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来市里看病,我帮她住院并垫付1万,隔天二姨夫来我家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5 13:18 1

摘要:窗外的城市,被下午四点的太阳烤得滋滋作响,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柏油路面蒸腾起来的焦糊味。

我妈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陷在沙发里,像一块快要融化的黄油。

窗外的城市,被下午四点的太阳烤得滋滋作响,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柏油路面蒸腾起来的焦糊味。

“你二姨要来市里。”

我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在递一个烫手的山芋。

我“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电视上无聊的综艺节目,脑子里却已经开始嗡嗡作响。

二姨。

这个称呼对我来说,像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有轮廓,有温度,但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住在乡下,一个地图上需要放大很多倍才能找到的小村庄。

我们之间的联系,大多是通过我妈的转述,像是“你二姨家今年的橘子又大又甜”,或者“你二姨说,让你在城里别太累了”。

“她心脏不大好,县里医院让转到市里来看看。”我妈的声音顿了顿,后面的话像是裹着一层棉花,轻轻地抛了过来,“你……方便去接一下吗?”

方便吗?

我看了看乱糟糟的客厅,没洗的碗堆在水槽里,地板上散落着几本书。

一个靠码字为生的自由职业者,时间上似乎永远“方便”。

但我心里那点小小的自私,像一根细细的针,扎了一下。

我不太会和长辈打交道,尤其是带着乡土气息的、许久未见的长辈。

我怕那种沉默的尴尬,怕那种小心翼翼的客套,更怕那种不知如何回应的淳朴热情。

“行,妈,我知道了。”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声音有点干。

挂了电话,我关掉电视,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窗外汽车驶过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一下一下,刮着我的耳膜。

我站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把书一本本捡起来,码在书架上,把碗一个个洗干净,擦干水渍放进橱柜。

我像是要迎接一个重要的客人,试图用一个整洁的表象,来掩盖内心的那点不情不愿。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火车站。

出站口像一个巨大的、不断吞吐着人流的怪兽。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方便面的味道,还有一种独属于旅途的、尘土飞扬的气息。

我站在人群里,踮着脚尖张望。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或焦急或疲惫的故事。

我有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在这么多人里,一眼认出二姨。

记忆里的她,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褂,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

她的手很粗糙,像老树的皮,但每次拉着我的手,都暖烘烘的。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潮里挤了出来。

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包的颜色已经看不清了,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外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袖口都磨得起了毛边。

头发花白,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深一道浅一道。

是二姨。

她比我记忆里,老了太多,也瘦了太多。

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枯草。

她也看到了我,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一下,像是黑夜里突然点亮的一盏小小的油灯。

“是……是小远吧?”她试探着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赶紧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布包,沉得我胳膊往下一坠。

“二姨,是我。”

“哎,哎,长这么高了,姨都快认不出了。”她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在了一起,像一朵风干的菊花。

她的手局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轻轻地拉住我的胳膊,那只手,比记忆里更粗糙,也更冰凉。

我带她去打车,她一路都显得很紧张。

她紧紧地挨着我,眼睛好奇又胆怯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高楼大厦,像一只误入森林的小鹿。

“这城里,车真多,楼真高。”她喃喃自语。

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们之间的空气,被城市的喧嚣填满,却依然显得有些空洞。

到了医院,更是另一番景象。

走廊里挤满了人,说话声、脚步声、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空气中那股消毒水的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让我一阵心烦意乱。

二姨更紧张了,她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手心冰凉,还冒着汗。

挂号、排队、找医生、做检查……

一整套流程下来,我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浑身都快散架了。

二姨一直沉默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让她坐下歇会儿,她摇摇头,固执地站着,仿佛坐下就会给我添麻烦。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的话很直接。

“情况不太好,冠状动脉堵了三根,得尽快做手术。”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表情严肃,说话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

“手术?”二姨的声音抖了一下。

“对,心脏搭桥。先办住院吧,床位紧张,我们尽量安排。”

