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俩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座一线城市打拼,感情一直不错。
我叫林晚,今年二十八,跟我老公陈辉结婚三年。
我们俩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座一线城市打拼,感情一直不错。
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我那个时不时要来“视察”一番的婆婆。
那天是周末,我跟陈辉正窝在沙发上,美滋滋地盘算着我们的小金库。
“再有五万,咱们就能凑够首付了!”我掰着手指头,眼睛亮晶晶的。
陈辉揽着我的肩膀,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老婆辛苦了,等买了房,咱们就……”
“叮咚——”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我跟陈辉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这个时间点,除了我婆婆张兰女士,不会有第二个人不请自来。
陈辉认命地去开门,我赶紧把抱枕摆正,把茶几上我刚拆的零食袋藏到沙发缝里。
果然,门一开,婆婆那张画着精致妆容,却总带着一丝挑剔神情的脸就出现在门口。
“妈,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陈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无奈。
“我来自己儿子家,难道还要预约?”婆婆一边说,一边已经换好了她那双专属的镶钻拖鞋,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她的眼神像雷达一样,迅速扫视了整个客厅。
“林晚啊,又在吃这些垃圾食品?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备孕的人,得注意饮食。”
我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妈,我就是周末放松一下。”
“年轻人就是没数。”她把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包包放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我认命地去厨房给她泡茶。
等我端着茶出来,就看见她正拉着陈辉的手,神神秘秘的,脸上是一种混合了得意和施恩的表情。
“妈,这是干什么?”陈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讶。
婆婆没理他,反而朝我招了招手:“林晚,过来。”
我走过去,心里打着鼓。
婆婆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东西,不由分说地就往我手上套。
那是一个手镯。
通体翠绿,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在客厅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温润又神秘的光泽。
“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我可不想收。收了她的东西,以后我腰杆都直不起来。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婆婆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这是咱们老陈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本来你进门的时候就该给你,但那时候看你们还年轻,怕你们毛手毛脚弄丢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现在你们准备要孩子了,也该把这家当交到你手上了。你以后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这话听着像是认可,可我怎么听怎么别扭。
什么叫“以后就是”?那我这三年算什么?
陈辉在一旁已经乐开了花:“妈,您真是……这可是奶奶传给您的宝贝啊,您就这么给林晚了?”
“傻小子,不给她给谁?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她再传下去。咱们家的根,可不能断了。”婆婆说得一脸深沉。
我看着手腕上那个冰凉的镯子,心里五味杂陈。
说实话,那镯子真的很漂亮,那种绿,是任何一家珠宝店里都看不到的,深邃,沉静,像一潭千年的古水。
可它也像一个沉重的枷锁,牢牢地箍在了我的手腕上。
“妈,这……这真的太贵重了。”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婆婆拍了拍我的手,语气不容置喙,“戴着吧,养人。以后可不许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听见没?”
得,绕了一大圈,重点在这儿呢。
我还能说什么?
只能笑着点头:“知道了妈,谢谢妈。”
婆婆心满意足地喝了口茶,又对我们的生活指点江山了一番,这才起身告辞。
门一关上,陈辉就兴奋地扑了过来,捧着我的手腕翻来覆去地看。
“老婆,你看见没!帝王绿!这绝对是帝王绿!我妈可真大方,这下咱们发了!”
我哭笑不得地抽回手:“什么发了?这是传家宝,是让你拿去卖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辉嘿嘿傻笑,“我的意思是,我妈这是真的把你当自家人了。你以后可得对我妈好点。”
我看着他那张傻气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他总是这么天真,觉得他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
我低头看着那个镯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镯子,绿得有点不真实。
而且,婆婆家什么条件我还是清楚的。公公是退休的普通工人,婆婆一辈子没上过班。他们住的房子还是单位分的旧房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级别的“传家宝”?
要是真有,按婆婆的性格,早就挂在嘴边,说得人尽皆知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一根小刺,扎在了我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有意无意地戴着那个镯子。
同事们看到了,都围过来惊叹。
“哇,林晚,你这镯子哪买的?太好看了吧!”
“这得不少钱吧?看这水头,这颜色,起码得六位数?”
我只能含糊地笑笑:“家里人送的。”
越多人夸,我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翡翠鉴定的知识。看得越多,我心里的疑惑就越大。
帝王绿翡翠,那是翡翠中的极品,存世量极少,大部分都在顶级收藏家和博物馆手里,随便一件都是天价。
我们家,怎么可能?
