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一秒,我还在为城西那个新地标项目跟甲方吵得面红耳赤,下一秒,世界就黑了。
我死了。
这事儿发生得挺突然的,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前一秒,我还在为城西那个新地标项目跟甲方吵得面红耳赤,下一秒,世界就黑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缩在一个散发着潮湿纸板味的箱子里。
天很冷。
我动了动,感觉四肢不太协调。低头一看,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爪子。
我“喵”了一声。
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奶气。
我操。
我,林溪,一个在建筑设计院熬了五年、怼天怼地、马上就要升项目总监的卷王,变成了一只猫。
这算什么?加班猝死的工伤补偿?投胎系统出了bug?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薄薄的胎毛,我饿得眼冒金星。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创下“重生后存活时间最短”的悲惨记录时,一双鞋停在了我的纸箱前。
一双看起来就贵得要死的、擦得锃亮的布洛克雕花皮鞋。
顺着笔挺的西装裤线往上看,我看到了那张我化成灰都认识的脸。
江彻。
我的死对头。
从大学抢一等奖学金,到工作后抢项目、抢客户、抢人才,我俩的人生就像一场该死的连连看,永远纠缠在一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总是带着三分讥诮、七分疏离的眼睛,此刻竟然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深藏的悲伤。
他今天没戴那副金丝眼镜,少了几分斯文败类的禽兽感,多了点……人味儿。
“小东西,你也是一个人?”
他蹲下来,朝我伸出手。
我本能地想挠他。
一个优秀的捕食者,怎么能向天敌示弱?
可我实在太饿了,饿到连伸爪子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指尖很凉,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
我屈辱地、不受控制地,用我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操。
尊严,我的尊严呢?
江彻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一丝沙哑。
“跟我回家吧。”
“没人要的话,我要你。”
于是,我就这样被我的死对头,用一件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裹着,带回了家。
江彻的家,跟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空。
巨大的落地窗,黑白灰的性冷淡风装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这孙子有洁癖,我知道。
他把我放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转身进了储物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崭新的猫砂盆和一袋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进口猫粮。
准备得还挺齐全。
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不会早就预谋好了要养一只猫吧?
他撕开猫粮袋子,倒了一些在同样崭新的小碗里,推到我面前。
“吃吧,小可怜。”
我低头闻了闻。
是高级猫粮的香气,但我林溪,有骨气。
我绝不吃嗟来之!
……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埋头,屈辱地吃了起来。
味道……还挺不错的。
江彻就那么蹲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吃,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看一个世界级的建筑模型。
“以后,你就叫绵绵吧。”
“噗——”
我差点把嘴里的猫粮喷出来。
绵绵?
江彻你脑子被门挤了?给我起这么个娘们唧唧的名字?
我,林溪,就算变成了猫,我的灵魂也是钢铁做的!
我愤怒地朝他“喵呜”了一声,试图表达我的抗议。
他却误解了,伸手摸了摸我的背。
“喜欢这个名字?真乖。”
我:“……”
算了,跟一个计较什么。
吃饱喝足,我才有力气打量这个空间。
客厅的角落里,堆着几个还没来得及拆的快递箱子,上面印着各种宠物用品的logo。
看样子,他确实是临时起意,然后立刻就下单了所有东西。
行动力还是那么强,不愧是我的对手。
我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角落蜷缩起来,开始思考我的猫生。
我为什么会变成猫?我还能变回去吗?
我死后,公司那个项目怎么办?我带的团队会不会被江彻那个狗东西趁机挖走?
我爸妈……他们怎么办?
想到爸妈,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该有多难过。
我把头埋进爪子里,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一只手轻轻地把我抱了起来。
是江彻。
他把我放在他的腿上,一下一下,笨拙地抚摸着我的毛。
“怎么了?不开心?”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僵住了。
这还是那个在会议上把我批得一文不值、在业主面前不动声色给我下套的江-彻-吗?
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还是说,他对着一只猫,才会卸下所有防备?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迫开始了和死对头同居的日子。
这体验,怎么说呢,非常魔幻。
我发现江彻这个人,简直是个矛盾综合体。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精英、是男神,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头发丝都纹丝不乱。
回到家,他会把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短裤,趿拉着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会对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结构图皱眉几个小时,也会因为煮泡面忘了放调料包而懊恼地拍自己的脑袋。
他甚至……会对着我自言自语。
“绵绵,你说这个方案,甲方会不会喜欢?”