医生说完,就开始写病历,不再看我们。

我扶着二姨,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小远,这……得花多少钱啊?”她仰头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慌乱和无助。

我心里也咯噔一下。

我知道这种手术,费用不菲。

“二姨,你别担心钱的事,先治病要紧。”我安慰她,但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

去办住院手续的时候,窗口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先交一万块押金。”

一万块。

我犹豫了一下。

我的积蓄不多,这一万块,几乎是我这个月全部的流动资金。

我回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二姨。

她瘦小的身影,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背景里,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挣扎。

那一瞬间,我心里那点小小的犹豫,瞬间就烟消散云了。

我什么也没说,拿出手机,扫码,支付。

“滴”的一声,屏幕上跳出支付成功的字样。

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

我拿着办好的住院手续,走到二姨身边。

“二姨,办好了,我们去病房。”

她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眼圈却红了。

病房是三人间,很拥挤。

空气里弥漫着药味、饭菜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属于病痛的味道。

我帮二姨把床铺好,让她躺下。

她那个沉甸甸的布包,一直被她抱在怀里,像是什么宝贝。

我让她放好,她却摇了摇头。

“小远,你坐。”她拍了拍床沿。

我坐过去。

她拉开布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塑料袋裹了好几层的东西。

打开塑料袋,是一沓钱。

钱很旧,有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一块的,被一根橡皮筋紧紧地捆着。

“这里有三千二百一十五块,你先拿着。”

她把钱塞到我手里,那沓钱带着她身体的温度,还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这是我跟你二姨夫攒了大半年的,你先用着,不够的……不够的我们再想办法。”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

我可以想象,这些钱,是他们怎么一分一分从地里刨出来的,又是怎么一张一张节省下来的。

“二姨,你这是干什么?钱我先垫上了,你先把这个收起来。”我把钱推了回去。

“那怎么行!”她急了,声音都高了一点,“你一个人在城里也不容易,姨不能让你吃亏。”

她很固执,我推了几次,她都硬塞了回来。

最后,我只好暂时收下,想着等她睡着了再放回她包里。

安顿好二姨,又去医生那里问了手术的具体安排,等我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像一串串虚假的珠宝,闪烁着冰冷的光。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连灯都懒得开,直接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那种被掏空的感觉,又回来了。

身体累,心也累。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那一万块钱,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

未来的几个月,我可能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但一想到二姨那双无助的眼睛,和那沓被汗水浸透的零钱,我又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全是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和二姨布满皱纹的脸。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以为是邻居或者物业。

打开门,我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二姨夫。

他比我记忆里更黑更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绿上衣,裤腿上还沾着泥点。

他脚上是一双沾满尘土的解放鞋,鞋面已经开裂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子把他的背都压弯了。

他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局促,有疲惫,还有一丝……倔强。

“二姨夫?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他不是应该在老家筹钱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没说话,只是咧开嘴,对我笑了一下。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嘴唇干裂,上面起了一层白皮。

“先进来吧。”我赶紧让他进屋。

他把那个沉重的蛇皮袋放在客厅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去,一口气就喝完了,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看得出来,他渴坏了。

“二uper夫,你……是坐了一夜的车来的?”我看着他满身的风尘,猜到了大概。

他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嗯,昨晚的慢车,站票。”

我的心,又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从他们村到市里,慢车要开十几个小时。

站一晚上,那是什么滋味?

“你吃饭了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

我赶紧去厨房,给他下了碗面条,卧了两个鸡蛋。

他坐在小餐桌前,呼噜呼噜地吃着,吃得很快,很香,像是饿了很久。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他吃饭的时候,头埋得很低,几乎要碰到碗里。

那双长年跟土地打交道的手,布满了老茧和裂口,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泥土。

就是这双手,种出了养活一家人的粮食。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问他钱筹得怎么样了?还是告诉他,我已经把押金交了?

