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事儿我妈不知道,她只知道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职位听上去挺唬人,叫什么“高级架构师”。
我叫陈阳,今年三十二岁。
年薪不高,税后勉强一百万出头。
这事儿我妈不知道,她只知道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职位听上去挺唬人,叫什么“高级架构师”。
她对这个名词的理解约等于:一个随时可能被优化的、很能挣钱但挣的都是辛苦钱的、大龄未婚男青年。
所以,她很焦虑。
焦虑的直接后果就是,我的手机相册里,除了工作截图和几张风景照,剩下的全是她从各个角落搜罗来的、素颜和美颜差距颇大的、适龄女青年照片。
“这个,小区的王阿姨介绍的,幼儿园老师,人很温柔。”
“那个,你李叔叔同事的女儿,在银行工作,稳定。”
我划拉着手机,感觉像在审阅一份份亟待批复的奏折,只不过这些奏折的最终流向,是我那被工作填满的周末。
烦。
真的烦。
相亲这事儿,我不是没试过。
前年一个,加了微信,开场白是:“听说你是做IT的,年薪很高吧?我表哥想换个手机,你能拿到内部价吗?”
去年一个,见了面,妆容精致,全程都在聊她新买的包,LV的,然后不经意地问我开什么车。
我说我今天地铁来的,环保。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
再后来,就没后来了。
我发现一个规律,当介绍人把“能挣钱”作为我的第一标签时,吸引来的,也大多是只看重这个标签的人。
像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我的耐心和钱包,换她们的青春和美貌。
没意思。
所以这次,我妈又把一个叫“林晚”的女孩的微信推给我时,我鬼使神差地,想玩个游戏。
一个测试人性的,或者说,测试我那点可怜的、对爱情仅存幻想的游戏。
通过好友验证后,我对着聊天框,敲下了我的新“人设”。
【你好,我叫陈阳。】
【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一个月工资三千,扣完五险一金,到手两千八。】
【没车没房,目前跟人合租。】
我甚至从网上找了张城中村握手楼的图片,P掉了水印,发了过去。
【就这,环境不太好,让你见笑了。】
发完,我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感觉有点报复的快感,又有点自嘲的悲哀。
等了大概十分钟,手机“叮”地一声。
我以为会是“再见”,或者干脆没有回复。
结果,屏幕上是她发来的一句话。
【你好,我叫林晚。我在幼儿园当老师,工资也差不多,我们算是门当户对啦。】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的表情。
门当户对。
这个词,像根小刺,轻轻扎了我一下。
我年薪百万,她月薪三(四)千,我们隔着一道天堑,她却用“门当户对”这个词,轻松地把它填平了。
有点意思。
我来了兴趣。
【周末有空吗?见个面?】
【我请你吃饭,不过我工资低,只能请你吃点简单的。】
我把“穷”这个字,刻意放大。
【好啊,我喜欢吃我们学校旁边那家麻辣烫,十五块钱能吃好饱。】
她回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我看着屏幕,愣了半天。
这剧本,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周末,我特意翻出了衣柜里压箱底的、大学时买的一件纯棉T恤,洗得有点发白了,配上一条普通的牛仔裤和一双穿了三年的运动鞋。
出门前照了照镜子,嗯,很好,一个为生活奔波的、略带疲惫的、月薪三千的都市青年形象,跃然镜上。
我甚至没开车,坐了四十分钟地铁,又倒了一趟公交,才找到她说的那个幼儿园。
正是放学的时候,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
我站在一棵大槐树下,看着一个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被各自的家长领走。
然后,我看到了她。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鹅黄色的针织开衫,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正蹲下身子跟最后一个还没被接走的小女孩说话。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那一刻,周围嘈杂的人声车声,好像都静止了。
她和我想象中那些妆容精致、眼神里带着算计的相亲对象,完全不一样。
她身上有种……烟火气。
很温暖,很安定的烟火气。
她送走最后一个孩子,直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朝我挥挥手,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不好意思啊,等很久了吧?最后一个小朋友家长加班,来晚了。”
“没事,刚到。”我撒了谎。
“你跟照片上不太一样。”她歪着头看我,“照片上看着有点严肃,真人还挺……精神的。”
我摸了摸鼻子:“可能是我今天特意洗了头。”
她“噗嗤”一声笑了,眉眼弯弯的,像月牙。
“走吧,我带你去吃那家超好吃的麻辣烫!”