我趴在他的MacBook旁边,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
就你这坨屎一样的设计,甲方喜欢才怪。梁柱位置都不对,承重怎么算?
“绵绵,今天开会,我又想起她了。”
他突然说。
我耳朵动了动。
她?
哪个她?
江彻的女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她要是还在,肯定会把这份标书甩在我脸上,骂我‘江彻你是不是猪’。”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笑意里却全是苦涩。
我的心脏,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她总是那么有活力,好像永远不会累。”
江彻伸出手,指尖悬在我的头顶,却没有落下。
“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空洞的回响。
我愣住了。
他说的“她”,不会是……我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跟江彻是死对头,是恨不得把对方摁在地上摩擦的关系。
他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提到我?
我一定是听错了。
对,我只是一只猫,猫的听力跟人不一样,肯定是我理解错了。
我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但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我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江彻。
我发现,他书房的架子上,摆着一本我大学时发表过论文的建筑学期刊。
那本期刊很旧了,书页都有些泛黄,他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发现,他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存着我所有公开的、获奖的设计作品。
每一个,都整理得清清楚楚。
我发现,他手机的屏保,是城西那片待建的空地。
那是我们最后争夺的那个项目。
一个又一个的细节,像一块块拼图,在我脑海里慢慢拼凑出一个我完全不敢相信的轮廓。
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是我的……头七。
我其实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但江彻记得。
他那天没有加班,很早就回来了。
他没有开灯,就那么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我安静地趴在他脚边,能闻到空气里浓烈的酒精味,和他身上散发出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他喝醉了。
手机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
是他的发小,徐衍。
“阿彻,你没事吧?我听说……林溪今天……”
“我没事。”江彻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别骗我了,你俩斗了那么多年,其实……”
“闭嘴。”江彻打断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我听到江彻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徐衍问。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我会听到一个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秘密。
江彻没有直接回答。
他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滴在他的衬衫上。
他看着我,眼神迷离,仿佛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我本来……打算今天跟她表白的。”
“我约了她,就在我们第一次吵架的那个咖啡馆。”
“我连戒指都买好了。”
“可是她没来。”
“她再也不会来了。”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表白?
江彻……要跟我表白?
我感觉自己像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猫都傻了。
这比我变成一只猫还要离谱!
我一定是醉了,被动吸入了太多酒精,出现了幻听。
“阿彻,你……”徐衍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震惊,“你喜欢林溪?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
“从大学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她,为了一个座位跟我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就开始了。”
“……”
我靠。
我真的靠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社死的瞬间之一。
为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我跟一个不认识的帅哥吵了半天,最后图书管理员过来把我们俩都赶了出去。
那个帅哥,就是江彻。
我一直以为,他从那时候起就恨上我了。
结果……他是喜欢我?
这什么狗血的偶像剧展开?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俩天天跟乌眼鸡似的,我还以为你俩有仇。”徐衍的声音充满了不解。
“我不敢。”
江彻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
“她那么好,那么耀眼,像个小太阳。”
“我怕我一靠近,她会觉得我别有用心。”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注意到我。”
“跟她抢项目,跟她吵架,看她被我气得跳脚的样子……我觉得特别生动,特别可爱。”
“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以为,等我拿下了城西的项目,我就有足够的底气站在她身边,告诉她,林溪,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不是想赢你,我只是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我趴在他的脚边,一动不动。
我的身体是猫的,但我的灵魂,属于林溪。
我能感觉到,林溪的心,在疼。
像是被泡进了柠檬汁里,又酸又涩,密密麻麻地疼。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针锋相对”,在他那里,是“想让你注意到我”。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恶意竞争”,在他那里,是“想和你并肩”。
江徹这个。
这个天底下最大的!
他为什么不早说?
他要是早点说,我至于加班到猝死吗?
我早就拿下他,让他给我当牛做马,替我画图、替我跟甲方扯皮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我的猫眼睛里流了出来。
我第一次,为江彻感到心痛。
也为我自己。
我们错过了。
以一种最惨烈、最无可挽回的方式。
江彻还在喃喃自语。
“绵绵,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
“你看,连一只猫都在笑我。”
我没有笑你,我是在哭我自己啊,笨蛋!
我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
我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我没有走。
可是我只能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
江该死的无力感。
从那天起,我看着江彻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看死对头,而是看……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傻子。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工作,比我生前还要疯。
他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耗尽,这样才没有力气去想那些伤心事。
他的胃病犯了,疼得整个人蜷在沙发上,脸色惨白。
我急得在他身边团团转,用头去撞他,用爪子去扒拉他,想让他去医院。
他却只是虚弱地对我笑了笑。
“没事,绵绵,老毛病了。”
我气得想挠他。
什么老毛病!再这么作下去,你就快能下来陪我了!
