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注定要让一些人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王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丢了魂。
儿媳深夜溜进我房间，翻我钱包，
摸到一张纸，她尖叫。
我叫李秀英，六十五岁，独居。
儿子结婚后，我就一个人住在这老房子里。
老伴走得早，我把儿子拉扯大，
看着他成家立业，心里也算踏实。
儿子叫刘建军，儿媳叫王丽。
他们住在城东的新小区，离我这有点远。
平时他们工作忙，周末偶尔来看看我。
最近这半年，王丽来得特别勤。
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
嘴上说着关心我的话，眼睛却总在打量。
打量这老房子，打量我屋里的摆设。
我心里明白，她是看上这房子了。
这房子虽然旧，但地段好，值不少钱。
建军是个老实孩子，怕老婆，
很多事都听王丽的。
我也没点破，毕竟是一家人。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太踏实。
人老了，觉就轻，一点动静就醒。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
很轻很轻，像是怕吵醒我。
一开始我以为是在做梦，或者是猫。
可我家没养猫。
我眯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看见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那身影我很熟悉，是王丽。
她今天下午是来过，说给我送点饺子。
没想到她没走？还是又折返回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没动弹。
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她直接走到我挂外套的椅子旁。
摸索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我的钱包。
我的钱包，旧牛皮做的，用了十几年。
里面没多少现金，就几张零钱。
还有一张银行卡，是建军给我办的，
说是给我存养老金用。
最重要的，是夹层里放着的一张纸。
那是我藏了多年的秘密。
我看着她的手指在钱包里仔细地翻找。
先是把现金拿出来，捏了捏，又塞了回去。
然后抽出了那张银行卡，对着月光看了看。
最后，她的手指伸进了那个薄薄的夹层。
她摸到了那张纸。
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折叠得很整齐，但明显年深日久的纸。
纸张已经泛黄发脆。
她走到窗边，让月光更清楚地照在纸上。
她展开那张纸，低头看去。
几秒钟后，她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猛地缩回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
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手里的纸飘落在地上。
她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衣柜。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张纸。
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条毒蛇。
我这时才慢慢地坐起身，伸手按亮了床头灯。
温暖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
也照亮了王丽惨白如纸的脸。
“找什么呢？丽丽。”我平静地问，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王丽猛地转头看我，眼神慌乱，
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妈……妈您……您没睡着？”她结结巴巴地问。
“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我看着她的眼睛，
“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我，
更不敢看地上的那张纸。
“没……没什么……”她试图辩解，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捡起来，给我。”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王丽颤抖着，弯下腰，捡起那张轻飘飘的纸。
仿佛它有千斤重。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
她挪到床边，把纸递给我，头垂得很低。
我接过纸，没有看，只是轻轻抚摸着。
纸张边缘已经磨损，触感粗糙。
“很好奇这是什么，对吧？”我叹了口气，
“不然你也不会大半夜的，
溜进婆婆房间翻钱包。”
王丽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发抖。
“妈……我……我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惊吓过度，她连句像样的谎话都编不圆了。
“坐吧。”我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王丽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坐下了，
但只坐了半个屁股，身体绷得紧紧的。
“建军知道你来吗？”我问。
“不……不知道。”她小声回答，
“他加班，还没回家。我……我自己过来的。”
“哦。”我点了点头，
把那张纸重新折叠好，握在手心。
“看见什么了？把你吓成那样。”
我明知故问。
王丽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有恐惧，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那……那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依旧发颤。
“你说呢？”我反问她，
“你觉得我会把一张假纸放在钱包里，
随身带这么多年吗？”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老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王丽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她似乎在努力消化那个惊人的事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
声音干涩：“所以……所以建军他……”
“建军是我的儿子。”我打断她，
