-是-，-如-果-我-要-下-厨-的-话-，-这-属-于-劳-务-输-出-，-是-需-要-支-付-费-用-的-。-市-场-价-请-一-个-家-宴-厨-师-，-一-天-大-概-是-五-百-到-八-百-。-我-可-以-给-您-打-个-折-，-算-四-百-就-行-。-”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和-客-户-谈-判-。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沉-寂-。
几-秒-钟-后-，-婆-婆-的-声-音-像-是-爆-炸-了-一-样-，-尖-锐-地-刺-穿-了-我-的-耳-膜-。
“你-…-…-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一-家-人-，-你-跟-我-算-钱-？-！-你-还-要-工-钱-？-！-你-还-有-没-有-良-心-！-”
“妈-，-”我-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是-您-教-我-的-啊-。-亲-兄-弟-，-明-算-账-。-一-家-人-，-更-要-算-清-楚-，-才-能-减-少-矛-盾-，-不-是-吗-？-”
我-把-她-当-初-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你-！-你-！-”婆-婆-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最-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凉-。
把-家-变-成-战-场-，-把-亲-人-变-成-对-手-，-这-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呢-？
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那-张-AA-制-协-议-出-现-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就-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晚-上-陈-阳-回-来-的-时-候-，-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一-进-门-，-就-把-公-文-包-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你-今-天-跟-我-妈-说-什-么-了-？-！-”他-冲-着-我-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正-在-拖-地-，-闻-言-慢-慢-地-直-起-身-。
“我-只-是-告-诉-她-，-我-们-在-实-行-AA-制-。-”
“你-！-”他-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那-是-我-妈-！-是-我-们-家-的-事-！-你-怎-么-能-跟-她-算-钱-？-！-你-的-脑-子-里-现-在-是-不-是-只-有-钱-？-！-”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格-外-陌-生-。
我-们-之-间-，-是-谁-先-开-始-算-钱-的-？
是-谁-，-拿-着-一-纸-协-议-，-打-破-了-所-有-的-温-情-和-默-契-？
“陈-阳-，-”我-的-声-音-很-平-静-，-“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我-放-下-拖-把-，-走-到-他-面-前-，-拿-出-了-那-个-粉-色-的-账-本-。
“这-个-月-，-我-的-个-人-支-出-是-1280-元-，-包-括-买-了-一-件-换-季-的-衣-服-，-一-些-护-肤-品-，-还-有-交-通-费-。-”
“你-的-个-人-支-出-是-3450-元-，-包-括-两-次-和-同-事-的-聚-餐-，-给-你-自-己-买-了-一-双-新-的-运-动-鞋-，-还-有-…-…-给-你-妈-买-了-一-个-金-手-镯-，-作-为-她-的-生-日-礼-物-，-对-吗-？-”
我-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记-录-着-一-笔-2800-元-的-支-出-，-备-注-是-“周-大-福-”-。
陈-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给-婆-婆-买-礼-物-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我-。
以-前-，-他-给-婆-婆-买-什-么-，-都-会-跟-我-商-量-，-用-的-是-我-们-共-同-的-钱-。
我-也-会-给-我-妈-买-礼-物-，-同-样-用-的-是-我-们-的-钱-。
我-们-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红-过-脸-。
因-为-我-们-都-觉-得-，-孝-顺-双-方-的-父-母-，-是-应-该-的-。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翻-我-手-机-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侵-犯-隐-私-的-愤-怒-。
“我-不-需-要-翻-你-手-机-，-”我-摇-摇-头-，-“你-忘-了-吗-？-我-们-的-信-用-卡-是-绑-定-在-一-起-的-，-每-一-笔-消-费-都-有-通-知-。-只-不-过-以-前-我-从-来-不-看-，-因-为-我-信-任-你-。-但-是-现-在-，-我-们-在-AA-制-，-我-必-须-记-下-每-一-笔-账-，-这-是-协-议-规-定-的-。-”