麻辣烫店很小,油腻腻的桌子,墙上贴着发黄的菜单。
老板娘嗓门很大,一边烫菜一边跟熟客聊天。
这就是最真实的市井生活。
我有多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自从毕业后进了现在这家公司,我的生活就被五星级酒店、高级餐厅、商务舱和无休止的会议填满了。
连吃一碗路边摊的馄饨,都成了一种奢侈。
“喏,菜单,想吃什么自己勾。”林晚把一张塑封的菜单推到我面前,自己则熟门熟路地去冰柜里拿菜。
她拿了满满一大盆,有青菜,有豆皮,有菌菇,还有几串鱼丸。
“我拿了两个人的量,你看还想加点什么?”她问我。
“够了够了。”我赶紧说。
我看着她把菜递给老板娘,熟练地交代:“微微辣,多放点麻将,不要香菜。”
然后她又跑到旁边的小冰箱,拿了两瓶玻璃瓶的汽水,用开瓶器“啵”地一声打开。
“给你。”她递给我一瓶。
冰凉的瓶身贴着我的手心,我突然觉得,自己精心构建的那个“陈阳”,在这一刻,有点站不住脚了。
我扮演的,是一个拮据、甚至有点自卑的男人。
而她,却用她的落落大方和熟稔自然,轻易地化解了我预设的所有尴尬。
她好像根本没把我当成一个“月薪三千”的相亲对象,而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麻辣烫很快就上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
红油下面是浓郁的麻酱,香气扑鼻。
“快尝尝,他们家的汤底特别好喝。”她给我盛了一小碗。
我尝了一口。
很辣,很烫,很香。
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
“怎么样?”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好吃。”我说的是实话。
比我吃过的任何一家米其林餐厅,都好吃。
那顿饭,我们聊了很多。
聊她的工作,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谁今天又尿裤子了,谁又因为抢玩具哭了。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我从未在其他同龄女孩脸上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满足和热爱。
“你不觉得当幼师很累吗?工资又不高。”我忍不住问。
“累啊,有时候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她喝了口汽水,“但是很快乐啊。小孩子的心思最单纯了,你对他好,他就加倍对你好。今天还有个小姑娘,偷偷塞给我一颗糖,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老师。”
她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看着她的笑,我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一直以为,快乐是和银行卡里的数字成正比的。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不是。
吃完饭,我抢着去付钱。
两碗麻辣烫,加两瓶汽水,一共三十二块。
我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结果林晚比我更快。
“说好了我请的,怎么能让你付钱。”她已经付完了。
我愣住了。
“不是……不是说好我请吗?”
“你一个月才两千八,省着点花吧。”她理所当然地说,“我比你多一点,我请客。”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活了三十二年,第一次,有女孩子因为担心我钱不够花,而抢着买单。
而且买的,是一顿三十二块钱的麻-辣-烫。
这感觉,太他妈魔幻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沿着马路慢慢走。
晚风吹过,很舒服。
“你……对我印象怎么样?”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俗套的问题。
“挺好的啊。”她说。
“我工资这么低,还没车没房,你不介意吗?”我追问,像一个急于得到答案的考生。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
路灯的光,在她眼睛里映出细碎的星光。
“陈阳,”她很认真地叫我的名字,“钱是自己挣的,房子车子以后也可以有。但人品和相处的感觉,是装不出来的。”
“我觉得你人挺实在的,跟你聊天也舒服,这就够了。”
“至于钱……够花就行了嘛,我又不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她说完,继续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
我那个该死的、幼稚的测试游戏,好像……失控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林晚,就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开始约会。
约会的地点,都很“接地气”。
我们去逛公园,坐在长椅上,看来来往往的人。
她会靠在我肩膀上,跟我说,那个推着婴儿车的老奶奶,走路的姿势跟她外婆一模一样。
我们去逛菜市场,在鱼贩的叫卖声和蔬菜的清香里,为晚上是吃番茄炒蛋还是青椒肉丝而“争论”不休。
我们一起回家做饭,我负责洗菜切菜,她负责掌勺。