语气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永远都是。”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死水，
激起了涟漪。
王丽的脸色变了几变，从惨白到涨红，
又慢慢恢复成一种灰败的颜色。
她知道了，她看到的那个秘密，
足以颠覆她对这个家庭的所有认知。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从来没听您说过……”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我摩挲着手里那张脆弱的纸，
“我本来打算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的。”
“可是……可是这房子……”王丽猛地抬头，
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种急切，
“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名字……”
她终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今晚她溜进来，翻我钱包，
最初的目的，恐怕就是想找房产证，
或者相关的线索。
没想到，却摸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一个比她能否得到这房子，
更让她震惊的秘密。
“房子？”我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
“到了这个时候，你心里惦记的，
还是这房子？”
王丽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太震惊了……”
她试图挽回，但显得苍白无力。
“是啊，很震惊。”我点点头，
“我知道你震惊。任谁看到这个，
都会震惊的。”
我摊开手掌，那张泛黄的纸静静地躺着。
“这是一张领养证明。”我缓缓地说，
说出了那个她刚刚已经看到的真相。
“建军，不是我亲生的儿子。”
“他是三十八年前，我在医院门口捡到的孩子。”
王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尽管已经知道，但亲耳从我口中证实，
还是给了她新的冲击。
“那时候，我刚没了自己的孩子。”
我的声音低沉下来，陷入了回忆，
“出生不到三天，就得了急病，没救过来。
我抱着他冰凉的小身体，觉得天都塌了。”
那段尘封的往事，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提起来心里依旧像针扎一样疼。
“从医院回家那天，我像丢了魂。
走到医院后门，听见有小孩哭。
声音很弱，像小猫一样。
我顺着声音找过去，
看见一个襁褓被放在角落的石凳上。”
我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是建军。小小的，脸冻得发青。
哭声都快没了。旁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就把他抱回家了。”我说，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
就是觉得，这孩子要是没人管，肯定就没了。
我刚没了孩子，他就出现了，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
王丽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他亲生父母呢？没留什么东西？”
她忍不住问。
“襁褓里塞了这张纸，还有十块钱。”
我指了指手里的领养证明，
“这上面写了他的出生日期，
比我去世的孩子小两天。
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您……您就没想过找他的亲生父母？”
王丽追问。
“一开始想过。”我老实回答，
“但那时候条件差，也没个线索。
后来，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会笑了，会叫妈了，
我就再也不想了。他就是我儿子，亲生的。”
“老刘……就是建军他爸，他知道吗？”
王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知道。”我点点头，
“一开始我就告诉他了。他是个好人。
他说，这孩子跟咱们有缘，就是咱家的。
他对建军，视如己出，没让他受过半点委屈。”
提到去世的老伴，我的鼻子有点发酸。
“那您为什么……为什么要留着这张纸？”
王丽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后怕，
“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为什么不烧掉？”
这是个关键的问题。
也是我无数次问过自己的问题。
“烧掉？”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烧掉了，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这张纸，是建军和他亲生父母之间，
唯一的联系了。我虽然自私，想留他在身边，
但也没权利彻底切断这根线。”
我轻轻抚摸着纸张边缘，
“而且，这是我心里的一个结，
一个债。留着它，就像留着一个提醒。
提醒我，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
我要加倍对他好。也算是对他亲生父母，
有一个交代。”
我抬起头，看着王丽，
“现在，你明白了吗？”
王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她看起来混乱极了。
今晚得到的信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原本只是想确认房产的归属，
却意外地掀开了这个家庭最深沉的秘密。
这个秘密关乎血缘，关乎伦理，
更关乎我几十年来的隐忍和付出。
她原本那点关于财产的心思，
在这个秘密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
“这件事，建军他知道吗？”
她终于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我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我从来没打算告诉他。”
窗外的天色，已经隐隐透出一点微光。
天快亮了。而这个夜晚，
注定要让一些人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王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丢了魂。
她反复消化着这个惊天秘密。
领养证明。三十八年。医院门口。
这些词在她脑子里打转。
她看着面前苍老的婆婆，
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她叫了五年“妈”的女人，
心里竟藏着这样沉重的往事。