我-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浇-了-下-来-。
他-的-愤-怒-，-慢-慢-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狼-狈-和-难-堪-。
“陈-阳-，-”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用-你-自-己-的-钱-，-给-你-妈-买-金-手-镯-，-买-钻-石-项-链-，-我-都-没-有-意-见-。-同-样-的-，-你-妈-要-宴-请-你-们-陈-家-的-亲-戚-，-那-也-是-你-们-的-事-情-，-应-该-由-你-来-承-担-费-用-。-这-，-才-是-你-想-要-的-‘公-平-’-，-不-是-吗-？-”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这-不-正-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规-则-吗-？
用-这-套-规-则-来-约-束-我-的-时-候-，-他-觉-得-理-直-气-壮-。
当-这-套-规-则-用-到-他-自-己-和-他-妈-身-上-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可-理-喻-了-。
原-来-，-他-们-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一-种-双-重-标-准-罢-了-。
那-天-晚-上-，-我-们-又-一-次-分-房-睡-了-。
我-躺-在-床-上-，-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这-场-战-争-，-我-不-能-输-。
这-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我-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妻-子-的-，-最-后-的-尊-严-。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陈-阳-早-出-晚-归-，-几-乎-不-和-我-说-话-。
我-也-懒-得-理-他-。
我-开-始-为-自-己-做-打-算-。
我-翻-出-了-以-前-的-作-品-集-，-重-新-整-理-了-一-下-简-历-。
我-联-系-了-几-个-以-前-的-同-事-和-朋-友-，-告-诉-他-们-我-想-要-重-新-出-来-工-作-。
离-开-职-场-三-年-，-想-要-回-去-并-不-容-易-。
但-我-必-须-这-么-做-。
我-不-能-再-做-那-个-手-心-朝-上-，-连-自-己-的-价-值-都-需-要-被-别-人-用-金-钱-来-衡-量-的-女-人-了-。
同-时-，-我-还-做-了-另-一-件-事-。
我-用-手-机-订-了-一-张-机-票-。
去-三-亚-的-。
时-间-，-就-在-婆-婆-举-办-宴-席-的-那-一-天-。
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
是-我-结-婚-前-的-一-点-私-房-钱-，-也-是-这-个-月-，-我-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是-我-的-秘-密-，-是-我-送-给-自-己-的-一-份-礼-物-。
一-份-…-…-逃-离-的-礼-物-。
宴-席-的-前-一-天-，-陈-阳-终-于-还-是-扛-不-住-了-。
他-一-脸-疲-惫-地-坐-在-我-对-面-，-声-音-沙-哑-。
“小-雅-，-算-我-求-你-了-，-行-吗-？-”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好-面-子-。-她-已-经-把-话-都-说-出-去-了-，-亲-戚-们-都-要-来-。-这-个-宴-席-，-不-办-不-行-。-”
“我-这-几-天-看-了-一-下-，-要-是-去-饭-店-订-两-桌-，-差-不-多-的-也-得-五-六-千-。-我-…-…-我-这-个-月-的-工-资-，-给-我-妈-买-了-手-镯-，-已-经-没-剩-多-少-了-。-”
他-说-得-很-艰-难-，-脸-上-满-是-窘-迫-。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呢-？-”我-问-。
“所-以-…-…-”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期-待-，-“你-…-…-你-能-不-能-先-把-钱-垫-上-？-你-那-里-不-是-还-有-点-积-蓄-吗-？-算-我-借-你-的-，-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给-你-！-”
“还-有-，-明-天-的-宴-席-，-你-还-是-过-去-帮-帮-忙-吧-。-就-当-是-帮-我-，-行-吗-？-不-然-我-妈-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亲-戚-们-看-到-了-，-也-会-说-闲-话-的-。-”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他-把-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压-力-，-都-推-给-了-我-。
他-希-望-我-出-钱-，-出-力-，-去-维-护-他-和-他-母-亲-的-面-子-。
而-他-自-己-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错-在-他-妈-的-自-私-和-算-计-。
错-在-他-的-懦-弱-和-盲-从-。
更-错-在-，-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