我那套跟人合租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因为她的到来,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她会买一束小雏菊插在喝完的汽水瓶里,放在窗台上。
她会给我织一条围巾,虽然针脚歪歪扭扭,但戴在脖子上,特别暖和。
她会监督我,不许我为了省钱,晚饭只吃泡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把胃搞坏了,以后挣钱给谁花?”她一边数落我,一边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推到我面前。
我看着碗里那颗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眼眶有点发热。
我那个年薪百万的身份,像一件沉重又可笑的外衣,我每天穿着它去上班,在会议室里跟人唇枪舌战,在代码的海洋里浮沉。
但只要回到这个小小的出租屋,看到林晚,我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它脱下来。
我开始贪恋这种“贫穷”的生活。
因为在这种生活里,我不是陈总,不是陈工,我只是陈阳。
是一个有人关心,有人心疼的,普通的男人。
当然,谎言的代价,是无时无刻的提心吊胆。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露馅。
一次是她来我公司楼下等我下班。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等我。
那天正好公司有个紧急项目,我被CEO拉着开了两个小时的会。
等我结束会议,才看到她发来的几十条微信。
【你下班了吗?】
【还没结束吗?】
【是不是加班很辛苦?】
【我给你买了饭团,在楼下等你,别饿着了。】
我心里一紧,抓起外套就往楼下冲。
我怕她等急了,直接跑到我们公司那栋金碧辉煌的写字楼大堂里去。
那里的前台,都认识我。
幸好,我跑到楼下时,她还乖乖地在马路对面站着,垫着脚尖往我公司的方向望。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赶紧跑过来,把手里的饭团塞给我。
“快吃,还热着呢。”
她的手,在晚风里冻得冰凉。
我握住她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以后别等我了,加班没准信儿。”
“没事,我等你。”她笑笑,“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够辛苦了。”
我看着她,喉咙发紧。
还有一次,是我的一个发小,也是知道我所有秘密的唯一一个人,周煦,来我这儿。
他开着他那辆骚包的保时捷,停在我租的城中村楼下,那场景,简直格格不入。
“我说陈阳,你这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吧?真住这儿啊?”他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这味儿,绝了。”
“你小声点!”我赶紧把他推进屋。
那天正好林晚也在。
周煦看到林晚,眼睛都直了。
“哟,金屋藏娇啊?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位不爱钱只爱人的仙女?”他口无遮拦。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好,我叫林晚,是陈阳的女朋友。”林晚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周煦。”他握了下手,然后贱兮兮地凑到我耳边,“可以啊你,这姑娘,看着就干净。比你之前那些妖魔鬼怪强多了。”
我一脚踹过去。
那天晚上,周煦非要拉着我们出去吃饭,说要“考察”一下我女朋友。
我拗不过他,只能答应。
他订了一家高级日料。
我一看到那人均四位数的菜单,头都大了。
这让我怎么跟林晚解释?
“那个……周煦他,中彩票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编。
林晚“哦”了一声,倒也没怀疑。
只是在点菜的时候,她显得很拘谨,翻来覆去就点了个最便宜的蔬菜沙拉。
“就吃这个?”周煦问。
“我……我减肥。”林晚小声说。
我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是我,把她带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让她感到不安和窘迫。
“她不吃生的,给她点一份鳗鱼饭吧。”我开口。
周煦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回去的路上,林晚一直很沉默。
“是不是不开心了?”我问她。
“没有。”她摇摇头,“就是觉得……你朋友都好有钱啊。”
“跟他比,我好像……有点给你丢人了。”
我心头一震,猛地停下脚步。
“胡说什么!”我抓住她的肩膀,很严肃地看着她,“你是我女朋友,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比。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真的?”
“真的。”
她看着我,眼睛里慢慢漾起笑意。
“陈阳,你真好。”她抱住我。
我回抱着她,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我不好,林晚。
我一点都不好。
我是一个骗子。
交往半年后,我妈开始催婚了。
“那姑娘我见过了,挺好的,朴朴素-素的,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妈,我们才交往半年。”
“半年不短了!你都多大了?赶紧的,趁热打铁!”