“所以……”王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房子……房产证上……”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是她今晚来的最初目的。
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
反而让她更关心房产的归属。
我看着她执着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
到了这个地步，她最在意的还是房子。
“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我缓缓说道，“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王丽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那是算计，是权衡。
她在想，既然建军不是亲生的，
那这房子的继承权会不会有变化？
我看出她的心思，直接点破：
“你放心，在法律上，
建军就是我儿子，有继承权。”
王丽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眼神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试图辩解，但显得很无力。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打断她，“这半年你来得勤，
每次都在打量这房子，我心里清楚。”
被我说破心思，王丽的脸红了红，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妈，现在城里的房价您也知道，
我和建军压力真的很大。”
她开始诉苦，“我们那套房子贷款还有二十年，
每个月都要还将近五千。
建军单位效益不好，我的工资也不高……”
“所以你们就看上我这老房子了？”
我接过她的话。
王丽被我问得噎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这房子，是我和老刘一点一点攒钱买的。”
我环顾这个住了大半辈子的家，
“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有我们的心血。”
我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上。
那是年轻时的我和老伴，
还有三岁的小建军。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很幸福。
那时候，虽然日子清苦，但心里是甜的。
“妈，我知道您对这房子有感情。”
王丽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
“但是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实在是……而且这房子旧了，
各种设施都老化了，住着也不安全。
我们那边小区环境好，医疗也方便……”
“你想让我搬去和你们住？”
我看着她。
王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们可以给您在附近租个小点的房子，
或者……或者养老院现在条件也不错……”
我明白了。她不是想接我去同住，
而是想让我彻底搬出去，
好让他们处置这房子。
心里一阵发凉。
这就是我当亲闺女看待的儿媳。
知道建军不是亲生的后，
她连表面功夫都不太愿意做了。
“丽丽，”我平静地叫她，
“你还记得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吗？”
王丽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
“记……记得。”
“那天你夸我做的红烧肉好吃，
说有你妈妈做的味道。”
我回忆着，“临走时，
我还塞给你一个红包，里面是两千块钱。
那是我攒了三个月的退休金。”
王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
“妈，我记得。您一直对我很好。”
“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有钱有势，
而是因为你是我儿子选中的人。”
我看着她，“我希望你们过得好。”
王丽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可是妈，现实真的很残酷。”
她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含着泪光，
“我和建军都快四十了，
还住在那个不到八十平的小房子里。
我们想换个大的，想把孩子接来城里上学……”
“孩子？”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什么孩子？”
王丽的表情瞬间变得慌乱，
像是说错了话。
她急忙摆手：“不是，我是说……
将来如果有孩子的话……”
但她的反应已经出卖了她。
“丽丽，你老实告诉我，”我坐直身体，
“你是不是怀孕了？”
王丽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
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几个月了？”我问。
“三个多月了。”她小声回答，
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
“建军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想等稳定了再告诉他。”
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要有孙子了。
这个本该让人高兴的消息，
在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
“所以你们急着要这房子，
是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我问。
王丽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全是……但确实有这个考虑。
我们想给孩子好一点的环境。”
她看着我的眼睛，语气诚恳了些：
“妈，我知道今晚是我不对。
我不该偷偷溜进来翻您东西。
但是……但是作为一个母亲，
我想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好一点的条件，
这有错吗？”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你想给你的孩子好的生活，没有错。”
我缓缓说道，“但我也是一个母亲。
我也曾为了我的孩子，付出一切。”
我摩挲着手里那张泛黄的领养证明，
“为了建军，我吃了多少苦，你们这代人想象不到。”
“他三岁那年发高烧，烧到抽搐。
那时候没有出租车，他爸又不在家。
我背着他，冒着大雨跑到医院。
整整三里地，我摔了三跤，
膝盖磕破了，血和雨水混在一起。
但我死死护着背上的他，没让他淋着一点雨。”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他没醒我不敢合眼。