我跳上茶几,把他的手机推到他面前,然后用爪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上面“120”的按键。
江彻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全然的惊讶。
“绵绵,你……”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太荒谬,摇了摇头。
最后,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自己找了药吃下。
看着他缓过来,我才松了口气。
当一只猫,真是太难了。
尤其是当一只操碎了心的猫。
江彻似乎从我的“智能”行为里察觉到了什么。
他开始……试探我。
他会故意把我的设计草稿“不小心”掉在地上。
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才画出来的东西,宝贝得不得了。
我立刻跑过去,用身体护住图纸,不让他踩到。
他会“无意”中提起我们大学时的一个专业课老师,还故意说错了老师的名字。
我会烦躁地甩着尾巴,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鄙视他。
他还会打开我的朋友圈,看着我发的那些吐槽加班、渴望暴富的动态,然后轻声问我:
“绵绵,你说,她是不是也喜欢看这些搞笑段子?”
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翻个白眼,把屁股对着他。
江彻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深沉。
他看着我的目光,不再是看一只宠物,而是充满了探究、怀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待。
我感觉,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而我,也越来越焦虑。
如果他知道了我是林溪,会怎么样?
他会把我当成怪物吗?
还是会把我送去科学院切片研究?
或者,他会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我们……人鬼情未了?哦不,是人猫情未了?
这也太他妈的赛博朋克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天。
江彻病了,高烧不退。
他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嘴里胡乱喊着什么。
我跳上床,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清。
他在喊我的名字。
“林溪……”
“林溪,你别走……”
“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像杜鹃啼血,听得我心都碎了。
我用我的额头去贴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要把我的毛烧焦。
不行,再这么烧下去,他会死的。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的手机从床头柜上推了下来。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亮了。
我跳下床,用爪子在屏幕上乱按。
感谢上帝,江彻没有设置复杂的密码,是指纹解锁。
我用我沾了他汗水的爪子,竟然奇迹般地解开了锁。
我找到了徐衍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阿彻?你终于肯理我了?”
我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凄厉的“喵呜——”声。
“喵!喵嗷呜!!”
快来人啊!你兄弟要烧成傻子了!
电话那头的徐衍显然被我吓到了。
“……猫?阿彻,你家怎么有猫叫?你在搞什么飞机?”
我继续叫。
叫得声嘶力竭。
也许是我的叫声太过惨烈,徐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阿彻?阿彻你说话!你是不是出事了?!”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瘫在地上,感觉自己虚脱了。
当一只猫,真的,会折寿。
徐衍来得很快。
他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彻昏迷在床上,而我,一只小小的白猫,守在他身边。
“我靠!”
徐衍显然被这超现实的场景震撼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冲过去探了探江彻的额头。
“这么烫!阿彻!醒醒!”
他手忙脚乱地打了急救电话。
在等待救护车的间隙,他看着我,眼神极其复杂。
“刚才是你……打的电话?”
我高冷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
“……成精了。”他喃喃自语。
救护车来了,江彻被抬走了。
我也想跟上去,却被徐衍拦腰抱住。
“小祖宗,你就别添乱了,我带你去宠物医院看看吧,你叫得嗓子都哑了。”
我挣扎着,朝他龇牙。
放开我!我要去找江彻!
徐衍被我挠了一爪子,疼得龇牙咧嘴。
“嘿!你这小猫脾气还挺大,跟林溪一个德行。”
他话音刚落,突然愣住了。
他看看我,又想想林溪,再看看昏迷不醒的江彻,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惊悚,最后变成了一种“我懂了”的恍然大悟。
“……不会吧?”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试探性地问:
“林溪?”