我被我妈念叨得头疼,但心里,却隐隐有一丝期待。
和林晚结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想每天下班,都能看到她。
我想每天早上醒来,身边都有她。
我不想再演戏了,我想告诉她一切。
我想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但,我不敢。
我怕。
我怕她知道真相后,看我的眼神,会从现在的信任和爱恋,变成鄙夷和厌恶。
我怕她觉得,我从一开始,就在玩弄她的感情。
这份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纯粹的感情,我不敢用真相去赌。
矛盾,纠结,像两只手,把我撕扯得快要碎了。
那天晚上,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部很老的爱情片。
电影里的男主角,也是个骗子,骗女主角说自己是富豪,最后被拆穿,一无所有。
女主角离开了他。
看到结尾,林晚哭了。
“他好可怜啊。”她抽着鼻子说。
“他活该,谁让他骗人。”我心里发虚,嘴上却很硬。
“可是他不是故意的啊,他只是太自卑了,想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好的生活。”林-晚替男主角辩解。
“那也不是骗人的理由。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住了。
我是在说电影,还是在说我自己?
林晚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陈阳,如果有一天,你骗了我,怎么办?”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我不会骗你。”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是说如果。”她很执着,“你会跟我坦白吗?”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我慌乱的脸。
我该怎么回答?
说会?那我为什么现在不说?
说不会?那我在她心里,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陈阳,”她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你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都会原谅你。”
“因为我们是恋人,没有什么,是不能一起面对的。”
她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我看着她,冲动之下,差点就要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再等等。
再等等。
等我们结婚了,等我们成了法律上最亲密的人,我再告诉她。
到那时候,她应该……更能接受一点吧?
我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向她求了婚。
没有钻戒,没有鲜花,没有浪漫的仪式。
就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
我给她做了一碗她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易拉罐拉环做成的、歪歪扭扭的“戒指”。
“林晚,”我单膝跪地,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我没钱,给不了你盛大的婚礼,也买不起大钻戒。”
“我只有一个月两千八的工资,一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和一颗……想跟你过一辈子的心。”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说完,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以为她会拒绝,我这场荒唐的游戏终于要以失败告终的时候。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抬起头,看到林晚,泪流满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朝我伸出了手。
我颤抖着,把那个简陋的拉环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她一把抱住我,哭着说:
“我愿意。”
“陈阳,我愿意。”
那一刻,我抱着她,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但同时,那份巨大的喜悦里,又夹杂着更深的恐慌和罪恶感。
陈阳啊陈阳,你真是个混蛋。
你用一个谎言,骗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们很快就去领了证。
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我们两个。
从民政局出来,手里拿着那两个红本本,我还有点恍惚。
这就……结婚了?
我成了一个已婚男人。
而我的妻子,对我真实的经济状况,一无所知。
林晚显得很高兴,一路上都挽着我的胳ăpad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们晚上要不要庆祝一下?去吃火锅吧?”
“对了,我们是不是该计划一下,什么时候办婚礼?要不要旅行结婚?”
“我想要个简单的婚礼,就在草地上,请一些最好的朋友就行。”
她规划着我们的未来,那个未来,是建立在我月薪三千的基础上的。
而我,却在思考,该在哪个时间点,向她坦白这一切。
蜜月期?
还是等婚礼办完?
或者,等她怀孕了?
我发现,谎言就像一个雪球,一旦开始滚动,就只会越滚越大,大到你根本无法控制。
我们没有去旅行结婚。
林晚说:“你工作那么忙,请假要扣工资的,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去。”
她总是这样,处处为我着想,为我“省钱”。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愧疚就越重。
办婚礼的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
我妈的意思是,大办。
“我儿子结婚,怎么能随随便便?酒店必须是五星级的,婚车最少也得是奔驰宝马!”
我一个头两个大。
“妈,林晚她家就是普通家庭,我们搞这么大排场,不合适。”我试图说服她。
“有什么不合适的?钱我来出!不能委屈了儿媳妇!”
我怎么跟我妈解释,林晚现在以为我穷得叮当响?
如果婚礼办得太奢华,她会怎么想?