“陈-阳-，-我-不-会-出-钱-，-也-不-会-去-帮-忙-。-”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我-都-这-样-求-你-了-！-我-们-还-是-不-是-夫-妻-？-！-”
“是-夫-妻-。-”我-点-点-头-，-“但-是-，-我-们-也-是-AA-制-的-夫-妻-。-按-照-规-则-，-我-没-有-义-务-为-你-的-个-人-人-情-买-单-。-”
“你-！-你-就-非-要-这-么-绝-情-吗-？-！-”他-的-声-音-再-次-提-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
“不-是-我-绝-情-，-”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是-你-们-，-用-一-本-账-本-，-杀-死-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
说-完-这-句-话-，-我-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我-听-到-他-在-外-面-砸-东-西-的-声-音-，-咒-骂-的-声-音-。
我-都-没-有-理-会-。
我-只-是-平-静-地-拉-开-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衣-服-。
裙-子-，-泳-衣-，-防-晒-霜-，-太-阳-镜-。
那-些-属-于-阳-光-和-沙-滩-的-东-西-。
那-些-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
陈-阳-昨-晚-睡-在-沙-发-上-，-还-在-睡-着-，-眉-头-紧-紧-地-皱-着-。
我-没-有-叫-醒-他-。
我-拖-着-行-李-箱-，-轻-轻-地-走-到-门-口-。
在-玄-关-的-柜-子-上-，-我-放-下-了-一-封-信-。
信-很-短-。
“陈-阳-，-我-走-了-。-不-是-离-家-出-走-，-是-去-度-假-。-用-我-自-己-的-钱-。-至-于-宴-席-的-事-情-，-你-们-按-照-AA-制-的-规-则-办-吧-。-你-妈-是-主-办-方-，-你-是-她-儿-子-，-你-们-才-是-这-场-宴-席-的-责-任-人-。-”
最-后-，-我-还-写-了-一-句-。
“阳-台-上-那-盆-生-病-的-月-季-，-我-不-想-要-了-。-你-要-是-觉-得-碍-眼-，-就-扔-了-吧-。-”
然-后-，-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刚-刚-亮-，-空-气-很-清-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那-些-日-子-以-来-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
我-没-有-回-头-。
飞-机-降-落-在-三-亚-凤-凰-机-场-的-时-候-，-一-股-混-合-着-海-水-咸-味-和-植-物-芬-芳-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脱-掉-身-上-厚-重-的-外-套-，-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我-订-的-是-一-家-靠-近-海-边-的-民-宿-，-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大-海-。
我-把-行-李-放-下-，-换-上-裙-子-，-赤-着-脚-跑-向-了-沙-滩-。
沙-子-很-软-，-很-细-，-踩-上-去-暖-暖-的-。
海-水-一-遍-遍-地-冲-刷-着-我-的-脚-踝-，-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我-身-上-，-有-点-刺-眼-，-但-更-多-的-是-温-暖-。
我-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很-久-。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就-是-走-着-。
看-着-海-鸥-从-头-顶-飞-过-，-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我-的-手-机-，-从-下-飞-机-开-始-，-就-响-个-不-停-。
一-开-始-是-陈-阳-打-来-的-。
后-来-是-婆-婆-。
我-一-个-都-没-有-接-。
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在-了-民-宿-的-床-上-。
这-个-世-界-，-暂-时-与-我-无-关-。
我-买-了-一-个-椰-子-，-插-上-吸-管-，-慢-慢-地-喝-着-。
清-甜-的-汁-水-，-滑-过-喉-咙-，-滋-润-着-我-干-涸-已-久-的-心-。
我-看-到-有-父-母-带-着-孩-子-在-沙-滩-上-堆-城-堡-，-笑-声-清-脆-。
看-到-有-情-侣-手-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想-起-了-和-陈-阳-的-那-次-旅-行-。
那-是-我-们-结-婚-前-，-我-们-也-来-过-海-边-。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
他-说-，-小-雅-，-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海-，-好-不-好-？
我-说-，-好-。
可-是-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来-过-。