我跟陈辉提了一嘴,想找个地方鉴定一下。
他立刻就炸了毛。
“鉴定?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妈给你个假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耐着性子解释,“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是真的,咱们也好知道它的价值,以后好好保管,或者买个保险也行啊。”
“有什么好鉴定的!我妈说是传家宝,那就是传家宝!林晚,你能不能别这么多疑?我妈好心好意把宝贝给你,你倒好,转头就想拿去鉴定真假,你让她知道了怎么想?”
陈辉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
我知道他护着他妈,但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陈辉,你冷静点。我没有不相信妈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就是不相信!”他打断我,“你就是觉得我们家穷,拿不出这么好的东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法沟通了。
那晚,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冷战。
他睡在书房,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覆去地看着手腕上的镯子。
灯光下,它依然那么美,却让我感到一阵阵心寒。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镯子,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首饰了。
它成了一个考验,考验着我的婚姻,考验着我和陈辉之间的信任。
如果我不搞清楚它的来历,这根刺会永远扎在我心里。
第二天,我跟公司请了半天假。
我摘下镯子,用一块软布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包里。
我没有去那些金碧辉煌的大型珠宝行,而是通过一个懂行的朋友,找到了一个据说在业内非常有名的老师傅。
老师傅的店开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古玩城里,店面不大,看起来很有年头。
我走进去的时候,老师傅正戴着老花镜,拿着一个放大镜,对着一块古玉仔细端详。
我说明了来意,把用软布包着的镯子递了过去。
老师傅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镯子。
当他打开软布,看到那个镯子的瞬间,他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好东西啊。”他喃喃自语。
他戴上另一副更专业的眼镜,拿起一个强光手电,开始仔仔细细地照着镯子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惊艳,慢慢变得凝重,再到一丝困惑,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店里很安静,我只能听到挂钟的滴答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老师傅才放下手_EN_US手电和放大镜,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小姑娘,”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你这镯子……是从哪儿来的?”
“我……我婆婆给的,说是祖传的。”我紧张地回答。
老师傅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镯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疙瘩。
“师傅,这镯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是假的?”我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是假的,那倒好了。顶多就是婆婆爱面子,买了个高仿货来充门面。虽然有点丢人,但总比别的更糟糕的情况要好。
老师傅摇了摇头。
“不,它不是假的。”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得像一块石头:“它太真了。”
我愣住了,没明白他的意思。
“太真了?”
“对。”老师傅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把店门从里面反锁了。
这个举动让我心头一紧。
他走回来,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小姑娘,这事儿有点大。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报警。”
报警?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以为我听错了。
“报……报警?为什么?”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师傅,您是不是搞错了?不就是一个镯子吗?就算是真的,很值钱,那也……那也用不着报警吧?”
老师傅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
他指着镯子的内圈,那里有一个非常非常细微,几乎看不清的标记。
“你看到这个标记了吗?”
我凑过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勉强看到一个像是云纹又像是某种花纹的图案,小得像个针尖。
“这是什么?”
“这是‘长乐’印。”老师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几年前,市博物馆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盗窃案,丢失了一批国宝级的文物。其中,就有一只清宫旧藏的翡翠手镯,内圈就刻着这个‘长乐’印。”
我的血一下子就凉了。
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您……您的意思是……”
“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这个镯子的质地、颜色、工艺,还有这个独一无二的‘长乐’印……十有八九,就是当年被盗的那一件。”
老师傅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警惕。
“小姑娘,这东西不是传家宝,这是赃物。而且是国宝级的赃物。这东西在你手上,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你拿着它,就是‘涉嫌持有、销售赃物罪’,这可是要判刑的。”
“你听我的,赶紧报警。主动上交,说清楚来源,争取宽大处理。千万别想着自己藏起来或者卖掉,你惹不起这个麻烦。”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店的。
我只记得,当我站在古玩城门口,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时,阳光刺眼得让我睁不开眼睛。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用软布包着的镯子,它不再是美丽的珠宝,而是一块滚烫的烙铁,烫得我手心生疼。
婆婆。
传家宝。
博物馆盗窃案。
赃物。
报警。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疯狂地冲撞,要把我撕裂了。
我怎么也无法把那个画着精致妆容,总是在我面前端着架子的婆婆,和一个国宝大盗联系在一起。
这太荒谬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见陈辉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请假?电话也不接!”他劈头盖脸地质问我。
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陈辉的语气软了一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把包放在玄关柜上,从里面拿出那个布包,走到他面前,慢慢打开。
那个翠绿的手镯,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
“陈辉,”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告诉我,这个镯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陈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耐烦地说:“不是说了吗?我妈给的,传家宝!你怎么又提这事儿?”