最后他退烧了，我累倒在病房里。”
王丽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七岁上学，想要一个新书包。
那时候家里困难，买不起。
我就连夜用旧衣服给他改了一个。
手指被针扎了无数次，
但第二天看他背着新书包高兴的样子，
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考上大学那年，学费凑不齐。
我瞒着他，去工地搬砖。
五十岁的人了，和年轻小伙子一起干重活。
肩膀磨破了，手上全是血泡。
干了两个月，终于凑够了学费。”
我看着王丽，“这些，建军可能都不记得了。
但对我来说，每一个瞬间都刻在骨子里。”
王丽的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妈，我知道您为建军付出很多。
但是……但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问，
“就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王丽被我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我继续问，
“三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比不上一纸血缘证明？”
王丽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只是知道了这个秘密后，
我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对你来说不一样了，但对我来说，
一切都没变。”我坚定地说，
“建军永远是我的儿子。”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
“而你，丽丽，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
你就永远是我的儿媳。”
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完全照进房间，驱散了所有阴影。
王丽坐在明亮的晨光中，
脸色依然苍白。
她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领养证明，
又看了一眼我，眼神复杂。
“这件事……您打算告诉建军吗？”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我摇了摇头：“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那……那我今晚看到的……”王丽犹豫着。
“你可以选择告诉他，也可以选择保密。”
我把选择权交给她，
“这是你的权利。”
王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但是丽丽，你要想清楚。”
我语重心长地说，
“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有些真相，知道比不知道更痛苦。”
王丽陷入了沉思。
我能看出她内心的挣扎。
一方面，她觉得建军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另一方面，她也明白这个真相可能带来的伤害。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
就等于握住了一个把柄。
她可以用这个秘密来威胁我，
或者在未来某个时刻，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妈，”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我不会主动告诉建军。
但是……如果他自己发现了，
或者有一天您决定告诉他，
请您提前让我知道。”
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这个承诺，像一纸无形的契约，
在我们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关系。
我们共享着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既让我们疏远，又让我们紧密相连。
王丽站起身，显得有些疲惫：
“妈，天亮了，我该回去了。
建军可能快下班了。”
我看着她走向门口，突然叫住她：
“丽丽。”
她回过头。
“不管你怎么想，我要你记住一件事。”
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对建军的爱，不比任何亲生母亲少。”
王丽怔了怔，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她打开门，清晨的阳光涌进来，
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然后门被轻轻关上，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独自坐在床上，手里还攥着那张领养证明。
纸张被我手心的汗水浸湿，边缘有些模糊。
三十八年来，这是我第一次
把这个秘密告诉另一个人。
感觉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
又像是背上了更沉重的负担。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很多事情都将改变。
王丽的态度，她对我的尊重，
她对这房子的执着，都可能因为
这个秘密而发生变化。
而我，必须为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好准备。
我慢慢下床，走到衣柜前。
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最里面
摸出一个铁盒子。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锁，已经生锈。
我拿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钥匙，
打开盒子。
里面是建军的成长记录：
满月时的一缕头发，第一颗乳牙，
小学的奖状，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
每一件物品，都记录着他成长的足迹。
我轻轻抚摸着这些珍藏的回忆，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滴在泛黄的纸张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建军，我的孩子...”我喃喃自语，
“妈妈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窗外渐起的车流声，
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我把领养证明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盒，