我怕我的话,会伤到他那份属于男人的、沉默的自尊。

吃完面,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他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

“小远,钱……你别操心。”他开口了,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很用力。

“你二姨住院的钱,我带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墙角那个巨大的蛇皮袋。

我愣住了。

那个袋子?

我以为里面装的是他的行李,或者是什么土特产。

难道……里面全是钱?

他怎么可能筹到那么多钱?还是一夜之间?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解,站起身,走到那个蛇皮袋旁边,蹲下,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

他没有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而是把手伸了进去,掏了一把。

然后,他把手摊开在我面前。

他的手心里,不是我想象中的一沓沓钞票。

而是一捧……核桃仁。

剥得干干净净的,完整的,淡黄色的核桃仁。

我彻底懵了。

“二姨夫,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手里的核桃仁,眼神变得很温柔,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你二姨,她……她身子虚,医生说要补补。”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城里的东西,都贵,还不知道好不好。这是咱家自己树上结的核桃,我给你二姨剥好了,让她每天吃几个。”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那个巨大的蛇皮袋,又看了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突然明白了。

这一袋子核桃仁,得是多少个核桃?

要剥多久?

他的手指,有好几个都用布条简单地包扎着,上面渗出了暗红的血迹。

他这一晚上,根本不是在筹钱。

而是在家里,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一个地,用手,用牙,甚至用小锤子,把那些坚硬的核桃,敲开,再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果仁,一点一点地,完整地剥出来。

他坐了一夜的慢车,把这些他认为最宝贵的东西,背了几百里地,送到了我面前。

他说,这是给你二姨补身体的。

他说,钱的事,他来想办法。

可他不知道,在我眼里,这一袋子核桃仁,比世界上任何金钱,都更贵重。

那是一种最笨拙,也最真诚的爱。

一种不会用言语表达,只会用行动去证明的爱。

“你二姨她……她就爱吃这个。”二姨夫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年轻的时候,家里穷,没啥好东西。有一年秋天,我上山打了两大袋核桃,回来给她剥。她就坐在我旁边,一边看我剥,一边吃,笑得跟个孩子一样。”

他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那些深刻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

“从那以后,每年秋天,我都给她剥核桃。她现在吃的核桃,都不用她自己动手。”

我静静地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画面。

昏黄的煤油灯下,一个年轻的男人,笨拙地敲着核桃,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岁月流转,灯光变成了节能灯,年轻人变成了老人,但那份心意,却从来没有变过。

“二姨夫,”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住院的押金,我已经交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安。

“你……你哪来的钱?”

“我这儿还有点积蓄。”我说。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像是被人当面揭了短。

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那双解放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掏钱?不行,这钱我必须还你!”

他很激动,也很固执。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垫付的一万块钱,不仅仅是钱,更是对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的能力的挑战。

他觉得,他没有尽到责任,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他让外人看了笑话。

“二姨夫,你先别急。”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这钱,就当我先借给你们的。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也不迟。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二姨安心治病。”

我指了指那袋核桃仁。

“这个,比什么都重要。我等会儿就给二姨送过去,她看到了,肯定高兴。”

提到二姨,他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他重新蹲下身,看着那袋核桃仁,用他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蛇皮袋。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地说。

那天下午,我提着一小袋核桃仁,和二姨夫一起去了医院。

二姨夫换上了我找给他的一件干净衣服,虽然还是不合身,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他走在我身边,步子迈得很大,但依然很沉默。

到了病房,二姨正在睡觉。

她的呼吸很轻,胸口微微起伏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二姨夫走到床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她。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和深情。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病床上那个熟睡的女人。

我把核桃仁放在床头柜上。

过了一会儿,二姨醒了。

她睁开眼,先是看到了我,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的二姨夫身上。

她愣住了。

“你……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我不放心。”二姨夫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嘶哑。

他没有说他坐了一夜的站票,没有说他一夜没睡给她剥核桃。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我不放心。

二姨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二姨夫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他的动作,很笨拙,但很轻柔。

二姨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那袋核桃仁上。

“这是……”

“家里树上结的,我给你剥好了,你每天吃点。”二姨夫说。

二姨没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拿起一颗核桃仁,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她咀嚼的声音。

然后,我看到,两行眼泪,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那么静静地流着泪。

二姨夫慌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去给她擦眼泪,又不敢。

“咋了?不好吃吗?”他傻傻地问。

二姨摇了摇头,她抓住二姨夫那只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着。

“你傻不傻啊。”她带着哭腔说。

“你一个人,剥这么多,手还要不要了?”