生-活-的-琐-碎-，-工-作-的-忙-碌-，-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我-们-困-在-了-原-地-。
我-们-忘-记-了-曾-经-的-承-诺-，-也-忘-记-了-怎-样-去-爱-。
眼-泪-，-不-知-不-觉-地-又-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愤-怒-。
而-是-因-为-…-…-释-然-。
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
回-不-去-了-。
我-不-是-在-惩-罚-他-们-，-我-是-在-放-过-我-自-己-。
我-在-三-亚-待-了-五-天-。
这-五-天-里-，-我-关-掉-了-手-机-。
我-去-潜-水-，-看-五-彩-斑-斓-的-珊-瑚-和-鱼-群-。
我-去-吃-海-鲜-，-吃-最-新-鲜-的-龙-虾-和-鲍-鱼-。
我-给-自-己-买-了-一-条-很-漂-亮-的-长-裙-，-是-我-以-前-舍-不-得-买-的-牌-子-。
我-一-个-人-，-活-得-很-精-彩-，-很-自-在-。
我-发-现-，-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离-开-了-那-些-让-我-疲-惫-的-人-，-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甚-至-，-更-好-。
第-五-天-，-我-重-新-打-开-了-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
有-陈-阳-的-，-也-有-婆-婆-的-。
陈-阳-的-信-息-，-从-一-开-始-的-质-问-和-愤-怒-，-到-后-来-的-焦-急-和-担-心-，-最-后-变-成-了-哀-求-和-道-歉-。
“老-婆-，-我-错-了-，-你-回-来-吧-。-”
“我-知-道-你-生-气-了-，-你-在-哪-里-？-给-我-回-个-电-话-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那-天-的-宴-席-…-…-搞-砸-了-。-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做-的-菜-也-不-好-吃-，-亲-戚-们-都-有-怨-言-。-她-…-…-她-也-后-悔-了-。-”
“小-雅-，-我-们-把-那-个-什-么-AA-制-取-消-了-吧-，-以-后-家-里-的-钱-，-还-是-你-来-管-。-你-快-回-来-吧-，-没-有-你-，-那-里-不-像-个-家-。-”
我-看-着-那-些-信-息-，-心-里-很-平-静-。
迟-来-的-歉-意-，-比-草-还-要-轻-。
他-们-不-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们-只-是-发-现-，-没-有-了-我-这-个-免-费-的-保-姆-和-提-款-机-，-他-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我-没-有-回-复-他-。
我-订-了-第-二-天-回-去-的-机-票-。
不-是-因-为-他-的-道-歉-。
而-是-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当-面-解-决-。
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
我-用-钥-匙-打-开-门-，-看-到-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家-。
沙-发-上-堆-着-陈-阳-换-下-的-衣-服-，-茶-几-上-满-是-外-卖-盒-子-和-烟-头-。
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新-鲜-的-味-道-。
陈-阳-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他-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走-上-来-，-想-要-抱-我-，-被-我-躲-开-了-。
“小-雅-，-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把-行-李-箱-放-在-门-口-，-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我-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向-了-阳-台-。
那-盆-生-了-蚜-虫-的-月-季-，-还-在-那-里-。
叶-子-已-经-大-半-都-枯-黄-了-，-看-起-来-奄-奄-一-息-。
但-是-，-在-那-些-枯-黄-的-枝-叶-间-，-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花-苞-。
它-竟-然-，-还-努-力-地-想-要-开-花-。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花-苞-。
“我-回-来-，-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我-轻-轻-地-说-，-“我-是-回-来-和-你-谈-谈-，-我-们-的-未-来-。-”
陈-阳-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悔-恨-。
“陈-阳-，-”我-说-，-“我-想-要-出-去-工-作-。-”
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点-头-：-“好-！-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支-持-你-！-”