锁好，重新藏回抽屉深处。
然后我站起身，拉开窗帘。
阳光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看着窗外熟悉的老街，
看着那些早起忙碌的邻居，
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我走到窗边，看着王丽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院子。
像是要逃离这个刚刚揭晓秘密的地方。
我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也需要重新考虑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转身回到房间，我开始收拾床铺。
手指触碰到枕头时，
发现下面压着两张百元钞票。
这应该是王丽昨晚放下的。
可能是她翻钱包时拿出来的现金，
慌乱中掉在了床上。
我拿起那两张纸币，
苦笑着摇了摇头。
上午九点，电话响了。
是建军打来的。
“妈，您起来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王丽说昨晚去看您，
您睡得早，她就没吵醒您。”
我心里一紧，
王丽果然没有说实话。
“是啊，我睡得早。”
我顺着他的话应道，
“你加班到那么晚？”
“嗯，刚忙完一个项目。”
建军打了个哈欠，
“王丽说您最近身体不太好，
让我多关心关心您。”
我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王丽这是在为以后经常过来打铺垫。
“我身体好着呢，别听她瞎说。”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
“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别老是惦记我。”
“那怎么行，”建军说，
“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不惦记您惦记谁。”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是啊，我只有他这一个孩子。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椅子上发呆。
建军什么都不知道，
还像往常一样关心我。
这让我既欣慰又愧疚。
欣慰的是，三十八年的养育，
我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愧疚的是，我隐瞒了他的身世。
虽然我是出于爱，
但毕竟剥夺了他知道真相的权利。
中午，我简单吃了点剩饭。
然后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
既然王丽已经知道了秘密，
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把重要的证件和存折
都收到一个文件夹里。
包括房产证、身份证、
户口本，还有那张领养证明的复印件。
原件我依然藏在铁盒里，
复印件放在容易拿到的地方。
下午三点，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以为是邻居，开门一看，
竟然是王丽。
她提着一袋水果，
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妈，我过来看看您。”
她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
往我身后瞟。
“进来吧。”我让开身子。
王丽走进来，把水果放在桌上。
“建军呢？”我问。
“在家补觉，昨晚加班太晚了。”
王丽说着，在沙发上坐下，
“妈，我上午回去想了想，
觉得还是应该再来看看您。”
我给她倒了杯水，
在她对面坐下，
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王丽捧着水杯，
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杯壁。
“妈，关于昨晚的事...”
她欲言又止，
“我想了一晚上，
觉得还是应该跟您道个歉。”
“道歉？”我挑眉。
“我不该偷偷翻您的东西。”
她低下头，
“更不该...不该对房子有那么重的心思。”
她的态度转变让我有些意外。
但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丽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平静地说。
王丽抬起头，眼神复杂：
“妈，我怀孕了，
这是真的。
昨天我去做了检查，
已经十三周了。”
她从包里拿出B超单递给我。
我接过单子，
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影像，
心里百感交集。
“建军知道了吗？”我问。
“还没告诉他。”王丽摇头，
“我想等胎儿稳定些再说。”
她顿了顿，
“也正是因为怀孕了，
我才特别着急房子的事。
我们现在的房子太小了，
有了孩子肯定住不下。”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这儿来了？”
我的语气里没有责备，
只是陈述事实。
王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妈，我知道我做得不对。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
我想给孩子最好的，
这有错吗？”
又回到了昨晚的问题。
“你想给孩子最好的，没错。”
我说，
“但你不能用伤害别人的方式。”
“我没有想伤害您！”王丽急忙辩解，
“我只是...只是觉得
这房子您一个人住太大了，
空着也是浪费...”
“所以我就该搬出去，
把房子腾给你们？”
我打断她。
王丽不说话了，
默认了我的说法。
房间里陷入沉默。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我看着王丽，
这个我当作亲闺女看待的儿媳。
此刻的她，
因为怀孕而显得有些憔悴，
但眼神中的执拗却丝毫未减。
“丽丽，如果我告诉你，
我早就立好了遗嘱，
这房子以后就是留给建军的，
你会怎么想？”我缓缓说道。
王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吗？妈！”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可是...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她指的是建军的身世。
“有什么不同？”我问，
“建军还是我的儿子，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但是法律上...”王丽欲言又止。
“法律上，建军就是我的合法继承人。”
我肯定地说，
“领养手续都是齐全的，
他享有和亲生子女同等的权利。”
王丽显然松了口气，
但随即又想到什么：
“那...那张领养证明...”