“传家宝?”我惨笑一声,“你家的传家宝,是从博物馆里‘传’出来的吗?”
陈辉的脸色瞬间变了。
“林晚,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我把老师傅的话,原封不动地,一字一句地告诉了他。
“‘长乐’印,博物馆盗窃案,国宝级文物,赃物……这些词,你听懂了吗?”
陈辉的表情,从不耐烦,到震惊,再到完全的不可置信。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镯子,翻来覆去地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找的那个什么师傅,肯定是个骗子!他想骗你的镯子!”
“骗我?”我气得浑身发抖,“他让我去报警!有这么骗人的吗?!”
“那他就是危言耸听!想讹我们一笔鉴定费!”陈辉还在嘴硬,但他的手,已经开始抖了。
“陈辉,你醒醒吧!”我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是在哀求他,“你妈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数吗?她爱占小便宜,爱慕虚荣,为了面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咱们家什么条件,能有这种级别的传家宝,你自己信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戳破了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假象。
陈辉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跌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手里的镯子。
“不……不会的……我妈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我,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又愤怒。
“现在不是说信不信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辉,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这镯子真的是赃物,妈她……她就犯法了!”
“那也不能报警!”陈辉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冲我低吼,“你疯了吗?报警?你想让我妈去坐牢吗?林晚,我告诉你,那是我妈!”
“那也是一个可能犯了法的人!”我针锋相对,“你以为不报警就没事了吗?这东西是国宝,早晚有一天会被查出来!到时候,我们两个也脱不了干系!持有赃物,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我不管!反正不能报警!”他的态度强硬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妈年纪大了,她经不起这个!大不了……大不了我们把这东西扔了!或者找个地方埋了!就当从来没见过!”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扔了?埋了?陈辉,你脑子坏掉了吗?那是国家的东西!是文物!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那你想怎么样?!”他红着眼睛瞪着我,“非要把我妈送进警察局你才甘心吗?林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心狠?”
心狠?
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爱了七年,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在事实和亲情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盲目地维护。
为了保护他的妈妈,他甚至可以置法律于不顾,置我于危险的境地。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像是被那个冰冷的玉镯子,狠狠地砸了一下,碎了。
“陈辉,”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再问你一遍,这件事情,你到底管不管?”
“我说了,不能报警!”
“好。”我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拿过那个镯子,紧紧攥在手心。
“你不管,我管。”
说完,我转身就走。
“林晚,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陈辉在我身后咆哮。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看到他那张夹杂着愤怒和哀求的脸,我就会心软。
我不能心软。
这不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这是原则问题,是底线问题。
我冲出家门,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车,我才发现,我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我没有直接去警察局。
我去了我爸妈家。
我需要支持,需要一个能给我拿主意的人。
我爸妈看到我红着眼睛,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妈听完,当场就炸了。
“这个老太婆!她疯了吧!什么东西都敢往家里拿?还敢赖在你身上!这是想害死我女儿啊!”
“陈辉呢?陈辉那个臭小子是什么态度?”我妈气得拍着桌子。
我艰难地开口:“他……他护着他妈,不让我报警。”
“反了天了!”我妈气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为了他那个拎不清的妈,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林晚,这日子还怎么过?离!必须离!”
我爸一直沉默着,抽了半包烟,才开口。
他按住我妈的肩膀,让她坐下,然后看着我,眼神沉静而有力。
“晚晚,这件事,你做得对。”
我爸的声音,像一剂镇定剂,让我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第一,这个镯子,我们不能留。不管它是真是假,它现在已经是个祸害了。留在手里,就是引火烧身。”
“第二,报警是必须的。但不是你去报。你不能以你婆婆的名义去报,那样就成了儿媳举报婆婆,性质就变了,以后你跟陈辉,跟他们家,就彻底完了。”
我愣住了:“那……那怎么办?”