我只能两头瞒。
一边跟我妈说,林晚喜欢简单的,我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
一边跟林晚说,我妈身体不好,婚礼就简单点,两家人吃个饭就行。
我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而下面,是万丈深渊。
坦白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猝不及防。
那天是周六,我难得没有加班。
林晚说她一个闺蜜从外地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让我跟她一块儿去。
“我闺蜜叫孟佳,嘴巴有点毒,但人特别好。你别怕她。”林晚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我当时没在意。
不就是见个闺蜜吗,能有什么。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孟佳,简直就是人型测谎仪。
吃饭的地点,是孟佳定的,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
孟佳一见到我,就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
那眼神,跟X光似的,要把我从里到外扫个遍。
“你就是陈阳?”她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
“你好。”我点点头。
“听说你一个月就挣三千块?”她开门见山,一点弯子都不拐。
我噎了一下。
旁边的林晚赶紧打圆场:“佳佳!你干嘛呢!”
“我帮你问问嘛。”孟佳翻了个白眼,“晚晚,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放着那么多条件好的不要,找个……找个这样的?”
她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我知道,她是真心为林晚好。
“我自己喜欢就行了,你管得着吗?”林晚有点生气了。
“行行行,我管不着。”孟佳举手投降,然后又转向我,“陈阳是吧?我问你,你一个月三千,怎么养活晚晚?现在这社会,喝口水都要钱。你们以后要买房,要生孩子,怎么办?靠爱发电啊?”
她的问题,句句戳在我用谎言堆砌的“人设”上。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在“月薪三千”的设定里,这些问题,都是无解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只能含糊地回答。
“呵,说得好听。”孟佳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们晚晚单纯就好骗。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佳佳!”林晚真的急了,拉着孟佳的胳膊,“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看着林晚维护我的样子,我心里既感动,又羞愧。
那顿饭,在一种极其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林晚一直跟我道歉。
“对不起啊陈阳,佳佳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摇摇头,“她也是为你好。”
“那你……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里一酸。
“林晚,”我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说的是“以后”。
我以为,这个“以后”还很远。
没想到,它第二天就来了。
第二天是周日,我本来要去公司处理一个紧急的bug。
但林晚说,我们结婚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街,让我陪她去逛逛。
我想着bug可以远程处理,就答应了。
我们去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
林晚很少来这种地方,她觉得东西太贵。
今天可能是因为昨天被孟佳刺激到了,她拉着我,说:“我们不买,就看看,行不行?”
“行。”我说。
然后,我们就真的只是“看看”。
她会拉着我,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指着橱窗里的一个包说:“你看,这个包跟孟佳那个好像。”
然后看看价格,吐了吐舌头,“天哪,够我们吃一年麻辣烫了。”
我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笑着说:“等我以后发财了,给你买。”
“才不要,那么贵,浪费钱。”她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闪着光。
我知道,没有哪个女孩不爱这些漂亮的东西。
她只是,太懂事了。
逛到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手下的一个程序员打来的。
“陈哥,不行啊,那个bug还是解决不了,线上已经有大面积的用户投诉了!”他声音很急。
我眉头一皱:“我不是给了你们解决方案吗?”
“试了,没用。现在CEO和几个VP都在会议室里等着,点名要你过来。”
我一听,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行,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一脸歉意地看着林晚。
“对不起,公司有急事,我必须得过去一趟。”
“啊?严重吗?”她担忧地问。
“有点。”
“那你快去吧,工作要紧。”她很体谅我。
“嗯,你自己逛完早点回家。”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就想走。
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公司离这里很远,坐地铁过去,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等我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开车。
我的车,就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
一辆我花了小两百万买的,迈巴赫。
这……怎么解释?
我脑子飞速运转。
“那个……我打车过去。”我找了个借口。
“现在是高峰期,打车肯定堵车,你坐地铁吧。”林晚说。
“地铁也慢……”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CEO的助理打来的。
“陈工,您到哪了?老板们都等着呢。”
“在路上了,马上!”