“那是建军的隐私，
也是我们这个家的秘密。”
我看着她的眼睛，
“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王丽咬着嘴唇，
没有立即答应。
“丽丽，你要明白，
这个秘密一旦公开，
受到伤害最大的是建军。”
我语重心长地说，
“他四十岁的人了，
突然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
你让他怎么接受？”
“可是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王丽反驳。
“知道真相然后呢？”我问，
“让他痛苦？让他迷茫？
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我摇摇头，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幸福。”
王丽不以为然：
“可是妈，纸包不住火，
万一他以后自己发现了呢？”
“那就等到万一发生的时候再说。”
我说，
“至少不是现在。”
王丽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问：
“妈，您是不是怕
建军知道真相后
就不认您这个妈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
直插我内心最深的恐惧。
我不得不承认，
我确实害怕。
见我不说话，
王丽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
“看，您也害怕不是吗？
您口口声声说爱建军，
但您也不完全信任他。”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我试图解释，
“这是...”
“这是什么？”王丽追问。
我叹了口气：
“这是我不想破坏
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三十八年了，
我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
他也把我当作亲生母亲。
为什么非要改变这种关系呢？”
“因为这是事实！”
王丽提高音量，
“事实就是事实，
不应该被隐瞒！”
我们之间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王丽的态度让我意识到，
她可能会用这个秘密
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然，她接下来的话
证实了我的猜测。
“妈，我可以保守这个秘密。”
王丽看着我说，
“但是我希望您能
重新考虑一下房子的事。”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丽避开我的目光：
“我不是威胁，
我只是...
为我们一家人的未来考虑。”
我看着她，
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就是我精心挑选的儿媳？
这就是建军深爱的妻子？
为了房子，
她竟然要用
丈夫的身世来威胁婆婆？
“丽丽，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摇着头，
“我以为你至少
会为建军着想。”
“我就是为建军着想！”
王丽激动起来，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
能在一个宽敞的房子里长大，
我希望建军不用
为房贷那么辛苦，
我错了吗？”
“你没有错，
但你的方法错了。”
我平静地说，
“你可以直接跟我商量，
而不是用这种手段。”
“我跟您商量您会听吗？”
王丽反问，
“这半年我明示暗示多少次了，
您每次都岔开话题。”
我愣住了。
确实，这半年来
王丽多次提起房子的事，
我都避而不谈。
不是我不愿意给他们，
而是这房子
承载了太多回忆。
我和老伴的青春，
建军的童年，
都在这里。
“妈，我不是要逼您，”
王丽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只是希望
您能体谅我们的难处。
我和建军都是普通工薪阶层，
靠我们自己，
这辈子可能都换不起大房子。”
她摸着肚子，
“现在又有了孩子，
我真的很焦虑。”
看着她的样子，
我的心也软了。
作为母亲，
我理解她的焦虑。
但作为婆婆，
我不能接受她的做法。
“丽丽，这样吧，”
我思考片刻后说，
“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关于房子的事，
我会认真想想。”
王丽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真的吗？妈！”
“但是，”我严肃地看着她，
“你要答应我，
绝对不能把建军的身世
告诉任何人，
包括建军本人。”
王丽犹豫了一下，
然后重重地点头：
“我答应您，妈。
我保证不说。”
“你要记住你的承诺。”
我说，
“如果我发现你违背承诺，
房子的事就再也不必提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
唯一的办法了。
用房子换取她的沉默，
虽然无奈，
但至少能保护建军。
王丽离开后，
我独自坐在客厅里，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没想到，
有一天我会用这种方式
来维护家庭的平静。
更没想到，
那张我珍藏了三十八年的领养证明，
会成为一个谈判的筹码。
傍晚，我开始准备晚饭。
虽然没什么胃口，
但习惯使然，
我还是做了两个菜。
刚把饭菜端上桌，
门铃又响了。
今天还真是热闹。
开门一看，
竟然是建军。
他手里提着外卖袋子，
笑着说：
“妈，我买了您爱吃的烤鸭，
陪您吃晚饭。”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
差点掉下泪来。
“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强装镇定地问。
“王丽说您最近心情不好，
让我多陪陪您。”
建军一边换鞋一边说，
“她也真是的，
非要我现在就过来，
说她回娘家住一晚。”
我心里明白，
王丽这是故意给建军和我
创造独处的机会。
也许她心里也有愧疚，
也许她只是想
缓和我们的关系。
吃饭时，建军不停地给我夹菜。
“妈，您多吃点，
最近好像又瘦了。”
他关切地说。
我看着他已经有些
发际线后退的头顶，
心里一阵酸楚。
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如今也步入中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建军，如果...”