我浑身一僵。
完蛋。
掉马了。
看着我僵硬的反应,徐衍倒吸一口凉气。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然后重组了。
“我操……”
他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两个字。
然后,他用一种看国宝大熊猫的眼神看着我,把我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
“那个……林溪大师,您稍等,我先去医院看看阿彻,回头再来跟您……请教。”
说完,他逃也似的跑了。
我:“……”
行吧。
至少现在多了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份。
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江彻在医院躺了两天。
这两天,都是徐衍来给我喂食、铲屎。
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林溪大师,您渴吗?这是法国进口的依云矿泉水。”
“林溪大师,您饿吗?这是新西兰纯天然无谷猫粮,三文鱼口味的。”
“林溪大师,您要不要看会儿电视?这是您最喜欢的设计频道。”
我被他伺候得像个老佛爷。
说实话,还挺爽的。
江彻出院那天,是徐衍去接的。
他俩一起进门的时候,江彻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他看到我,眼神立刻柔和下来。
“绵绵,我回来了。”
他走过来,想抱我。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徐衍一个箭步冲上来,拦在了他和我之间。
“阿彻,你冷静点!”
江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抱我的猫,需要怎么冷静?”
徐衍一脸沉痛地看着他,又看看我,欲言又止。
“那个……阿彻,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你有没有觉得,你家这只猫……有点特别?”
江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闪了闪。
“它很聪明。”
“不,不是聪明那么简单!”徐衍加重了语气,“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不仅仅是一只猫?”
江彻沉默了。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紧张地舔了舔爪子。
来了,来了,审判的时刻要来了。
“徐衍,”江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徐衍:“……”
我:“……”
白激动了。
这傻子,根本不开窍!
徐衍急了:“我没开玩笑!阿彻,你仔细想想,从你捡到它开始,发生的一切!它为什么偏偏在你家楼下?它为什么会用你的手机?它为什么……那么像林溪?”
“别说了。”
江彻突然低吼一声。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别再提她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颤抖。
“那只是我的幻想。”
“是我太想她了,所以才会把一只猫,当成是她。”
“她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
“我只是……给她找了个替身。”
他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替身?
江彻你个王八蛋!谁是谁的替身!
老娘我活生生(的灵魂)在这里,你居然当我是替身?
我怒了。
怒火战胜了恐惧和犹豫。
我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跑到书房,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我跳上书桌,在江彻和徐衍震惊的目光中,用我的爪子,在MacBook的触摸板上,一下一下,艰难地移动着鼠标。
我打开了一个绘图软件。
那是我最熟悉,也是江彻最熟悉的软件。
然后,我用爪子,在空白的画布上,画下了一个图形。
一个很简单,却只有我和他才懂的图形。
那是我们大一的时候,第一次合作参加设计比赛,我们小组的logo。
一个由字母“L”和“J”巧妙结合而成的图案。
林溪的L,江彻的J。
当时,是我设计的。
江彻看了之后,笑了很久,说:“林溪,你这是想把我跟你绑在一起?”
我当时脸一红,嘴硬道:“你想得美!这是艺术!”
画完最后一笔,我抬头,看向江彻。
他的身体,僵直得像一座雕塑。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图案,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徐衍在旁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林溪?”
江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向我走来,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真的是你?”
我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痛苦。
我朝他,轻轻地,“喵”了一声。
是我。
笨蛋。
江彻的眼泪,瞬间就决堤了。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伸出手,想要碰我,却又不敢。
手指在空中,抖得厉害。
“林溪……你……”
他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从桌子上跳下来,跳进他的怀里。
我用我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舔了舔他脸上的泪。
咸的,涩的。
别哭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虽然……是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
那天之后,我的猫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从江彻的“宠物”,一跃成为了他家的“祖宗”。
他不再叫我“绵绵”,而是小心翼翼地叫我“林溪”。
他会抱着我,跟我讲公司里发生的事,跟我讨论城西那个项目的新进展。
“林溪,今天甲方又提了个无理要求,我想骂人。”
我甩甩尾巴。
骂,必须骂,往死里骂。
“林溪,你之前带的那个实习生,现在能独当一面了,很有你的风范。”
我骄傲地挺起胸膛。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人。
“林溪,我把我们大学时吵架的那家咖啡馆买下来了。”
我:“?”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败家子。
“我想把它重新装修一下,就用我们第一次合作的那个设计稿,你觉得好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用爪子拍拍他的脸,表示同意。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诡异又温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我和江彻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骚操作。
我一个“喵呜”,他就明白我是饿了还是想让他滚去工作。
徐衍偶尔会来串门,每次都带着一脸“没眼看”的表情,看着江彻抱着我,跟我“深情对话”。
“我说阿彻,你俩这算什么?人猫之恋?柏拉图到物种都跨越了?”
江彻一个眼刀飞过去。
“你不懂。”
然后他会低下头,用鼻尖蹭蹭我的额头,满眼都是宠溺。
“我们这样,就很好。”
好吗?
我不知道。
我有时候也会迷茫。
我真的要当一辈子猫吗?