我挂了电话,心里一横。
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不了,就今天坦白。
“林晚,”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跟我来。”
我拉着她,走进了电梯,按了去地下车库的楼层。
“我们去哪啊?”她一脸茫然。
“去开车。”
“开车?你哪来的车?”她更懵了。
电梯门打开,我拉着她,径直走向我那个专属停车位。
当我按下车钥匙,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大灯“唰”地一声亮起时。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林晚握着我的手,僵住了。
她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辆车,又看看我。
“陈阳……这……这是你的车?”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有些发颤。
我没有说话,只是拉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然后自己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车流。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能感觉到,身边的林晚,身体是紧绷的。
她没有看我,只是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公司楼下。
那栋我跟她说过,我只是在这里当个小文员的,金碧辉煌的写字楼。
我停下车。
“我……我上去处理点事,很快就下来。你在这里等我,或者……我先送你回家?”我的声音干涩。
她终于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红红的,但没有哭。
“陈阳,”她开口,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这家公司,就是你说的那个,一个月给你开三千工资的小公司?”
“我……”
“这辆车,就是你说的,你没车没房的那个‘没车’?”
“林晚,你听我解释……”
“解释?”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解释什么?解释你是个年薪百万的精英,却骗我说你是个月薪三千的穷光蛋?解释你看着我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费,而陪我走几公里路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看笑话?”
“不是的!我没有!”我急切地否认。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她终于失控了,冲我吼道,“你觉得很好玩吗?!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很有成就感吗?!”
她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插在我心上。
“我只是……只是想找一个,不因为我的钱,而跟我在一起的人。”我艰难地解释,“我以前……遇到过很多那样的女孩,我怕了。”
“所以你就来测试我?!”她红着眼眶瞪着我,“陈-阳!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用你的猜忌和不信任,来践踏我的真心?!”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以为我们是‘门当户对’的!我甚至还傻乎乎地为你规划未来,想着我们怎么努力,才能攒够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结果呢?结果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场游戏!一个有钱人的无聊消遣!”
她的话,字字诛心。
我无力反驳。
因为她说得都对。
无论我最初的动机是什么,我都骗了她。
我伤害了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好姑娘。
“林晚……”我伸出手,想去碰她。
她像触电一样,猛地躲开。
“别碰我!”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我觉得你脏。”
那三个字,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你下去吧,去处理你的‘紧急公务’吧,陈总。”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的、嘲讽的语气说。
然后,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心脏,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块。
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上楼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处理完那个bug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全是林晚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
失望,冰冷,像看一个陌生人。
等我浑浑噩噩地开着车,回到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时。
天,已经黑了。
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死寂。
我打开灯,发现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所有属于林晚的东西,都不见了。
她给我织的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
她买的那束插在汽水瓶里的小雏菊。
她放在床头的那本《小王子》。
甚至连她用过的牙刷和毛巾,都没了。
她走得那么彻底,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只有餐桌上,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个红色的结婚证。
和那个我用易拉罐拉环做的,可笑的“戒指”。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
【陈阳,我们离婚吧。】
【我嫁给的是那个月薪三千,会陪我逛菜市场,会为我做西红柿鸡蛋面的陈阳。】
【不是这个开着迈巴赫,住着豪宅,却满口谎言的陈总。】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捏着那张纸条,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搞砸了。
我亲手,毁掉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我给她发微信,她不回。
我去她工作的幼儿园找她,门卫说,她请了长假。
我去她父母家,她妈妈把我堵在门口,用一种看骗子的眼神看着我。
“你走吧,我们晚晚不想见你。”
我搬出了那个出租屋,回到了我那个几百平米的、空旷冷清的江景大平层。
我曾经以为,这里是我的城堡,是我的安全区。
但现在,这里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孤单和寂静。
我开始疯狂地工作,用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代码来麻痹自己。
但一到深夜,林晚的脸,她失望的眼神,她说的每一句话,就会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我觉得你脏。”
“我们离婚吧。”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煦来看我,看到我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的样子,吓了一跳。
“不是吧你,至于吗?不就是个女人吗?”