我忍不住开口，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如果什么？”建军问。
“如果妈妈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你会怪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建军笑了：
“妈，您能有什么事瞒着我？
难不成您偷偷给我
存了个妹妹？”
他的玩笑话让我心里一紧。
“我是说如果。”我坚持问。
建军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
“妈，不管什么事，
您都是我媽。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的话让我既感动又不安。
感动的是，
他对我的感情如此深厚。
不安的是，
如果他知道真相后
还能这么说吗？
“妈，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建军敏锐地问，
“最近感觉您怪怪的。”
“没有，就是年纪大了，
容易胡思乱想。”
我搪塞道。
建军不疑有他，
又开始说起工作上的事。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心里暗暗发誓：
无论如何，
我都要保护这个秘密，
保护这个家。
晚饭后，建军主动去洗碗。
我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想起了他小时候
踮着脚尖帮我洗碗的样子。
那时候他够不着水池，
还要踩个小板凳。
一晃眼，
他已经这么高了。
“妈，我下周可能要出差，”
建军一边擦手一边说，
“大概去一个星期。”
“去哪？”我问。
“广州。”他说，
“有个项目要谈。”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这是个机会。
等建军出差后，
我可以和王丽好好谈谈，
把房子的事情彻底解决。
“去吧，工作重要。”我说，
“不用担心我。”
“王丽会常来看您的。”
建军说，
“她现在怀孕了，
时间比较自由。”
我愣住了：
“王丽告诉你了？”
“是啊，今天下午说的。”
建军笑得像个孩子，
“妈，您要当奶奶了！”
我看着他喜悦的样子，
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孩子的到来，
本该是纯粹的喜悦。
可现在，
却和房子、秘密
纠缠在一起，
变得复杂起来。
“太好了。”我勉强笑着，
“你们都要当父母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建军感慨地说，
“感觉昨天我还是个孩子，
今天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的话让我更加坚定了
保护他的决心。
我不能让身世的秘密
破坏他初为人父的喜悦。
那晚建军待到很晚才走。
临走时，他抱了抱我：
“妈，谢谢您。”
“谢我什么？”我问。
“谢谢您把我养大成人。”
他说，
“以后我会好好孝顺您的。”
看着他开车离去，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
流了下来。
这个傻孩子，
什么都不知道，
却依然这么孝顺。
回到屋里，
我拿出那个铁盒子，
再次打开。
看着里面的领养证明，
我陷入了沉思。
也许王丽说得对，
纸包不住火。
但这个火应该由谁来点，
什么时候点，
需要慎重考虑。
我决定等建军出差后，
和王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不仅要谈房子，
更要谈这个秘密
该如何处理。
那晚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
回想这三十八年的点点滴滴。
从在医院门口
发现那个小襁褓开始，
到建军第一次叫妈妈，
第一次上学，
第一次工作...
每一个重要时刻，
我都没有缺席。
这份母子之情，
早已超越了血缘。
天快亮时，
我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把房子过户给建军。
但不是现在，
而是在我认为
合适的时机。
至于那个秘密，
我会继续保守下去。
除非有一天，
建军自己发现了什么，
或者有不得已的原因
必须告诉他。
做出决定后，
我心里轻松了不少。
看着窗外的曙光，
我告诉自己：
新的一天开始了，
生活还要继续。
无论未来有什么风雨，
我都要保护好我的孩子，
我的家。
这是一个母亲
最本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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