“匿名。”我爸吐出一个烟圈,“或者,就以一个普通市民捡到疑似文物,主动上交的名义去处理。”
“你把镯子交给警察,说明你是在一个公共场合,比如公园、商场‘捡’到的。然后让警察去查。这样一来,你就从这件事里完全摘出去了。你只是一个拾金不昧的好市民。”
姜还是老的辣。
我爸的办法,既解决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最大程度地保护了我。
“可是……警察要是查到我婆婆头上……”我还是有些犹豫。
“那是她自己做的事,就该她自己承担后果。”我爸的语气很坚定,“晚晚,你要记住,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婆婆是,陈辉也是。”
“至于你和陈辉,”我爸叹了口气,“这件事,也是一块试金石。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如果他能想明白,站在你这边,跟你一起面对,那这个男人还能要。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只知道愚孝,那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未来了。”
我爸的话,让我醍`醐`灌`顶。
是啊,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顾及婆婆,要不要顾及和陈辉的感情。
但我忘了,最应该被保护的,是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在我妈家住下了。
我给我爸的一个在公安系统工作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侧面咨询了一下相关的流程和法律。
得到的答复,和我爸的判断几乎一模一样。
这件事,必须上报。主动上交,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二天一早,我调整好情绪,拿着那个镯子,走进了离我家最近的派出所。
我按照我爸教我的说辞,说我是在家附近的一个公园长椅上捡到的,看着不像普通东西,心里不安,就送过来了。
接待我的民警同志非常重视,立刻做了详细的笔录,并把镯子封存了起来。
临走时,他还表扬了我,说我思想觉悟高。
我走出派出所,感觉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是陈辉,是我的婚姻。
我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
陈辉不在,他的拖鞋和昨天穿的衣服都不见了。
我猜,他应该是回他妈家了。
也好。
我们需要彼此都冷静一下。
我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完后,开始收拾屋子。
把这个我曾经以为会住一辈子的小家里,所有属于我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陈辉没有联系我,我也没有联系他。
我们像两个赌气的孩子,都在等对方先低头。
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不是低个头就能解决的了。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公司上班,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很严肃的男人。
他自称是市局刑侦队的,姓王。
“林晚女士吗?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关于你前几天上交的那个翡-翠-手-镯。”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我强作镇定地说:“王警官您好,有什么事您说。”
“我们经过专家鉴定,已经初步确认,那个手镯,就是我们追查多年的那件被盗文物。我们通过调取你所说的那个公园附近的监控,并没有发现你出现的身影。所以,我们想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到底是在哪里,以什么方式,得到这个手镯的?”
王警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我爸那个“善意的谎言”,被戳穿了。
在天网系统面前,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
我沉默了几秒钟,大脑飞速运转。
事到如今,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且,我只是一个上交者,我没有犯罪。
“王警官,”我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之前撒谎了。”
“这个镯子,不是我捡的。是我婆婆给我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警官才开口:“你婆婆?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报上了婆婆的名字和地址。
“好的,林女士。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会进一步核实情况。在你婆婆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请你保持电话畅通,不要离开本市。”
“我明白。”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家,可能就真的要散了。
我不知道警察是什么时候找到婆婆的。
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接到了陈辉的电话。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充满了绝望和崩溃。
“林晚……你满意了?”
“警察来了……他们把我妈带走了……”
“他们说她涉嫌倒卖文物……要拘留她……”
“林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是我妈啊!你就非要看着我们家家破人亡吗?!”
他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地哭喊,质问。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死寂。
“陈辉,”我平静地开口,“家破人亡?在你眼里,你妈犯了法,被警察带走调查,就叫家破人亡?”
“那在你眼里,什么是家?是一个可以无视法律,包庇犯罪的窝点吗?”
“我……”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告诉你什么是家破人亡。”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把那个镯子藏起来,或者扔掉。等到警察顺藤摸瓜找上门的时候,我和你,一个持有赃物,一个包庇,我们两个都得进去!我们的工作,我们的未来,我们辛辛苦苦攒钱想买的房子,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那才叫真正的家破人亡!”
“陈辉,你只想着你妈会不会坐牢,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进电话那头。
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当时……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只想着我妈年纪大了……我怕她出事……”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哭声,让我心里最后那点坚冰,开始融化。
说到底,他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的软弱,他的愚孝,固然可恨。
但他的无助和后悔,也让我心疼。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叹了口气。
“不晚,晚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急切地说,“我们一起去想办法,我们去请最好的律师,妈她……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肯定也是被人骗了!”