二我夫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没事,不疼。”

他说,不疼。

可我分明看到,他那几个用布条包着的手指,布条已经被血染成了深褐色。

那一刻,我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我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我站在走廊里,靠着冰冷的墙壁。

窗外的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疼。

我突然想起我妈曾经跟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她说,二姨年轻的时候,长得很俊,是村里的一枝花。

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其中,有一个是镇上的干部,家庭条件很好。

所有人都觉得,二姨会嫁给他。

但最后,二姨却选择了当时还是个穷小子的二姨夫。

家里人都不同意,觉得她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妈问过二姨,为什么。

二姨说,有一年发大水,村子都被淹了。

大家都在忙着抢救自家的东西。

只有二姨夫,什么都没管,趟着齐腰深的水,跑到她家,把她生病的奶奶,从屋里背了出来。

他自己家里的粮食,全都被水泡了。

“他那个人,嘴笨,不会说话。”我妈学着二姨的口气说。

“但他心里,有你。”

是啊,他心里有你。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动人。

二姨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

那三天,二姨夫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白天,他给二姨喂饭、擦身、端屎端尿。

晚上,他就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找个角落,铺几张报纸,蜷缩着睡一觉。

我让他去我那儿住,他不去。

我给他钱,让他去附近找个小旅馆,他也不要。

他说:“我得守着她,她半夜醒了,看不到我,会害怕。”

他就像一棵沉默的老树,固执地,把根扎在了那条冰冷的医院走廊里。

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那里,看着病房的门,或者,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木头,用一把小刀,慢慢地刻着什么。

我去看过一次,他刻的是一个女人的侧脸,虽然很粗糙,但我看得出来,那是年轻时的二姨。

手术那天,天气很好。

二姨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她的眼神很平静。

“等我出来。”她说。

二姨夫重重地点了点头。

手术室外,那盏红色的“手术中”的灯,亮了起来,像一只焦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坐立不安,不停地看手机,又不停地抬头看那盏灯。

二姨夫却异常地平静。

他坐在长椅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看灯,也没有看别处,他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穿透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能看到里面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手术很成功。”

听到这四个字,我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而二姨夫,那个一直像雕塑一样坐着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然后,他用那双粗糙的手,捂住了脸。

我看到,有晶莹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不断地渗出来。

他哭了。

这个像山一样沉默坚毅的男人,哭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么无声地,剧烈地,抽动着肩膀。

那是压抑了多久的恐惧和担忧,在那一刻,终于决堤了。

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背,很瘦,但很硬,像一块饱经风霜的岩石。

二姨被推了出来,还处于麻醉状态,睡得很沉。

二姨夫跟着推车,一步不离,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病床的栏杆。

回到病房,他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二姨。

他用棉签,蘸着水,一遍又一遍地,湿润着二姨干裂的嘴唇。

那个下午,阳光很好。

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是轰轰烈烈,不是海誓山盟。

而是,我在闹,你在笑。

是我生病时,你寸步不离的守护。

是那一袋笨拙的核桃仁,和那份说不出口的深情。

二姨恢复得很好。

一个星期后,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那天,我去看她,她正坐在床边,吃着二姨夫给她削的苹果。

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上有了血色。

“小远来了。”她看到我,笑着说。

二姨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又拿起另一个,开始给我削。

他的刀工很好,苹果皮被他削成完整的一长条,不断。

“二姨夫,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说。

他没理我,固执地削着,然后把削好的苹果,塞到我手里。

“吃吧,甜。”