我爸妈那边,江彻以我的朋友的名义,去看望过好几次。
每次回来,他都很沉默。
我知道,他在替我尽孝,也在为我难过。
我也难过。
我无比想念我的身体,想念能跑能跳、能画图能骂人的日子。
我想亲口告诉江彻,我收到了他的表白。
我想亲手抱抱我的爸妈,告诉他们我很好。
我开始尝试各种方法,想要变回去。
我看各种神话传说,研究各种玄学理论。
我甚至让江彻带我去了城里最有名的寺庙,我在佛祖面前拜了又拜。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依旧是一只猫。
一只被江彻养得油光水滑、胖了两圈的猫。
我有点绝望了。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了我出事的那天。
刺眼的远光灯,尖锐的刹车声,身体飞出去的瞬间……
然后,我看到了江彻。
他疯了一样地冲过来,跪在我的身边,抱着浑身是血的我,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
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滚烫。
我看到救护车来了,我被抬了上去。
江彻想跟上来,却被医生拦住。
“对不起先生,我们尽力了。”
不,我没有死。
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还在跳,虽然很微弱。
我想睁开眼睛,想告诉他们,我还有救。
可是我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我的意识,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壳子里,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体,被盖上了白布。
然后,我的意识越来越轻,飘了起来。
我飘到了江彻家的楼下,看到了那个纸箱。
再然后……我就醒了。
不。
我不是死了。
我是……植物人?
或者,医学上说的,“闭锁综合征”?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我的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迷茫!
我激动地从梦中“醒”来。
天还没亮,江彻还在我身边熟睡。
我必须告诉他!
我必须让他知道,我的身体还在!还在医院!
我跳到他脸上,用尽全力踩他。
“唔……”
江彻被我踩醒,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林溪?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急得团团转,对着他疯狂地“喵喵”叫。
去医院!快去医院!
我跳下床,冲到门口,用爪子拼命地挠门。
江彻终于意识到我的不对劲。
他坐起来,皱着眉看我。
“林溪,你想出去?”
我回头,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哦不,猫好像不会点头。
我又朝他叫了一声,然后继续挠门。
“你想去哪里?”
我转过身,跑到他身边,咬住他的睡衣袖子,往门口拖。
快走啊!墨迹什么!
江彻看着我,眼神变了。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aripiprazole溪,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悠扬的“喵——呜——”。
是!我想起来了!
江彻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
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连鞋都来不及穿。
“哪家医院?!”他抓住我的肩膀,声音颤抖,“你出事后,被送去了哪家医院?!”
我怎么知道是哪家医院!
我当时意识都快没了!
我急得只能用爪子拍打他。
江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急,别急,我来查!”
他冲到书房,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他在查我出车祸那天的新闻,在查附近的医院,在查所有的急救记录。
我在他脚边,比他还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
“找到了!”
江彻突然喊了一声。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条记录。
“市第一人民医院!一个无名女性,车祸,重度昏迷,体貌特征……跟你很像!”
就是这个!
我激动地跳上他的膝盖。
江彻一把抱住我,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溪……你还活着……”
“你真的还活着!”
他抱着我,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
天还没亮,他就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飙。
我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能感觉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了医院,江彻抱着我,直冲重症监护室。
一个护士拦住了他。
“先生,这里不能带宠物进来!”
“我找人!”江彻的眼睛通红,“我找一个车祸后昏迷的病人!一个星期前送来的!”
护士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但还是尽职地查询了一下。
“你说的是13床的病人吗?她……”
“她怎么样了?!”
“她生命体征一直很平稳,但是……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不,她会醒的。”
江彻推开护士,冲到了13号病床前。
然后,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看起来就像一具尸体。
这就是……我的身体。
江彻看着病床上的我,又看看怀里的我,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他把“我”(猫)轻轻地放在病床的枕头边。
“林溪,你回来了。”
他握住“我”(人)的手,声音哽咽。
“回家吧。”
我看着我的身体,又看看江彻。
我该怎么回去?