被人骗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他妈妈找借口。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陈辉,你知道吗?压垮我的,不是那个镯子,也不是你妈。是你。”
“是你面对问题时,下意识选择逃避和盲目维护的态度。”
“你让我觉得,在你的世界里,我永远是一个外人。你和你妈,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大家都冷静一下。”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怕再听下去,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会再次崩塌。
婆婆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她并没有参与当年的盗窃案。
那个镯子,是她几年前在一个鬼市上,从一个神秘的男人手里,花了五万块钱买的。
五万块,对于我们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是她攒了半辈子的私房钱。
她说,她当时一眼就看上那个镯子了,那个男人告诉她,这是宫里出来的宝贝,因为急用钱才出手。
她明明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但贪婪战胜了理智。
她以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漏,幻想着以后能靠这个镯子传家,在亲戚朋友面前扬眉吐气。
她把镯子藏了好几年,一直等到风声过去,才敢拿出来。
她把镯子给我,一方面,确实是想用这个“传家宝”来拿捏我,确立她在家里的地位。
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我,让这个见不得光的东西,“洗白”成我们家的合法财产。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她是主动购买,并且明知是赃物而长期持有,构成了“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
但念在她年事已高,并且镯子最终被追回,没有造成更严重的损失,再加上我的主动上交行为,在法律上被认定为有重大立功表现。
最终,法院判了她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
不用真的去坐牢,但这个案底,会跟她一辈子。
宣判那天,陈辉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他爸一夜之间白了头。
他说,他妈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垮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哭。
他说,亲戚朋友们看他们家的眼神都变了。
“晚晚,这个家,真的散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吗?
我好像没有那个立场。
这一切,难道不是他们咎由一自取吗?
“陈辉,”我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恨我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以前恨。”他终于说。
“我恨你为什么那么较真,恨你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恨你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但现在,我不恨了。”
“那天在法庭上,听着法官念判决书,听着律师分析案情,我才真正明白,你当初拉了我一把,也拉了我们全家一把。”
“如果不是你,现在被审判的,可能就是我了。”
“晚晚,是我对不起你。我太懦弱了,也太自私了。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我们……离婚吧。”
当“离婚”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我想了很久。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镯子,也不仅仅是我妈。”
“是我。是我还没有真正地成熟起来,没有学会如何去平衡一个小家庭和一个大家庭的关系。”
“我把你伤得太深了。我不配再拥有你。”
“房子的首付,我们攒的钱,都归你。就当我……就当我给你的补偿。”
我握着电话,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告别,是不需要声嘶力竭的。
一个星期后,我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走出民政局大门的时候,天很蓝。
陈辉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林晚,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我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拥抱,没有握手,就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转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我没有要他补偿的钱。
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一人一半,分得清清楚楚。
我用那笔钱,还有我自己的积蓄,在一个离公司不远的小区,付了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
搬家那天,我爸妈来帮忙。
看着我一个人忙里忙外,我妈的眼圈又红了。
“晚晚,委屈你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妈,我不委屈。”
“以前,我总觉得,女人的幸福,就是找一个好男人,组建一个好家庭。”
“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幸福,是来自内心的独立和强大。”
“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能守住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依附于任何人,这才是真正的安全感。”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新家的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一片清辉。
我想起了那个翠绿的手镯。
它就像一个隐喻。
看起来那么美好,那么诱人,却藏着致命的危险。
人生中,我们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手镯”。
它们可能是金钱,是权力,是某种看似诱人的捷径。
一旦你起了贪念,伸手去拿,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很庆幸,我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虽然代价是失去了一段婚姻。
但我不后悔。
因为我保全了一个更重要的东西——我自己。
后来,我听说,那只手镯被送回了博物馆,重新陈列在展柜里。
新闻上说,它叫“长乐未央”,寓意着永恒的快乐,没有尽头。
真是一个美好的名字。
我拿出手机,拉黑了那个我曾经置顶了七年的号码。
然后,我打开了朋友圈,发了第一条动态。
一张我新家的照片,阳光正好,绿植青葱。
配文是:
“长乐未央,从心开始。”
The end.
来源:艺宗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