我咬了一口,真的很甜。

“小远,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二姨看着我,认真地说。

“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二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和姨夫,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问。

“医生说,再观察一个星期,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二姨夫在一旁插话。

“那挺好的。”

我们聊了会儿天,大多是二姨在说,二姨夫在旁边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

临走的时候,二姨夫把我送到电梯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小远,这个你拿着。”

我打开一看,是一沓钱。

就是我之前垫付的那一万块。

钱被他展得很平整,看得出来,是特意整理过的。

“二姨夫,你这是……”我愣住了。

“这钱,你必须收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跟村里人借的,你放心,不是脏钱。”

我知道,为了凑齐这一万块钱,他肯定是挨家挨户,求爷爷告奶奶,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欠了多少人情。

“二姨夫,这钱我不急着用,你们先……”

“不行!”他打断我,态度很坚决。

“我们老两口,不能欠你的。你帮我们,是情分,我们还钱,是本分。”

他把钱,硬塞到我手里。

“拿着。不然,我跟你二姨,在这儿也住得不安心。”

我看着他那双写满倔强的眼睛,知道自己再推辞,就是对他的一种不尊重了。

我只好收下。

“谢谢你,二姨夫。”我说。

他摆了摆手,转身回了病房。

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用他最朴素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

又过了一个星期,二姨出院了。

我去送他们去火车站。

二姨的气色,比来的时候,好了太多。

二姨夫还是提着那个蛇皮袋,但里面已经空了。

在候车室里,二姨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我,要按时吃饭,要早点睡觉,别太累了。

二姨夫就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快要检票的时候,二姨夫突然从他那个旧军绿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个,给你。”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人。

小人刻的是我,穿着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虽然五官很模糊,但神态却很像。

刻得很用心,木头已经被摩挲得很光滑。

我知道,这一定是他守在医院走廊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二姨夫……”

“城里不比家里,一个人,多注意。”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手掌很重,也很暖。

火车要开了。

他们上了车,隔着车窗,对我挥手。

二姨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二姨夫搂着她的肩膀,也对我挥了挥手。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列车缓缓地开动。

我站在站台上,看着他们的身影,在车窗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握着手里那个木雕小人,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回到家,我把那个木雕小人,放在了我的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旁边,还放着一颗,我从那袋核桃仁里,偷偷留下来的,最后一颗核桃仁。

我妈后来又打来电话,问二姨的情况。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二姨夫啊,就是这么个犟脾气。一辈子,没对你二姨说过一句好听的,但做的,却比谁都多。”

“你二姨这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但我觉得,她嫁给你二姨夫,是嫁对了。”

是啊,嫁对了。

真正的爱情,从来都不是挂在嘴边的。

它是你生病时,我彻夜不眠的守护。

是我笨拙地,为你剥开的每一颗核桃。

是那份深沉的,沉默的,却重如泰山的爱。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天,写作,看书,偶尔和朋友出去聚餐。

但有些东西,却悄悄地改变了。

我不再觉得,和长辈打交道是一件麻烦事。

我开始理解,那些不善言辞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最深沉的爱意。

我开始明白,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那些值得我们用心去守护的,最朴实的情感。

有一次,我回老家。

特意绕道,去看了二姨和二姨夫。

他们的村子,还是老样子,安静,祥和。

我到的时候,正是下午。

院子里的那棵老核桃树下,二姨夫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正在用一个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核桃。

二姨就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织着毛衣。

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看到我,他们都很高兴。

二姨拉着我,问长问短。

二姨夫话不多,只是一个劲地,把刚剥好的核桃仁,往我口袋里塞。

“吃,刚下来的,香。”

我看着他那双依旧粗糙,但已经没有了伤口的手,笑着接过来,放进嘴里。

嗯,真的很香,很甜。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核桃。

因为我知道,那里面,有一种味道,叫做爱。

来源:嘉琦情感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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