“我-们-这-个-家-，-”我-继-续-说-，-“以-后-不-需-要-AA-制-了-。-但-是-，-家-务-，-我-们-必-须-要-共-同-承-担-。-你-做-饭-，-我-就-洗-碗-。-我-扫-地-，-你-就-拖-地-。-”
“好-！-”他-回-答-得-很-快-，-“都-听-你-的-！-”
“还-有-，-”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妈-那-里-，-以-后-她-的-任-何-决-定-，-都-不-能-再-干-涉-我-们-的-生-活-。-我-们-是-一-个-独-立-的-家-庭-，-不-是-她-的-附-属-品-。-这-一-点-，-你-必-须-要-跟-她-说-清-楚-。-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
我-没-有-把-“离-婚-”那-两-个-字-说-出-口-。
但-我-知-道-，-他-懂-。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无-比-坚-定-地-看-着-我-。
“我-做-得-到-。-”他-说-。
我-没-有-再-说-话-。
我-走-到-卫-生-间-，-找-出-了-喷-壶-和-杀-虫-剂-。
我-回-到-阳-台-，-开-始-仔-细-地-给-那-盆-月-季-喷-药-。
陈-阳-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我-们-身-上-。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就-像-这-盆-生-了-重-病-的-月-季-。
它-曾-经-被-虫-子-侵-蚀-，-几-乎-枯-萎-。
但-是-，-只-要-还-有-一-丝-生-机-，-只-要-我-们-愿-意-去-拯-救-，-也-许-…-…-还-有-开-花-的-可-能-。
这-条-路-会-很-难-，-很-长-。
我-们-之-间-的-裂-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的-。
但-是-，-经-过-这-一-切-，-我-找-回-了-我-自-己-。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围-着-家-庭-和-丈-夫-转-的-女-人-。
我-是-我-自-己-。
我-有-我-的-思-想-，-我-的-底-线-，-我-的-价-值-。
我-的-爱-，-很-珍-贵-。
它-只-能-给-予-那-些-懂-得-珍-惜-和-尊-重-它-的-人-。
而-不-是-那-些-，-只-想-用-账-本-来-衡-量-它-的-人-。
后-来-的-故-事-，-很-平-淡-，-却-也-在-慢-慢-变-好-。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
虽-然-薪-水-不-高-，-但-每-天-都-很-充-实-。
陈-阳-也-开-始-学-着-做-家-务-，-学-着-关-心-我-的-工-作-和-生-活-。
他-真-的-去-和-婆-婆-深-谈-了-一-次-。
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从-那-以-后-，-婆-婆-很-少-再-给-我-打-电-话-，-更-没-有-再-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有-一-次-家-庭-聚-会-，-我-看-到-她-，-她-的-眼-神-有-点-躲-闪-，-态-度-也-没-有-以-前-那-么-强-势-了-。
我-们-之-间-，-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这-样-，-挺-好-的-。
那-盆-月-季-，-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它-长-出-了-新-的-叶-子-，-嫩-绿-嫩-绿-的-。
那-个-小-小-的-花-苞-，-也-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悄-然-绽-放-。
是-深-红-色-的-，-像-丝-绒-一-样-，-在-阳-光-下-闪-着-光-。
那-天-早-上-，-我-站-在-阳-台-上-，-看-着-那-朵-花-，-看-了-很-久-。
陈-阳-从-身-后-走-过-来-，-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我-。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花-开-了-。-”他-说-。
“嗯-，-开-了-。-”我-说-。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但-是-我-知-道-，-我-们-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有-些-东-西-，-虽-然-曾-经-濒-临-死-亡-，-但-只-要-还-有-希-望-，-就-总-有-重-新-绽-放-的-那-一-天-。
生-活-还-在-继-续-。
我-们-依-然-会-有-争-吵-，-会-有-矛-盾-。
但-是-，-我-们-都-学-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更-不-是-一-个-用-来-算-账-的-地-方-。
家-，-是-讲-爱-的-地-方-。
爱-，-是-付-出-，-是-包-容-，-是-理-解-，-是-尊-重-。
是-我-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
也-是-你-愿-意-为-我-遮-风-挡-雨-。
这-一-切-，-都-与-金-钱-无-关-。
只-与-爱-有-关-。
来源：心动之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