我没理他,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
“我跟你说,女人这种生物,不能惯着。你越是上赶着,她越是拿乔。你晾她几天,她自己就回来了。”周煦在我旁边坐下,开始传授他那套渣男理论。
“她不一样。”我哑着嗓子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长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她会因为我‘穷’,而抢着买三十二块钱的麻辣-辣烫。”
“她会因为我‘加班’,而在寒风里等我两个小时,就为了给我送一个热饭团。”
“她会因为我用易拉罐拉环求婚,而哭着说‘我愿意’。”
我每说一句,心就疼一分。
周煦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这次,你好像……玩脱了。”
是啊。
我玩脱了。
我以为这是一场我能随时喊停的游戏。
却没想到,我自己,才是陷得最深的那一个。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是林晚提起的离婚诉讼。
理由是,婚前欺诈,感情破裂。
我看着那张传票,苦笑了一下。
她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
开庭那天,我见到了她。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很憔-悴,但眼神,却很坚定。
法官问我们,是否同意离婚。
我说:“我不同意。”
林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她把一沓厚厚的材料,递给了法官。
那是我们交往期间,所有的消费记录。
每一次吃饭,每一次看电影,每一次买东西。
她都用一个小本子,记得清清楚楚。
“法官大人,”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从我们认识开始,他就在欺骗我。他构建了一个虚假的身份,让我误以为,我们是处在同一个阶层,有着相同价值观的人。”
“我们所有的感情,都建立在这个谎言之上。现在谎言被戳破了,感情,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我请求法院,判决我们离婚。”
我看着她,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从法庭出来,我叫住了她。
“林晚。”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就……这么恨我吗?”我问。
她沉默了很久。
“我不恨你。”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只是,觉得很失望。”
“陈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告诉我你的真实情况,会怎么样?”
“也许我会被你的财富吓到,也许我会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而犹豫,但至少,我们之间是坦诚的。”
“我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离开。但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给我。”
“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你测试人性的,实验品。”
她说完,就走了。
没有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是啊。
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给她。
我自以为是地,用我的方式,去“保护”我们的感情。
结果,却是亲手把它推入了深渊。
因为证据确凿,法院很快就判了我们离婚。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我那空旷的豪宅里,喝得酩酊大醉。
我好像,真的失去她了。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上班,下班,开会,写代码。
只是我的心里,空了一块。
我开始习惯性地,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公园。
坐在我们以前常坐的那条长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开始习惯性地,去那家麻-辣烫店。
点一大碗,微微辣,多放麻酱,不要香菜。
只是,再也没有人,会亮着眼睛问我:“怎么样?好吃吗?”
我开始习惯性地,在深夜里,开车去她家楼下。
不开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房间的窗户。
有时候,能看到灯亮着。
有时候,灯是暗的。
我知道,我就像个变态的跟踪狂。
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哪怕,只是隔着一栋楼的距离。
有一天,我在她家楼下,看到了孟佳。
她正准备上车,看到了我的车。
她径直走了过来,敲了敲我的车窗。
我降下车窗。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她没好气地问。
“我……”
“陈阳,我拜托你,放过晚晚吧。”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她这段时间,过得也很不好。”
“她瘦了十几斤,晚上整夜整夜地失眠。她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扔了,但每天晚上,都会抱着那个你送她的,丑得要死的拉环戒指哭。”
我心里一痛。
“她其实……不是真的因为你骗她而生气。”孟佳叹了口气,“她是气她自己。”
“她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你的不对劲。她气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爱上了一个……活在谎言里的人。”
“她跟我说,她分不清,她爱的,到底是那个月薪三-千的陈阳,还是那个年薪百万的陈阳。”
“她说,她觉得自己的感情,很廉价。”
孟佳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原来,她不是不爱我。
她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那……我该怎么办?”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孟佳。
“我不知道。”孟佳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陈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想追回的,到底是林晚这个人,还是那段你扮演穷小子时,得到的简单的快乐?”