就在这时,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病床上的身体里传来。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我看到江彻的脸,在我眼前慢慢虚化。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喵”了一声。
别哭了,等我。
然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我动了动手指。
能动。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还有……一张放大的、布满血丝的、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是江彻。
他趴在我的床边,似乎是睡着了,眉头还紧紧地皱着。
我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
我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喉咙却干得像火烧一样,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就这么一点声音,却惊醒了江彻。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我睁着眼睛,整个人都定住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反应过来。
“林……林溪?”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他,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一个笑。
虽然我现在肯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
我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
江彻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俯下身,紧紧地抱住我,却又不敢用力,怕弄疼我身上的伤口。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我的病号服。
我能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后怕,是压抑了太久的、终于可以宣泄的情感。
我抬起手,有些僵硬地,回抱住他。
“我回来了。”
我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
“江彻,我回来了。”
我在医院又住了一个月。
身体机能恢复得很好,医生都说是奇迹。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奇迹。
是我强大的求生欲,和江彻不分昼夜的守护,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这一个月,江彻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喂我吃饭,给我擦身,扶我下地做康复训练。
耐心得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江总。
我们之间,绝口不提那段我变成猫的奇幻经历。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会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好递给我。
我会说:“我不喜欢吃苹果。”
他就会愣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哦对,绵绵……你不喜欢吃。”
然后他会默默地把苹果吃掉,再去给我洗一串葡萄。
他会在我画设计稿的时候,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我会头也不抬地说:“我不喝牛奶,乳糖不耐。”
他就会把牛奶拿走,换成一杯柠檬水。
“猫……好像都乳糖不耐。”他会小声嘀咕。
我假装没听见。
有些事,不必说破。
那种感觉很奇妙。
我们像是两个揣着同一个天大秘密的共犯,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里,重新认识、靠近彼此。
出院那天,江彻来接我。
他给我办好了所有手续,然后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他的手掌很宽大,很温暖。
“我们回家。”他说。
我没有挣脱。
回到江彻的公寓,一开门,一团白色的东西就冲了过来,绕着我的脚边蹭来蹭去。
是绵绵。
一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真正的布偶猫。
是江彻在我住院期间,从宠物救助站领养的。
“我怕你回来,会想它。”江彻在我身后说。
我弯下腰,抱起那只小猫。
它在我怀里,乖巧地“喵”了一声。
我笑了。
“你好呀,绵绵。”
我说。
“我是林溪。”
江彻从身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林溪,”他低声问,“城西那家咖啡馆,装修好了。”
“嗯。”
“我们第一次吵架的那家。”
“我记得。”
“我把它买下来了。”
“……我知道,败家子。”
他笑了,胸腔震动着。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好。”
第二天,我见到了那家咖啡馆。
它被重新命名为“L & J”。
里面的装修,完全复刻了我们大学时那个青涩的设计稿。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里飘着咖啡和书卷的香气。
一切都和我幻想中的一样。
江彻牵着我的手,走到靠窗的位置。
那是我们当年争抢的那个座位。
他拉开椅子,让我坐下。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林溪,”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紧张,有深情,有我们错过的那些年所有的遗憾和庆幸。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晚。”
“我欠你一个正式的表白。”
“从大学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喜欢看你为了一个设计跟我争得面红耳赤,喜欢看你拿到项目时骄傲得像只孔雀,喜欢你的一切。”
“我以前是个胆小鬼,我用最笨拙的方式,把你推远。”
“我差点……就永远失去你了。”
“还好,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
“林溪,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咖啡馆里很安静。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恨了那么多年,也爱了那么多年(虽然是后知后觉)的男人。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吸了吸鼻子。
“江彻。”
“嗯?”
“你是不是傻?”
他愣住了。
我破涕为笑,朝他伸出手。
“戒指尺寸对吗?我可告诉你,要是小了,我不会嫁给一个连我手指尺寸都搞不清楚的笨蛋。”
江t彻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站起来,把我紧紧地拥进怀里。
“不晚。”
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只要是你,多久都不晚。”
后来,城西那个地标项目,我们一起完成了。
我们成立了联合工作室,名字就叫“L & J”。
我们依旧会为了一个设计细节吵得不可开交。
但吵完之后,他会默默地给我递上一杯柠檬水。
我也会在他加班到深夜时,给他煮一碗热腾腾的面。
我们养的那只叫绵绵的猫,成了工作室的吉祥物,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趴在我们的图纸上睡觉。
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我知道,那段变成猫的经历,是独属于我和江彻的秘密。
它像一个烙印,刻在了我们的生命里。
它让我们学会了珍惜,学会了坦诚,学会了如何去爱。
有时候,江彻会抱着我,问我:“当猫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会想了想,然后告诉他:
“感觉……全世界都变大了,只有你,是我的全世界。”
他就会很满足地笑,然后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真好。
能再次作为林溪,活在这个世界上。
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同样的风景。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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