孟佳走了。
她的话,却一直在我脑子里回响。
我想追回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很久。
我想起了她第一次见我时,说的“门当户对啦”。
我想起了她抢着买单时,说的“你省着点花”。
我想起了她在我出租屋里,插上的那束小雏菊。
我想起了她在我求婚时,流着泪说的“我愿意”。
我想追回的,不是那段虚假的贫穷生活。
而是那个在贫穷生活里,给了我最多温暖和真心的,林晚。
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
CEO找我谈了三次,给我加薪,给我股权,都被我拒绝了。
“想好了?”他最后问我。
“想好了。”我点点头,“钱我已经挣够了,我想去过点不一样的生活。”
我卖掉了那辆迈巴赫,也卖掉了那套江景大平层。
所有的钱,我一部分留给了我父母,另一部分,以匿名的形式,捐给了一个儿童助学基金。
我只给自己,留下了二十万。
作为我的,启动资金。
然后,我回到了那个我们曾经住过的城中村。
用剩下的钱,盘下了那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麻-辣烫店。
老板娘年纪大了,早就想回老家了。
我从她手里,学来了熬制汤底和炒料的秘方。
我的新店,开张了。
店名很简单,就叫“林晚的麻辣烫”。
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批发市场进最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然后回来,洗菜,穿串,熬汤。
中午和晚上,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我一个人,既是老板,又是厨师,还是服务员。
忙得脚不沾地。
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反而觉得,很踏实。
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吃着我做的麻-T辣烫,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我就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和我以前写出一个完美的代码,完成一个几千万的项目,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更接地气,更有人情味的,成就感。
我的生活,变得无比简单。
每天和柴米油盐打交道。
身上穿的,是几十块钱的T恤。
手上沾的,是洗不掉的油污。
但我每天,都很快乐。
我没有再去打扰林晚。
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她愿意重新认识我的,机会。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我的小店,生意越来越好。
很多以前的老客,都说我做的味道,比以前的老板娘还正宗。
也有很多新的客人,慕名而来。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孟佳。
她还是那副挑剔的样子,在店里转了一圈。
“你就干这个了?”她问我。
“嗯。”我点点头,递给她一瓶汽水。
“年薪百万的陈总,跑来卖麻辣烫,说出去谁信啊。”她啧啧嘴。
“我现在不是陈总了。”我笑笑,“我现在是陈老板。”
她点了一碗麻辣烫,吃得很慢。
吃完,她什么也没说,付了钱就走了。
我知道,她会告诉林晚的。
又过了几天。
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
店里客人不多。
我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雨发呆。
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伞,出现在了街角。
是林晚。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人还是那么瘦。
她走到我的店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那个“林晚的麻-辣烫”的招牌,眼神复杂。
我站起身,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我们隔着雨幕,对视着。
过了很久,她收起伞,走了进来。
“还有吃的吗?”她问,声音有点哑。
“有。”我点点头,“想吃什么,自己拿。”
她走到冰柜前,拿了一个盆,和以前一样,拿了青菜,豆皮,菌菇,还有鱼丸。
“微微辣,多放点麻酱,不要香菜。”她把盆递给我,轻声说。
“好。”
我转身,去给她烫菜。
我的手,有点抖。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就端到了她面前。
她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
我没有打扰她,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看着她。
她吃得很慢,很认真。
吃到一半,她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掉进了碗里。
她没有擦,就那么让它流着。
我心里一紧,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她没有接。
“好吃吗?”我忍不住问,声音沙哑。
她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陈阳,”她抬起头,红着眼睛看我,“你是不是傻?”
“嗯,是挺傻的。”我笑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让你重新认识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想让你认识一个,没有年薪百万光环,没有迈巴赫,没有大豪宅的,真实的陈阳。”
“这个陈阳,他会做你喜欢吃的麻辣烫,他会努力工作,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我们的未来。”
“他可能,还是会让你过得很辛苦。”
“但是,他绝对,不会再骗你了。”
“林晚,”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她留下的,用易拉罐拉环做的戒指。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戒指,哭得泣不成声。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她的手。
我把那枚戒指,再一次,郑重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这一次,它那么契合。
她扔下筷子,一把抱住了我。
“陈阳,你这个大笨蛋!”她捶着我的背,哭着骂我。
“是,我是笨蛋。”我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
“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她在我怀里,哽咽着说。
“不分开了。”我吻着她的头发,“再也不分开了。”
窗外,雨停了。
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了进来。
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我那个幼稚的、愚蠢的测试游戏,终于,有了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我输掉了我的谎言。
却赢回了,我的全世界。
来源:温柔月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